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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antu (half life), 信区: CET
标 题: 一线医护人员在非典时期的“分居”生活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Mon Apr 28 16:00:12 2003), 站内信件
新快报记者 朱向华 温建敏 通讯员 贺小伶 刘丹/文 宁彪/图
深读指引：非典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改变最大的莫过于与非典短兵相接的医护
人员———“分居”、“独居”是现在许多“非典”一线医护人员的生活状态。为
了防止病原体扩散，防止传染他人，不少医护人员采取多种方式主动和家人隔离，
和普通人群隔离，忍受孤独之苦、相思之痛，达数月之久。他们的巨大奉献与牺牲
不仅在病房里，还渗透在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妈妈，你不会又不回来了吧？
姓名：谭婉媚
职务：广医附一院呼吸疾病研究所监护中心代理护士长
分居经历：从今年2月9日至今，独自住在亲戚一套闲置6、7年的空房中。
主人公自述：我想了一天决定搬出去
我们的ICU是由霍英东先生出资兴建的，去年12月19日才开张。开张没几天就
开始接受“非典”病人了。但过年前监护室的病人还比较少。
到了春节那几天社会上已传得很厉害。等到初五我开始回来上班时，情况已经
相当严峻了。我也在开始考虑要不要和家人隔离。
初八上完夜班，第二天本来是休息，我没有回家。我坐在医院里想了一整天。
家里有家公、家婆、先生、女儿，而女儿才四岁，家婆又有高血压，都不是抵抗力
强的人。
我自己又长期和病人接触，所有的床边护理都要做，而且有时候要给病人插管
，痰液如果喷到脸上，也是非常危险的。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把病原体带回家。
那一天我考虑来考虑去，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搬出去住，因为我从小到大就没
有一个人住过。
后来我给先生打了个电话，问他应该怎么解决。先生犹豫不决。最后我说：“
你还是快点给我找一个房子吧，我想自己出来住。”
当天晚上，我先生就找到了原来在天河的一个亲戚家的房子。房子已经六七年
没有住人了，脏得不行，我打扫了一个晚上，直到11点多才搞掂。
我的新“家”真是家徒四壁，除了新买的单人床和家里带来的一旅行袋衣服以
外，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锅碗瓢盆，有时候想自己做一点吃的都只能望着厨房
叹气。
刚搬出来那段时间天气还很冷，没有热水器，我就用简易的热水壶烧水。一般
要烧上五次才够用。这样洗个澡至少要花上半个多小时时间准备，不停地盛水、烧
水、倒水。后来我就干脆在医院洗完澡再回去。
现在每天总是要把工作安排好了才回“家”，回到“家”早就过了七点，洗刷
一下，顾不上吃饭倒头就睡，太累了，有点时间就想睡觉。
我忐忑不安地挨了三天
3月上旬的一天，我突然出现了持续的低热和咳嗽。当时心里担心得很厉害。
我马上去照片，发现肺里有一点阴影。
领导非要我住院观察，我不愿意，因为我觉得身体还挺得住，反正一个人住也
传染不了谁。
医院领导就让我回家休息。我在家里呆了三天。黎毅敏副院长每隔一段时间就
发短信给我，问我有没有不舒服。
那三天里，我不停地拿着体温计给自己测体温，回家的第一个晚上，我喝了五
瓶纯净水。结果这三天我都没有出现高烧的症状，我知道自己没事了，想回去上班
，刚开始单位不同意，我就和护理部主任谈了一下，说服了领导，又回来上班了。
这些当时我都没敢告诉家里人，就是害怕他们担心。还好是有惊无险。
女儿一整天不停地问我同一个问题
我搬出来后，中间只陪过女儿一天，她说最高兴的事就是“妈咪到幼儿园接我
”。
一个人住最难过的是什么？我觉得住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还是其次，就是太
孤单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而且我特别想女儿。
女儿四岁多了，特别懂事。3月22日，我女儿生日，我回家陪她。刚进家门，
女儿说：“妈妈，你能不能抱我一下？你好久没有抱我了。”我就把女儿抱起来，
女儿紧接着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说：“妈妈，我好喜欢你呀。”
女儿看我回来特别高兴，但是她很怕我接电话，一听到医院来的电话就紧张。
一整天她不停地问我同一个问题：“妈妈，你不会走吧？妈妈，你不会又不回来了
吧？”结果我陪她玩了一整天。这是我第一次陪女儿过生日。
但是我不能在家里过夜呀，我一边开车一边流着眼泪回到我的新“家”，女儿
在后面哭着追我也顾不上。
看着病人死去我就非常难过
虽然在ICU死人是一个很平常的事情，但每次有重病号在这里死去，我都非常
难过。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没有一个病人死去。
中山三院的邓练贤书记去世的当晚我就一直呆在ICU直到第二天凌晨。心里特
别沉重。人都是有感情的，即使是素不相识的人，如果能够抢救过来，甚至让他延
长一点时间，心里都会特别有一种成就感。
和你说说心里话舒服多了
不光是我，我们监护室还有很多姑娘都是像我这样和家人隔离的。有的人在外
面租房，有的就住在值班室，几个月没有回家。
自从搬出去独居以后，我好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和你聊一聊心里话，真是
舒服多了。
丈夫李先生：我每天都担心她
我觉得她是护士，在一线工作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一直支持她坚持下去，没
有想过让她临阵脱逃。
但是我心里还是很矛盾，也有很大压力。一方面，我每天都担心她；另一方面
，又担心女儿和父母被感染。最后只好想了那么一个法子。
以前她的手机每个月话费只要十几元，现在自从她搬出去以后，这两个月每个
月都超过两百元，涨了20倍了。
对于“非典”，我现在已经“习惯”了。觉得“非典”没有什么好怕的。
家婆吴女士：欣欣一听到妈咪的声音就高兴
我儿媳妇在单位一向都是骨干。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争强好胜，遇到事情不会
退缩，所以我都是全力支持。
她上班时我们都不敢打电话给她，怕影响她工作。只有下班时间再给她打电话
。有时候一听她在电话里咳嗽，我就精神紧张。
孙女比较难“对付”，最初就骗她说妈咪出差，但是欣欣说：“我知道妈咪要
上夜班，但是妈咪不要不回来呀。”听到这些话，我就觉得心酸，觉得凄凉。
晚上睡觉，以前都是她妈妈带的，现在就由我来带着。欣欣睡不着，我就把小
人书上的故事一个个讲给她听，她有时候要听上五个故事才肯睡觉。
欣欣一听到妈咪的声音就高兴，不过刚才她妈妈刚打过电话来，她听说妈妈还
不能回来，开始发脾气了，说“妈咪又在骗我了”，你看现在都还不肯理人。
图：与妈妈分居的女儿每天晚上都拿着妈妈的照片说“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女儿的模样我都不太记得了
姓名：曾运祥
职务：广医附一院呼吸疾病研究所主治医师
分居经历：3月5日把岳母和两岁1个月的女儿送回梅州老家。
主人公自述：4个月了我们挺住了
从去年12月下旬河源转来的第一例非典病人开始，迄今我和杨医师、两位主任
已经在“非典”一线干了足足4个月，还没有倒下去，真是万幸。
因为家人不能前来探视，病人又不能走出隔离病区，大小便都在里边，病人的
饮食生活完全由护士来照顾。许多病人开始表现得很焦虑，有时候还会朝医护人员
发脾气。这时候医护人员就只有好言宽解。
我们医护人员要戴上12层棉纱口罩，穿上隔离衣，穿上脚套，每隔三小时就要
更换一次外衣和口罩，每查一次房也全身上下都要更换一次“装备”。天气冷的时
候，还要穿四层隔离衣。
许多医护人员一般从早上8时到下午5时半都得呆在病区，就像“关禁闭”一样
，为了少换一次衣服，省一点时间，我们尽量少喝水，少上厕所。遇到“有情况”
就忍着，那个难受劲就别提了。
我让太太把岳母和女儿送回老家
一般初发病人往往病情重，传染性最强，但一开始我认为自己在病区已经保护
得很好了，回家之前再做一下个人卫生，应该不会有事。后来看到医生护士一个个
倒下去，才想到还是小心为妙。
我们隔离病区有不少是广州各医院被感染的医护人员，最多的时候我们病区住
着10位从各大医院转来的呼吸科和传染科主任，他们都是我们的前辈啊。
后来隔离病区也有一个护士姑娘和一个内科来增援的医生感染了，我才意识到
需要采取措施和家人进行隔离了。
到了3月4日上晚班时，我给太太打了个电话，让她第二天早上把女儿和岳母暂
时送到梅州老家。
我想孩子已经两岁多，该上幼儿园了。如果接下去没有太多病人的话，我想过
了“五一”就把孩子接回来。
妻子刘大夫：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分房睡
我是海珠区一院的妇产科医师。因为是“同道”，对我先生的工作，我一直都
很理解，也很支持。他进了隔离病区后，一直问我他要不要搬到医院住。我想还是
没必要，他在医院的精神压力很大，住在医院也不可能好好休息。想来想去，最后
我们还是把一老一小暂时送回乡下。
运祥以前一回家，就会先抱女儿，可后来他从普通病房转到隔离病区了，女儿
见他回来要扑上去亲他，他也马上躲开。一句话不说，就到卫生间冲凉，然后要我
给他拿换洗衣服。
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分房睡，吃饭是用公筷。衣服也是分开洗，他的单独
晾在一边。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们好。他也去买了一些药给我吃。
每天都要打好几个电话回梅州
我基本上每天都要打好几个电话回梅州。以前我的手机费一个月最多200元，
可3月份一下就涨到了400多元，家里的座机以前只要几十元话费，3月的话费也涨
到了200多元。
上个星期天我们逛街，我想给女儿买衣服。他说分开这么久，女儿的模样我都
不太记得了，我听了心里直发酸。
病一个可能就会饿倒一家人
我和先生都是从梅州来的，出身都比较贫困，后来读了大学才留在了广州，所
以千万不能生病，如果一个人生病，就可能饿倒一家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有
弟妹要资助。所以身体健康就更加重要了。
现在他更懂得体贴家里人了
以前运祥不太懂得体贴别人，回到家什么事也不做，吃完饭就跷着二郎腿看电
视。这次“非典”倒让他更加关心家里人了，只要回来就帮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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