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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arey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李莫愁:爱是一种诅咒    慕容非花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Fri Jul 12 11:06:35 2002), 转信

我出生在金陵莫愁湖畔。

  我家门口正对着半湖的亭亭荷花,每到盛夏时节,驾一叶小舟的采莲女唱着江
南歌谣,在绿叶红花中穿梭不休,这盛满了昔日莫愁女心事的湖泊就变得欢快起来
。父亲给我取名莫愁,想来不止是愿我生得花容月貌,更希望我一生快乐富足,不
知忧愁为何物吧。

  五岁时,父母双亡,漫天的纸幡和哀哭声中,我陡然感到冰冷的寒意,第一次
我领会到,世上原来有这样令人眷眷然、舍不下的东西。这时,一个貌美如花的素
衣女子出现在我身畔,悠悠然长叹一声道:“失去之后才如此哀恸,为什么在他们
活着时不好好珍惜呢?”

  她向我招了招手,我就跟她走了,因为金陵再没有我亲近的人。很久之后我才
知道,她是江湖上武功最高的女侠:林朝英。

  林女侠带着我一直走,一直走,四月的桃花盛放到极致,一片片胭脂色的花瓣
沿路飘落,我满身满心都是香气,都是芳华,我想停下来把这迷蒙的美景看清楚,
林女侠却说:“花开得越美,谢时就越悲伤,不如不要开。两情相悦时多么欢喜,
分开后却生不如死,不如不要相爱。”

  终于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座巍峨的大山中的小小墓穴。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叫终南古墓。林女侠当即收我为徒孙,看得出来,她在这里也很寂寞。我不明白这
位不世出的女侠为什么要待在古墓里,但她只是摇摇头,叫我不要问,脸色忧伤极
了。

  十八岁那年,我因为想念山下的桃花和集市,偷偷溜出了古墓,也因此见到了
一个不该见的人。

  他叫陆展元。呵,陆展元。无论何时何地,当我的嘴唇轻轻念出这三个字,就
仿佛有一种魔咒施加在我身上。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他纸扇轻挥,他
潇洒出剑,他站在镏金的夕阳下朝我微微一笑,于是我心旌神摇,我十八年的美丽
和骄傲,我古墓里的清修和绝世武功全都谦卑地低下头来,我的心仿佛蒙上了不堪
负荷的重罪:

  我爱你,所以我,罪无可恕。

  后来,我经常溜下山去会他。师祖从不多说什么,但我想她一定知道,因为她
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忧郁,似乎预感到什么不详,而她的容貌也日渐憔悴了。只是我
都视而不见。爱情真是奇妙,陆展元和我走过的每个地方,即使平凡到只有一株花
、一眼井,我也觉得那是一朵绚烂的朝霞,一汪碧绿的翡翠啊。

  或者陷入恋爱中的女子真是愚蠢。我竟没有注意到,随着我奉献出所有的感情
,陆展元看我的目光渐渐失去了炽热,有时甚至流露出不耐。终于有一天,当我欣
然指着一对卖糕饼的老人说,我们将来也要象他们那样不离不弃时,他重重甩开了
我的手,沉声道:“我是永远也不会娶你为妻的!”

  晴天霹雳般的,他告诉我他已经决定要和何沅君成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我失去了理智,咆哮起来。他用厌恶地望着什么脏东西似的
眼神看着我,一言不发就走了。

  整整十二个时辰,我的心在沸水中煎熬着。第二天清早,我匆匆赶到他的住处
,想求他原谅我的鲁莽,回心转意,却看见那座雄伟的庄院张灯结彩、装扮一新,
围观的人个个喜气洋洋,交口称赞陆展元和何沅君佳偶天成、珠联璧合。原来,今
日,竟然就是他们的婚期。

  五岁时那种冰冷绝望的感觉又回来了,它像一个梦魇紧紧缠住我不放。宾客们
的笑脸那样冷酷地朝我步步逼近,我握紧了三尺青锋,疯狂地砍杀起来。“不要啊
!”一声熟悉的呼喊使我停住了。是他,我曾经最爱的人,我宁肯死一千次也不愿
他有毫发受损的人。而他却将我的心灵割得支离破碎。

  还有她,掀起红盖头的新娘子,睁着一双无辜的不知世间疾苦为何物的美目,
一瞬不瞬地望着我。今天不是你的婚期吗?你应该开心才对,为什么不笑?怎么,
你脸上有恐惧的表情?你为什么害怕?是怕我吗?我有什么可怕,我只是一个被遗
弃的可怜女子,我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忽然,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挡在何沅君身前不让我靠近。我的心顿时空了。
我的手已经握不住宝剑。我听见自己胡乱地说:“十年。我给你们十年时间。十年
后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来报仇!”

  时光如流,十年亦只是一回眸的长短。十年中师祖和师父都故去了,小师妹也
已长得亭亭玉立,眉宇间没有半分忧愁,一如当年的我。十年中我杀人无数,落下
个“赤练仙子”的名号。江湖中的人对我口诛笔伐,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可他们
不知道,我的罪过并不是从杀人开始的。早在十八岁那年爱上陆展元,我就已罪孽
深重。

  赴约当日的傍晚,站在南湖边,听采莲的少女含笑轻唱,我忆起幼时在莫愁湖
畔贪看荷花,常常会去掬一捧碧玉般的湖水,映出自己天真清澈的面容,那时的我
才是名副其实的莫愁啊。我也想起曾同心上人一起泛舟湖上,小桥流水尽收眼底,
而现在我们的心已经隔着千山万水了。

  如果冥冥中有神灵的话,那它一定恨我入骨。不然的话,为什么让我连陆展元
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只见到一对夫妻的坟墓,就连坟前那两株槐树都枝条交错、
声气相求,到死他们都是恩爱夫妻,到落幕我才发现,原来我只是配角。

  黄鹤已杳,我再也没有了牵挂。杀、杀、杀……可为什么,当我出手拍向那小
女孩后心时,那块我赠给展元的锦帕露了出来,我这一掌竟无论如何拍不下去。


  素底缎子上,红色的曼陀罗花娇艳可爱,翠绿的叶子相偎相依,仿佛永远也不
会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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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有一种隐隐的痛叫思念,
     有一种缓缓的痛是爱,
     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爱是错过,
     更有一生一世的痛是忘记。
     爱是一种美丽的痛苦,
     而爱上一个并不知道你爱她的人更是痛苦之中的痛苦。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192.168.46.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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