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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ale (再不听话就把你飞了), 信区: Film
标 题: 蔡明亮的世纪末寓言《洞》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ue Jan 15 12:24:15 2002), 转信
台湾最富创意也最受争议的电影导演蔡明亮在1998年拍摄了一部绝妙的寓言电
影《洞》，透过平实而不哗众取宠的影像，描绘了一幅他想象中的世纪末灾难性图
景。1999年，距离二十一世纪只剩下七天，台湾某区连降大雨，影片通过全黑字幕
衬底的画外音交代出故事背景，这种恶劣天气爆发了一种不知名的传染病，无力防
范的政府要求疫区的居民撤离，但仍然有居民滞留疫区，呼应了自《青少年哪咤》
以来的主题：人类的无处可去。故事发生在一座破旧不堪、犹如监狱的旧楼中，男
女主人公是闭锁在自己空间的楼上楼下的孤独男女，因水电工为修补漏水管而使二
人共同拥有了一个颇为头痛的洞，然而这个洞却成为二人互通声息、情欲交流甚至
救助性命的唯一管道。
讲述大都市中人与人之间的疏离一直是蔡明亮偏爱的主题，与之相映的是冷漠
晦暗的影片基调。在蔡明亮的这个奇特却不荒谬的故事中，仍然延续了他的这种风
格。两个生活艰难的孤独男女，明明是同命相怜息息相隔的一对男女，却老死不相
往来，井水不犯河水，死硬不愿意改变相处的方式。他们宁愿采取偷窥、试探的方
式，唯一的交流只能在幻想和暗恋中实现。男主人公小康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
去窥视那个洞，尽管所看到的范围有限；而对杨贵媚来说，自己处于被偷窥、
被监视的境地，但二人却都有暗渡陈仓的快感。影片中两人的直接接触是在李康生
的杂货店，杨贵媚为了修补洞而要求李康生留守家里，两个人之间那很不情愿的三
言两语，传达出大都市里人与人之间冷漠、隔阂的关系。而李康生和杨贵媚各自封
闭的空间因为洞的存在，实际上已经开始渗入对方的生活，李康生的闹铃/杨贵媚
的开水壶的响声/楼上接水、楼下没水；楼上停水、楼下才有水，蔡明亮用这些小
细节隐喻了人与人之间无可逃脱的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戏中的这对男女彼此如此之
近却如此遥远、互相排斥，都宁愿在自己的“洞穴”中独自啃噬寂寞、品尝孤独的
滋味。这就是导演蔡明亮眼中台北的人际关系。然而随着故事的进展，人性内心对
沟通的渴望其实是异常的强烈，李康生用矿泉水浇开杨贵媚堵洞口的胶条，试图突
破彼此的禁区，杨贵媚则想象着给李康生打电话调情。那份难解的寂寞跃映于银幕
上、震撼着观者的心灵。随着疫情的越来越严重，洞口的越来越大，两个人的渴望
也越来越强烈，李康生有场戏竟然把一条腿深入到洞口，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性暗示
场面。片中还设置了一个骑着三轮儿童车的小男孩恶作剧式的乱按人家的门铃然后
快速走开的情节，这种不经意的童真其实是对这种疏离的成人世界 的讽刺，也恰
巧反映了人类对沟通的渴望。
影片中世纪末的滂沱大雨也颇有寓意。屋外阴雨连绵，屋内潮湿漏雨，仿佛随
时会有被它淹没掉的危机，这种无处可逃的意象，实际上隐喻了现代社会所谓的文
明对人性的吞噬。每个人都以为“家”是最安全所在，然而雨带着病毒一步步侵袭
每个人的“洞穴”，逼得人患上怪病，逼得人要像虫一样为止，没有了做人的尊严
才能继续生活。影片中杨贵媚的生存环境非常差，但她仍然要每天打拼，武装防御
自己，直到她最后得病，与环境发生正面冲突，也正是她被环境吞食的结果，变成
了像蟑螂一样，意味着她向环境的妥协。而李康生则是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的典型，
环境变他就变，每天醉生梦死也能心安理得。恶劣的环境能激发人的生存本性。影
片中苗天扮演一个专买已停产已久的某种品牌豆瓣酱的人物角色，代表了一种族群
的人，他们无法适应迅速变化的社会，只能固守在自己的天地，彷徨于现实世界之
外。这是一种可悲的坚持。
值得一提的是蔡明亮在影片中安排了五首葛兰的歌曲，由杨贵媚载歌载舞表演
，华丽的服装和艳俗的打光，给影片灰暗的影调涂抹了一丝亮色，也让影片有几分
怀旧的味道。这五首歌曲可以说是杨贵媚的心声和梦想，而演唱的场景仍然未脱离
破烂不堪的公寓，乍看颇有些无厘头的感觉，而实际上这种安排反而促使观众去思
考，在惊喜的时候突然醒悟到梦幻的易碎。因此我们知道了影片中的这五首歌曲不
仅适时地点出剧情或剧中人物的心情，还有明确的暗示梦境的意义。当杨贵媚得病
后，李康生拿着榔头拼命的敲洞，然而楼下的杨贵媚仍无反应，以洞为寄托的李康
生放声大哭。人对孤独的恐惧终于释放出来。但是这个世界仍然还是有希望的，影
片最后让杨贵媚从死寂如山的卫生纸堆里醒转过来，从楼上的洞口打出的一束橙黄
的暖光，使得陋室顿时超现实起来，李康生从洞中将杨贵媚解救出来，接下来是一
首缠绵悱恻浪漫的blues舞曲响起，二人相拥起舞，第五首歌曲《不管你是谁》的
歌词有孤注一掷的悲壮感觉，颇符合影片的格调，也许人必须经历痛苦才会懂得拥
有吧！
蔡明亮用他独特的影像、简洁的电影语言、一贯对人及城市的敏锐触觉与解剖
构筑了一个世纪末寓言，使我们在观赏之余有着回味无穷的感受。最后套用影片结
尾字幕的话：“21世纪来了，感谢还有蔡明亮的电影陪伴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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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相识是一种缘分，
那分手是不是也是注定的呢？
人与人之间的一切
发生的自然又简单
可是却又不尽然......
—— 心 动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192.168.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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