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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amsion (大蛇过冬), 信区: Film
标 题: 穷人的狗 （与《卡拉是条狗》有关） 作者：赛宁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Wed Mar 12 13:10:17 2003), 站内信件
《卡拉是条狗》讲述的故事很简单，葛优扮演一个叫“老二”的工人，他的生活
就像是所有普通老百姓一样，在习以为常的平庸之中沿着生活的惯性滑动。老二每
天在工厂和家庭之间奔波，从他的生活中我们看不到什么和梦想有关的举动或者狂
热，因为对于一个已经人到中年的城市小市民来说，那些都是太遥远的东西。不过
即使是像老二这样的人，在他的生活中也必不可免地会留下一些企图挣脱的痕迹—
—老二虽然是个工人，但还是像所谓的有闲阶层一样养了条宠物狗。不过这条宠物
狗从哪个方面看都差点意思，完全就是一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杂种狗。但这条名
叫“卡拉”的杂种狗却是老二生活中全部欢乐的源泉，和每天都和他对着干的儿子
亮亮相比，我们还真不好说他更喜欢哪一个。
老二媳妇玉兰对老二这种“玩物丧志”的做法基本上是睁只眼闭只眼，因为这
样除了可以不让老二和他那帮牌友整宿整宿地打麻将之外，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断绝
老二和他的牌友杨丽之间可能发生的暧昧关系。不过对于一只没有办证的黑户狗来
说，意外随时会降临——一天晚上，玉兰遛狗的时候卡拉被警察抓走了！故事从此
展开……
一.愉悦的权利
影片的开头，玉兰在楼道里与一位邻居的对话耐人寻味。
当时，站在窗前的玉兰正好看见一名让狗咬到的伤者被抬上担架，谈话便由此
展开。按那位邻居的说法，被狗咬伤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件，所以，政府部门对于
市民养狗的行为加以约束是完全必要的。其中，有一个相当重要的措施就是让每一
个养狗的人为他们的爱犬购买一张狗证。只有在花上5000块钱获得一张狗证之后，
养狗才能变成一件合法的事情。
我们也许可以这样理解，这番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对于一只没有狗证的狗
来说，在公众场合出现已经成为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可惜的是，牵着卡拉正要下
楼去遛狗的玉兰却没有意识到她和卡拉正处在危险之中，她依然抱着她的卡拉走向
了电梯，在那里，她获得了另一个警告。
当玉兰抱着卡拉走进电梯的时候，开电梯的人指着一张告示对她说，由于连日
来发生的狗咬人事件，狗坐电梯的权利已经被剥夺。于是，玉兰只好牵着卡拉爬楼
梯下了楼。
当然，我们知道，在那以后不久，卡拉就被警察抓走了。
在这里，我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将卡拉抓走的竟然是一群全副武装的
警察，由此可见，缺少一张狗证的卡拉所处的非法地位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了。
当夏雨扮演的警察在遇到一条有狗证的小狗时，他甚至煞有介事的用手电筒照了照
小狗的脸和它狗证上的照片，我个人认为，那是整部影片最具有喜剧效果的一幕，
它使我将狗的证件与人类的身份证联系在一起。有时候，一个人和一只狗真的没有
什么区别，他们所处的地位同样能通过一张证件来判定。
如果我的逻辑还不至于很混乱的话，我想，整件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因为狗经
常咬人，所以，政府要求养狗必须有狗证；而办一张狗证所需要的5000块钱又不是
谁都能担负的起的，所以，总会有一些人想要养狗却不又不想办狗证；而一条没有
狗证的狗，它的存在却是违法的，是会被警察抓走的，所以，不想办狗证却又要养
狗的那些人养狗的权利是会被剥夺的；所以，花上5000块钱办一张证件是唯一可行
的办法。问题是，一条有狗证的狗是不是就不会咬人了呢？或者，一条有狗证的狗
能不能做电梯呢？
说到底，整个逻辑应该是相当简单的，人们为什么喜欢养狗，因为养狗是一件
快乐的事情，而现在，想要获得这种愉悦感觉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如果没有5000块
钱，就没有可能获得愉悦的权利。
二.委琐的表情
在我看来，葛优和姜文应该算是大陆最优秀的男演员。而在某些方面，葛忧比
姜文更加放松一些，他也许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把演戏当成生活本身的演员。
在影片当中，葛忧的出场较晚，于是，我一直在等待，那种感觉类似于以前看
古龙的小说时对主角的盼望。而等到葛忧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他正几乎裸体地坐
在一张长凳子上。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终于长出了头发，还有了两撇极其
难看的胡子，如果他回过头看看自己在《大腕》里的那缕胡子，我想，他一定会自
卑得要死。不光如此，这一次的葛忧还露出了他微微突起的肚腩，原来，一个平庸
而委琐的中年人就是这样的，在他的脸上，从始自终，总有一抹谦卑的微笑时刻准
备着爬上他的嘴角。
然后，“老二”回家了。在进门之前，他从口袋里掏出刚发的工资，抽出其中
的一张百圆钞票塞进另一个口袋。这是影片里一个很成功的细节，我将在以后的章
节里提到，现在，先让我们跟着老二一起进门。
老二走进家门以后就开始寻找，他的眼光始终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间游荡。他将
他的工资交给玉兰，然后，他从随身带着的包里那出一个马桶坐垫和一条小狗穿的
衣服。可是，老二已经找不到他的卡拉了，当玉兰告诉他卡拉被警察抓走的时候，
屏幕黑了，就像是老二刹那间灰暗的心情。
当屏幕重新亮起的时候，葛忧正在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对着墙壁叫骂，“你
怎么这么笨呢，连一只狗都看不住！”，我不知道，他骂的到底是玉兰还是自己，
我能看见的是，他只有在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才能将他的愤怒表现出来。
然后，老二开始了对卡拉的寻找。他先是跑到他以前的牌友杨丽家里借狗证，
他对杨丽说，“每天，都是我想着方的让别人高兴，只有卡拉想着方的让我高兴。
”那一刻，他脸上表情不仅仅使杨丽感到了伤心；当他兴冲冲地拿着狗证到派出所
领狗的时候，却被民警识破，连狗证都差一点被没收。他只能跟着民警的身后，低
着头哈着腰，连声道歉。最后，无计可施的他掏出兜里的仅有的100块钱递到那个
民警眼前，他脸上的笑容就像那张纸币一样单薄无力；在破落的小胡同里，在拥挤
的公交车上，老二像一条狗一样被人呼来唤去，他对着那些人可怜地笑着，只因为
那些人有可能将他的卡拉带回来。
曾经习惯了在冯小刚的电影里看到嬉笑怒骂的葛忧，而这次，当同样的葛忧带
着完全不一样的卑微表情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突兀，我想，
这也许就是他之所以成功的地方。
在演小人物方面，冯巩的“张大民”和葛忧的“老二”应该算是最成功的。当
然，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张大民是让你一边笑着一边叹息，而老二呢，能让
你想笑笑不出来，想叹息却找不理由，张大民还有一点幽默的本领，而老二却平凡
得像是一棵路边的树，你即使正靠在它身上也未必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毫无疑问，老二脸上谦卑的笑容是整部电影让人感到难过的原因，可是，那又
何止是电影呢，在生活当中，随处可见的委琐表情也同样让人感到难过。
我不知道原因，为什么，穷人的脸上总要带着谦恭的笑容呢？难道，他们觉得
自己亏欠了谁吗？
三.100和5000
我想，当某些人将狗证的价钱定在5000块这个价位上的时候，他就根本没有想
到穷人也会养狗。那好像是一件违反逻辑的事情，穷人为什么养狗呢？就好像对一
个乞丐来说，能淋浴就不错了，干嘛还要桑拿呢？
老二曾经有过冲动，他想为他的卡拉买一张狗证，于是，他每个月在自己的私
房钱里加上100块钱。可是，玉兰对他说，“照你这样存法，你得存上三年，还不
如拿这钱去买一辆最便宜的摩托呢，你上班太远了。”当时，老二没有说话，他走
到卫生间里安马桶坐垫去了。我们能看见的只是他的背影。
当卡拉被逮进派出所以后，老二想要尽快筹到5000块钱买一个狗证将卡拉赎出
来，玉兰让他去找他的母亲借，原因是，老太太居住的院子旁边盖了一幢大厦，而
那幢大厦遮住了那个院子里的阳光，作为赔偿，老二的母亲获得了3000块钱。当时
，老二确实是动心了。可是，当他到达自己母亲的家里以后，他才突然明白，穷人
连自己的阳光都保护不了，更不用说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狗了。
另外一个生动的细节是，当老二怀揣着100块钱去杨丽家里借狗证的时候，一
个朋友过来向老二借钱。在这里，老二表现出了他为人处世中狡猾和智慧的一面：
他先是将全身上下的口袋摸了一个遍，然后对那个朋友说，“真对不起，今天出来
的时候没带钱。”就这样，他既保住了他的钱又没有得罪人。
在电影里，那张百圆钞票是一件相当重要的道具。在派出所，同样是这张钞票
，当老二战战兢兢尴尬地笑着将它递给警察的时候，它又使老二的委琐与愚蠢暴露
无遗。
可以这么说，整部电影的存在就是因为老二缺少5000块钱，正因为没有那
5000块钱，才有了老二难堪而艰辛的寻找与奔波。如果他有那5000块钱的话，他大
可拿着那笔钱走到派出所里雄赳赳气昂昂地将卡拉带走。如果什么事情到最后只与
钱联系在一起话，那么，那件事要么就是最简单的，要么，就是最复杂的。很遗憾
，对老二来说，没有什么比钱更复杂的事情了，就像他一直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你知道我一个月才挣多少吗？”
四.安慰
如果有谁在看完电影以后对老二与卡拉之间的感情不理解的话，那么，他根本
就没有看懂。对老二来说，卡拉是他在纷乱的生活中唯一能获得的安慰。人到中年
的他，“单位效益差，老婆嗓门大，儿子学习糟”，还有什么值得他骄傲和快乐的
呢，也许，只剩下卡拉了。我们也许可以想见，当卡拉围在他的脚边乞讨着他手里
的食物时他能获得的满足，那种满足感虽然细微，却足以支撑着他。所以，当他唯
一的安慰也失去了以后，他的焦急与不安就变得很好理解了。
可是，现实就是这样，就因为5000块钱，老二连最廉价与最细小的安慰也不得
不失去，听起来虽然残酷，看起来却很平静。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看得多了，也
就习惯了。
再来说说老二的儿子，在影片里，他除了添乱好像并没有做其他事情。对他来
说，他的安慰可能就是那条怪模怪样的裤子，就算老二曾经将那条裤子扯破，他还
是穿着那条裤子上学去了。最后，当他在派出所里对着老二喊到“你根本就不配做
我的爸爸”的时候，他生气的原因，也还是为了那条裤子，或者，是因为老二没有
能力保护他。无论如何，当他失去安慰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可以抱怨，可是，老二却
不知道该去怨谁，于是，他只好转过身去，什么都不说。
老二的母亲，那个用自己的阳光换来3000块钱的老人，对她来说，最大的安慰
也莫过于3000块钱。当老二向她委婉的提及那3000块钱的时候，她脸上沾沾自喜的
表情表明，她认为那笔出卖阳光的买卖是值得的。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将那3000块
钱借给老二，她甚至没有直接告诉老二自己获得了多少钱，因为对她来说，3000块
钱是她的安慰。
如果说在这部电影里有什么温暖人心的东西的话，玉兰与老二之间的相互关爱
与理解应该算是一样。
其实，老二对卡拉的喜爱，玉兰是理解的，这可以从她最后将银行里的存款取
出来这一行为中看出来。作为一个家庭妇女，她并不能获得太多的安慰，银行里那
笔数目不大的存款应该能在很多时候给予她信心与安慰。
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是站在杂货店前的玉兰目送着运送卡拉的汽车在她面前缓
缓经过。当时，她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儿子还在派出所里关着，丈夫在等待着她，
而卡拉却被带走了，那对她来说才是最难以接受的，因为，她知道卡拉对老二说意
味着什么。她对卡拉的关心是因为对老二的爱，她对老二的爱是出于她对整个家庭
的保护，而有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却很平静。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看得多了，也
就习惯了。
再来说说老二的儿子，在影片里，他除了添乱好像并没有做其他事情。对他来
说，他的安慰可能就是那条怪模怪样的裤子，就算老二曾经将那条裤子扯破，他还
是穿着那条裤子上学去了。最后，当他在派出所里对着老二喊到“你根本就不配做
我的爸爸”的时候，他生气的原因，也还是为了那条裤子，或者，是因为老二没有
能力保护他。无论如何，当他失去安慰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可以抱怨，可是，老二却
不知道该去怨谁，于是，他只好转过身去，什么都不说。
老二的母亲，那个用自己的阳光换来3000块钱的老人，对她来说，最大的安慰
也莫过于3000块钱。当老二向她委婉的提及那3000块钱的时候，她脸上沾沾自喜的
表情表明，她认为那笔出卖阳光的买卖是值得的。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将那3000块
钱借给老二，她甚至没有直接告诉老二自己获得了多少钱，因为对她来说，3000块
钱是她的安慰。
如果说在这部电影里有什么温暖人心的东西的话，玉兰与老二之间的相互关爱
与理解应该算是一样。
其实，老二对卡拉的喜爱，玉兰是理解的，这可以从她最后将银行里的存款取
出来这一行为中看出来。作为一个家庭妇女，她并不能获得太多的安慰，银行里那
笔数目不大的存款应该能在很多时候给予她信心与安慰。
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是站在杂货店前的玉兰目送着运送卡拉的汽车在她面前缓
缓经过。当时，她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儿子还在派出所里关着，丈夫在等待着她，
而卡拉却被带走了，那对她来说才是最难以接受的，因为，她知道卡拉对老二说意
味着什么。她对卡拉的关心是因为对老二的爱，她对老二的爱是出于她对整个家庭
的保护，而有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是她和老二坚持着生活的唯一原因，所以，从某
种程度上说来，她和老二的安慰是一样的。
对于这部电影，我也许已经说得太多。无论如何，这是一部好电影，是一部关
于穷人的电影。在很多时候，穷人很容易失去一些东西，穷人甚至很难保护自己的
孩子，自己的阳光和自己的狗。可是，穷人依旧生活着，因为，生活总要继续。就
像电影本身，在最后，它也需要给看电影的人一点安慰，字幕是这样写的：“晚上
，卡拉回到了老二身边。第二天，老二去办了一张狗证。”就是这样，希望总是有
的，无论那个希望真的存在还是自己强加的，希望，总是有的，连希望都失去了，
穷人还怎么生活？
--
咪郁！！～～～家阵老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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