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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uzhe (风之舞 舞之韵), 信区: Film
标 题: 《秋天的马拉松》：一出“忧伤的喜剧”（zz）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Wed Dec 11 15:04:28 2002), 转信
《秋天的马拉松》：一出“忧伤的喜剧”
已故古龙先生许多篇小说的附注经常写着"桌上有纸有笔有酒，桌旁有美女"。我也
给自己营造了一个附庸风雅的环境，在写这篇影评的时候，旁边播放着俄罗斯男低
音歌唱家伊凡·里波夫的歌曲ＣＤ。此前我已写了多篇关于苏联暨俄罗斯电影的文
章，之所以如此不吝笔墨，皆因为自小多年学习俄语（虽然到了也学得不咋地）的
缘故，对俄罗斯艺术和电影有着深厚的感情，更兼最近正在排演已故苏联剧作家万
比洛夫的话剧，就找来同样创作于二十世纪七零年代的这部电影《秋天的马拉松》
来看，想从中找找那个时代的感觉。
本片的标题直截了当的印着"忧伤的喜剧"。俄罗斯风味的喜剧在世界戏剧界和
影坛都享有崇高的地位，从果戈理到契诃夫，从万比洛夫到梁赞诺夫，从《钦差大
臣》到《海鸥》，从《打野鸭》到《两个人的车站》，无不闪耀着不可磨灭的艺术
光辉。中国普通的电影观众最熟悉的导演莫过于梁赞诺夫。他的《办公室的故事》
曾经在上世纪八零年代末热播中国荧屏，常映不衰。《两个人的车站》、《办公室
的故事》和《命运的捉弄》一道，成为著名的"命运三部曲"。还有他的《意大利人
在俄罗斯的奇遇》，走向了商业化，与"命运三部曲"相比，艺术格调已是等而下之
了。
本片导演格奥尔基·达涅利亚，虽然本人不象梁赞诺夫在中国那样出名，其风
格却与梁赞诺夫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忧伤的喜剧"也可以冠之后者头上。这部代
表作《秋天的马拉松》凭借奥列格·巴西拉什维利的精湛表演获得了一九七九年第
三十六届威尼斯电影节最佳男主角。本片亦曾登陆中国，在那个刚刚从对"第三者
"问题讳莫如深中解脱出来的年代，引起广泛关注。因为本片第一次让中国人放下
禁欲主义的道德成见，从人性的角度贴近那些受困于婚外情的普通人，正面的描写
在他们内心里欲罢不能的苦衷，以同情的眼光看待他们的纠缠与挣扎。
一般作品描写男性发生婚外情，都是因为妻子成了黄脸婆，外面又多了个年轻
美貌的追求者。在这一点上，本片也未能免俗。比较而言，对婚外情揭示得更为深
刻的是法国导演贝特杭·布里叶，在他的电影作品《美的过火》里，杰拉尔·德帕
迪厄扮演的男主人公，明明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却偏偏找了个平凡臃肿的情人，
她的妻子从头到尾都在寻找原因，可是连她的丈夫和情敌自己都不能够解释。这种
现代人的困惑本身构成了人性的深度和复杂性。
我从未完整地看过冯小刚的《一声叹息》，对里面动辄就摔摔打打哭哭啼啼很
是反感，特别是张国立向刘蓓下跪的那场戏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知道他在拍
《一声叹息》的时候，有没有参考过本片。因为从人物关系上来说，《秋天的马拉
松》实在是个绝佳的范本。男主人公同样是个中年知识分子，同样是与更年轻更美
貌的女秘书发生婚外情。只不过同张国立扮演的作家相比，他的岁数更大，已是四
十六岁，其身份是个大学教授兼卓越的翻译家，唯一的女儿大学毕业后离家单独居
住。
"秋天的马拉松"，片名富于俄罗斯的诗意，又蕴含了对应的象征含义。对于男
主人公而言，中年的人生仿佛随时会从手指间溜走的秋天，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穿梭
恰似没有尽头的马拉松。他生活在用电话线编织的谎言里，不得不经常在单位和两
个家之间奔波。为了不使谎言被妻子戳穿，他的手腕戴着一个旧式的闹表，准时到
点就难听的"嘶嘶嘶"响起来，然后他就真的一路跑着回家，这种左支右绌的窘境令
人哑然失笑。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香港的一部由周润发主演的老式笑闹喜剧《大
丈夫日记》，艺术上固然没有可比性，时间是在本片之后很久了，只是不得不承认
，原始的构思很象吧？
在影片里还安排了一条副线，有一位来俄罗斯与翻译家合作翻译陀思妥耶夫斯
基诗歌的丹麦教授汉斯，每天早上都来敲门邀请他一起晨跑锻炼。整天跑个不休的
翻译家早已精疲力竭不堪重负，可开门迎接汉斯时都不得不堆出笑脸，直到有一天
，他再也跟不上汉斯的脚步。和《西伯利亚理发师》一样，本片对俄罗斯男人的酗
酒传统作了含蓄的揶揄。这位汉斯教授本来滴酒不沾，却被翻译家的一位工人邻居
灌的酩酊大醉进了警局的戒酒所。当他被翻译家接出来时，酒后吐真言说"我是酒
鬼，你是色鬼"，原来连这位俄语水平有限的家伙也对翻译家的艳遇门儿清，还天
天叫他晨跑，纯属蔫儿坏。
有一次翻译家给一个班的大学生上课点评作业，指出其中一个学生在诗歌的翻
译中对"跑"的词汇运用太贫乏，启发大家展开想象，可是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
就成了学生对老师赤裸裸的调侃。既然所有周围的同事、朋友和学生（还有女儿？
）都瞒不住，自己的妻子又怎能幸免？无非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罢了。他的妻子人
到中年体态发福，眼睁睁看着丈夫在外偷情而无能为力，其痛苦不言自明，导演按
照常理给了他最多的同情。当翻译家一大早穿着情人给买的崭新夹克衫溜回家中，
在质问下仍然支支吾吾的进行拙劣的隐瞒时，他的妻子没有大喊大叫，接过夹克衫
无声的撕碎了扔到窗外。
这位作茧自缚的翻译家，个性其实极为随和甚至软弱，对此在影片里有一处作
了极为精彩的注释。当他从女秘书家的寝室里出来，准备赶回自己家的时候，门厅
里恰好站着女秘书的叔叔。善良的老头还不知自己侄女的中年男友已婚的内情，以
为他要上厕所就热情的指点方位。翻译家无奈的走进去，木然的站了一会就直接拉
水箱绳冲了水走出来。老头还"不依不饶"的告诉他可以在里面洗手，翻译家只好重
新走进厕所，旋开龙头任水哗哗的流淌，自己颓然地做到一边。镜头一转，翻译家
躺在女秘书的床上，此时已是第二天凌晨。
女秘书其实也已三十多岁不再年轻，她深深爱着翻译家。这男人连自己新买的
连衣裙也视而不见，如此乏味少情趣她都不在乎。翻译家在街上跟一个粗鲁的汽车
司机发生争执，早已远去的她跑回来挺身而出，维护着自己的情人。有一天她要过
翻译家的闹表，不让那虽然微弱却刺耳的声音打扰他们的美梦。她恐惧着他"到了
四十岁就会甩了我"，终于下决心跟他分手，于是把真相告诉自己的叔叔，收回了
翻译家手上自家的钥匙；她在深夜接到翻译家的电话时决绝的扯断了电话线。
倒霉的翻译家，他的马拉松以这样可怜的方式接近尽头。"屋漏偏逢连阴雨，
船破又遇顶头风"，事业也受到焦头烂额的生活影响而遭遇挫折。自己的翻译任务
没有按时完成，在领导的安排下，一个经常被他帮助的差劲的女翻译家转瞬之间接
替了他。女儿要跟着女婿远走北冰洋搞科研，刚刚从机场经历父女离别之痛的翻译
家，跟决心弃他而去的妻子解释自己的"另一个"已经结束，却像喊着"狼来了"的孩
子一样不再被相信。站在路边望着妻子乘坐的小轿车远去，他发泄的一脚踢向路边
一个纸盒子，却痛得跳起脚，原来不知是谁恶作剧，在纸盒子里藏了一块砖头。
一无所有的翻译家一瘸一拐的回到乱糟糟的家中，在一片寂静中打开了电视，
骤然响起嘈杂的快节奏的流行歌曲。他抱着枕头独自摇摆着舞蹈着，忽然电话铃响
起，听筒那端传来女秘书甜蜜的声音。正接着电话，弃家出走的妻子出现在门口，
充满希望地问他是否真的跟情人分手了。翻译家条件反射式的急忙冲话筒说话遮掩
："好，明天早上七点在办公室见"。妻子脸上的表情复归暗淡。哦，秋天的马拉松
，漫长的马拉松，痛苦的马拉松，疲惫的马拉松，男人的马拉松，女人的马拉松，
周而复始的马拉松，无止无休的马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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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会停在哪里···· ( 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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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uz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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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wuzhe 於 Dec 11 15:04:41 修改本文·[FROM: 192.168.36.143]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192.168.36.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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