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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evermind (阿鬼当自强), 信区: Music
标  题: 音乐之魂:维克多·哈拉(二)
发信站: BBS 荔园晨风站 (Sun Jan 14 13:15:27 2001), 转信

从音乐语言本身来看,拉丁美洲音乐主要有三个来源。印地安人的基
本音乐模式是五声音阶,但它们已经有相当丰富的变化音,节奏一般是短
句长休止的单一节奏。西班牙人的影响表现为扩展音阶、扩充和弦,他们
还带来了6/8和3/4的双重节拍。黑人则增加了变化音的修饰和切分的2/4
拍子。这三个民族都是富有艺术气质、擅长音乐的民族。有人把拉美音乐
的这个发展过程称为本土音乐的混血化、再混血化过程。拉丁美洲拥有这
么丰富的音乐背景,在这辽阔、美丽的大陆上,大多数居民又说同一种语
言,共同的语言有利于音乐尤其是歌曲的交流,于是拉美音乐便处在一种
不断丰富的良性循环之中。

古巴著名作家阿莱霍·卡彭铁尔(1904-1980)也是一位音乐评论家。
他曾指出,在拉美音乐风格的形成中,歌手的演唱和乐手的演奏所起的作
用甚至比旋律本身更重要,他们富有个性的表现能力充分展示了拉美人的
内在抒情性。
  在现代拉丁美洲,歌手是一项重要的谋生职业。尤其是穷人家的男孩
子,但凡有点乐感,就能从父兄、叔伯或邻人处学会吉他弹唱,即便没有
其他机遇,长大了也不至于喝西北风。


  墨西哥城有一处独特的歌市。每晚日落至翌日黎明,著名的“加利瓦
尔迪”广场上汇集着上百个被称作“马里亚其”的民间乐队。歌市的一大
特点不是花钱听歌,而是花钱唱歌。墨西哥人自称,没有一个人在年轻的
时候没有光顾过这个小广场。有些在城里打工的农民甚至能在这里一夜花
光一星期的血汗钱。他们一手举着酒杯,一手端着小吃,在乐队的伴奏下
边叫边唱,这种时候,人们真不怀疑墨西哥人一半是在靠唱歌活着。地铁
里、公共汽车上的流浪歌手更是司空见惯。听说有些流浪歌手就这样一直
唱过边境,唱到美国,这也许是夸张,但在境内对他们免验票证则是一条
不成文法。

然而,真正值得拉丁美洲人民骄傲的是他们拥有一批朴素的民间歌手。
他们继承了印地安歌手的无名传统和“巴亚多尔”的流浪精神,在天地间
游走,在穷人中栖身。对于他们来说,唱歌远远不只是谋生的职业而是生
命的需要,就像一首歌里所唱道的:“歌手活着就是为了唱歌,为了亲身
体验热烈的冒险生涯”。这些歌手往往兼作词、谱曲、弹唱于一身,并随
时随地采集流传于底层的民歌。他们是漂泊于这块土地上的艺术之魂。

阿根廷人阿塔瓦尔帕·尤潘基(1908-已去世)就是这样一位现代
“巴亚多尔”。尤潘基长着一副黝黑的印地安人胸膛,他的歌声给人的感
受无法用任何雅的、俗的传统音乐语言来概括,那是心的颤抖和血流的搏
动,是附有音符的呼喊和叙述。像他那样的歌手,哪怕是城市出身,咬字
吐音都微微带有一点并非模仿的乡村口音,那是风土和行程对他们的改造。
我有一本尤潘基的歌曲集,集中了他从30年代起创作的民歌。读着这些诗
一样的歌词,我深切地体会到了人民对他的评述:“一个终身游走的旅人”。
他在一首阿根廷桑巴里唱道:“我是一个长驱不停的遥远、美丽的梦,总
是与石头和道路相逢,每当应该停步的时候,我却又四方漂游;有时我好
像那条河:唱着歌走来,趁着人们还没有注意,我又流着泪走远……”他
就这样不停地走着,流浪成了生活的方式,定居成了生活中的“旅游”,
直到有一天,道路的反复已经让他恐惧,一首他谱曲的潘帕斯草原民歌这
样唱道:“因为我不给木轮车的轴上油,人们叫我邋遢鬼……如果说我喜
欢听车轴吱吱扭叫,为什么要给它上油?沿着车辙走啊走,只有单调的节
奏,我总是走着那些路,什么消遣也没有……我不需要安静,因为我现在
连思想也没有;我曾有过可想的事,但是,那已经过去很久……我的木轮
车啊,我再也不给你的轴上油!”

真正埋藏在底层的歌,大多是一些悲伤的歌,并且带有隐蔽的或公开
的抗议性:“我的桑巴不歌唱幸福,因为乡亲们只有悲伤”;“我一路播
撒痛苦,歌声涂抹了我的足迹”。这些歌与底层人民的心声相濡以沫,明
显不同于粉饰太平的伪民歌,也与那些渺小的无病呻吟者格格不入。民间
歌手蔑视那些夸大个人痛苦、无视民众艰辛的蚊蝇之声:“失去了朋友的
孤单者,无论在家中还是在街上,都找不到一块喝酒的伴儿;只顾自己过
日子的人,对别人的苦难不闻不问,他在生活中一定没有所爱的人;躲在
一个角落里嘶喊的的家伙,谁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的歌唱给谁?”在人
民歌手的歌声里,爱情是裸露的心肺;“因为女人你是大地,因为男人我
是河流,我滚滚的血脉把你找寻,找寻”。在这些民间歌手的歌声里,山
河、故土是伤痕累累的身躯:“像一块从高处落下的卵石,我的歌声旋转
着,它是梦,是创伤。我像你荆棘丛生的悬崖断壁刚烈不驯,我就是这样
把你歌唱,亲爱的故乡”。这样的歌手根基深厚,绝不像当今的流行歌星,
轻易接受包装者的改造。阿根廷女歌手梅塞德斯·索萨享誉世界,但在国
内巡回演出时,她不乘飞机,常常自己驾驶越野车,在农舍歇息,为乡亲
们演唱,她的歌声也永远不背叛人民:“我无比深重的痛苦,曾远离家园
流浪,却发现四处寻觅的事物,就在我出生的故乡……我的乡亲们总把‘
查卡雷拉’(阿根廷民歌曲调)歌唱,他们的每一句歌,都来自心灵的深
层,如果你想听这样的歌,兄弟,请进我的小草屋,不用敲门。”

拉丁美洲的60年代是一个民间歌手得以展现其全部风华才貌的时代,
涌现出一大批继承了这种底层色彩和抗议色彩的歌手,他们在正义的社会
变革中成了人民的歌星,其中有一些人因为这种“名声”献出了热血和生
命。一位不懂西班牙语的朋友由于偶然的机会在西德出席了一场索萨的演
唱会并为之震惊:“一个穿民族服装的老太太,挥着一条小手绢;我根本
不知道她唱的是什么,但那激情的力量、浑厚的嗓音、朴素而高贵的气质
使我感到了一个民族的音乐潜力。”一个热情的德国听众告诉我的朋友,
在拉丁美洲有许多这样的优秀歌手,智利歌手维克多·哈拉就是在歌手的
战斗岗位上被右翼军人杀害的。
  就这样,我第一次听说了维克多·哈拉的名字。几年来,我一直在寻
找有关他的资料,直到最近一位朋友从智利带回了一本他的妻子写的传记,
我才更多地了解了这段可歌可泣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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