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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tEe (恶梦衣裳), 信区: Film
标 题: 唯漂亮主义——兼谈唯美主义(ZZ)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hu Oct 14 18:24:53 2004) , 站内信件
唯漂亮主义
郝建（北京电影学院电影研究所）
从张艺谋拍摄《我的父亲母亲》开始，延续到《英雄》、《十面埋伏》，不管
对他是捧还是贬，人们都爱用一个术语来当主题词：“唯美主义”。我认为不妥。
本来，唯美主义这个词在文学艺术理论中是一个源流久远的、早有定义的术语。
唯美主义运动在十九世纪后期基本以法国为中心，后来波及欧洲。那些艺术家完全
接受了康德关于艺术是纯粹判断这一概念，他们的口号是“为艺术而艺术”，在他
们，艺术的狂放追求是与生活态度直接过渡的。唯美主义艺术后来的重要走向是颓
废主义，这又把咱们这里的许多人气坏了。一切为了追求美和对“恶之花”的迷恋
对他们来说就是生活方式。波特莱尔嫖娼、吸毒，王尔德享受同性恋等先锋性生活
的刺激，这些是与艺术观念互相启发互相模仿的。唯美主义包括让人难受的反应，
经常触及艺术探索的前沿和社会观念的一些有冲突的边界。
在中国语境中，唯美主义的许多追求都是不允许的，“为艺术而艺术”和颓废
主义的理念从来是“政治上错误”的。就张艺谋的后期电影、申请片和春节晚会来
看，如果用唯美主义来描述它们，要么是波特莱尔、王尔德觉得受侮辱，叫嚷出了
败家子，怎么能把唯美主义弄成这个样子；要么是中国的艺术家喊冤枉，说自己没
那么颓废、堕落。唯美主义者的理想和实践是：生活为了艺术。而我们这里的主导
艺术观念是：艺术为了生活。换成毛泽东先生的话叫做“文艺为工农兵”。
我感觉，张艺谋和其它电视台导演、政府宣传干部在齐心协力营造一种“唯漂
亮主义”。比如，《十面埋伏》，它的主要看头也就是漂亮，看的时候比较养眼。
那么明亮、绚丽、光鲜的视觉风格我在香港、台湾的武打片中还真没看到过。《十
面埋伏》缺少点武侠片的力度和神韵。它那种“唯漂亮主义”的美学趣味是咱们这
里艺术家的最爱。看看那个权威性的主导电视台的专题片、宣传片、政治歌曲MTV
就可以得出结论，这一风格在这里的文化氛围和宣传导向中是日常必需品。中央电
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也是这一风格的主要营造场和典型代表。
这个美学品味在目前中国是很有主旋律性的，它是一种政治上绝对保险的设计。
就政治上的有意识或无意识呼应和作品被出品方要求完成的功能来说，它多少具有
些提升民族自豪感的目的。
具体说来，“唯漂亮主义”有这些特征。
1、纯净、明亮。这是唯漂亮主视觉肌理的一个明显性质，画面要求色彩的饱和，
画面中的空间呈现、大气透视都很要求很“透”。这类作品的画面和和音乐有一种
光滑而明亮的华丽。这从这类片子视觉上的明亮影调、华美服饰和壮丽河山可以看
出来。
2、壮美。“唯漂亮主义”的主要美学意味是一种富有豪情的宏大式呈现。常喜
好用大的平面性场面和众多的整齐排列人群。
这类宏大性的壮美场面和整齐队列的趣味喜好是有源流的，就观众来说，这种
观看经验是在中国现代史中的大型群众集会和大型团体操中训练出来的。这种艺术
格式和大场景安排方法也是从那些活动和历届在中国举办的运动会、博览会的演出
中积累的经验。
3、紧密性、指向性、程式化。这些风格和意象是在各种申请片（申奥片、申博
片）和主旋律电影、MTV、春节联欢晚会、中央电视台的重大政治节日宣传片中发展
起来的，它的视觉和听觉呈现方法是逐步规范化、定型化、程式化的。
看看雅典奥运会的开幕式就知道啥叫创意，啥叫空间感、简单。“唯漂亮主义”
的作品却没有一种修辞和句法的创造性、浪漫性。所以我从来不用浪漫来形容这种
风格。中国大陆的许多观众也都有这种观感：这一类作品的文本肌理是紧密的，没
有创造和飞扬的轻灵，阅读时的感受是僵硬的，显露出过分刻意的设计感和对元素
的计算式编排。这可能是因为其中艺术意象和希图传达的意念之间具有紧密的、比
较直接的关系。我认为用米兰·昆德拉的“抒情”概念能比较好地说明这种风格。
4、欢乐、愉悦。与明亮、纯净的视觉风格和抒情的、大调性走向的音乐相统一，
这些作品的情绪一定要欢乐、轻松，其中的人脸一定要笑。一般要把整体情绪营造
得轻松、飘飘然，让观众感到一种安然。春节联欢晚会的一些歌词比较能代表这一
类作品的歌词常用语：“好日子”、“盛世”、“享太平”。
5、常用意象。“唯漂亮主义”有固定视觉风格和常用意象，例如：壮丽的古代
城墙、美丽的河山、艳丽的古代皇宫服饰和今天少数民族的服装、飞舞的红绸、京
剧舞蹈、上身赤裸的打鼓壮汉（近年来已经从腰鼓改打大鼓，打鼓者从陕北佬、庄
稼汉改为古装华服士兵或宫中阉人）、孩子们涂红了的笑脸、抒情的诗歌朗诵腔调
和夸张煽情的音乐、现代化的高楼和立交桥、天安门上烟花喷放的夜空。在一部表
现盛唐皇帝的电视剧中，唐朝皇宫的夜空也有烟花绽放。
6、高高地悬在空中。这类作品与当代生活关系不大，这种不及物性表现在呈现
物象的质感上，也表现在现实物象组合背后的那些关系上，即它们与中国当下现实
的联系是被割断的。除了歌曲，许多宣传性专题片中经常没有台词，这大概是为了
体现不争论学说，可以使观众眼睛舒服耳朵享受，少费心思少琢磨，避免那么多没
事找事的瞎分析、乱阐释。
“唯漂亮主义”的电影电视看起来特别轻松、舒服，送我飘然入梦乡。
转载自《世纪中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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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http://bbs.szu.edu.cn [FROM: 210.21.224.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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