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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inyu (灵雨), 信区: Film
标  题: 喜欢Liar这个帖子:和撒谎者一起撒欢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at Jun  8 19:15:21 2002), 转信

2002年06月06日00:15:34 网易报道 Liar

  一.(前言)

  几乎是两年半以前,我在新浪认识了一些对电影相当痴迷的朋友,比如张一谋,馒
头,藤井树,碗儿,小恺撒,发条橘子,71117,distortion,大方一笑,杂食动物,3
B,Nickime。那个时候看电影没有什么电影以外的争论,不像今天,论坛里会出现类似
“左派”“右派”这样的派系之争,那时候大家就是觉得一部电影好看,或者不好看,
一切都很自然顺畅,或笑或骂都很健康。我们会对某一部电影的细节而兴奋或者彼此拍
砖,那时候我正上大二,骨子里有股愤怒盲动的血,经常会在论坛里跟人吵起来。
  我至今依然记得,我走遍了海淀区的大街小巷去寻找一张《阳光灿烂的日子》,在
一个租碟的地方,我押了50块钱给老板,可能是因为我表情不太自然,老板看着我说
:我可就这一张,你明天能还回来吗?
  当然,我走出店门,就再也没有归还。
  如今我们的家里可能都堆着成千的碟子,他们来自盗版商的恩赐,我们得以见识到
世界各地的名片,用欧宁老师的话来说,这是中国的现实中超现实的一面,但是我最近
在反思这样一些问题:我们对电影的认知,其实缺乏一种根基,一种过程上的根基,我
们仿佛直接跨越了50年的时间,来到了一个电影兴旺发达并成为显学的年代,然而惶
顾四周,拨开七彩的云雾,电影扎根的土壤其实一片荒凉。我在比利时,在法国,在德
国,看到电影院里每个周末都排起长队,但是我们的观众,在长达6,7年的时间里,
是通过盗版认识了电影,所以我们从哪儿来的观影体验?是从电视和电脑的屏幕上来,
我们得以把一部电影反复咀嚼,轻松无比,所以国外有Cinema的文化,因为观众们并不
把电影当成学术,而是一种享受和乐趣,欧洲的DVD价格普遍在200人民币左右,对他
们来说,DVD是一种真正的收藏——他们必须认为这部电影值得自己收藏才会掏出钱来,
但是——我们没有这样的意识,因为很简单,7元钱的价格并不让我们感到珍贵,我们
直接跨越了电影的发行,上映,达到了收藏的地步,然而,真的是收藏吗?我们可能经
常买了张碟片之后半年还没有看过它一眼。所以,盗版究竟为我们带来了什么?带来了
前所未有的眼界,同时也带来了一种浮躁而无法认知现实电影生态环境的氛围,我们仿
佛超前了,有一种和地球其他地方同步发展的幻觉,但实际上,我们的脑袋在空中飞,
我们的腿还深陷在盲目甚至是愚蠢的泥沼。
  5月初我在新东安看《寻枪》的首映式,结尾姜文在大银幕上还没有笑出来,电影
院里已经有人站起来开始退场,这时候我觉得有那么一些不愉快,因为在布鲁塞尔的电
影院,人们是等到字幕出完之后才会站起来,并鼓掌。这是一种尊重,对贡献一部作品
给我们的电影工作者的尊重,这种意识建立在人与人彼此的尊重意识上,但是毫无疑问
,我们还没有这种意识,我们甚至无法意识到拍电影其实很大程度是体力的劳作,他们
可能需要跋山涉水,远赴荒无人烟的地带,每一个人都会付出许多的心血,尽管到最后
,只有那么几个片中的人物,以及导演,会被推上媒体的前台。所以电影会打出工作人
员的名单,因为每个人的工作都为这部电影做出了贡献。我这么说,可能有人觉得我装
蛋,毫无疑问,走出电影院的一刻,我也曾经这么觉得,因为我也无法逃脱这样的习惯
——在结束的一瞬间站起来等待出场,我自己就是中国人的一份子,从小就没有在电影
院里看完字幕的习惯,所以我无法苛责任何现场的观众,我只能要求我自己,并了解这
是一个过程,而这个过程,它需要多少沉淀的光阴。

  二,撒谎

  几乎也是两年半以前,我和新浪论坛的张一谋在北大门口的一家饭馆里争论这样一
个问题:张元的《回家过年》里,大年三十的晚上,女主角打了一辆三轮车,上了车之
后一问价格,司机主动要求把价格压低,因为今天是大年三十。
  当时我对这部电影感到愤怒——其实我可能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愤怒,总之我觉得
这部电影是“遮蔽现实生活”的一部电影,尤其是这个细节,我很不满意,因为根据我
的经验,出租车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是肯定要加价的,张元的剧本里这么处理,明显是“
装饰”生活。
  年轻是可以被原谅的,但,事实上,我并没有为自己的年轻感到沮丧,我当时就应
该那么想,因为我年轻,我应该对这个世界保持最彻底的敏感。但是当时,张一谋认为
这个地方,张元只能这么处理。
  这两天我再一次想起了这件事,并有一些不同于以往的看法,我觉得如果我再看一
次《回家过年》,我会喜欢它。我首先应该把这部电影当成一个故事,这还不够重要,
重要的在于——电影,它是否可以给人以温暖,和希望,或者再往下说一说,我们的生
活,是否真的,冰冷残酷到没有丝毫人性的亮色。随着在生活的海水中越扎越深,我了
解到这样一件事情:我们这个世界除了一个词叫做“怀疑”,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词,
叫做“相信”,如果说我们都在海底张望,那么电影,它能否是海面上晃动的那一抹模
糊的日光。
  由此我们可以谈到程青松的新书名:《我的摄影机不撒谎》。这个书名真的如此牛
逼,因为传承了100多年的电影实质,被他这八个字轻轻松松的抹平了。
  我们看到了一种姿态:我的摄影机不撒谎。这个书名显然有一种针对性,是一种“
打政治牌”的做法,并不是一种本质上的电影主张,然而究其实,这个姿态愚蠢到了连
创作者最基本的选择意识都要回避的程度,对于一个从电影学院毕业的创作者来说,我
不知道他是被一种愤怒冲昏了头脑,还是真的这么想。而最为可笑的是,这个只有作者
自己心里清楚是为什么而起的名字,经过各种途径的传播以及各种形式的夸张,居然连
原先指向的对象也发生了滑转而走向普遍意义上的“撒谎”与“真实”。所以在前几天
的一个誓师大会上,书作者之一听到这样的提问:你的书名是不是说其他导演都在撒谎
?这个作者说:对。
  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去讨论这个低智商的问题:什么是真实,或者真实的态
度是什么。我想起贾樟柯的《小武》,我曾经被这部电影而深深打动,但这并不能抹杀
另外一个事实:谁的心里不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真实?
  然而这个傻逼书名并不能掩盖这本书本身的光泽,在这些导演的访谈中,我们看到
了一种开放和新鲜的电影态度,我们看到他们日常生活中的敏感,哪怕是一点点人世的
变换。换句话说,这本书本身具有的可读性远远超出了课本,但是作为一个提问者,我们
也能看到他提问的方式是如此具有引导性和针对性,以一种高度选择的态度提出问题,我
并不反对这种提问方式,你应该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但是你把这些东西拼凑到一起
,就好象一个导演调度了现场,引导了演员,又在后期完成了剪切——最后你告诉我—
—你不对观众撒谎。
  我操。

  三,仪式

  前两天我看到一篇戴锦华的讲义,里面说:作为第三世界国家的一名女性知识分子。
  我们这块土地历来把身份认同当成生命的全部,但是我没有想到,本来应该是一个
更为纯粹的词:独立电影。现在也莫名其妙的被某些人视作身份与象征,在这一点上,
我觉得王小帅和贾樟柯一直保持着清醒,做好自己的事情,无所谓别人说什么,但是这
不妨碍一群围在他们周围拉虎皮作大旗的人去兴风作浪。就在前几天的那个誓师大会上
,我居然听到一句这样的结束语:这是一次盛会,这是一个仪式——让那些处于脑瘫状
态的老少导演退出历史舞台吧!
  这种话我好象在江青奶奶的发言中经常听到。而在场的导演王超的几句话则更让人
喷饭:“在过去的一年里,在国外,我听到的不再是张艺谋陈凯歌,而是十七岁的单车
,是安阳婴儿,是苏州河……。”我不知道王超去过多少国家,但是我想问问他都是听
谁提到的这些电影——是你接触的电影节评委,还是——观众?!你曾几何时真正放低
过姿态贴近过人群?
  我不反对生活中咱们偶尔装装蛋,但是装到这个地步,王超实在有点过了,不要说
什么婴儿,就连《我的父亲母亲》这样的电影,即使在欧洲,也很少有观众欣赏过,在
巴黎的大街小巷,到处悬挂的是好莱坞电影的海报,在《钢琴教师》的电影里,我们看
到音乐学院的食堂里还有《Frequence》的海报,也就是说,欧洲本土电影在自己的土地
上都难以扬眉吐气,惶论中国电影。
  而我不得不提一句,王超拍摄的那部《安阳婴儿》,号称是面对中国底层人民的电
影,我操,你拍了一部底层的电影给外国人看,却有哪个中国底层见过你的电影?哪个
底层看了你的电影能明白你说的是什么?真正底层的人是不会从录象带架子上拿你的电
影看的,他们自己的生活尚且顾不过来,他们真正热爱的是古惑仔,是刘德华,是三级
片我的哥们——你在艺术创作中描述了他们的生活,并不意味着你就拥有了贴近他们的
态度,恰恰相反,只为自己而创作的电影只能离大众越来越远。当然,如果你并不把观
众放在眼里,换句话说,观众并不与你的电影有关,那么我请你装,也装的像艺术青年
一点,不要还占上个“贴近生活真相”的头衔。
  而说到“第六代”,我不得不说,起用这个称呼本身就是你们自己扇自己的耳光,
这个词本身就是抹杀个体独立性的词,更是中国许多年来一直沿袭的“代际”分法,你
们自觉的承袭了这个词,却又对“上一代”电影工作者如此的缺乏尊重,一个人连自己
的源头都无法尊重,还提什么电影责任感?这样自私的为人,不用说拍电影时会有怎样
狭隘的视角。
  我们几乎快要送走一种意识形态,现在却迎来了一帮新的意识形态主张者,这种窠
臼,一直是我们自己在制造着。本书的作者程青松说:我们的血液里流动的是胶片。我
想起一个朋友说过的名言:你是在搞艺术,还是被艺术搞了?又好象吴文光曾经说过的
那样:有些人一提起电影就好象头上顶了一本圣经。
  我有点力不从心,因为这个话题实在无聊透顶,我们的思维已经快被媒体化了,说
出话个个都好象发表演讲,所以赖声川说过:媒体是人类文明制造出的最大的怪物。换
句话说,我觉得自己有点装蛋,我知道我们都有病,它无处不在。

li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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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210.39.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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