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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转贴给爱好思考的同学(二)
发信站: BBS 荔园晨风站 (Sat Dec  9 22:52:47 2000), 转信

    走出柏拉图的山洞
  ──哲学课和贝斯教授

   哲学老师不会拼字 数学博士不会数数

   教哲学的贝斯教授只有30岁出头,却蓄着胡子,每次上课都穿一件衬衫和牛仔
裤,十分随便。贝斯先生可不是等闲之辈。他是数学博士,很快还要拿到哲学博士
学位。
    第一次上课时,贝斯教授就有言在先:“我从小拼字能力就不行,有时候很简
单的字都会拼错,如果在上课的时候写错了字,你们告诉我一声,我改过来就行了
。”
   我开始还以为是贝斯教授故意夸张自己的缺点,后来真领教了:他的单词拼写
水平真的连小学生都不如,极简单的字都有可能拼错,比如“夏天”(summer)少
了一个m啦,“苹果”(apple)少了一个p啦。有时候,我们向他嚷黑板上的字拼
错了,他回头看了半天也还是找不到,一脸茫然地问:“哪里拼错了?我怎么找不
到?”他在列举一二三四时,果真有时也数不清数,从二直接跳到了四?

    和汤普森教授的注重讨论的学风不同,贝斯教授每次上课前总是要先简短地讲解
20多分钟,把这次阅读的要点、疑点一一解释清楚,把所读作家的主要观点一条条
地写在黑板上,让同学们对于阅读中的疑难部分提问题,给大家一个比较权威性的
解释。等到大家的思路都理清了,才开始进行讨论,而且讨论总是在他的掌握和控
制之中。汤普森教授会给我们比较大的讨论空间,除了有时作些引导性发问,轻轻
拨正一下讨论的航向之外,从不多干涉我们之间的争论。这样一来,同学们的思维
比较活跃,但每节课上得就比较“散”。
    而贝斯教授正相反,一手控制班上的讨论,经常毫不客气地告诉我们现在正在
讨论的问题并不重要,而另外出一个题目供我们讨论。在同学发完言之后,他一般
会做出反应,又讲解好半天,我们则会是忙不迭地记笔记。他每次上课都带一个提
纲,小小的字写得密密麻麻。有一次,我坐在他身边,看了一眼提纲,发现写得非
常细,好像他把上课的每一分钟都事先规划好了,什么时候提问题,什么时候讨论
,什么时候再次讲解……都预先做了安排。看来,贝斯先生属于那种计划性极强的
人,凡事都要事先安排妥当。

    贝斯教授最看重的是论文的结构和对于论点的解释和求证。在交第一次论文之前,
他就告诉我们,写哲学论文与写其他的论文不太一样,写其他的论文,不能不注意
“写作”方面的好坏,得写得有点文采、能吸引人,但哲学论文,则完全不看你表
达得漂亮不漂亮,只要意思表达得清楚,求证时严格彻底,这篇论文就是好论文。
“千万别去管你的文风和表达形式,尤其是在它可能使你无法清楚地表达自己观点
的时候。一句话里用两个相同的词也可以,句子别别扭扭也可以,不用去追求写得
美,只追求写得清楚。”贝斯教授如是说。

    他还鼓励学生们,在写论文之前一定要与他谈谈自己的想法。我第一篇论文没有去
找他,得了个B+,写第二篇论文时,因为有一个问题搞不懂,跟他约了时间去向
他请教,受益匪浅。他非常直率,有的观点一听就告诉你:“别钻这个牛角尖,它
对你整体论文的结构并不重要,还是多想想前面这个问题比较好。”
   虽然他说得非常详细,有时难免会限制我们发挥的空间和自由,但是,正如好
友丹尼尔对我说的:“如果他设想的文章确实能是一篇好论文的话,何必不照着他
说的去做呢?”我的第二、三篇论文成绩马上有所提高,得了两个A。
   很快地,贝斯教授就成了最受欢迎的教授。他的课生动详细,有条有理,层次
分明,十分深奥复杂的疑难问题都能被他剥茧抽丝。因此,同学们都对他讲的课津
津乐道,上完课还会热烈地讨论好半天。我也用红笔在日历上标出他每次讲课的时
间,期待着下一次的来到。

    他让我爱上了哲学

   第一学期的哲学课,我们阅读和学习的主要是古希腊罗马的三位哲学家:柏拉
图、亚里士多德和“怀疑主义”的创始人萨斯特斯。
   一开始,我很不习惯读柏拉图的作品。他的所有著作,包括《理想国》,都是
和他的学生一问一答。苏格拉底一般在文章的最初对一种概念或是某个既定答案提
出疑问,比如:正义是什么?神是什么?在他的学生说出答案后,苏格拉底就穷追
不舍地追问下去。这些问题,一般也是我十分想知道答案的,于是就迫不及待地看
下去,想知道这位老哲人有什么比旁人高出一筹的解释。可是,到了最后,大家还
是一头雾水。答案并没有在书中出现,所有的人物,包括苏格拉底本人,都耸耸肩
,承认其实对这个问题一无所知,然后四散走开。真是让我大失所望!
    最让同学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苏格拉底在《米诺》这篇对话中所阐述的“记忆观
点”。苏格拉底相信,人的灵魂在死后不会随着身体消失,相反,人的灵魂会一次
又一次地轮回转世,每次都会投入新的肉体。人的知识,不是“学”到的,而是“
回忆”起灵魂在未投入肉体之前领悟到的真理。这种说法,我们同学当然觉得极为
荒谬,在上课时都向贝斯教授提出了我们的不解和反驳。

    贝斯教授向我们解释说,苏格拉底的这种学说,是为了解释他在文章一开始所提出
的问题:我们怎么能寻找真理?苏格拉底给出了一个两难推理:如果已经知道真理
是什么,那我们还寻找它做什么?如果不知道真理是什么,那即使找到了,我们又
怎么能认出它来呢?就像不知花瓶为何物而找花瓶一样。这样的寻找,不是一开始
就注定要失败吗?这就是所谓的“米诺的难题”。
    一想也是,似乎许多探索都是在这种悖论下进行的。这样一来,苏格拉底的“
记忆论”就不无道理了。按照他的观点,我们并不是真的不知道真理是什么,我们
的灵魂曾在轮回转世的时候领悟过真理,只是后来进入了肉体之后又遗忘了而已。
遗忘了的东西,稍加提醒就又可以记起来,这其实就是学习的原理。苏格拉底的这
些理论,虽然不能被生活在科学时代的人们所接受,但是经过贝斯教授的解释,就
合乎情理得多了。
   在对其他哲学家有了更深了解之后,我更领会到,柏拉图之所以如此青睐“对
话”这种方式,是因为他想借此告诫世人,“哲学”并不完全在于答案本身,而是
在于对于真理的探索。“哲学”就是像苏格拉底这样,向世俗观点进行挑战:不断
地发问,不断地思考,不断地追根究底。最后是否找到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勇
敢地面对错误、追求真理的过程。苏格拉底虽然自称“一无所知”,但是他比那些
自作聪明的人懂得多得多。


    课堂上她兴奋得脸红
  ──文学课与奥利恩斯教授

   文学教授像块调色板

   文学课的老师是古典文学系的奥利恩斯教授。据一位“内行”的同学介绍,此
人在古典文学系中被称为是“最有才华的人”。我先入为主地以为一定会是一个白
发苍苍、西服革履的老先生,到了班上却大感意外:奥利恩斯教授竟是一位一头金
红色卷发,年纪也就30多岁的年轻女士!
   奥利恩斯教授好像永远在匆匆地赶路,说话高声大嗓,速度也像连珠炮。我们
第一次集体上大课就是她讲课,那速度之快,令在下面做笔记的学生们叫苦不迭,
终于有勇敢的学生在大教室中举手问她速度能否慢一点。她连忙向学生们道歉,答
应放慢速度,可是不出几分钟又恢复了风驰电掣的原速。那堂课下来,我的手都酸
麻了。
    奥利恩斯教授80年代初从耶鲁毕业,然后到哈佛大学攻读了博士学位,很快地又到
耶鲁来教书,在学术方面可以说是一帆风顺。
   上课第一天,奥利恩斯教授就“警告”我们,她判论文十分严格,除非论文真
正好到可以在专业杂志上发表的水平,不然不会给A。果然,我在她班上,无论下
多大功夫去仔细推敲我的论文,最好成绩都只是A-。丹尼尔和卓世华两人第二学
期才听她的课,丹尼尔在文学方面很有见地,而且很下功夫,第一、二篇论文却也
只得了A-,最后一篇论文才得了A,自然喜不自胜。卓世华最高成绩也只是拿了“
A-~A”,也就是说,教授觉得他的论文比“A减”好一些,但仍然不够A的标准,
因此打在两个成绩中间──奥利恩斯教授的严格,由此可见一斑!

    不当裁判当选手

   第一学期,“指导学习”的文学课上的是古希腊罗马的大诗人,包括荷马、维
吉尔、奥维德的史诗,还有古希腊的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的两篇剧作
,此外还要读圣经旧约中的四部书和《新约》中的四福音,等等,阅读量相当大,
阅读的内容在课堂上每次短短的1小时15分钟也不可能讨论完。
   奥利恩斯教授在每次下课前都为我们划出下次讨论的范围,通常是一章,有时
会是两三章。可是,有时候就是连指定的内容都讨论不完,常常本来说好一节课要
讨论两章,结果连一章的一半都没讨论完就已经到点下课,要不就是本来说好只用
头20分钟的时间把上次没讨论完的题目结束,结果讨论开来就一发而不可收,直到
一看表才发现一节课已经过去得差不多了。与汤普森和贝斯先生不同,奥利恩斯教
授完全让我们“自由发挥”,教授每堂课除了划出一个极大极模糊的讨论范围之外
,很少干预。而且有时自己也参与讨论,为同学中的某一方辩护反驳另外一方。
    最好笑的是,奥利恩斯教授容易激动。有时一个同学的发言正好说到她的心坎里,
她马上会兴奋得满脸通红地一边猛点头一边一迭声“对对对,对!完全正确!我完
全同意!”然后她也展开一场滔滔不绝的演说,来证明此观点为什么自己认为正确。 ?
   她精通古希腊文和拉丁文,有时谈得兴起,不管我们懂不懂,就不分青红皂白
地对着我们叽里咕噜说上一段原文。要是换了别人,同学们可能会不耐烦听她这样
长篇大论,但是奥利恩斯教授的确是有才华,对文学的观察力十分敏锐,每次讲话
都非常精彩,只要细听必有收获。像她讲到荷马写的哪个意象从书中到末尾不断出
现,但是象征的含意逐渐改变;像她指出书中的哪个人物与主人公是对比,而两人
的命运有异曲同工之妙,等等,都让我们听得津津有味,拼命地作笔记。而且,她
对古典文学这一份真正的爱好让我十分感动。试想,如果我也可以这样,在研究什
么题目十几年之后还能为它而兴奋得满脸通红,忘乎所以,那我的专业一定就选对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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