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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arey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信区: Music
标  题: 从《一无所有》到《我这十年》 (zz)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un Oct 13 23:17:27 2002), 站内信件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
  你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崔健《一块红布》

  中国青年对摇滚乐的强烈兴趣只是1986年以后的事情,崔健本人接触摇滚乐也只是在
1986年初。东西文化的激烈撞击,使中国人发现五千年文明的辉煌顷刻间成了一个古老的
神话。一时间,人们看到自己除了渴望,在物质和精神上一无所有。这种一无所有的时代
感类似于本世纪初西方人对“上帝死了”的哲语的认同。

  而就在这时,一介布衣崔健从风花雪月中超众而出,一袭朴素的黄军装,一把喑哑的
老吉它,一声忧郁的“我曾经问个不休”,顷刻征服了中国青年的心。1986年是国际和平
年,中国录音录像出版总社在5月9日策划了一次“百名歌星演唱会”,崔健的《一无所有
》,不过是一大堆歌星一大把歌曲中的一首。但正是这首《一无所有》,唱出了中国人民
的徬徨、困惑与失落的心情,是一个孕育着机遇和挑战的时代精神的自我证明。

  1986年至1989年的崔健,感受的是“独立寒秋”的寂寞。摇滚乐是以对传统文化的反
思而走出北京的小胡同的。出生在贫血的1961年的崔健,14岁时为了逃避上山下乡,在这
个带有悲剧色彩的别无选择中拿起了小号。(同样的体会,“1989”的臧天朔,“眼镜蛇
”的肖楠大概也有)1981年以后他一直是北京歌舞团一名专业的小号演奏员。但崔健在外
面世界的招摇,终于使他不能按照正常的生活轨道走下去,1987年崔健接到一个让他必须
限期离职的口头通知。职业死亡却导致他开创了中国摇滚乐史上最灿烂的一页,他的第一
批作品大部分都写于这一年。

  在崔健时代,摇滚乐的演出机会是相当难得的。为了争取更大范围的知名度,他只有
走进录音棚把音乐录制成盒带。崔健艺术生命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来到了,收有9首歌曲的
《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在1989年2月面世,投入市场后引发洛阳纸贵的繁荣。在香港和台湾
以《一无所有》为名出版,这和金庸的《射雕英雄传》进入台湾必须改名为《大漠英雄传
》异曲同工。这张专辑发行量在香港突破5万张,获得“双白金唱片奖”。崔健一夜成名!
对崔健早期伤口的研究,赵健伟那本打了官司的《崔健在一无所有中呐喊》最可参考,但
必须在剔除了那些充斥在字里行间的没有必要的性及生理行为的隐语之后。从《不是我不
明白》、《假行僧》、《花房姑娘》直至《出走》,我们可听到一个象征的人,对昨天的
迷惘,对今天的追求和对明天的希望。

  揭开1990年摇滚乐坛序幕的,仍然是崔健。他从北京出发,在全国11个城市作了持续
3个月的亚运巡回义演,从南走到北,从白走到黑,成为王朔所赞誉的“我们国家最伟大的
行吟诗人”。而同样值得在摇滚乐史大书一笔的是“1990年现代音乐演唱会”。这次音乐
会是中国摇滚乐的群体造型,也是摇滚乐从地下走到地上的一次典礼。登台亮相的乐队有
:“ADO”、“呼吸”、“状态”、“1989”、“眼镜蛇”和“唐朝”。除了曾经与崔健合
作的“ADO”,别的乐队都相当年轻。“呼吸”着力于挖掘摇滚乐中的城市主题,“状态”
由老牌歌手常宽领衔,“1989”的键盘兼主唱是风靡一时的《心的祈祷》的曲作者臧天朔
,“眼镜蛇”是中国第一支女子摇滚乐队,而两年名声大噪的“唐朝”则执着于撼动人心
的重金属风格。

  大陆摇滚乐队经常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变换组合,而“黑豹”和“唐朝”是难得的
比较稳定的乐队。“黑豹”走的是一条希望与人们交流的抒情摇滚的路子,《脸谱》、《
DON’T BREAK MY HEART》、《无地自容》等成为卡拉OK厅中的选曲,便是佐证。《黑豹》
专辑的宣传页上谈到了“黑豹”的发展和追求,这里抄录如下:“黑豹乐队于1987年初开
始他们的雏型,早期经历坎坷,在乐团上既不确定,在生活中也无援助,团员们对音乐的
热爱屡屡遭受挫折。之后吉它手郭传林决定退出舞台,专心经营黑豹乐队,经他大力整顿
,并多次改组之后,在1989年底,正式组成现在的规模。1991年专辑录音完成后,在香港
试探性推出的结果,竟然连获香港电台排行榜数周冠军,也因此在中国大陆造成大量的翻
版热潮,终于成为中国人世界销售量最高的摇滚乐队。“黑豹的团员……在中国大陆的摇
滚乐队中属于中间地带,不像比他们年长的乐手一般,在音乐中有强烈的意识形态主张,
也不像比他们更年轻的新一代乐手般放肆轻狂,他们在北京摇滚乐队大都极力开创风格的
时候,却选择了一条看似中性温和的道路,在伙伴间虽被视为有‘POP’的倾向,其实在音
乐中隐藏着强烈的气氛和深刻的感情。”“ 黑豹”主唱窦唯后来飘然而去,1993年第二张
专辑《光芒之神》因种种原因在行销上失败。

  1992年12月出版的《中国火·壹》和1993年3月出版的《摇滚北京》,是可以放在一起
讨论的。这是两张迄今为止集思想性与艺术性于一体的质量最高的摇滚合辑,出自张培仁
的《中国火·壹》的文案这样写道:“他们的作品都是来自于生活中真实的体验,在无处
可以渲泄解脱的时候在胸中累积压抑,在不得不唱出来的时候歌已成歌。每一个音符每一
句歌词后都有令人心酸的真实经历,而在乐风上的严格要求又使他们的作品完全符合自己
的创作理念,让人在听的时候已不是旋律与节奏,而是令人动容的真实泪水和心跳,‘自
己的音乐自己做’,‘我的生活我的歌’,‘不是我心里的话我不说’,在他们所有的坚
持和努力之下,在令人难以置信的艰困环境中,他们完成了所有的作品,开创出可能改变
时代的多元风格。”张培仁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我们觉得能与这些年轻而强劲的音乐
生命一起工作是极光荣的事,我们在这个行业中的最终梦想似乎从此就要展露端倪……”


  崔健自《解决》后,又在1994年出了第三张专辑《红旗下的蛋》,各地乐评几乎都是
异口同声地批评。一个共同的结论是:老崔老了,崔健时代已经结束。但否定崔健的论据
大都隔靴搔痒,所有对崔健的误读都是因为没有把崔健放在文化背景中考察。“红色”是
崔健摇滚乐中的集体无意识,这既是他获取听众的秘决,也是他渐被冷落的内因。在《解
决》中,崔健通过《一块红布》把红色的意象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到《红旗下的蛋》,从
歌页上手捧《毛泽东选集》的女红卫兵形象,就可以看出崔健仍然沉迷于对红色的回忆中
。但是时间在推移,现在摇滚乐主要的消费者,是60年代末或70年代初出生的新生代,他
们对红色的年代是陌生的。崔健注定要失败,这就是历史逻辑的残酷无情。到了下个世纪
的某一天,当人们回想20世纪末那段令人迷乱又催人奋斗的时光时,崔健作品将会再度热
销。这是后话。

  没人知道我们去哪儿,你要寂寞就来参加。你还年轻,他们老了,你想表现自己吧!
——张楚《光明大道》

  “后崔健群”用自嘲和调侃的情绪,代替了崔健的社会责任感和参与意识,并且有意
无意地消解人类所有崇高和美好的感情。又因为摇滚乐已经成为一种可以挂在嘴边上的时
髦,不再需要忍受饥饿和耐得寂寞,一时间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因此“后崔健群”的大
多数显得平庸。众多拼盘里的众多乐队,以太多形式化的重金属和太多肤浅的愤怒,暴露
了他们思想的幼稚与内心的空虚。但是其中佼佼者也是有的,而且多出了专辑,如郑钧《
赤裸裸?!》,窦唯《黑梦》,何勇《垃圾场》,张楚《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以乐队形
式出场的,则有“指南针” 的《选择坚强》,“Again” 的《创造》。

  郑钧最令人感兴趣的是他随意吟唱的表达方式,《回到拉萨》成为1994年歌坛上的代
表作之一。而像《幸福可望不可及》的焦虑,《灰姑娘》的忧郁,《商品社会》的尖刻,
《无为》的无奈,都为人津津乐道。窦唯所向往的一种纯粹的音乐境界,何勇的朋克精神
和张楚的人文主义,都能让人感受到摇滚乐世界的多彩和魅力。

  这里想多说几句张楚。张楚是中国最孤独的歌手,从10岁起就断断续续地流浪,在陕
西机械学院退学后身无分文地来到北京,瘦小的他在举目无亲的世界里只身闯荡,命运对
他反复无常,正如幸福之可望而不可及。他再度开始流浪,内蒙古、新疆、西藏……在张
楚与别人的合辑《一颗不肯媚俗的心》中,更多地唱出了浪迹天涯的惆怅。《西出阳关》
、《走吧》、《北方过客》和《一生祈求》,这些都是张楚对自己流浪生活的自述。“哦
,姐姐,我要回家!”那令人辛酸的心灵的呼唤,曾引起多少都市游子的共鸣!而在1994
年出版的专辑《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中,张楚却坐下来开始思想。仍然是出自张培仁的生
花妙笔:“这是94年的节奏,空气里有一种富裕的气氛,每一个人似乎都站在一场洪流之
中,等待着来自欲望的冲击。张楚也置身其中,看见从身边汹涌而过的人群,他依稀想起
生命里的许多画面:一点简单的浪漫,也许粗布衣裳,人们的笑容那时都还没有什么目的
。活得不太容易,却有许多天真。他静静地想,有一些美好的事物,终将一去不返。”

  中国摇滚乐的发展,从崔健的出现,1990年现代音乐演唱会的举办,到“后崔健群”
的粉墨登场,也不过十年时间。这十年只是中国大陆摇滚乐的创业阶段。1995年出版的一
张优秀的专辑《我这十年》的作者臧天朔,是和崔健同时代的音乐人。生于1964年,6岁学
习钢琴,中学毕业后在东方歌舞团打工,工作是舞蹈钢琴伴奏。离开“东方”后参加过“
不倒翁”乐队,到处走穴,还当过崔健乐队的键盘手。我选择《我这十年》作为本文论述
的下限,是因为我认为臧天朔是第一个具有摇滚乐史意识的歌手,《我这十年》是他的一
本生动的音乐自传,记录了他伴随着中国摇滚乐史历程的饱含着酸甜苦辣的音乐实践。“
我要到一个好地方,那里并不是天堂。/我要到一个好地方,有鲜花开满山的村庄。”《别
离开》沙哑的歌声唤起人们对过去岁月的点点滴滴的记忆。青春如梦,往事如烟,而昔日
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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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眼睛可以看穿天地,但我看不见小白,
         小白在咫尺之间再一次离我而去,我疯狂地咆哮着,
         我发誓我要把天地所有的一切都毁灭…
         那一天,我把十万天兵打得丢盔弃甲;
         那一天,我把四大天王通通丢进了粪池;
         那一天,我把号称天界第一的二郎神打得脑浆四溅……

※ 修改:·carey 於 Oct 13 23:18:08 修改本文·[FROM: 192.168.46.87]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192.168.46.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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