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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tEe (linyu), 信区: Film
标 题: 基耶斯洛夫斯基自述：摄影迷、机遇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Mon Apr 19 22:17:39 2004), 站内信件
基耶斯洛夫斯基谈基耶斯洛夫斯基
第三部分 故事片
陷阱：摄影迷（AMATOR，1979）
我写《摄影迷》也是为鸠里克·思图尔。我写《平静》肯定是为了他，那时我刚
刚发现了他。而我写《摄影迷》时鸠里克已经成名了，他继《摄影迷》之后在《胜利
者》中获得了成功。
《摄影迷》中有由演员饰演的角色，除此之外，还有些现实生活中的人，他们用
真名出演。克利斯托夫·扎努西就是现实生活中的一名电影导演，他一次一次地参加
一些小镇上“与导演在一起的晚上”的活动，而在电影《摄影迷》中，他也是完全一
样的一个导演。他和一位导演来到小镇的晚会上，过去常有这样的晚会，现在还经常
有这种活动。(不久前，我和皮尔斯威兹还在科拉克的一家修道院参加了这样的一个活
动。那是《十诫》上映后，在一家教堂里为年轻人举办的，约有1000人左右。有的人
进不去就到处站在街上，他们甚至还装上了扩音器)
《摄影迷》中的主人公对电影很着迷。他是在用8毫米的摄影机为他刚出生的女儿
拍家庭电影时，突然发现自己对电影的这种迷恋的。这种迷恋是绝对不成熟的。我不
曾那样对摄影机迷恋过。后来拍电影是因为那是我的职业，而且我很懒，或很蠢，或
两者兼有，因此没有在合适的时候改变职业，而且一开始这对我来说似乎也是一个不
错的职业。我只是到现在才发现干这行有多难。
因此，无论从哪个方面我都不认为《摄影迷》是电影与生活进退两难的反映，电
影与生活可以共存，它们之间可以和谐起来——至少可以试着去调解它们。当然，这
不容易。但另一方面，又有什么事更容易呢？在纺织厂里工作根本也不容易，老是和
家人呆在一起也可能跟很少与家人在一起一样结局不好。我们互相之间能够给对方多
少时间真的不是什么问题——至少不是唯一的问题——时间与注意力同样重要。在纺
织厂工作有可能比干电影工作能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家里，可如果你干电影工作，那么
你给家里的注意力与关心则有可能更加热烈、更加明确。如果我没给他们足够的时间
与关心我就会感到愧疚，因此如果我确有时间，我就会特别用心地把这时间用于家事
上。我通过这种愧疚感，通过与家人住在一起来弥补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弥补我所
缺乏的那份耐心。因此，只要我有一点时间，我就把这点时间很用心地奉献给他们，
所以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哪个更好。我认为两种情形——一直在一起或者很少在一起
——都是可能的，两种情况中都可能有爱，就像两种情况中都可能没有爱一样。两种
情况中都可能有和谐——一般意义上的和谐——以及对这种命运的认同，两种情形中
也都可能有不和谐与憎恨。
为什么电影痴迷者菲利普最后把电影毁了？这意味着什么？他把自己完成的作品
毁了，两件事是一体的。他并没有放弃，最后他把摄像机对准了自己。作为一名业余
电影人，他不过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通过善意制作的电影，很可能被别人恶
意利用。
这从来没在我身上发生过，我从没有真正毁过什么电影。拍摄《车站》时，在拍
那些小锁柜的那个晚上，如果我知道他们要没收我的电影，那么我会跟菲利普一样将
盖子打开，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拿走之前把胶卷曝光。这样的话，那个谋杀母亲的女孩
就绝对不可能在影片中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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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或命运：机遇（PRZYPADEK，1981）
我真的不明白，70年代为何没有其他的艺术形式对波兰进行真实的描述，甚至在
文学中也没有对波兰的描写。而实际上文学要比电影容易得多，虽然个别作家或书籍
要经审查，但这审查的程度远远不及电影，而电影却在70年代给予波兰最好的描述。
我知道这种描述是有限的，我们已到达了尽头，企图进一步描述这个世界是徒劳的。
《机遇》是这种想法的直接结果，它已不再是对外部世界的描述，而是内心世界
的写照。它描述的是干预我们命运、把我们到处推的力量。
跟往常一样，我认为它的基本缺陷在于剧本。我至今仍喜欢这个创意，它很丰富
很有趣。我认为那三种可能的结局——我们每一天都面临一些足以结束我们一生的选
择，而我们却对此全然不知——没有被充分利用。我们甚至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自己的
命运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会有什么机会。命运有各种意义，如一个地方、一个社会
团体、一种职业生涯或我们所做的工作。我们在情感中可以享受更大的自由，在社会
环境中，却受命运的制约，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我们只能处于自己所处的状态中。当
然，那是因为我们的基因。这些想法在拍摄《机遇》时一直盘踞在我脑中。
主人公威特克在任何情况下举止都很得体，甚至入党时都很体面。在某个特定的
时刻，即当他发现自己陷于不得不像个私生子一样生活的处境时，他叛逆了，而且举
止非常体面。
第三种结局对我触动最大——飞机爆炸的这个结局——那可能就是我们的命运，
不管是发生在飞机上还是在床上，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电影的拍摄进行得并不是那么顺利。我拍了约80%后，剪辑时意识到它走错了方向。
拍摄的方式以及三种独立结局的表达方式也不是很到位，太机械了，它被插入电影
中，并没有给人们造成一种它是整体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的印象，因此我停止了拍摄，
休息了两三个月。后来我又重拍了近一半的内容，又补拍了20%新的部分，这次有了
明显的改善。
我经常以那种方式工作——我现在还喜欢这么做——就是在某个点上停止拍摄，
给自己一定的自由度，这样我就可以在剪辑室或屏幕上核查一下各种部分配合的效果。
在西方这样做是很难的，任何一个项目后面都要很多钱，要跟钱玩可不容易。可当
时在波兰这就很容易，即使拍摄电影时得小心避免不必要的浪费，但钱却属于任何人。
我在这方面一直很谨慎。但你可以和钱玩，可以操纵它。我经常这么做。
扫描自《基耶斯洛夫斯基谈基耶斯洛夫斯基》（文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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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tEe 於 Apr 19 22:30:12 修改本文·[FROM: 61.144.235.39]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61.144.23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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