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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eirdo (因为我才有这世界), 信区: Film
标  题: 穿越永恒的生命之旅(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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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owie (念妳如昔), 信区: Film
标  题: 穿越永恒的生命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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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永恒的生命之旅
——“读”安哲罗普洛斯《永恒的一天》
吴天岳
    身处镜像高速运动的MTV时代,安哲罗普洛斯电影的存在着实是一令人惊叹的异
数。他总是用滞缓凝重的长镜头考验我们这个焦躁不安时代的耐心,总有观众在黑暗的
影院中迫不及待地冲向出口,甚至有些艺术电影爱好者也难以忍受他“比蜗牛还慢的步
速”。然而,留下来的影迷和批评家同时则忙不迭地搜寻诸如“银幕哲人”、“二战以
来最美的电影”之类颂扬之辞表达内心的崇敬和仰慕。安哲罗普洛斯的作品从无态度暧
昧的平庸之作,它们在挑战我们耐心的同时也在挑战我们的精神和智力,凝重的长镜总
是伴随同样沉重的思考,无论影片多长,他从不浪费我们的时间。面对安哲洛普洛斯,
我们必须抛弃现代都市纷繁芜杂的节奏,宁静地倾听那些需用一生来解答的困惑。

    首先,我们要去熟悉这个还有些陌生的名字。安哲罗普洛斯,1935年生于雅典。二
战时,父亲被判死刑。1953—57年在雅典修读法律。61年到巴黎,先就读与索邦大学,
后转至法国电影高等学校,因政治观点与教授闹翻被逐离校。64年在左倾的《民主力量
报》撰写影评,后为右派政府查封。首部作品《广播》(Broadcast),首部长片《重构
》(Reconstruction)于70年问世。三十年来只拍了十三部电影。其中,《三六年的岁
月》(Days of 36)、《巡回剧团》(The travelling players)与《猎人》(Hunter
s)合组成“希腊近代史三部曲”;《亚历山大大帝》(Megalexandros)、《雅典》(
Athens)后,《塞瑟岛之旅》(Voyage to Cythera)、《养蜂人》(The beekeeper)
及《雾中风景》(Landscape in the mist)又合组成“沉默三部曲”。近作则有《鹳鸟
踟躇》(The suspended step of the syork)和《尤利西斯的凝视》(Ulysess‘gaze
)和《永恒的一天》(Eternity and a day)。
    最近的一部《永恒的一天》由安哲罗普洛斯与多尼诺·盖洛共同编剧,后者曾与安
东尼奥尼、塔可夫斯基等导演合作,配乐仍是卡兰德卓气息宽广的旋律,主角则由《欲
望之翼》的主演布鲁诺·冈茨出任。本片1998年获戛纳电影节金        主题到
艺术手法都延续了安哲洛普洛斯的一贯风格,有论者指出,《雾中风景》的标题同样适
合这部影片:一片裹挟于浓浓雾气之中潮湿而广阔的土地,一次最后的穿越永恒的生命
之旅。
    功成名就的老诗人亚历山大晚景孤独凄凉,同外界的交往仅仅是用相同的音乐与寓
所对面的陌生人相应答。他深爱的妻子安娜早已先他而去,女儿专注于自己的生活不能
理解父亲的心境,甚而自作主张地卖掉那间封存着亚历山大无数美好记忆的海边别墅,
同他做伴的惟有一条默无声息的老狗。
    亚历山大得知自己身患绝症,而一旦进了医院就再也不能离开。忽然间,他却发现
自己一事无成,过去的辉煌早已灰  湮灭,他生命的最后岁月都奉献给续写一篇题为《
被囚的自由》的诗作。原作者是十九世纪以为旅居意大利多年的希腊诗人,为了希腊民
众的解放事业重回故土,却不幸地忘却了自己母亲的语言。他不停地向周围的人们购买
词语,用这些只言片语编织出动人心弦的自由诗篇。亚历山大竭力去完成诗人最后的长
篇杰作,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心灰意冷的亚历山大决定第二天出门远行。极为偶然的
机会使他同一个非法入境的阿尔巴尼亚男孩相遇,他正被闻讯赶来的警察追捕,亚历山
大毫不犹豫地救了他。小男孩没说什么,只是用淡淡的笑容和温柔的目光感谢年迈的诗
人。生命中永远充满巧合,当亚历山大伛偻着走出药店时不经意间瞥见小男孩被一伙青
年强行拉走。他不顾病痛驱车尾随,从一幢破败的大楼中救出了正待出售的小男孩。几
经犹豫亚历山大把小男孩送上了去往边境的公共汽车。小男孩忽然唱起“我那小小的命
运之花”的民谣,曲调哀婉动人,巴尔干民族特有的忧伤,亚历山大独自立在风中,终
于没有忍心。他亲自驱车把小男孩送往冰雪覆盖的边境。小男孩却比画着说起他如何与
同伴萨林穿越死亡密布的边境线。终于在边境军官赶来之前,亚历山大紧紧地抱着男孩
离开了。
    两人漫长的一天开始了,一路上,他们遇见穿戴整齐的警察,传统风俗的婚礼。镜
头在回忆、现实和想象之间穿梭。亚历山大黯然神伤地回忆起年轻美丽的妻子。从妻子
后来留下的书信中亚历山大得知妻子安娜多么希望能从“两本书之间将他绑架”,哪怕
只是短暂的一天,然而亚历山大总是那样地忙碌,从不曾将一天全心交付给他深爱着的
妻子。这一天,两人甚至遇见了那位装束古怪的十九世纪的诗人在购买词句。小男孩唯
一的朋友萨林在这天也被送进了太平间。亚历山大的母亲躺在疗养院里,已是风烛残年
,亚历山大抱着她痛哭自己不懂得如何去爱。晚上,历尽沧桑两人重又相聚。小男孩要
走了,他唯一的依恋业已消失殆尽他不得不再次浪迹天涯。两颗孤独的新紧紧靠在一起
,登上一辆环城公共汽车。看着窗外的风景和上上下下的乘客,两人默然无语,用目光
默默地交流,相互温暖。一段气息宽广悠扬感人的旋律陪伴着公共汽车缓缓行驶在潮湿
的暗夜中,温暖两颗无所依恃的心灵。分别的时刻终于来到。小男孩向亚历山大说了句
阿族语:“夜深了。”
    送走小男孩的第二天,亚历山大回到凋敝的海边别墅,恍惚之中他见到了昔日的妻
子安娜,他终于答应把这一天送给她,任她支配。亚历山大从梦境中醒来,独自伫立在
海边,不停地重复着从小男孩那里听来或是买来的只言片语:“我的小花”、“局外人
”、“夜深了”……镜头随着亚历山大的目光终止于苍茫大海之上灰色的天空。
    安哲洛普洛斯借亚历山大和阿尔巴尼亚小男孩短暂而厚重的一天来表述他反复思考
的主题:自由的生命与无所不在的国界;艺术与生活的冲突;如何全身心地去爱一个人
(有论者将本片视为对伯格曼《野草莓》一片的回答)。但毫无疑问,最为突出的乃是
导演对有限生命与永恒时间之间的张力和统一的深入思考。
    时间的压迫由始至终牢牢地纠缠着亚历山大,他徜徉与现实与回忆之间,在历史与
当下的相互交织中思考。历史和回忆对亚历山大而言永远不仅仅是已经消逝殆尽的过去
,正如时间并不仅仅是纯粹单向的连续性,过去和现实同样真切甚至更富于压迫性的呈
现于亚历山大之前,时间成了他生命无法摆脱的债务和重压,尤其是记忆刻痕将他驱赶
到孤独无助的处境之中。亚历山大在时间均匀从容的流逝中渐渐衰老,慢慢走进死亡,
然而时间的重负却不曾因此而有所减轻。值此生命行将终结之际,如何在有限生命中反
而越发尖锐凸现。片中曾经重复《雾中风景》中一个予人深刻印象的意象一群身着黄色
套服的男子骑着自行车,缓缓地在潮湿的雾气中穿过静止的镜头。时间总是如此无动于
衷地看着世人的悲欢离合,毫无表情的流动着。
    然而,亚历山大却不曾在时间的威压下屈服:续写历史诗篇的努力正反映了他力求
超越当下时间的界限,在历史和当下的和谐同契中跨越有限生命。他和阿尔巴尼亚男孩
的共同经历同样如此。他们都因时间而困顿不堪:一个几乎站在生命的起点茫然地面对
不可预知的未来,一个行将接近终点背负着已成过往的沉重记忆。在这短短的一天中,
他们却产生了难以言传的默契,更确切地说应当是深切的生命之爱,互相抱慰深受创伤
的灵魂,用热切的生命之爱去融化冰冷的时间机器。亚历山大回到昔日故居也正是为了
偿清因时间而欠下的债务,亚历山大在梦境中问安娜:“明天能够延续多久?”远处飘
来安娜略带喜悦的嗓音:“一天,或是永恒。”时间的永恒与生命之短暂并不存在截然
不可跨越的鸿沟,基于同情和深切理解之上的生命之爱即能改变时间,让明天延续至永
恒。
    本片一如既往地大量运用长镜头和空镜头,蒙太奇通常在镜头内部完成。安哲洛普
洛斯尤其长于表现群体出场的场景,往往具有宗教祭祀般的肃穆凝重,如片中一群非法
入境的男孩站成一排,茫然不知所措地面对着前来“领养”儿童的美国游客,那静止不
动的画面几乎令人难以呼吸。又如大雪封山的边境,一群难民僵直地挂在边界的铁丝网
上,时间几乎在这个震慑人心的超现实镜头中凝固了。这样极富震撼力的镜头俯拾即是
,同时即使是边境公共汽车的出场也被拍得如诗如画,令人心醉神迷。通片没有一个多
余的镜头,总是凝重得恰到好处。每一个镜像都是那么优美感人,饱育着淡淡的哀愁,
辅以卡兰德卓如泣如述的配乐,更现凄美。本片阐释主题的丰富性和震撼力虽不及《雾
中风景》,厚重感也稍逊《鹳鸟踟躇》,但镜头处理应用却更胜一筹,主题同意象的结
合也更加紧密,堪称安哲洛普洛斯长镜艺术的典范。确如论者所言,“忽视它就意味着
放弃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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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192.168.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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