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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ightmare (“无”), 信区: Film
标  题: 《中国》回到中国 ZZ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2004年12月04日10:36:01 星期六), 站内信件

《中国》回到中国

南方周末    2004-12-02 15:47:30

  电影的名字叫《中国》,其实这不是关于中国这个国家的电影,而是关于中国人的电
影。——安东尼奥尼

  20年来,中风令安东尼奥尼丧失了绝大部分语言能力,但每当他听到“去中国”的时
候,总会条件反射式地回答:“走!这就走!”

  □本报驻京记者 李宏宇

  半个月前,卡洛·迪卡洛去看望了92岁的安东尼奥尼。他即将去北京,作为意大利方
策展人出席由北京电影学院、意大利使馆文化处和意大利影城主办的“安东尼奥尼电影回
顾展映”。“怎么样,去中国吧。”他开玩笑地对安东尼奥尼说。“走啊,这就走!”安
东尼奥尼急切地回答。尽管20年来他因为中风丧失了绝大部分语言能力,却总是能在听到
“去中国”的时候说:“走!这就走!”
  安东尼奥尼已经不再能回到中国,中风损害了他的呼吸道,飞机上的气压变化将对他
后果难料。这一次回顾影展和暌违中国人民32年的《中国》替他回来了。尽管只是一次学
术展映,尽管大多观众在《中国》诞生时还远未出世。
  在《我爱北京天安门》的歌声中,《中国》从天安门广场上排队等待拍照留念的人群
开始记录,长距变焦镜头把人们的面孔和表情捕捉成特写,也把广场上的马、恩、列、斯
画像拍得占去大半银幕。在汽车里,摄影机扫过街景,一个边骑车边打着太极拳的男人令
观众都笑起来。但接下来的事情要令不少人无法接受:在妇产医院,安东尼奥尼好奇的镜
头完整地记录下35岁高龄产妇接受剖腹产手术的全过程。从针灸麻醉(他显然被这种神奇
的技术迷住了)到手术刀切开腹部,到取出婴儿,如此直接的拍摄在今天也难以想像。镜
头偶尔从手术中的刀口摇到产妇的脸,她微笑着,应答护士的询问。
  在国棉三厂,托儿所浓妆的孩子为摄影机表演歌舞《大海航行靠舵手》;职工宿舍的
房租“不能超过工资的5%”;一家人忙着做饭,带鱼、猪肉和蔬菜;用缝纫机绣花的妇女
在谈抱孙子的事:“为了建设社会主义,晚抱几年也好。”纺织工人下了班并不马上回家
,而是在一起学习形势,讨论“艺术和文学用于为工农兵服务”以及要“支援世界革命,
织出好布、纺出好纱”。
  “中阿公社”里,猪儿躺在墙角晒太阳,大喇叭突然响起京戏,几头猪吓了一跳。放
映现场观众被逗乐了。如果没读过30年前那些批判安东尼奥尼的文章,大多人不会知道喇
叭里放的是《龙江颂》中江水英的唱段,而这样的声画表现也曾被斥为对革命样板戏的“
肆意嘲弄”。批判中还曾提到:影片说“北京人是贫穷的,但并不悲惨”,实际是在嘲弄
我们的“贫穷”。但菜市场里有很多活生生的火鸡和鱼,蔬果更是摆得琳琅满目,从这样
的画面里实在很难感到“贫穷”。在王府井和前门商业区,“再一次,为捕捉到日常生活
,我们得把摄影机藏起来。”——技术是多么重要,今天我们的电视台大量使用偷拍手段
,再没人会把这当罪状。
  河南林县,“安东尼奥尼突然闯入一个山村,把摄影机对准那里的群众。”他们从没
见过西方人,于是长时间地站在路边墙角,盯着摄影机几乎一动不动。“这是给欧洲人自
豪的一盆冷水,”解说词叹道,“大眼睛、卷发、夸张的动作、不合时宜的服装——我们
才是怪物。”观众再度被逗得笑起来,而在当初,这被认为是“往中国人民脸上抹黑”。
  苏州自然地令安东尼奥尼想到威尼斯。不论城市或农村,人们的状态似乎与今天并无
多大差异。安东尼奥尼实在是对表情有无限的兴趣,寺庙里的五百罗汉也被拍下不少面部
特写。“苏州同它的古老的面貌差异很小”,安氏的这一句解说也曾是他的“罪状”,但
如果今天它还能如此,大概将成为一件功劳。
  南京的幼儿园,孩子们轮番表演革命的歌舞;小学校的接力赛,开始之前学生必齐呼
数遍“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长江大桥下晾的裤衩、街头擤鼻涕的人曾是《中国》被批
判的重要罪行,事实上这些镜头一闪而过,稍不注意便可能错过。人民广场上一个赤膊拉
板车的人似乎感觉到远处有人拍他,拽过上衣穿起来。上海街头,安东尼奥尼仍然用长变
焦寻找人的表情,有时甚至拉成局部特写。在摄影机做了尽力的捕捉后,他仿佛遗憾地感
叹:“中国正在开放它的大门,但仍是一个遥远的国度,我们只是看了它一眼。用它的一
句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影片最末的20分钟,居然全是在剧场看台上拍摄一次杂技表
演,观众也投入地看起来,甚至在惊险处鼓掌。
  从屏幕上看,拍摄过程中“陪同”和“安排”的痕迹显而易见,但安东尼奥尼也在用
一切可能的机会作自己的思考。比如他认真地分析了“长城这座昭示军事艺术之徒劳无益
的纪念碑”是如何变成“文明的工具”:“它阻挡北方的风沙,改善了农业;士兵从城市
被派来戍边,传播了文明。”他的一些评价或许会令今天的中国略感难堪,比如:“在这
个国家中,我知道人民以前生活在极其不公正的封建统治下;而今天,他们在一天一天地
努力建立一种新的公正。在西方人眼中,这种公正看上去似乎是种普遍的、节衣缩食的贫
穷,但这种贫穷决定了一种有骨气的生存的可能性,使人变得祥和,比我们更富有人性,
甚至它接近我们的人文主义理想:与自然相融,人际关系的温和,用坚韧的创造力在这个
常常是相当贫瘠的土地上简单地解决财富分配问题。”
  卡洛·迪卡洛仍然清楚地记得30年前,安东尼奥尼的纪录片《中国》在威尼斯电影节
上放映的情形。电影节原计划在威尼斯最好的“凤凰剧院”放映《中国》,由于中国政府
向意大利政府施加压力,影片未能在那里放映。但电影节主席设法租了另外一家影院,还
是放映了《中国》。影片之前将加映安东尼奥尼新片《职业:记者》的片段,迪卡洛陪着
安东尼奥尼和玛丽亚·施耐德一起前往观看。正要进影院,安东尼奥尼被突如其来的一大
群观众包围了,他们高呼:“你背叛了中国!《中国》是个丑闻!”安东尼奥尼愤怒地想
要与他们争论,迪卡洛赶忙把他从人堆里拉了出来。
  “他气得要命,他不知道为什么。首先他觉得自己是抱着很大的感情到中国拍片,并
不觉得影片抹黑了中国;而且在威尼斯抗议的人也不是中国人,而是自以为比中国人还中
国人的激进分子、毛的崇拜者。其次,安东尼奥尼本人素来反对意识形态的东西在电影中
出现。”迪卡洛回忆说,“抗议的人多数来自意大利与当时各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友好协会
:意中协会、意捷协会、意匈协会……有的协会是由对方政府资助的。”
  “电影的名字叫《中国》,其实这不是关于中国这个国家的电影,而是关于中国人的
电影。”1972年,安东尼奥尼在自己一篇文章里说。
  30年后,北京电影学院放映厅,并没有特别兴奋的观众,不同年龄的人对《中国》各
有读解。艺术工作者吴文光觉得:“那些哪能代表中国,在特别受限的空间里只能拍到特
别有限的东西。”一位35岁的编剧认为怀旧是影片对他最大的作用:“我们小时候的生活
完全就是那样。”他对当年的批判却是认同的,“确实是有用心啊,换了我在那时候也得
批判,那时就是那样一个氛围嘛。”年轻人的看法是最新鲜的,一个19岁学生几乎有些惊
讶:“我觉得那时候的生活也挺丰富的呀,跟现在也差不了多少啊!”在纪录片《安东尼
奥尼:改变电影的目光》里,安东尼奥尼说:“把我跟孔子和贝多芬摆在一起,很可笑。
”今天,更多的人对此大概是完全无法理解了。
  迪卡洛提醒说,展映中几部安东尼奥尼拍摄于1940年代的纪录短片也非常重要,比如
《波河的人们》、《街道清洁工》、《甜蜜的谎言》和《迷信》。“不仅对安东尼奥尼,
这些纪录片在意大利电影史上也非常重要,纪录片关注普通人,是被意大利法西斯禁止的
。它们是一种独立视角的代表,安东尼奥尼就是在这些短片里体现了自己的风格和视角。

  安东尼奥尼的妻子恩里卡特地代两人为《中国》与中国32年后的“重逢”写来致辞:
“……这个等待很长,但应中国政府邀请而拍摄的《中国》今天能在北京放映一事给了他
巨大的满足,并想借此机会再次向你们表达他的感情。他祝愿这部影片能尽快与全中国的
观众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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