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园在线

荔园之美,在春之萌芽,在夏之绽放,在秋之收获,在冬之沉淀

[回到开始] [上一篇][下一篇]


发信人: Akira (梦想一条钱的河......), 信区: Music
标  题: 死者和生者的歌与呐喊--开心乐园嚎叫之夜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Fri Apr 27 19:32:32 2001), 转信

死者和生者的歌与呐喊--开心乐园嚎叫之夜
作者:MARIAH JOY

4月7日,北京,夜色清凉而浑浊,又一次顶着风在成府路上走,朝着开心乐园的演
出,带着点儿期待,也带着点儿善于预言者的自信,我知道那会是我想要的,清者
自清浊者自浊,能够选择自己喜欢的音乐去听似乎已经足够了。

搬了家的开心乐园在火车道的旁边,门口聚集了大量的看上去很摇滚的摇滚青年,
从中穿过,买票,票是印在胳膊上的印章,和熟人们逐个打招呼寒暄,这个变了头
发的颜色,那个又在哪儿穿了环儿,这个换了琴,那个又换了个乐队,这个圈子里
面的变化又快又多,目不暇接。

现在的开心乐园里面大了许多,这次来的人又多,实在热闹的很,舞台很高,光线
条件不是很好,音响效果后来看来还算差强人意。



有12支乐队参加当天的演出,所以时间会比较紧张,演出没有正式开始的时候许多
乐队已经提前上去调音了,演出顺序是抽签决定的,夜叉在最前,象是个下马威,
废墟和痛苦的信仰还有扭曲的机器在中间,让人有所期待,木推瓜在最后,保证了
演出后半部分的观众数目,这结果还算合理。

长沙的酒精中毒乐队不声不响的来到了北京,为这次演出暖场。他们的音乐听起来
象是从朋克改的硬核说唱似的,有一点鲜活的冲劲在里面,鼓手表现很好很卖力,
虽然乐队开始的时候没太放开来,等到进入状态留给他们的时间又不多了。从台上
下来后他们的象个孩子模样的主唱就坐在舞台边上我的旁边的座位上。他说他们是
5号到的北京,是自费,他说他看到北京的地下音乐环境不错,他看着舞台上其他
乐队的表演,神情专注。我想我们需要更多类似的交流,北京摇滚乐对于外地乐手
不是堂吉诃德的风车,也不是爱丽司的仙境,它至多不过是一种象征,没有被夸大
的理由,也没有被贬低的必要,它只是有必要尝尝的梨子的味道。

夜叉不知什么时候正式变成了一支有六个人之多的大乐队,主唱胡松,鼓手迟功伟
,贝司姜龙跃,吉他姜杰、肖阳,DJ王乐。姜龙跃和肖阳来自黑九月,王乐是原来
的贝司手,现在古怪精灵的他掌管着采样合成器,做开了据说自己最喜欢的DJ,还
戴了一个怪模怪样很象活结戴过的防毒面具,我说他戴了要比不戴更好看一些。开
始演的好象是新歌,其实我都有点迷糊,都怪夜叉的号召力太大,把现场的气氛烧
得开了又开,人们在和着恶狠狠的节奏POGO,都是汗流浃背的样子,舞台上也开始
拥挤,想向下跳的和不想被踩死的都拥了上来,后来演的我就确定都是《自由》里
面的东西了。除开了现场和形式上的东西,细细去听夜叉的音乐,还是相当有进步
的,采样合成的运用和新加入的一把吉他让现在的夜叉比早期的夜叉丰满了不少,
相信如果不是开心乐园的音响效果不是很理想,他们现在的音乐就是很有层次感很
有气氛的那种了。但胡松总是笑笑的样子和煽动的有点偶像化的台风却让他们思想
上的气势越来越模糊,让那些本来尖锐的愤怒变的有点象无的放矢,这样固然帮助
了他们音乐的推广,提高了他们受欢迎的程度,但念及他们所做音乐风格的灵魂,
还是不甚可取的。网络上有把他们和某些韩国偶像相提并论的过激之辞,这种说法
我是坚决反对的,可想想这种说法的来源,倒也不好掉以轻心。但是,即使退一万
步说,如果夜叉是偶像,我又非得崇拜点偶像不可,我一定会选择他们,而不是暴
发户一般的韩国人。

接下来的赤军的主唱扎了一头小辫子,贝司是个阴阳头,有很棒的台型,玩的东西
却没法引起人们更多的注意,还是很重很硬的音乐配上愤怒有余内容不足的说唱,
感觉没能做得张弛有度,但在后起的一些硬核说唱乐队中还该算是不错的,技术和
基本的意识都好,但毕竟是"后起"。在后来的北京青年周刊里看到演出预告中形容
这一场的说法是:"硬说组合,硬说、死说、不得不说!"听起来很有趣,不仅仅因
为能在那样一份广告时尚充斥的报纸里看到这样的内容,因为颜峻开始为它撰稿,
颇有点和平演变的味道,有趣的事情是所谓的"硬说"已经成为了一个固定的说法,
也拥有了属于它的时代,或者说迎合它的文化。

军械所的乐手看起来都面熟,想必做过别的乐队又组了这个,音乐做的有一点重型
,耳熟,特点仍是少,但其实还是喜欢被这样纯粹的节奏和嚎叫轰得忘乎所以的感
觉的,军械所里的弹药没有重量级的,但把你的矜持夷为平地的能量还够,尤其是
乐手们不遗余力的煽情让人不得不买帐,POGO的时候看见那么多飞舞的汗水、头发
和眼神,有一点恍惚,忘掉一些规则和标准其实很简单,把音乐当作一种平等的交
流其实也很简单,试着不做评论而全情投入的感觉一向不会坏,所以我看到喧嚣里
的安静,还有安静里的张扬。

扭曲的机器是相当有人气的一支乐队,继夜叉之后在全场掀起了第二个高潮。这是
一支说唱风格显著的有两个主唱的乐队,从曲风和演唱来看靠HIP-HOP更近一些。
这时候场地里的温度已经很高,汗水湿透了观众和乐手的衣服,扭机的几位成员纷
纷脱下了上衣,看起来很有趣,两个主唱王晓鸥,良凉被我们笑称为"腐败的肚子"
,但即使是身材欠佳,唱的时候动起来竟也是凶猛无比的。舞台上下交流的气氛变
得更棒,在"没有人给你面子"的齐唱中任情绪扩张。应该珍惜这样的时刻,我想,
不管是不是终将归于空无,不管是不是没有来由……但客观的评价一个乐队在有时
候是做为关注中国摇滚乐的人的一种职责,如果置评的话,我想,比起夜叉,扭曲
的机器在风格上的改变要做的少一些,作为一支有领军地位的乐队,只有成熟的风
格是不够的,只有在维护自己独特一面的同时做不断的更新和尝试,才能得到更多
的来自听众和媒体的关注和支持。

高虎在痛苦的信仰开始演出之前对我说等下会穿插一个行为艺术表演,本来在高温
下有点筋疲力尽了,听到这个又有些兴奋,几个小时前刚刚听了朱青生的那种学院
派的对行为艺术的阐述,几个小时后就可以看到民间的这种"行为艺术"表演,实在
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表演者是"美好药店"乐队的主唱,这支乐队本就以经常在演出
中加入各种表演著称,这次何国峰上台又是纯粹表演的目的了。他赤裸着上身,只
着一条上面缝了白色十字的红色短裤,手里是一盘电影胶片。开场白里说这也算是
向Kurt Cobain致敬的方式,我似乎才恍然想起了那位启蒙者、精神的兄长和永远
的朋友在我的意识里似乎已被蒙上了太多灰尘,有一点战栗,不仅仅因为怀念。何
国峰的第一个举动是将一块写?quot;笑"字的白色袖标别进自己的赤膊,这个痛苦
的过程持续了大约1分钟左右,他的身边聚集了几乎全场的摄像、摄影师,闪光灯
打个不停,当他成功的完成了这个行为之后,虽然没有在那别针上发现血迹,但他
脸上却有了血流不止的表情,我想,我也一样。上面写满了字的电影胶片被缓缓拉
开,表演者的思绪和嗓音也在缓缓拉开,在空灵绝望的歌声里,电影被拉过人群,
时空被拉过人群,情绪被拉过人群,在战栗的空气里呼吸是一种类似服用药物的经
历,黑暗即使被划破,也是极其容易愈合的……

忘记了人们在那样的气氛里醒转的时候有没有欢呼,但这并不重要,在学院派的现
代艺术理论里这样的表演似乎算不得行为艺术,至少我的现代艺术史教授是这样说
的,但表达的快感是自在的,何况,这种表达在被人听懂和接受。
我的老朋友痛苦的信仰每次都能给我带来新的喜悦和启发,这支乐队的作风和它成
员的为人也一向为我所欣赏和敬佩。这次演出的阵容是最熟悉的那支,主唱高虎,
贝司张静,鼓手张冰,吉他李豫川,在我心目中,这也是相当完美的一个组合。李
豫川是我非常欣赏的一个吉他手,他所制造的或凶狠或游离的音效是痛苦的信仰音
乐里很有光彩的一笔。张静的技术和激情都无可指摘,在音乐上也是十分勤奋的一
个。张冰是再度归来的鼓手,痛苦的信仰换鼓手之多倒也很著名,张冰是和他们配
合的较为成熟的。至于高虎,他在舞台上的沉稳,对音乐的坚持不懈都是有口皆碑
的。这支乐队已签约京文嚎叫,他们即将推出的唱片将会使全国的摇滚乐迷们领略
到这支地下音乐领军乐队带给这社会和我们思想最深处的一剂猛药。在当天的演出
里,他们出演的一首新歌《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让他们决不妥协的立场更加鲜
明,而演出后高虎所说的他们想在音乐的思想和形式上都有更多突破的计划则又一
次加强了我对这支乐队的信心,也许对他们的赞美之辞说得太多,但面对划破铁幕
和黑暗的哪怕一点点火花,我们都是应该精心呵护和扶植的,不妨让我们一起期待
它的燎原。

在树村的时候看过胖番茄乐队的排练,当时他们还从未演出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但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仅仅是因为两位主唱之一是一个女孩子,也因
为它堪称豪华的阵容,原T9的贝司手,畸体的主唱,吉他由李豫川提纲,在排练时
实力就已初见端倪,现场还有湿婆的主唱为他们搓盘,自然吸引了不少的注意。胖
番茄的音乐也是很有特色的一种,高洋唱的是生猛的英文男声说唱,王悦是清淡悠
远的中文女声唱腔,和技术型的背景音乐配合,有一点TRIP-HOP的味道。虽说看上
去还是少了些默契和演出的经验,但相信如果加以时日,这支有独特想法和表达方
式的乐队还是相当有前途的。
期待已久的废墟的演出开始的时候,主唱周云山提到了Kurt。很欣赏周云山对音乐
的态度,不被风格和风潮所左右。他把Kurt叫做朋友,我想,这很恰当,不想提到
他就是悲悲戚戚的感伤和盛世不再的怀旧,不妨把他看做已远行的一位朋友,给我
们留下了方向和方向背后的思考的一位朋友。废墟演出时对自己歌曲意境的完整进
入的状态是十分迷人的,你没法忽略那高亢清亮的FENDER吉他的旋律和沉稳诡异的
贝司和鼓的节奏和最根源最本能的唱腔在你心上划过时留下的痕迹,在这种音乐里
你很容易进入一种内省的超越的状态,这不是对喧嚣的质疑,没有必要质疑任何事
情,象个盲人一样的领悟,象个盲人一样的触摸,象个盲人一样的慢慢走过,这是
最适合闭起眼睛听的音乐。废墟对音效的掌握到了有些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徘徊
在那样的声音里是痛苦又惬意的事情,不用去揣摩和预料,只要任凭它挖掘你,挖
掘那些让你痛苦的混乱和让你惬意的宝藏,不会失望。

当周云山唱起Jesus don't want me for a sunbeam 的时候我想我有点想哭,人们
在欢呼,第一首NIRVANA 的歌在这受难的前夜响起,他们点燃了手中的打火机,我
看到一个女孩,虔诚而坚定地举起那小小的火焰,那是能相信一些什么的人,很美
。所有的暴躁和感伤都在这耳熟能详人人都可以轻轻哼唱的旋律里走开,泪光闪动
在笑容上,NIRVANA,本就是涅磐。废墟把这首歌演绎得很棒,我想我永远也不会
忘记,在春天的某个晚上,他们安静的演奏起这支曲子的样子,还有看着他们演奏
的人们脸上的,带着爱和悲悯和平和的表情。

一直到最后的嘶吼演出开始,我都处于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里,温度和音乐带走了
身上所有的力气,微微的痛感很舒服,在平台上,上去或下来。这支重型乐队将我
轰出了自己的思绪,带回了对音乐的评头论足,我想我很高兴,可以从他们的努力
里面审视他们,从每一个优秀的细节里找回自己对这种音乐的自信,也许最后的嘶
吼只是京城众多硬说乐队里普通的一支,但这不是错误,永远都不是,音乐和听音
乐都是很私人化的经历,爱它,不要忽略自己的责任感,这也许就够了。

昏热症被称为中国PRIMUS,很有灵气的一些年轻人,黑色的幽默,乐观的扭曲,尖
锐的病态,歌曲都是这样的形态:《钢铁是怎样没有炼成的》、《娃哈哈》,戏谑
里的无奈让人心痛,观众是放肆的开心,乐手是尴尬的释放,也许年轻也不过是一
场病,如他们的名字:昏热症,有一点昏一点热,病的不风雅,但至少彻底。

病蛹一直是支很努力的乐队,早些时候甚至有"演出狂"的嫌疑,经常可以看到他们
临时的加演,而他们的进步和潜力也是有目共睹的。病蛹的乐手都具有相当的基本
素质,如果可以在风格上找到更适合自己,更有创新余地的路子,这些执着的年轻
人实现他们的梦想并不难,吉他手在旋律上的把握和王珂对人声处理器的越来越妥
帖的运用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木推瓜是北京地下颇受推崇的一支乐队,有这样一个不怎么恰当的评价:木推瓜比
REDIOHEAD忧郁,比SUEDE病态,比苍蝇嬉皮,比THE CURE哥特……有些夸张,但至
少说明了他们基本的风格和号召力,他们的音乐是动人的,不仅仅因为一些刻意的
营造,而是其中果断的精神力量和清晰的悲凉与惨烈,他们把歌献给KURT,主唱流
着泪倒在舞台上,在重重的迷幻和阴暗中,我们看到的往往才是最清晰最真实的东
西,木推瓜是这样一种现象的传播者,这支风格微妙的乐队,是一个异端,也是一
个希望。

带着疲倦和兴奋吹到了开心乐园外面带着很多灰尘的夜风,我对自己说我爱这一切
,这时候,这一切,也会因为我的爱而慷慨。


--
Akira:我常常梦想一条由钱组成的河...... Akira:All i love is only YoYo......


 我还是情愿留在自己的黑暗中
 至少我还有你没有的那些自由
                              一切都为了生存给我的那些感受.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192.168.47.99]


[回到开始] [上一篇][下一篇]

荔园在线首页 友情链接:深圳大学 深大招生 荔园晨风BBS S-Term软件 网络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