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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uxiaozhen (旅途艰难，我正欲振翅高飞！), 信区: CL
标 题: 让数字告诉我们基本事实 ——李银河谈社会调查 zz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Fri Jul 2 09:30:37 2004), 站内信件
让数字告诉我们基本事实 ——李银河谈社会调查
作者： 吴娟
来源：文汇报
社会调查是社会学研究最基本的方法，李银河女士在近年的研究中坚持运用这一方
法，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本篇对话围绕其新著《穷人与富人》展开，我们除了
推介新书，更着意于倡扬规范而科学的调查。事实上，现在的报刊与书市上打着调
查旗号的滥竽充数之作，实在是不少的。对话中对本书存在的遗憾也作了探讨，其
不足有的是前提性的（如把这项调查确定为“定性”而非“定量”研究），有的则
是条件性的（如研究经费上的欠缺）。很希望我们的决策和科研能更多地建立在“
量化研究”的基础上，也希望科学调查的思维和方法能更加深入人心。——编者
靠调查数据说话，才有更高的可信度。但方法的规范相当重要，评述和推论更应严
谨
记者：你主编并参与撰写的《穷人与富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4月版）
，记录了一个关于中国城市家庭贫富分化的社会调查。这让我们很意外，因为你以
往的主要研究领域是婚姻家庭和性。但此书做的却是社会分层方面的研究，这是否
意味着你的研究方向有所变化？
李银河：我的主要研究方向并没有变化。这本书是中国社会科学院重点课题“中国
城市家庭贫富分化研究”的成果，得到院科研基金的资助。虽然和我以往的研究分
属社会学不同领域，但也存在一些联系，比如都涉及城市家庭的研究，当然视角是
不一样的。今后，我会继续关注婚姻家庭和性的问题。
记者：说到社会调查，近几年似乎兴起了“调查热”：形形色色的调查见诸媒体，
调查内容相当广泛，如大学生性观念调查、城市婚姻家庭调查、对某一热门话题的
舆论调查等，其中不少是商业性调查。与此同时，社会上也出现了不少商业调查机
构。有人认为，相当一部分调查存在不够科学、不够规范的问题。你怎么看待这种
“调查热”？
李银河：总体而言这是好现象，很多问题确实需要调查，不能靠拍脑袋决策。只有
采用科学的方法观察问题，靠事实、靠调查数据说话，得出结论，才有更高的可信
度。我印象中有一些商业调查机构相当不错。最近我们社会学所有位博士后完成一
篇论文，对这些商业调查机构进行了研究和评述，不少机构都拥有一批受过专门训
练的人，有一整套的研究方法。
记者：要保证社会调查的科学性，应注意些什么？
李银河：方法的规范相当重要，要尽量使用成熟的方法。除数字之外，也可以引用
调查对象的话，个案和故事有助于了解调查对象的处境，在社会学中这还是规范的
。当然，评述推论更应严谨。
社会学研究大致可分为三种：探索性的、描述性的、解释性的。我们的调查还存在
先天不足
记者：《穷人与富人》一书的调查似乎有些特别。它选择了经济状况处于两端的人
群。在进行数据比较时，有时会拿富人某一数据的高值与穷人同类数据的低值相比
较，但人们很容易认为某一富人或穷人的个案情况是比较偶然的。采用这样的样本
选择和数据比较方式是否严谨？
李银河：确实，做更全面整体的研究，应将所有阶层包括进来，不光研究两端。缺
乏中间层，则不够充分，不能推论整体。当然这与经费有限也有关系。采取两端抽
样和比较的方式，更多具有类型上的意义；进行这样的数据比较，倍数是多少，本
身意义其实不大，我们强调的不是量，而是质的研究，想说明的是质上的差异，即
用数字来说明一些基本事实，看看两极的分化是在扩大还是缩小，看看两个群体的
生活的极端差异大致到了什么程度，此项研究应该算探索性的研究。社会学研究大
致可分为三种：探索性的、描述性的、解释性的。探索性研究介绍某种现象的存在
，说明其大致形态，给出基本概念，但做不出定量描述，进一步解释更是困难；描
述性研究可达到量的精确的描述；解释性研究则更进一步，可解释造成某种社会现
象的原因。目前我国的社会学研究，积累不够深入，处于第一阶段的研究比较多。
我做的《中国女性的感情与性》也属于探索性的。
记者：看了全书，让人对调查本身仍感到有些遗憾，而且这些遗憾几乎是难以克服
的，例如，调查对象的灰色收入，永远就是一个“黑洞”；体制内富人的资料，也
“合情合理”地缺失；调查获取的资料，都是调查对象的“宣称”。这些因素会对
调查产生怎样的影响？
李银河：我们也感到有不少遗憾，缺乏的数据相当多。比如，富人的真正状况是什
么，我们了解到的仅是一部分情况。灰色收入的统计问题，对统计部门也是难题。
调查只能做到比较接近真实，难以克服偏差，比较粗。完全采纳调查对象的自述，
这种方法本身的确存在先天不足，富人会出于对税收的考虑等各种理由，隐瞒自己
的收入状况。从书中也可以看到，有的富人没留神说出真实的消费情况，一经比较
，会发现其消费大大超过自己宣称的收入。相比较而言，穷人则更愿意陈述苦境。
我们做了更细致的关于生活方式的研究，对相关理论作了一番梳理，希望对决策有
参考价值
记者：取样是社会调查的重要一环。你们是如何取样的？
李银河：我们选择了东西南北中五个城市，即北京、南京、广州、兰州和哈尔滨。
全课题组有五个人，每人调查一个城市，由四人主笔撰写。我负责广州的调查，通
过贵族学校找家长访谈。有的调查员跑到当地高级美容院，找顾客访谈，还有的利
用私人关系去找。穷人好找，到下岗人员较集中的工厂宿舍区就可以找到。每人在
各地访问30位穷人和30位富人。我在广州呆了近两个月。
记者：与过去已有的贫富分化方面的调查相比，该书有什么不同？有什么进展？
李银河：有一些学者做过这方面的研究和积累。如果说我们的调查有一些进展，在
于做了更细致的关于生活方式的研究，比如，下饭馆，调查对象是想去就去，还是
偶尔才能去。在住房、娱乐、健身方式、耐用消费品等方面，都展开了不少细节上
的调查，获得了一些感性的东西，描述了两个群体的状况。同时，将该研究领域的
理论观点进行了一番梳理。希望对决策有参考价值。
记者：此次调查使用的方法与你过去的一些调查有区别吗？
李银河：这些年我的调查研究分两类：一类是定性的，一类是定量的。说到定量的
研究，比如，我在北京市做随机抽样，从户口卡里找一些人，给他们寄问卷；或者
做分层抽样，先在几个区抽样，再到居委会抽样。在做择偶标准研究时，则从杂志
中随机抽样。至于定性的研究，《中国女性的感情与性》中，选择了47项个案，同
性恋研究找了120项个案。此次调查应该算个案访谈的定性研究，没有使用问卷，
统一使用一个访谈提纲，但提纲中设置了许多开放性问题。定量与定性研究，从样
本到推论都有不同。定量研究得出精确的结论，定性研究得出的只是大致的结论。
选择定量还是定性研究，与调查的题目有关。调查同性恋生活状况，需要故事，进
行定量研究没有太大意义；而了解北京市婚姻质量，用定量研究更能说明问题，例
如，调查多少人对婚姻满意，多少人不满意，家庭暴力有多少。调查方法的选择也
与资金有关，定量研究需要大规模问卷，定性研究需要的资金相对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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