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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eirdo (可耻的孤独人), 信区: Film
标 题: 电影院 , 天堂 ？ ZZ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Mon Jun 3 11:02:20 2002), 转信
湘子
来源：网友原创投稿
电影院是天堂吗？如果是，为什么会有片中的结局？如果不是，我们的快乐又
来自哪里？我们去问谁呢？
“别想念，别回头，别写信，别向乡愁投降，忘掉我们，回来别看我，别进我
家门。不管你做什么职业都爱它，就像小时侯爱那间放映室一样。”这是在《天堂
电影院》的结尾，已经当了导演的ToTo回忆自己年轻的时候，老放映员Alfredo叮
嘱他的话。这之后是火车离开一个叫Giancaldo小镇的镜头，接下来是飞机的降落
，镜头里出现GIANCALDO小镇的路标。
黑暗中的安全与幸福
在上边提到的镜头中间，所有与ToTo成长有关的细节都省略了。在电影中，这
样的安排很容易被我们接受，不会有丝毫的怀疑，它看上去好像更真实，甚至我们
宁愿电影省略更多的细节，直接将故事的谜底写在银幕上。就像所有的小孩子都急
切地盼望长大一样，在他们的头脑中，“未来”这个词的意义远远大于天真、幼稚
的童年。只有长大了，像大人一样面对外界，读书、恋爱、成家、游走四方，去了
一直曾经在梦中纠缠的地方，遇上了永远要相爱的人之后，才开始想家，想念故乡
，想念那里的泥土和无所事事的童年。对未来的幻想一点点被缺少色彩的现实还原
的时候，才重又做起那渴望成长的梦，只是在时间轴上改变了方向。总有什么诱惑
我们离开，又把我们拉回来，反反复复让我们意识到这个东西的就是成长。
我已经记不得第一次走进电影院，第一次面对那么大的墙壁，第一次被无边的
黑暗吞没时，心里到底是兴奋还是恐惧。我更记不得第一部让我落泪，让我手舞足
蹈，让我辗转反侧的电影的名字。还有那些故事的情节，男女主角、导演以及影片
的插曲、旁白、灯光的明和暗……它们如此模糊，我甚至要怀疑自己那个时候，是
在看电影还是在电影院里做梦。现在唯一留有印象的是每次电影开演前，我们几个
小孩子趁着检票员叔叔不注意，顺着拥挤的人流溜进乱哄哄的放映大厅，躲进离座
位有一两米远，高高大大的黑色窗帘里边，等待着电影院内人们的喧闹声平息，好
开始我们在黑暗中的游戏，而游戏不外乎和电影院内的检票员叔叔打游击，类似猫
和老鼠的追捕，或者编一些与电影有关无关的故事。现在想来与电影多半没有什么
关系，唯一有关的是利用现场的黑暗达到某种很震撼的效果。检票员叔叔似乎对我
们的这种方式很不屑，只要不是在里边跑来跑去，吵得大哥哥姐姐们不能甜言蜜语
，或者老头老太太们的休息，他一概放任我们尽情地快乐。所以到后来，我们反成
了持有优惠券的观众，可以自由而且安全地在黑与白的世界间穿梭。那时候的精力
相当旺盛，在里边跑一晚上都不觉得疲劳，当然肯定有跑不动的时候，也正是没有
力气了，才靠着那个高高大大的窗帘，看出现在白色银幕上的人们，听他们到底在
说什么。但是，这些镜头总是断断续续的，电影告诉我的不是一个故事，而仅仅是
一段音乐，男女深情的注视，远方小城的风景，甚至音乐也是不完整的，风景更像
一幅幅的图画，零乱没有规律。但幸亏它们没有让我完全被吸引，我头脑里多的还
是在黑暗中，突然让哪个小朋友吓一跳之类的天真想法，而电影故事的开始和结局
似乎没有更多的意义。那些人物的命运也没有干扰我正常的生活，没有让我为谁哭
，也没有为谁寝食不安，那时完完全全活在无知的幸福中。但就是这个黑暗的大仓
库，里边装着比黑暗还要深还要远的安全感，好像在睡梦中，但与睡梦又不一样，
梦里的我是熟睡的，而在黑暗中的我是清醒的，我是我梦中的表演者。这些就是小
时候我对电影院的感觉，它完全独立于电影，或许这种分离使我日后没有沿着电影
继续做梦，否则现在，写出怎样在电影院看到印度、意大利……外面的世界这样的
句子也是说不定的。但我真正想说的是，尽管那时在电影院的感觉并不是真正意义
上的看电影的感觉，但它与后来我规规矩矩地坐着，用心去听电影人物的对白，用
脑子记住那些零散的片段时的感觉是那样接近，以致我很难说清，小时侯在电影院
中做游戏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看电影。那种黑暗和沉浸在黑暗中的安全感和幸福
感。
历史的重叠与交错
“没有人看电影了。六年前五月的时候，由于经济、TV、录象，电影业已如昨
日黄花，市政府买下这片地，改作停车厂。”《天堂电影院》中神父对回来参加
Alfredo葬礼的老ToTo很悲伤地提起电影院的结局。似乎，所有的电影院都要遭遇
类似被拆除的命运。那个曾经贮藏着我的幻想和欢笑，又大又神秘的黑色仓库突然
就在视野中消失了。它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了。当我有一天再去寻找那纯真无邪的
童年时，才发现它与它甚至到了不可分割的地步。我不知道在那个年代有多少人从
电影院中寻找到了快乐，又有多少人依赖那个超大的屏幕获得对外界最初的体验，
还有多少人因此踏上冒险、追逐、失败、再奋起的永无尽头的道路。在那个可以信
以为真的虚幻世界里，似乎得到了比在真实生活中更真实的感受。在里边喜欢一个
人，憎恨一个人，与他们相爱，与他们吵架，很直接，很随意。是否该承认它改变
了我们待人的态度，思考的方式，生活的习惯。日后随着更多的娱乐方式的出现，
我们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不再依赖于电影院制造的“谎言”，我们为自己制造出了
更快速、更便捷的体验快乐的方式，电影院也和童年一起退进了记忆。回忆那时的
快乐感觉，就像老ToTo重温那些被剪下的接吻镜头——走回自己的历史——温暖甜
蜜。落满灰尘的电影院，放映室的墙上挂着破旧的胶片，被汽车堵塞的广场，这是
三十年后再次回到故乡时出现在老ToTo眼中的情景。再也没有把偷来的胶片放在煤
油灯下，自言自语编故事的小ToTo，没有考试时不停向小ToTo使眼色，用教他放映
作交换的老Alfredo,没有要求加演一场电影而喧闹的人群，没有让他甘愿在屋檐下
等待的Elena……当他拥有了事业，再回小镇的时候，在他生命中曾占据一段历史
的人都离他远去了。我们都是在获得了什么的同时也丢失了什么。电影院的历史与
他的历史重叠，他的成长与电影院的衰败交错。
执著与追寻
“到外地去吧，这地方是没有搞头的。日复一日在这里，你会以为它是世界的
中心，你会相信事物永远不会改变。然后你离开，一年、两年，当你回来时，一切
都改变了。你与这土地的联系已断，你要找的已不在了，原先属于你的也不复存在
。” 说出这样一番想法的老Alfredo已经失明了，每天不出门，也不和任何人说话
。当从罗马服完兵役的ToTo回来看他时，他极力劝说ToTo回罗马，告诉他，“你还
年轻，这世界等着你去征服”。这回老Alfredo不像以前那样用电影中的台词给
ToTo讲道理，完全是他个人对生活的感悟。这个从十岁开始就放映电影的老放映员
，一直孤单地在放映室围着放映机、胶片工作，没有节假日，只有在耶稣受难日才
休息。“一部片子要看一百遍，冬天、夏天、毒烟，赚钱又很少，像奴隶一样。”
当他把这些感慨向未经世事的小ToTo讲的时候，ToTo却问他难道没有得到乐趣，这
时Alfredo笑了，是啊！是自己让那么多人忘记了烦恼，这就是所爱的那部分。然
而当Alfredo将银幕从电影院内移到广场上，让更多的人可以享受电影带来的乐趣
时，放映室内却起了大火。这场火灾同时暗示了电影和作为放映员的Alfredo的命
运。人们失去了娱乐的天堂，老Alfredo失明了，这时电影镜头中出现了在火中祈
祷的圣母像。
随后，新的电影院建起来了，ToTo是唯一懂得放映技术的人，很自然地接过放
映员的工作。接吻的镜头在银幕上出现，人们看到后，激烈地鼓掌。这时ToTo也开
始尝试拍一些关于小镇的纪录片。一个美丽的女孩走进了他的镜头，他疯狂地爱上
了她。他把所有对于爱的感觉都告诉了老Alfredo，老Alfredo给他讲了约翰·伟恩
在《山中牧羊人》里说的一个士兵和国王的女儿的故事，但没有结尾，他只说对
ToTo说，“有一天明白了，解释给我听”。这之后，ToTo像故事中的士兵一样，每
天在Elena的窗下等待。在炼狱之火的折磨中，等待Elena把窗户打开。终于在他已
经决定放弃的时候，Elena出现了，他对爱的执著改变了她，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一
段幸福的日子。但是，Elena要到外地读书，他们分开了。
电影与人生
“这讨人厌的夏天何时才能结束，在电影里它早已结束了。”天真的ToTo面对
残酷的现实，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中的爱人离开了，爱情不可能像那些电影中的
接吻镜头一样，永远保留着。生活是真实的，比面对电影想象一个世界要困难得多
。电影为人们创造了一个天堂，躲在里边很安全。生活在电影天堂中的ToTo，带着
理想主义的天真寻找爱情的天堂，然而我们都能想象这行动的结局。电影让他成长
得很单纯，很真诚，当他不顾一切地追寻爱情的时候，我们可以感觉到电影怎样塑
造了他的性格，还有从那位善良、风趣的老Alfredo身上我们同样可以感受到电影
对人的影响。电影帮助我们把幸福浓缩了，在与生活的距离中，我们体会到了人生
的无常。在很多评论这部电影的影评中都可以找到老Alfredo说的关于电影和现实
的一句话：人生和电影是不一样的，人生要艰苦得多。如果电影院只是为我们在人
间构造的一个天堂，让进入的人忘记痛苦和忧伤，那么影片的结局是否要提醒我们
，这个天堂迟早要倒塌，人们要为承载快乐，寻找更加稳固的载体，是否有另外的
地方能够代替电影院为我们带来安全和幸福。
电影院是天堂吗？文章开头的问题得到解答了吗？也许这些是没有必要回答的
吧！《天堂电影院》讲述的不仅仅是电影发展的历史，也不仅仅是ToTo的情感历程
，它要告诉我们，每个人都必须经历成长。从天真无邪走向浪漫理想，再历经理想
实现或者破灭，从童年走向青年、中年，直到老年，从离开家人到重返故乡，我们
都在漂泊中寻找停靠，停靠过后又开始漂泊。有希望的产生，也有希望被打破，不
变的只是这简单、反复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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