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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in (回头浪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含泪的微笑——走近古龙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hu Jul 12 10:37:00 2001), 转信
我所读过的武侠小说并不多，但对于金庸与古龙两位大师的作品还是颇有所闻的，
我一直把武侠小说看作是人类内心世界的另类读本，它是文人世界中所能创造出的
最好的成人童话。能够写出令狐冲，韦小宝这等人物的作者一定会有一种从容睿智
的人生智慧，而拥有楚留香，陆小凤，西门吹雪的作者则无疑会是一位落拓不羁的
侠士，因为在这些人物的身上能够读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悲凉。与古龙相比，金庸是
温和而圆滑的，在世俗的世界中显得游刃有余，却缺少古龙决不苟同的气质；与金
庸相比，古龙则更象是一个孩子，外表的坚强与冷漠根本无法掩饰其内心的脆弱，
与这个世俗的社会格格不入，传奇般的人生际遇更给旁观的我们留下了无尽的憾然
。
相对于金庸的博大，我个人更偏爱古龙的高远。古龙的世界是侠骨与柔情的
组合，其中有一种让人无法抵御的浪漫情怀，无论是楚留香，陆小凤，西门吹雪，
还是李寻欢，叶孤城，沈浪，这些绝世孤高的剑客寄寓着古龙最为寂寞的内心世界
。他们既是惺惺相惜的知音，又是肝胆相照的仇敌，对于他们而言，败则意味着死
，他们决不苟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是他们的人生格言；他们的生命是与剑联
系在一起的，因为他们是一个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就是他们的人生信条。他
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孤独的个体，那是一种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孤独，那是一种
高处不胜寒的孤独，绝世独立的剑客再也没有对话之人，他们只能在自己的内心默
默固守着那一份孤独。正是在这样的孤独之中，花满楼的笛声渐渐地由远而近，带
着一股明净而沉重的忧伤，带着一个含泪的微笑，那样渗入骨髓，无可救药的孤独
让我们砰然心动，在这样从容与安详的忧伤中，我常常会想起唐人所写的一首诗：
“琵琶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正是
因为对人生有了如此深刻的绝望，才保留了这样一份从容与安详啊！
针对于现代人来说，我们的社会更多的是浪漫其外，现实其中，鄙俗名利之
徒淘淘者天下皆是。古龙的世界无疑是一个异数，只有处身在这样一个凡俗的世界
中，才能够感受到古龙的清高不尘，我完全想象得到古大侠一手把酒，一手拥美人
，长歌当哭，笑傲江湖的人生姿态，但那仍然无法掩饰古大侠内心的千古落寞。古
代伯牙弹琴，弹到高山时，在旁听琴的钟子期就会说：“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弹
到流水时，钟子期就会说：“善哉洋洋兮若江河”，钟子期死后，伯牙则再也不弹
琴了，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听懂他的琴声呢？古大侠一生诗酒浪漫，侠士美
人，却在生命最后的几年题下这样的落款：“于病后，非关病酒。不在酒后。”可
见美人的柔情并没有能够融化他的内心世界，而美酒也只能让他“借酒消愁愁更愁
”而已，正是彻骨的寂寞使古龙对人生再无所求。
“小李飞刀成绝响，人世不见楚留香”，这正是古大侠用生命写就的人生寓
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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