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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ecsun (诗意地流浪), 信区: Movie
标题: 高尚而自尊地生存——看《活着》，看“活着”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un Dec 23 20:49:40 2007), 站内

今天看完了《活着》这部在大学里就下载过却没看完的电影，看得百感交集。整个故事从
40年代讲到70年代，小人物，大历史，个人的命运卑微得不值一提，却光辉得无与伦比——
鲜活的历史进程，都是由小人物构成的。

其实我并没有别人看的那么震撼，但却有同样的心痛。因为许多故事打小就听父辈说过无数
次，比如砸锅炼铁、超英赶美；比如公社大食堂人人有饭吃最后饿死人；比如斗地主、无产
权侵占（我祖父就是富农，被同村同姓的村民批斗而病死）……整个时代整个社会无视常识
、反对科学、割裂传统、漠视人权、泯灭人性的荒唐、残忍、龌龊，以及因此而付出的惨重
代价，实在让人心寒、愤怒和叹息。

热衷政治和革命是一个民族的悲哀，尤其是缺乏经济基础的情况下。约束民间力量，应该通
过法治而不是暴力。缺乏制约的权力是社会最大的破坏力，即使时至如今，我们的周遭仍然
充满当权者的不作为和对公民权利的侵犯。

从今天的朝鲜多少能看到我们往昔的岁月（金融时报2007年12月10日
http://www.ftchinese.com/sc/story.jsp?id=001016058&loc=HOMEPAGE），从朝鲜逃离来
到中国的一名朝鲜人说他在街上卖面条维持家人的生活时，“有时警察走过来，劝我不要卖
面条，他们说，我不应向资本主义低头，亲爱的领袖会解决食品短缺问题”。这种话语在
30年前的中国应该也随处可见。我父亲跟说起那一个时代，每家只能养7只鸡供自家食用，
超过7个就是资本主义，要没收，亦即“割资本主义尾巴”。那些警察、当权者的逻辑是基
于上层的政治论调，而没有基于知识和常识，在生命得不到保障的艰苦环境下，没有谁会真
正计较、懂得主义之争，他们不是向资本主义低头，他们只是向生活低头。

当你看着熟悉的人在饿死，你就会明白生存权的至高无上，真正重要的并不是那遥远的乌托
邦。正如顾准所言：“地上不可能建立天国，天国是彻底的幻想，矛盾永远存在；所以，没
有什么终极目的，有的，只是进步！”

领袖和政府从来都是高估了自己的伟大、热衷于展示权威，而不可能有足够的能力和真正的
诚意去解决普罗百姓的生活问题。而邓小平则通过改革开放证明了一个真正伟大的事实：只
要政府放手，不要管得太多，老百姓会自己想办法生活得很好。

这个经济学原理两百年前亚当·斯密就已经在《国富论》中说过了：“我们的晚餐并不是来
自屠夫、啤酒酿造者或者点心师傅的善心，而是源于他们对自身利益的考虑……[每个人]只
关心他自己的安全、他自己的得益。他由一只看不见的手引导着，去提升他原本没有想过的
另一目标。”亚当·斯密的这个论断来自于西方经济学中的一个“理性人”的假定。比起中
国传统文化所鼓吹和追求的“道德人”的假定来，“理性人”的假定似乎格调不是很高，但
是却更接近现实，也更加实用，正如我们并需要dang的恩慈一样——每一次天灾人祸之后，
媒体都不免对受灾者在结果救援物资后对政府的感激涕零进行感情上的大肆渲染，而从来没
有教育过人民这是政府应尽的责任；同样地，并不需要吹嘘改革开放是dang的伟大，根本上
就之前应该关注民生关注发展而没做，反而搞三搞四，现在更加务实地做回应该做的事情罢
了。一个真正民主的社会，应该是在政府失职的时候通过用脚投票予以谴责，在政绩斐然时
用选票予以肯定和挽留。

那位朝鲜人还说：“警方甚至威胁我，如果我还去卖面条，就把我关进监狱。我突然意识到
，在朝鲜，他们不让人活下去。”历史证明有太多人打着或高尚或美丽的幌子，进行着或有
意或无意的对他人的伤害。直至如今，我们的行政者仍然遵循着计划经济时代的思维方式，
他们或是以精英治国的自大对百姓的智慧做了过低的设定，或是以自己管制能力过低的自卑
而高估了市民的反对乃至反动，或是仅基于自身不可告人的利益考量，总之，他们随意制定
行政措施，而无需公民同意。且不说司空见惯的Anywhere、Anytime的修路，之前深圳限制
银行储户现金取款就是人民银行没能通过专业技术解决地下金融问题而采用一刀切的白痴做
法，而不断出台限制房地产交易的税收政策也是没有从根源上解决房地产问题而采用的表面
功夫，更甚的是，他们增加公民税收似乎无需经过公民同意——这不亚于管家以改善房屋条
件为借口，未经主人同意而从主人的口袋里取走钱财。

“无权利，不纳税，无代表，不纳税”。自英国国王同意贵族和其他上层人士的这一要求而
签署了《自由大宪章》，至今，均是现代宪政国家秉承的理念。可以说人的权利与生俱来，
而不可以说人的义务与生俱来，只是当人们意识到权利的享有需要条件支持时，义务才得以
实现。但我们当下的社会显然还不是这么一回事。好几次和同学吃饭聊到民主，他们嗤笑台
湾民主的混乱而推崇当下中国的有序时，我只能说大家还没有足够的社会经历体会到政府的
伤害和不作为的无耻。今年8月份我们公司反复停电的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得到解决
，严重影响了正常的工作，那些官员参加会议都是打瞌睡的——我们公司和员工、广大的市
民每年纳那么多税就养了这样的“公仆”，却没人出面监督，维护我们的权利。

很多人说小说原著比电影更为悲惨和沉重，我觉得电影带来的感官冲击更为强烈，透着另一
种尖锐。你可以看出张艺谋是在用电影进行批判，但余华却遵循简单的平凡哲学。余华说自
己写下了高尚的作品，因为他试图以超越“以敌对的态度看待现实”的胸怀展示对世界乐观
的态度。他认为“一位真正的作家所寻找的是一种排斥道德判断的真理。作家的使命不是发
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他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而
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与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

他这番话语让我更加肃然起敬，在对他这部作品肃然起敬之后。高尚不是一种伟大的感性的
说辞，而是一种简单、纯粹的现实作为。我们不够高尚，是因为我们的目的充满了欲望，我
们的行动掺杂着各种考量和心机。人因为不够高尚，所以得不到坦荡和宁静的心境。高尚不
应该是高不可攀引为笑柄的，那是丑恶太多而将这种反差拉大了。比如无谓的办公室政治、
为了批评而批评的空洞文章、不敢于担当而推卸责任的干部……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是野蛮世界的竞争哲学，但在文明社会
，你需要人文精神和道德底线。龙应台在向学生阐述文学素养和人文素养的区别时，说我们
伟大的毛领袖就是一个典范，他着有深厚的文学素养（诗词无数、才华横溢），但只有近乎
苍白的人文素养（不尊重人的价值、不关怀生而不同的人），于是才有了斗争为纲、阶级对
立，在整个社会制造极端的不和谐。

从这个层面来看，每个人都应该而且可以变得高尚，而这种高尚并不需要摆上牌位要人仰望
，它应该是平常生活的一部分。每个人都可以拥有高尚的人格、简单的行事，可以生活得坦
荡而从容。我们除了感动于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乐观的态度，更需和余华一样明白
“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从而拥有自我和丰盛
人生。

在不断开放的社会，我们应当保持足够乐观和自信的人生态度，可以遵循简单的成功哲学，
不是时代悲剧当中的角色，而是和谐社会积极的进步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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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春秋，长卷挥毫，难书平生志遒。鸿雁在云鱼在水，空余一湾清愁。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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