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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ifinella (mei), 信区: NJU
标 题: 微风
发信站: 水木社区 (Thu Sep 18 14:23:42 2014), 站内
飞机降落前出现雷暴，备降重庆，反复失望的等待，李月耐着性子读沈先生的《友情集》
，看见好句子会心一笑，随手抄录发短信给陈，“自从偶然离开了我后，云南就只有云可看
了。黄昏薄暮时节，天上照例有一抹黑云，那种黑而秀的光景，不免使我想起过去海上的白
帆和草地上黄花，想起种种虹影和淡白星光，想起灯光下的沉默继续沉默，想起墙壁上慢慢
移动那一方斜阳，想起瓦沟中的绿苔和细雨微风中轻轻摇头的狗尾草，想起一堆希望和一点
疯狂，终于如何又变成一片蓝色的火焰，一撮白灰”。很久以后，李月才发觉像是谶语，不
知几时起便可成诵，一字不差。
下午至凌晨，很多次请求在机场等待的陈先行回家，他平静而执意，说，我不让你独自看
到这黑漆漆的世界。李月抬头，停机坪的灯火之外，有无边无际的暗。简单的句子带来内心
震动，也只得敲字回复，我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会怕黑。
还以为一切都好，在成都的四日四夜。俗世安稳。偶然磕磕绊绊，也仿佛不能再好，像是
说来话长的故事开端。如同一切平常的小情人那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恰逢中国队踢亚洲
杯，两人对骂便抢着说，你才中国队，你全家中国队。李月每次回想，都忍不住笑，笑自己
如此后知后觉，半分端倪也无体察。而那边已然决断了这一出。
回校后，赶在宿舍的最后期限前搬家，李月告别背山面海的单人房，搬至城北的密集住宅
区，来不及惆怅，来不及不舍。刚刚搬家的那晚，电话，网络，电视都没有开通，房间仄狭
，堆满蛇皮袋和书箱，静得没有一丝流动的气息。尝试给陈电话，也知道不能够打通，已是
第四天。欠费，停机。忙碌。无暇。陈的生活，李月尚且相当缺乏了解，她清楚这一点，并
打算接受，以为还有漫长的时间可以消磨。
搬家之后的第二天下午去学校图书馆，顺道上网，看见邮箱里卧着陈的信，满心欢喜打开
阅读，里面说：
这个故事才开始，而我想给个结尾。
内容无关了。
爱情是什么，你说呢。
我觉得，爱情就是你好我爱你再见。
简单平淡，细水流年，没有半分生生撕裂的痛。世界虚无得像个幻觉。李月脑中迅速闪出
两个字，不哭，不断不断地闪着，果然是在数小时之后，才开始泪流满面。沙漠里的巨人石
像，经过了数十年光阴，缓缓弯下腰，伸手去够那个被敲掉的脚趾，脸上显出些苦楚的神色
。
从图书馆出来，日光那么耀眼，地上像撒满了盐。在管理楼门口盯着灌木丛里的一小簇新
芽长久地站立，呼吸，再次呼吸，持续不断地呼吸。没有疾驰的风，没有倾城的雨，看看表
，下午四点半。手指微微颤动，声音还算平静，拨通电话说，你还在上班吧，真抱歉，我想
晚上给你打个电话可以吗。谢谢。
这通电话实在痛苦，很多很多个日子以后，李月还会措手不及地梦见那场荒凉，直至连梦
境也碎裂而惊醒。显而易见，一个人的苦苦央求。哀鸿四野，万骨成灰。陈只是说，我已经
决定了。依旧平静而执意。这不是讲道理的事件，她终于不再剧烈挣扎，愿意或者不愿意，
接受或者不接受，结果毫无分别。
一切犹如陌上轻烟。
亲爱的月，今天是你的生日，有人给你买蛋糕吗。
亲爱的月，我刚起来，想听你的声音。
亲爱的月，我想去欧洲看演出，也想在那里演出。
亲爱的月，我还想去南美，内心澎湃，渴望上路。荷兰也好，有海，有郁金香，有风车。
亲爱的月，遇到你很幸运，但是这种幸运让我慌张。
亲爱的月，我又要一个人吃饭了，收到了你的信，很多年没有收到过信了。
亲爱的月，弄伤了手指，不能够弹琴，麻药过了之后，真的很痛。
亲爱的月，侄儿来看我，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如果你也来。
亲爱的月，窗台上有风，钥匙在阳光里。
如果人生，像一阵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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