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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ightmare (海滩仔依然过中秋:"), 信区: Film
标  题: 窗边的玫瑰 ZZ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Mon Dec  9 20:51:13 2002), 站内信件


窗邊的玫瑰

Flower of my Secret

導演:派卓?阿莫多瓦 ( Pedro Almodovar)

出品年:1995

出品公司:Warner Bross Warner Espanola, S.A.

出品國:西班牙

ㄧ、重要參與人員:

製作:Esther Garcia

編劇:Pedro Almodovar

攝影:Affonso Beato

剪輯:Jose Salcedo

音樂:Alberto Iglesias

演員:

Marisa Paredes --- Leo

Juan Echanove ---- Angel

Carmen Elias ---- Betty

Imanol Arias ─ Paco

二、導演作品年表:

               1980 Pepi,Luci,Bom

               1982  Labyrinth Of Passion

               1984    Dark Habits

               1985   What Have I Done To Deserve This?

               1986   Matador

               1987   Law Of Desire

               1988   Women On The Verge Of A Nervous Breakdown

               1990   Tie Me Up! Tie Me Down!

               1991 High Heels

               1992   Kika

               1995   The Flower Of My Secret

               1998   Live Flesh



三、導演簡要:



在我所有的影片中,都有很明顯的自我色彩-我指的是情感而不是故事-從第一部
到最後一部。至於故事本身,其中幾部又要比另外幾部更有我的影子。

                                                  ----- 派卓.阿莫多瓦

要瞭解阿莫多瓦的電影,他本人的經歷會是很好的觀照素材。出身於西班牙南方的
 La Mancha區,在父親販酒工業的不善經營下,阿莫多瓦的童年過得十分貧苦,加
上在教會學校中,時有被神父性侵害 的經驗,使得他很早就對真實世界及宗教價
值產生疑惑與失望;這時,「電影就像一扇夢幻之窗,我很確定我從中看到的世界
比我生活的世界更有趣。」阿莫多瓦於1968年來到馬德里,白天機械式地在電
信局工作成了他收入的固定來源,到了晚上,他則徹底解放,混樂團、搞劇場、耍
嬉皮等,開始他源源不絕的創作。

1974年至78年間,他用一台自己存錢所購買的八釐米攝影機,拍攝一系列家
庭手工式作品;1980~1990年,完成八部電影,成為西班牙新銳導演中最
受歡迎、名聲最響的一位。不容置疑的,我們陸續在片中看到他的愛、恨、欲、懼
,也深入他因現實經驗反映在對童年、家庭、性愛、友誼等觀念上。


   四、劇情簡介:

阿莫多瓦繼「瀕臨崩潰邊緣的女人」之後,又一部描寫女人情愛幻滅,試圖走出失
落的片子。Leo是一位婚姻亮起危機的言情小說家,唯一友人Betty又是丈夫外遇的
對象,家管Blanka因前弗朗明哥舞者的身份,隨時有離職的可能,而老母與老姐的
水火不容,更使她絕望到底。

一直以筆名Amanda Gris寫作的她,總是隱藏著身份對著打字機獨白,隨著底層流
動的祕密成為一個個不動的鉛字,加上酒精濃烈的澆愁,情況似乎更加惡劣;
Betty建議她到一家El Pais報社找副刊編輯Angel投稿,竟一舉投其所好,失序的
生活因而漸入正軌。不料,一通丈夫Paco聲稱即將回家停留24小時的電話,讓
Leo再度面對分裂的自己,她終於知道,一切都是謊言,婚姻誓言隨之瓦解。

吞下大量的鎮定劑是她的解決方法;而Angel(不是白白以此命名的)適時的出現
、Blanka及其兒子Antonio精湛的演出與Antonio最後的告白,宛若Leo心靈的最終
救贖,她到底是從殘酷矛盾的黯淡人生中,尋回光明的生命意義。

五、影片討論:(沈曉茵)

阿莫多瓦的祕密:《窗邊的玫瑰》

阿莫多瓦是以處理情慾著稱的電影作者。他可以說是西班牙另一位世界級導演布紐
爾的繼承人。布紐爾喜歡藉由病態的情慾來批判中產階級及天主教體制。阿莫多瓦
雖然亦有嘲諷正規體制,但對於病態情慾/極端情慾,他能透過敘事而將之近乎合
理化,帶領我們進入一個多元的情慾世界。布紐爾以隱諱、諷刺、冷眼旁觀的手法
處理他的題材。阿莫多瓦則以誇張、滑稽、熱情擁抱的態度刻劃他的人物。

《窗邊的玫瑰》(1995)算是阿莫多瓦作品中較為含蓄的一部。阿氏早期的作品從
不避諱玩弄各種驚世駭俗的題材--變性、裝扮;戀屍、戀童。《窗邊的玫瑰》則
處理了最傳統的中產階級中年女性婚變故事。這相當主流的題材讓人想起阿氏
1988年打開國際市場的(Women on the Verge of a Nervous Breakdown),一部
題材也是相當通俗的片子:講述女主角尋找情人,欲求告知自己懷孕的事實。
Women雖然沒有病態情慾,但尚且還有恐怖份子、機場情殺等荒誕的情節,馬德里
也是以近乎虛幻、色彩鮮麗的方式呈現;《窗邊的玫瑰》則將這些較誇張的手法也
去除了。阿氏在1988年後的片子--( Tie Me Up! Tie Me Down!, 1989)(High
 Heels, 1991)(Kika, 1993)--皆安插了聳動的性交場面;《窗邊的玫瑰》則
沒有安排如此的片段。

阿莫多瓦善於處理許多匪夷所思的人類情慾,可算是二十世紀大眾文化中的
viewer-friendly 莎德侯爵。若將他的極端情慾及誇張風格給拿掉,阿氏還能提供
什麼呢?細看《窗邊的玫瑰》也就是要探究這個問題。

《窗邊的玫瑰》帶引我們進入女主角蕾歐的情感世界,一開始便點示蕾歐必須面對
改變的痛苦。她寫作時腳上穿著她鍾愛丈夫送她的短靴,但靴子已經變得太緊;蕾
歐禁不住要穿它,穿上去卻又脫不下來,呻吟著,「我沒法褪去它們。」(“No
puedo quitar me los.”)蕾歐對她丈夫的迷戀,就像那緊靴一樣的折磨人;如何
擺脫如此限固的感情、一種失去自我的愛情,進而自我轉變與重建,便是蕾歐所要
面對的課題。



                         蕾歐太緊的靴子暗示她必須面對改變的痛苦

《窗邊的玫瑰》專注於蕾歐的困境,她的危機不只透過靴子的隱喻傳達出來,在明
白的故事層面,電影藉由蕾歐寫作的掙扎--她希望擺脫書寫愛情小說(series
roses,玫瑰/粉色系列,指現今的羅曼史小說)--來點明女主角欲求改變的迫
切。蕾歐對於自己情愛小說的寫作向來不能認同,她堅持使用筆名Amanda Gris,
且嚴正與出版商規定她真實身份不能曝光。她更進一步改變寫作風格,嘗試根據社
會新聞寫小說。蕾歐甚且利用機會使用另一筆名Paz Sufrategui寫散文,大肆撻伐
Amanda Gris,暗地裡想在書寫的層面將她已厭惡的自我「謀殺」掉,輔助她自我
的轉型。蕾歐如此的自我衝突、內心掙扎也呈現在她面對外在社會時的退縮與脆弱
--她總帶著墨鏡出門,面對各種情境常須以酒壯膽。

這種面對心靈情感危急的狀態也就是經典通俗劇常處理的素材。男性的成長與認同
常常是藉由西部片、戰爭片等類型處理;而女性的發展則常放在通俗劇裡探討。好
萊塢五、六零年代的通俗劇,(俗稱「女人電影」women‘s pictures或「催淚劇
」tearjerkers、weepies、four handkerchief pictures,台灣也統稱「文藝片」
,大陸則稱「情節劇」),像常被研究的All That Heaven Allows、Written on
the Wind,便是專注於呈現角色如何面對其意識形態的衝突--例如,個人感情的
需求與家庭社會的壓力;而這種衝突也反映著大社會所面臨的困境。將《窗邊的玫
瑰》放入這個傳統來看,片子的許多選擇及含意也就更加明白。

蕾歐個人的困境也是集體社會的困擾。在電影的大部份,正規男性角色(父親、丈
夫)是缺席的;而當他們出現時則無法凝合局勢,反而帶有迫害色彩--蕾歐的丈
夫是個俊挺但僵硬的軍人,肩負著維持世界和平的偉大任務,但卻無能紓解婚姻情
感的糾葛。對於現代都會文明,電影以陰暗多雨的面貌呈現;在這個環境裡,人際
關係變得緊張疏離:蕾歐與出版商多年的關係完全商業化,容不得任何法律或物質
以外的空間;蕾歐妹妹與母親的關係雖親密,但困限在都會中則變得異常緊張。現
代人在這種環境中被逼得需要集體吶喊(叫喊比賽)或集體抗議(醫學院學生的遊
行)。蕾歐的自殺也就成為個人在此種環境承受壓力及欲求改變所採取的行動。


因為通俗劇都以寫實風格為基調,當它要傳達角色壓抑的心靈狀態或較大層面的關
切時,它便得在寫實的表象下伸張形式風格的表現度。相異於陽剛的西部片或幫派
片,故事能在曠野或街巷上進展,通俗劇則常是在室內空間發展著主角心靈中的掙
扎。通俗劇在有限的空間內及寫實的風格下,便得發揮各種形式技巧的潛能來呈現
主角的內心狀態。例如蕾歐的服飾:紅色、藍色、及米土色交錯地出現,投射著蕾
歐激情又絕望的紛雜心情。當報社編輯安傑打電話給蕾歐時,畫面分割為黑藍兩塊
;安傑就好像在與藍色對話,而藍色對癡情的安傑來說是代表著蕾歐。在構圖上,
《窗邊的玫瑰》兩次掃過蕾歐窗外小孩戲耍的畫面;蕾歐企圖自殺後撞見安傑,在
他的寓所甦醒,鏡頭先掃過窗外巨幅的Amanda Gris粉色小說廣告看板,再帶到另
一頭窗外的教堂尖頂。這些窗外的構圖投射了蕾歐的渴望及失望。孩童是蕾歐婚姻
中所缺乏的;電影中少有的愉悅場景安插在開頭一段隨興的佛萊門可舞蹈,是一個
三代同樂的景象,而這對蕾歐來說是遙不可及的;電影也將如此歡愉的狀態賦予給
處在西班牙社會及都會邊緣的吉普賽人,好像交融的親情享樂亦是主流社會所匱乏
的。蕾歐在安傑寓所的第一個鏡頭顯現她處於深淵邊緣的狀態--她的頭部指向窗
戶,而窗戶面向大樓邊際。要挽救蕾歐心靈上的陷落,不論是她過去所編造的浪漫
愛情神話,或制度化的宗教,皆幫不上忙。片尾,阿莫多瓦在都會的空間安插了一
個空寂廣場的場景,讓蕾歐及安傑在此互動,彼此的心靈在此舒展,使他們過去難
以交集的感情得以抒發,不再侷促於室內或受擾於各種物件及人物--都會中難得
的空靜廣場提供城居人短暫的心靈舒展。



       報社編輯安傑打電話給蕾歐時,畫面分割為黑藍兩塊

蕾歐處在自殺邊緣時需要另一種人際接觸幫她渡過心靈上的難關。十八世紀在歐洲
,通俗劇處理著中產階級浮現後社會中的階級及財富問題;到了美國五零年代的好
萊塢,它更加觸及著個人欲求及社會家庭壓力的衝突;到了二十世紀末,通俗劇在
阿莫多瓦的手中(甚或在他之前的法斯賓達手中)則得面對家族的消散及都會市區
人們的情感疏離。面對現代的疏離,阿莫多瓦並不企圖重振父權的家族體制,在阿
氏的電影中,父親經常是缺席的。阿莫多瓦肯定一種陰性的聯繫、一種另類的人際
關係。蕾歐在死亡邊緣時,母親漫無邊際的電話留言將她喚醒,恢復她求生的意願
。阿氏認定這種原始的呼喚、聯繫是有著撫慰及觸動再生的功能。

《窗邊的玫瑰》有著一些明顯的對比:陰雨的都會,陽光明媚、廣闊的鄉間;機器
、文字、陽剛的報社,陰性、詩歌、手工編織的村里;電影前半段少有音樂,蕾歐
企圖自殺後則不時流進歌曲音樂。通俗劇(melo+drama)有著音樂及戲劇的成份,
而音樂在通俗劇中有著承載過溢情感的功能;蕾歐在咖啡店聽到的悲歌及在家鄉村
女們的歌謠,皆延展了她的悲痛及懷悼。母親及鄉村的存在讓在都市所收的創傷復
癒;蕾歐透過母親的講述,同時認識到自己的堅毅及迷失;自我的認識轉而沈澱成
返回、面對都市的籌碼。也是在鄉下,敲定了蕾歐未來的感情寄託:蕾歐回到家鄉
,一下車便昏倒,安傑將她抱起進門,馬上教堂鐘聲響起--一個非正式婚禮的影
射(之前,蕾歐在安傑家所出現的教堂頂構圖亦可閱讀成對他們感情的祝福)。再
就蕾歐女傭與兒子的那場爆發力十足的佛萊門哥舞,電影藉著舞蹈與音樂強調了《
窗邊的玫瑰》中母親與小孩的糾結關係。



         陰性、詩歌、手工編織的村里是機器、文字與陽剛報社的對比

在通俗劇中,自我的認識並不見得帶來快樂,反而可能是痛苦的來源或會導致活力
、行動力的喪失。經典的好萊塢通俗劇(例如前面所提Douglas Sirk的作品)會呈
現這種矛盾,但總會以某種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方式「快樂」收場。《窗邊的玫瑰》
似乎也落入這公式。蕾歐經過在鄉間的調適,回到城市,準備面對孤寂的生活。但
當她女傭的兒子出現,告知曾經偷竊她手稿的事實,蕾歐反而欣慰自己掙扎的創作
可引發、支助他人的藝術--人際深刻的互動常發生在意外及無意當中。蕾歐亦意
會到安傑操刀寫作羅曼史所賦予她的自由,進而決定探訪安傑。《窗邊的玫瑰》不
時地提醒,人際是可以透過創作藝術來聯繫與溝通;這也是都市人可能破解都會疏
離的一個法寶。電影最後安傑寓所的一場戲看似落入了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快樂」
收場,但角色們自嘲他們好似在好萊塢的電影中(George Cukor 的Rich and
Famous)。再看看末尾的場面調度,它的虹膜(iris shot)及鏡框式構圖,點示
著電影對通俗劇傳統的自覺及一點點自我調侃。

此刻,讓我們回到這篇文章開頭所欲探究的問題:阿莫多瓦在《窗邊的玫瑰》改變
風格後提供了什麼?阿莫多瓦將他商標式的極端情慾、誇張風格收斂,拾起以寫實
風格為基調的通俗劇,看似向主流靠攏,但在他個人創作風格來講卻可說是一個大
膽的嘗試。阿氏在1998年的訪問中曾提及個人的風格改變:「改變導源於人生、來
自於歲月增長、發自於對周遭環境及自我的醒覺。我期待更多的改變,我不只希望
成長,也希望繼續讓自己及他人驚奇。」(註1)法國的電影筆記曾推讚好萊塢的
一些類型導演--其中便包括通俗劇的電影作者;後來,德國的法斯賓達亦從好萊
塢的通俗劇得到創作的靈感。阿莫多瓦則在二十世紀末再次重新形塑通俗劇,向通
俗劇致意並探試通俗劇的潛能,同時告知:「雖然有些相關,但粉色小說不能與通
俗劇混淆。所有粉色小說都是誇張及戲劇化的(melodramatic),但不是所有的通
俗劇都是粉色的。」(註2)

註1﹒Associated Press, LA, Jan. 30, 1998 00:19am EST http://www.nando.
net

註2﹒Almodovar, Pedro . The Flower of My Secret. Trans. Peter Bush.
London: faber and faber, 1996. 147.

  六、討論問題:

--片初為何花相當的篇幅呈現母親面對安樂死的片段?與整部片子有何關係?
--片中有些蕾歐家中物品的特寫;屋中物品的選擇對片子有何烘托的效果嗎?
--進一部比較分析片中好幾項母子、母女的關係。

   七、參考電影:

Mildred Pierce

All That Heaven Allows

Fear Eats the Soul

--
             一边过马路
                    一边看星星 :)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192.168.0.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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