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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yefeng (年轻的辉格党人), 信区: Postgraduate
标 题: 我们为什么要来北京 ?(转载)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2005年08月18日14:50:36 星期四),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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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arhua (双巧手), 信区: LYexpress
标 题: 我们为什么要来北京 ?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2005年08月18日13:12:56 星期四), 站内信件
文章提交者：长安街灯火 加贴在 猫眼看人 凯迪网络 http://www.cat898.com
前些时候，有人提出了有关北京准入制的说法，心里颇有些感触。本来很想评论几句,但看
到有那么多人的评论都很激烈，也就不想火上加油了。
不过我倒是想向那些提出这个制度的人讲讲，我们这些从外地来北京务工的人的想法。想
让你以及很多和你有同样想法的人们知道一下，我们为什么要来北京。
说起务工，总让人想到一些很差，很累，很危险，工资又不高的工作。虽然有人说，为人
民服务不分高低贵贱，但是我总感觉说这话的人一定没有过那些辛酸的务工经历。在脏乎
乎的工地上，一天工作十几、甚至二十个小时，每顿饭只是顶着风蹲在地上吃着馒头沾菜
汤。手上流血受伤是常有的事。而工程刚一结束的当天晚上，就不再提供睡觉的地方，你
是睡酒店也好，睡街边也好，没人管得着你了。但是你必须马上土豆搬家，滚球。至于工
钱，想什么好事了？回去等消息吧。老板收到钱自然会给你们的，收不到，你们就自认倒
霉吧。如果你没经历过这些，你一定以为我是在编故事。我也很希望自己在编故事，只可
惜不是。
前两天，我在公司里听一个北京的同事给我讲所谓的笑话，不过我笑不出来。他说他回家
时，听到他女儿和同学说，今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全是民工。说完，才发
现自己说的有点问题，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听了也哈哈大笑。可是，我怎么都不觉得可
笑。真的，一点都不觉得。
民工不算人数吗？别以为这只是少数几个人的想法。不是，很多人，很多所谓的白领阶层
包括某些领导，甚至于很多住在民工所盖的房子里的很多平民，的确是没把民工当人看。
几年前，我在一家很著名的装饰公司作总经理助理，有幸看到了很多我从前不曾看到的东
西，也让我真正了解了那些活在社会低层的民工的生活状态。我真的想不出他们本身有哪
一点比我们下贱或卑微的地方。相反，他们大多数人都相当聪明，而且非常善良。
由于我所在的公司所承接的都是政府工程，而且是室内装修，并非室外建筑。所以相对那
些在建筑工地上的工人来讲，条件还算优越的。但是即使如此，人与人之间的明显的等级
差别一样体现的很突出。
在正式的工程监理到来之前。我的主要任务是和另一名作设计的人员负责工程的监理，包
括材料采购、预算统计，工人管理、与甲方配合、防火等等。那段时间我们所做的工程是
一个北方大城市迎宾馆，也就是专门迎接中央或各部委领导到该城市视察时所住的小别墅
。当然也包括某一位当地出来的在中央任职的某个领导用来回乡省亲时小住的行宫。
因为是为宾馆做装修，所以我有幸也被安排了一个房间，隔壁住着的是一个年纪很大的领
导人，虽然年纪大，但是胃口不错。经常在半夜起来叫服务员送吃的。旁边住着该市里的
人大主任，由于家里装修房子，全家人就暂住到这里了。每天一家老小，出来进去，甚是
热闹。而我也有幸目睹了一次领导人的生活状态。
每天早上我穿戴整洁的进入工地，但到晚上总是灰头土脸的回到住处。虽然我在工地上的
时候基本上是不用动手的，但是只要稍微站一会儿，就会弄成那样。更不用想那些工人了
，他们每天要吸到肺里多少灰尘一定没有人知道。不过，大概也根本没有人想知道吧。
那时是十一月，北方的天气已经转冷了，眼看着冬天就到了。但工人都是从南方过来的，
所以没带着过冬的衣服。于是干活的时候，他们经常把窗户关上。按工程的次序，通暖是
最后一项。所以虽然已近十一月底，空荡荡的大房子里面仍然没有通暖气。我每天都穿的
厚厚的去工地，可是工人却不行。不只是因为本身没厚衣服。就算有，干活穿上也不方便
。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下午，刚刷完油漆没几天，那个大厅里的味道还很重。因为那
个中央领导很快就要来这里小住了。所以，那天市里的领导专门来工地视察工程进度，当
时是我接待的。因为我从前没有见过什么大人物的经历，所以事隔多年，我还依然记忆犹
新。
那天几个市领导带着秘书司机等一干人等趾高气扬地来到我们所装修的大厅里，那个秘书
还边走边用手推开我们，似乎我们挡住了他的路。当他的手碰到我的胳膊的时候，我立刻
很不客气地也推了他一下，并瞪了他一眼。他看到我凶凶的样子，变得老实多了。
当看到窗户全关着，某个领导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这么大的味，为什么不开窗户？”他很气愤。
“暖气没通，开窗户就太冷了，工人会受不了的。”
“受不了？你没弄错吧？有什么受不了的？他们就是做这个的。这么大的味，中央领导来
了，你让人家怎么住？到时候我挨批你负责吗？”
“可是工人也是人啊。”我心里很气，但是又不能和他吵。
“我没说他们不是人。你别忘了，他们可是拿了钱了。”他的声音也高起来了。
“拿了钱又怎么了，给了钱就可以不顾一切了，他们都是从南方来的。没有厚衣服，怕油
漆烤坏了，暖气又不能通。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挨冻不成？”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
大火气，居然又和他顶了一句。
这时有好几个工人从正在干活的梯子上走了下来，劝我说：“没关系，把窗开开吧。我们
没事的。”并很快动手把窗子都打开了。
那个领导看到窗子开了，也没再多说什么。又四处看了看，留下了一句过两天还来，就大
摇大摆地走了。
他们一行人离开之后。工人们立刻围过来劝我不要生气，并安慰我说其实开会窗子不怕的
，他们本来就是干这个的，谁让咱们拿了人家的钱呢，冻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并告诉我
说，下回知道领导来了，他们就提前把窗子开开。否则会给我找麻烦的。我心里突然觉得
很难受，那些领导那样对他们，他们竟然一点都不怪他们，还有心思替我着想。这么善良
的工人，可是为什么就有人那么凶地对他们呢？
和工人相处时间长了，我发现他们当中很多人很有才华。有人写的一首很好的打油诗。有
人则画的一手好漫画。问到他们的身世，真的是很令人惋惜。他们很多人的高考成绩在北
京天津上海这样的城市完全可以考到重点大学。但是在当地却连一所普通的大专都不够线
。他们是不得已，才选择进城打开这条路的。事实上，他们很多人年纪非常轻，很多还不
到20岁，在家中也是父母的宝贝。可是出来后，就要受这份罪。
有一次，有个工人的手受伤了，我骑车带着他去医院。他一个劲地安慰我，不要紧，不用
骑的太快，不用着急，他真的不要紧的。而事实上，他的伤口当时还一直在流血。
工期还差二十天的时候，甲方突然来了通知，要我们提前十天完工，为了赶工，到最后我
们全部都上阵了。而刚刚装修一新的桑拿浴室，由于来视察的市领导一句不满意。所有的
瓷砖桑拿全部砸掉重装。我还记得当初我们为了选那位领导喜欢的地毯，专门请了一位专
家过来指导我们。更是有好几个晚上，已经快九点钟了，我还没有吃饭，到处在街上找卖
玻璃胶和灯具的商店。买回来后，和工人们一起动手。好容易按期完工了，但结果是那位
中央领导在某个晚上准备住宿时感觉暖气不够热，扭头就走了，后来再也没有光顾过。
工程快结束时，我去找包工头谈事。到了他们住的地方，虽然知道他们的住处，但从前我
是从来没进去过的。那天，我看了他们的住的地方，心里久久不能释怀。那么冷的天，没
有暖气的房子，没有床，所有的人就全部睡在地上，盖着我们从劳保市场给他们买回来的
并不算厚的棉被。就是在这样的生活条件下，因为工期紧，他们常常要每天工作近二十个
小时。到最后发钱的时候，因为甲方拖欠我们的钱，他们也因此受连累不能及时拿到钱。
但自始至终我没有听到他们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工程结束时，有几个工人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很诧异，他们说你结婚时别忘了找我们
去给你装修房子，我们一分钱都不要你的。你知道，我们的技术可是一流的。
我想不出来为什么这么善良，有职业道德的工人居然有人不把他们当人看，那么不尊重他
们的劳动。
没错，他们很穷，他们过的很苦，他们没有上过大学。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家里所住的房
子就是他们盖的。
闲暇聊天时，我曾问过一个包工头。你以后会长期留在北京吗？他立刻摇摇头。那为什么
背井离乡来这里？
为什么？如果家里像北京一样有活干，有钱挣，谁愿意到这么远的地方受这份罪？但我们
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婆孩子跟着我受穷吧？是啊，如果有同样的工
作和赚钱机会，谁会舍妻弃子一个人在异乡流浪，过这种苦日子？可是这又是谁造成的呢
？
难道真有人生之而不平等的说法吗？难道我们的政策倾斜的制度就没有一点问题吗？为什
么北京有这么多机会，北京的资源从哪里来的？难道不是全国人民给的吗？有某些人说，
北京来了这么多人，给北京带来了严重的问题。不错，这是事实。但是，你又没有想过造
成这种状况的原因？
我还记得我一个在清华大学学机电的朋友毕业后回家，找到的唯一一份工作是在工厂里面
当工人，而所做的工作几乎和铁匠没有分别。他本来就不甚强壮的身体经过了如此锻炼彻
底的毁掉了。你可以想像的到吗？他所在的城市就是著名的塞上明珠兰州。那时，他妈妈
说饿死我们也不能分开。但是，不得已，他还是离开了。他妈妈一气之下，用一个杯子抛
在了他的额头上。如果不是爱子心切，哪个母亲肯动手打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万不得已
，哪个人甘愿在外面去漂泊流浪？
制度啊，又要提到这个问题了。准入制不是不能订。只是定之前应当先好好想想。如果没
有这些外来的打工者，北京有没有可能发展得这么快？
而中国，我印象中不应当只是有北京上海和深圳这么小的版图吧？除了这些大城市，
其他地方的人也是中国人啊！可为什么电视里报纸上,广播中,网络上,动不动就只说北京上
海深圳发展怎么样了？难道大家都忘了，其他的地方也是我们的领土.而在那些地方还有很
多人吃不饱穿不暖呢。
既然我们还不能帮他们解决这些问题，我们就不该限制他们到外面去寻找出路。北京
是全国人民的北京，不是某一个人的北京。北京的发展有全国人民的支援和帮助。他们有
理由也有权利来到他们想来的地方。
也许很多人不知道，一个北京失业者的月失业救济金将近700元。而一个贵州山区的
某一家人的全部收入仅有2元钱。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看中国先看北京，但北京富了，不代表全国就富了。我们目前的发展太过不均衡，贫
富差异如此之巨大。我们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强国要走的路还会相当长啊！
如果你看了通篇文章，你还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北京，那你最好去到我们住的贫困山
区走走吧。你完全不必担心，我们这里没有全国人民的支援,我们什么都没有,不怕偷,也不
怕抢.因为我们决不会找你们要准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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