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园在线

荔园之美,在春之萌芽,在夏之绽放,在秋之收获,在冬之沉淀

[回到开始] [上一篇][下一篇]


发信人: eyefeng (年轻的辉格党人), 信区: Postgraduate
标  题: 哀莫大于心不死!——兼说“炼”成教授的六种方式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2005年04月05日23:29:41 星期二), 站内信件

  一年一度的高校评职称工作又开始了,随之而来的各种拉关系走后门活动也达到了高
潮。我的一位好友,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大学毕业留校执教,一干就是二十年。多年来
,是年年报评,年年落选,头发胡子白了一大把,还只是个副教授。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
,以往的失败就在于为人太正派,得罪了小人。今年几位朋友看着太说不过去,就来出主
意,想办法,忙得个不亦泣乎。然而,老天不长眼,又是功亏一篑。回想起这十几天种种
低声下气、东求西拜的违心之举,真是感慨万千,欲哭无泪。痛定之余,追根寻源,虽曰
天命,岂非人事哉!

  现今的评职称,有所谓硬件标准,诸如学历、学位,外语考试成绩,发表论著若干且
是否发表于核心期刊……不一而足。这种规定本身就非常荒谬,除了论著一项,一个人能
不能胜任某项工作,往往与这些硬件没有什么关系。就是论著这一项,其实也很可疑。历
史上就有纸上谈兵、全军覆没的例子,而现实中这种情况就更多了。最近常听人说,中国
的教授在世界上最多,但真正的成果却很少,发表的多是些文化垃圾。没有统计,当然不
敢随便附合,乱下结论,但典型的例子却随处可见。前几天在学术批评网上游览,无意中
就看到一些“伟大”形象。比如马斗全先生的《假已如斯》,说的是某学刊主编凭空捏造
“考证文章”;某研究所研究员不仅将谣传的戈尔巴乔夫一九九九年土耳其“讲话”误以
为真,而且还指责纠正者是“为叛徒开脱和辩解”。又比如贺卫方先生的《法学之羞》,
说的是某大学法学院院长,一位没有受过法学教育的中学化学教师,四十多岁改行进入法
学界,短短十年,居然出版“专著近十本,论文一大批……著述的文字有一百一十三万字
”,而且治学“横跨了法学几大领域”。……这几位的硬件,叫我们如何相信?

  硬件标准,如果按有关部门的说法,肯定是有种种有益于发展的硬道理,或不能不如
此之理由。但就笔者观察,这种搞法无非是想减少矛盾罢了。你是某(学、硕、博)士,
我也是某(学、硕、博)士,你有论著,我也有论著,谁该上,谁不该上,自然争执不下
。于是乎就来点硬指标,先淘汰一批。但是有了硬指标,就解决了问题?不过是些朝三暮
四、暮四朝三的把戏,非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更加糟糕。因为这名额一事,与硬件不硬
件其实无关,乃是国家人事部给士子们分派的饭碗。如果是大年,饭碗多而求食者少,或
正好相等,萝卜土豆一起上,自然皆大欢喜。不幸之不幸,现在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
一年。各大学之研究生院,源源不断地制作着门类齐全、品种繁多,却很难说得清是合格
还是不合格的博士、硕士。他们都得有饭吃,有房住,有钱花,而且还要吃得好,住得宽
,花得冲。但资源有限,狼多肉少,怎么办?于是乎,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使尽浑身解
数,上下其手。个中苦楚,真是一言难尽!

  日前与友人谈论此事,深感困惑。无奈之余,数及种种评职称悲喜剧,不胜感慨。说
起来,怎样“炼”成教授,不外乎以下六种方式:

  一是出类拔萃的。即使单位里评不上,也有社会有识之士的呼吁,上级机关的干预,
或许还有友邦学者的惊诧。评不上就另下一个指标,比如部批教授(教育部特批)。笔者
所熟悉的一位老师,因为尽做学问,不会搞关系,但在学界影响很大,结果就当了“部批
教授”。但这种情况极少,凤毛麟角。

  二是特别能够钻营的。这种人虽然不能算多数,但趋势是日渐增多。他们最大的特点
不在于成果如何,而在于会拉关系,上上下下谁与谁关系如何,门清!评委也是人,即使
没有得到这些人的直接好处,也知道不能得罪,以后用得着的地方多了。比如评什么奖,
申请什么课题之类,难保不犯在这些人手里。而他们由于会拉关系,也就能够多出“成果
”,比如当个主编——有人“誉”之为“主骗”(假主编真骗子)——什么的,容易得很


  三是当官的。中国自古以来“学”“仕”不分家,所谓“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略有差异的就是:两千多年前孔老二及弟子们倡导的是“学而优则仕”,两千多年后孔
老二的徒子徒孙们(直系的、旁系的、私淑的,等等)实践的是“仕而优则学”——这职
称在他们眼里乃做官应有之学问。明明是搞行政的官员,但不弄个博士学位、兼职教授甚
至博导当当,不足以显示自己的“优”秀。而那些与学术根本不沾边却掌管着相当权力的
领导,就更有条件“优”一把了。

  四是搞“核讹诈”的。说核讹诈,是有点夸张,但也并非毫无根据。在领导眼里,参
评者手里要是拿着敌敌畏小瓶,就与那核武器没有什么两样。它关系到领导的官运和身家
性命,不是核武器又是什么?这种教授或许不是很多,但每个单位还都有那么几位,这也
是中国评职称运动中的一道亮丽风景线。于是也就不能不多说两句。

  搞核讹诈的一类中,除了敌敌畏教授(不评我就喝敌敌畏)外,还有什么跳楼教授(
不评我就跳楼)、心脏病教授(不评我心脏病就发作),这大概是比较常见的几种。据说
有一位夜走天安门教授,甚是奇绝,虽不能称为完全型的“核讹诈”,但称为“准核讹诈
”并不为过。该教授未如愿之前,本应带学生到外地实习,正赶上评职称就先留下来,却
没有评上。半夜里,夫人给系主任打电话,说她的先生失踪了!系主任吓得心惊肉跳,马
上动员所有可以动员之力量分头去找。原来,这位先生在天安门广场走了半夜——他实在
是想不通啊!他的同事至今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是天安门而不是地安门?莫不是心中的委
屈要向毛主席来倾诉吧。还好,这位老师终于实现了自己的“伟大理想”。真不知道他应
当感谢毛主席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的保佑,还是应该感谢学校因其壮举而增加了一个名额?


  五是其他一些难以归类的,有所谓马屁教授(溜须拍马)、造假教授(弄虚作假报成
果)、点头教授(见人就拜)等等,不一而足。他们除了真学问不行,其他方面还都有点
“真本事”。比如这点头教授如果拿出绝招,就成了下跪教授,即靠着给评委下跪当上了
教授,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给所有的评委都下跪——真难为他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这种
做法其实也不是自家独创。古代的考生们,哪个没给主考官磕过头?如此发扬光大中华优
秀传统文化,不评他当教授又该评谁呢?

  最不行的就是第六种,人数最多,但也最没有保证,可称之为撞大运。按硬件标准,
他们当然都夠格,但能上不能上,全靠撞大运。看着没有问题了,不知什么地方出了叉子
,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来也保不齐。

  我的这位好友就属于第六种,是个十足的倒霉蛋。虽然说总有小人捣乱,也常有君子
协助,并不是最惨,尤其比起那些下岗工人来。但又总是不顺,或是因为学校要保博士点
,或是因为对手“成果”数量多,或是因为……谈起这些事,一脸的无奈。要专著有专著
,要论文有论文,还在专业领域中有相当的影响,并且勤勤恳恳工作这么多年,学生评价
讲课年年都是“优”,又是先进教师……作为一名教师,在教书、育人、师德各方面,都
是问心无愧,就是评不上教授,活该倒霉!

  其实也不是,我说。你不能拉关系,比如与出版社,所以你只能当主编的笔杆子,而
做不了主编,就连个副主编都没捞上。光给别人当笔杆子,自己的专著自然就出得迟;出
了又不会宣传,比如找几个人写书评吹一吹;你不吹,别人怎么知道?还有,你太原则,
头儿要你干点不原则的事,你不买账,把头儿得罪了,能有好果子吃?要不然就搞核讹诈
,或者特别能钻营,你又拉不下脸来。当然,这些年,如果你不去发扬风格,不去做那些
公益事业比如兼任什么资料室主任、系学位秘书等,一门心思搞点学问,出点大成果,威
震学界,职称也就解决了。哪怕你去读个在职博士,也比学生评“优”强得多,那种不好
好教课却得了真实惠的不有的是吗?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而这事对你也太不公平,
什么乌七八糟的“鸟人”都是教授博导,你还在这里苦熬。干脆跟学校翻车,不行就到教
育部说说清楚!还没有讲理的地方啦?

  朋友一愣,马上说,校长最怕家丑外扬,这样做不但今年解决不了问题,明年也甭想


  听了这话,我半晌没做声。还能说什么呢?古人云,“哀莫大于心死”;其实,应当
是“哀莫大于心不死”。

  附记:就在拙文撰写后不久,由于我的这位好友敢于越级向校领导投递申诉材料,终
于感天动地,在校长的直接干预下,如愿以偿。但这不幸中之大幸,能否作为“炼”成教
授的第七种方式呢?似乎还有待于进一步证明。

  (原臷《出版广角》2004年第9期)
--
    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我
若有先知讲道之能,也明白各样的奥妙,各样的知识,而且全备的信,叫我能够移山,却
没有爱,我就算不得什么。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
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
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192.168.86.43]


[回到开始] [上一篇][下一篇]

荔园在线首页 友情链接:深圳大学 深大招生 荔园晨风BBS S-Term软件 网络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