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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oolR (师兄师姐好走), 信区: Film
标 题: 王莲生长叹一声——侯孝贤《海上花》之二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ue Jun 26 13:12:31 2001), 转信
作者：乔纳森
上次写《海上花》已在题目上标明了“之一”的字样，原本要写两篇文章，该
说什么都想好了，各有侧重，不会重复。不想那篇完成，读了迈克的《海上花絮》
，他把我第二篇文章想说的先讲出了一部分，我一向懒得炒冷饭，遂将这事儿放下
。不过最近重看了一遍电影，觉得自己想说的同迈克确有颇多不同，连他讲过的我
也别有一付心眼，于是就有此篇了，更何况我一早答应过人家要写的。
我想说的是电影与原著三个细部的相异，迈克谈了最容易发现的一处，即王莲
生给安排说起了广东话。迈克认为粤商根本上不得台面，在长三堂子不容易得高级
妓女的宠，说的很对，编剧这样改可能有欠考虑。但是我很奇怪，迈克懂粤语的，
怎么会不提王莲生与沈小红私下倾谈的时候讲的都是广东话。编剧应该是有居心的
：莲生、小红从广东来，在上海滩这么个花花世界到底人地两疏，同乡接近起来总
容易些，莲生又没经过什么历练，遇事想不出个主意，他包小红应该比较凑手，后
来他不要张蕙贞了，又回头找小红，未必只是念旧情，到底自己人可靠些。考虑十
分细密，问题是我并不觉得这番居心有怎么好。迈克说“广东肉体接待员”在小说
里面绝对是受讥讽的对象，应该是不易之论，所以硬拗沈小红作广东人肯定不得体
。在我看来，更重要的，安排两人是同乡，说有这样那样的现实计较，未免把他们
的感情看低了。莲生天质懦弱，在感情方面也是一味依赖，一旦钟了情，不容易就
撇清，所以张爱玲说“他对张蕙贞自始至终就是反激作用，借她来填满一种无名的
空虚怅惘”。小红姘戏子姘到为人所不齿，精于计算的黄翠凤叹道：“倌人姘戏子
的好多，就是她嚜吃了亏！”可见小红与黄翠凤她们不是一流人物。她虽对莲生不
忠，但并非绝情，本来妓女与嫖客间关系可以清爽得很，唯他们两个的感情是一言
难尽。
王莲生升迁的目的地给改成广东，尤不可解。张爱玲分析过：“火灾时王莲生
向外国巡警打了两句洋文，才得通过，显然是洋务官员。”如果他当真去广东，岂
非得了用武之地，那时广东正是洋务渊薮。但原文说得明明白白是去江西。本来在
上海呆的好好的，突然派了外职，即使是升官，没准儿投闲置散，王莲生在送行宴
上一喝就喝多了，也许不完全因为感情上不如意。升官，向来是中国人顺口说的祝
福语，讲的人没有义务究其实。
王莲生做了张蕙贞，又到沈小红那里赔礼，凡三顾，才得到小红的原宥。我要
说的后两处相异都是在第三次访小红的时候出现的。洪善卿走了，就剩莲生小红两
人在房里，莲生想说几句梯己话儿，去勾小红的颈项，她挣脱道：“你有话说好了
嚜！”莲生道：“我随便什么时候来，你总没有一点点快活面孔。我看见你不快活
嚜，心里就说不出的多难过！你总算照应点我，不要这样好不好？”小红道：“我
是自然没什么快活！你心里难过嚜，你到好过的地方去！”电影演到这里，只见莲
生提高音调，唬了一声：“我这样跟你说，你倒还是说蛮话！”这真是不知莲生了
，他岂是这么容易恼的，原书里写的是“莲生不禁长叹一声道：‘我这样跟你说，
你倒还是说蛮话！’”。一样的话，说的口气不同，心态完全两样，一则是气恼，
一则是委屈。莲生百年后竟没个知己，他真该委屈。在小说中，莲生叹气叹了不止
一回，最堪玩味的是他发现张蕙贞私情的那次。“王莲生终没有一些声息，只是劈
劈拍拍闷打，打得张蕙贞在楼板上骨碌碌打滚。”“打到后来，张蕙贞渐渐力竭声
嘶，也不打滚了，也不喊救命了，才听得王莲生长叹一声，住了手，退入里间房里
去。”我们都记得莲生发现沈小红私情的时候，虽也悲愤异常，但只是砸东西，不
曾伤着小红一毫，他那么懦弱的一个人，居然打起人来，他那一叹，可见真是灰心
了。“退入里间房里去”，非常好的一个象征，也让人非常心痛。
且说第三个相异处。小红终于回心转意了，请莲生吃她们自己炖的火腿粥。电
影中有一段刻画完全为小说所无，莲生给小红弄好了手炉，两人又一起往炭盆里加
炭，莲生在那里吃粥，小红一眼一眼喜孜孜地看着。《海上花》里有太多的计算，
太多的蒙骗，太多的背叛，太多的遗憾，编剧也许想在莲生与小红和好的短暂的当
口，他们理应是快乐的罢，离撕破脸皮还远，且珍惜如此良夜。这里，我觉得自己
真不如朱天文了，我绝想不到加上这样的温柔一笔，虽然我明知这是多么虚幻的一
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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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花||爱|花||怕|转||为|恶|-|责|贪||怪|生||悔|执||为|怨§
§你|光||竞|那||幸|眼||贪|怒|-|你|功||大|太||旧|信||悲|妒§
§我|心||逐|美||运|远||嗔|着|-|我|恋||地|美||日|约||欢|着§
§枉|机||镜|丽||会|逝||喜|迷|-|太|势||众|丽||太|誓||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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