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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lysky (头发长了),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冤鬼路三部曲之二  樱花厉魂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Fri Dec 20 18:27:36 2002), 站内信件

长达几个月的枯燥实习期终于过去了。何健飞真庆幸自己能撑下去。回到校园之后
可要 好好休整一番。正准备回宿舍时却发现回宿舍的校道上挤满了人。何健飞连
忙问前边的 人:"怎么回事?"前边的人告诉他校道施工,今天又正值新生报名。
所以才会大塞车。

  何健飞望望自己手中一左一右两个包,再望望前方的人群,十几分钟也不挪动
一下,要 这么耗下去,非累得趴下不可。突然想起在网球场边有一条小路可以包
抄上去,嘿嘿, 趁这帮新生知道,赶快挤过去。

  主意打定,何健飞离开大队塞车人群独自向西北方向进发,这时,他发现周围
的人都眼 瞪瞪的盯着看。何健飞一边走,一边嘀咕:"看我干什么?难道没见过靓
仔?"走了不多 时,又觉得不像。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分明就像是发现了恐龙这一类
的珍稀动物一样。 困惑的何健飞又发现了另外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所走的
路竟空荡荡的。一个人影 也碰不到。这条路虽然说鲜有人知,但也不至于达到他
何健飞一人的秘密通道的地方, 尤其是情侣们,肯定会开辟到这里来的。难道学
校打击恋爱?

  正寻思间,不知不觉已走出了这条小路。花圃的栏上正坐着一个学生在那里搧
凉。何健 飞欢喜异常,这说明这条路并无异常。谁知那学生见到何健飞从那条路
走出来,竟像见 了鬼似的"哇呀"一声尖叫,转身就逃。何健飞喝声:"站住!"丢
下大包,飞也似的赶来 ,一把扯住那学生不让走,连声道:"我想请问一声,为什
么没人走那条路?"那学生颤 声道:"你是人是鬼?"何健飞一听,就知有古怪,忙
道:"我在外面实习了几个月,学校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并不知道,还望师弟告诉一
声。"

  那学生见何健飞说话谦恭有礼,脚踏实地,不是飘着的,才放了心,回首上上
下下打量 了何健飞一眼,才道:"酸你命大,你知不知道刚才的路叫什么名?"何
健飞道:"那只是 一条小径,好象没有名字。'那学生点点头道:"它以前是无名的
,不过现在大家都给它 安了个绰号,叫'哥哥道'。"何健飞惊诧道:"为什么叫这
么奇怪的名?"

  "说起这绰号的由来,可以追溯到三个月前。我们学校的一位女博士因为遭男
朋友抛弃, 精神上受不住打击,就发疯了。整天张着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到处乱咬
,结果咬伤了七个 人。其中一个手臂上的肉被整块地撕扯了下来,到现在还在医
院的重病房躺着呢,最后 惊动了校方。学校通知他家人领回去,谁知她家人比她
男朋友更狠心,见她疯成这样, 干脆把她丢在这里。没办法,校方召集了所有几
十个保安准备把她扭送到一个小木屋里 锁起来。可是那疯女人见人就咬,保安们
也个个不敢上前,又不准用电棒。后来不知是 谁出了个溲主意,找来许多长柄的
大铁笊子,硬是将那个发疯的女博士筑倒在地,然后 死命地拖她,


  那个女博士只是疯狂地大叫,或许是很痛的缘故吧,她叫得很凄惨很尖厉,有
几个女生 被当场吓哭,有些胆小的男生也不敢再看了。那个女博士挣扎着,手在
死命地抠着地上 的泥土,想往前爬,皮肤在铁笊子的摩擦下已经破损了好多处,
可是她好象不怕痛似的 ,只是向前爬,并且一直疯狂地大叫,叫啊叫,叫到一个
保安心神大慌,松了手。那时 她再也忍不住痛苦,就趁此机会张着那两排青森森
的牙齿,对准自己的脉搏狠狠咬了下 去……"那学生说得绘声绘色,何健飞却听得
心惊胆战,颤声道:"你……你也去笊了? 怎么说得这么栩栩如生?"那学生白了
他一眼道:"是我师兄说给我听的,女博士被筑的 那天,他就站在最前面。"何健
飞道:"那这跟'哥哥道'有什么关系?"

  "后来发疯的女博士自然就死了。在她死后不到两天,就有谣言传出来,说那
女博士其实 不是咬脉自杀的,在她没来得及咬断脉搏的时候,就已经被活活筑死
了。经过这种痛苦 过程而惨死的人,死后是绝对不会投胎转世,而会化成厉鬼的
。本来这谣言散播的事也 见惯了。可是到了第三天晚上,怪事就出现了。三个去
夜自修的男生打那里经过时,一 个男生不知怎么就发了疯,手足舞蹈的,嘴里说
着胡话,什么'树上坐着一个白衣的长发 女孩'之类的,随后就全身发青地倒地而
死,这件事故给校园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幸好我 们的现任学生会主席本领非凡,
你知不知道,学生们都暗地叫他们为'校园双雄第二'呢 。奔波了半天,总算力挽
狂澜,安定了人心。何健飞道:"那不就完事了?"那学生冷笑 道:"你以为呢?就
在事故发生的第三天,'哥哥道'上又死了一个女生,诡异的是,她在 临死前拼尽
所有力气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血字'哥'。这一次,学生会再也没办法控制 了。
'哥哥道'的谣言大盛,并且越传越离谱,'哥哥道'就此成为校园的最大禁地。

  '哥哥道'事件弄得全校人心惶惶,满城风雨。但是我们也以为这只是谣言,所
以一边平息 ,一边请警察来当谋杀案处理。一直到有一天早上,学生会的一个人
在'哥哥道'旁边的 墙壁上发现了用血新写的一首诗谣,我们才知道,'哥哥道'事
件真的是和女博士有关的 。因为据学生说,女博士在发疯时,口里会颠来倒去念
一些莫名其妙的词句,而那些词 句,正是写在壁上的那首诗谣。"何健飞忙问道:
"是什么内容的,念来听听。"

  求学莫入此门下, 走路勿近樱花架。 有缘无份终难免, 爱恨情仇怎怨他。


  而就在'哥哥道'上,有一个搭起来的为了便于藤蔓生长的小架子。不知在什么
时候,那 上面竟然满满地开了一架樱花。"

  何健飞听得一身冷汗,只听那学生说道:"学生会因此封锁了整条路,不让人
通过。 凡是强行要过的人,一律当违规处理。现在,报上你的名来。" 何健飞忙
辩道:"你们学生会封锁一定要拉封锁线的,刚才又没有人提醒我,不算强行 通过
呀!" 那学生冷冷道:"这么说,你是在挑学生会的错儿了,我们不拉封锁线,是
怕激怒厉鬼。 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会上报主席要求宽大处理的。还有,历
来晚上进'哥哥道' 的人都有死无生,有去无回。你是第一个平安无事走出来的,
检讨一下你为什么会没事。"

  这算什么问题?!何健飞气得哑口无言。他戴着舍利项链,不要说一个女博士
,就是一 百个女博士也近不了他的身,可是这些怎么可以告诉人?无奈,只好道
:"我叫何健飞。 至于为什么死不了的原因,大概那个女鬼见我帅,心地有善良,
所以不忍心下手。我也是 猜的。"那学生惊叫道:"什么!你叫何健飞?!"何健飞
没好气道:"又大惊小怪干什么 ?不要告诉我你的死人名单里面已经有何健飞这个
名字了。"那学生忙笑道:"不,不是 这样的。学长误会了。早说是学长,不就什
么事都没了吗?现在夜已深了,学长旅途劳 累,赶紧回宿舍好好歇着吧。"

  前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何健飞不禁疑窦丛生,试探性地问一句:
"不用 作检讨了么?"那学生笑道:"瞧学长说的,这些事对于您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 能够不被记名扣分最好,虽然疑虑重重,何健飞还是毅然提起了两个大包,然
后逃命般地 撤离了,心下还在不断寻思,却总也找不出为什么何健飞三个字就可
以通过封锁线不做 检讨的原因。

  不一阵子便到了宿舍楼下,何健飞遇到了第三件怪事。他的宿舍灯火通明,外
面人影重 重,站了起码十几个人,而且个个胸前都佩有红章--学生会的工作证。
何健飞心下勃然 大怒:好啊,说是放我走,原来是报告大队人马去了。这时宿舍
里走出一个人来,朝站 在走廊上的那些人道:"你们都散开吧,这么多人站在这里
,不要吓得他不敢上来。"何 健飞听着声音耳熟,细细一看,原来是学生会前主席
何铭,心下大喜,有他在万事都好 商量,连忙出声招呼道:"老何,为什么这么多
人在这里?"

  何铭见到何健飞,喜笑颜开,连忙把他让进宿舍里道:"怎么这么迟才到?已
经等你很久 了。"何健飞这才注意到宿舍里还坐着两个男孩,见到何健飞进来,都
微笑着站起身道: "辛苦学长了。"何健飞一愣,问何铭道:"这两个家伙是谁?"
何铭笑道:"坐在左边那个 家伙是学生会现任主席巩勇,右边的家伙是副主席刘灿
利,他们是特来拜侯你的。" 何健飞怎么料得到这两个人名头那么大,想起先前直
斥他们是"家伙",连忙道歉不已, 问道:"不知两位有何贵干?"刘灿利见何健飞
的态度来了个超级大转弯,忍不住"哧"地 一声笑了出来:"也没什么,刚刚在学长
宿舍里搜出三十公斤海洛因。" "什么?!""嘭嘭" 两声,何健飞左右两个大包相继
落地。 巩勇站起来笑道:"灿利爱开玩笑,学长别介意。其实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说完看看何铭, 何铭会意,出外道:"我为你们把风。"


  外面,月光如水,一望无际的铺泻在这静谧的校园里,隐隐的虫鸣鸟语中仿佛
有无尽书 卷之气。然而在这幽宁的背后,又不知藏了多少秘密,生生世世延续不
息。

  "'哥哥道'的传说?你说它是真的?天哪,我还以为是无聊的传说呢!" 巩勇
淡淡道:"学长所听到的传说八成都是真的。我们束手无策,才会来求学长帮忙。"
 何健飞斩钉截铁道:"主席还是想想会不会是有人恶作剧。那个女博士无论她的仇
有多大, 恨有多深,她只不过是一个新化的厉鬼,出来吓吓人还可以,若说是连
取这么多条人命, 她绝无这样的法力。上身一说就更是荒诞不经,它不仅取决于
厉鬼的修行,还有很多复杂 的条件,岂有说上身就上身的?" 刘灿利道:"难道没
有例外?" 何健飞道:"有!一是盗取佛道两门珍宝吸收精华,二是吸取大量冤气
提高法力。不过这 两条在校园里都很难实现。" 巩勇道:"但假如作祟的不是那女
博士呢?" 何健飞一愣道:"什么?" 巩勇道:"这件事远不是学长想的那么简单。
你听到的只是传说,还有大量内幕我们死死 把住,不敢向外透露。" 何健飞道:
"请讲。" 巩勇道:"当初我们对是否厉鬼作祟也半信半疑。大一的学生叫做徐传的
正好是九华山 俗家弟子,我们便委托他查探清楚这件事。他一连两夜外出,都没
见到所谓坐在树上的 白衣女孩;唯一发现的就是在图书馆出现了异常的灵气。"
何健飞接道:"他找不出,不就证明是谣传?" 巩勇道:"我也以为是这样,但是事
隔三天后,徐传和他的朋友一行五人去师兄处夜谈 归来时,在'哥哥道'处发生了
意外,三人倒毙,一个休克,而徐传就莫名其妙发了疯。" 这番说话从巩勇口中娓
娓道出,极其平淡,却在何健飞的心里一石激起千层浪。他不由 自主起身惊叫道
:"发疯了?" 巩勇点点头道:"是的。休克的那个经过抢救总算活过来了,可他也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才是我们来找学长的真正原因。"

  何健飞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不吭声。其实巩勇和刘灿利哪里知道,何健飞对
于徐传发疯 吃惊的真正理由:只要拥有一定修为的冤魂要取人性命都很容易,但是
要把一个人弄疯 ,尤其是一个法术界中人,就非得要有百年以上修为不可。能够
做成这件事的只有她-- 冬蕗!冬蕗,冬蕗,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大的牺牲,连音子
也一并给了你,你为什么还是 不肯放手,不肯轮回?


  刘灿利见何健飞神情异样,问道:"学长,你没事吧?"何健飞抬起头来淡淡地
道:"累 了。这样吧,我今天晚上会抽点时间去看那个徐传,你们明天把那个休克
的同学带过来 吧,我有些事要问他。你们放心,'哥哥道'的事就交给我吧。"两人
一起起身道:"那么 不打扰学长休息了。"

  月光还是三年前的月光,路也还是三年前的路,漫天樱花飘飘,清香扑面而来
。 踏着残瓣落红,何健飞站在路中央,声嘶力竭地向四周喊叫:"冬蕗,你给我出
来! 你不要以为跑到所谓的'哥哥道'上去杀人就可以骗倒我。图书馆的背后就正
好是冤鬼路, 而冤鬼路和'哥哥道'只隔一个草坪,你的冤气足以到达这些地方,
出来吧,冬蕗! 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啊?"

  话音刚落,四周立刻刮起一阵狂风,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在沙尘飞扬的前方
慢慢立起 一个白影,何健飞凝神盯着她哑声道:"冬蕗,你还不情愿放手吗?"白
影抬起头来,青 丝长发缓缓向两边分开,何健飞不由得一楞,长发掩盖下的只是
一张普通的脸,而不是 冬蕗那张清丽的俏脸。见不是冬蕗,而且身上也没带有厉
鬼特有的青光,很明显只是一 只普通的冤魂,何健飞口气顿时温和了许多:"你跑
来这里干什么?你一个孤魂野鬼不要 到处闲逛,碰上不知情的法士会把你镇压下
去的。"

  女鬼立在那里,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痴痴地望着何健飞,眸子里分明包
含着那种 彻底心碎的悲伤和绝望,她幽幽道:"你猜出了血色诅咒的秘密了吗?为
什么你还不来救我 ?"何健飞吓得倒退两步,诧异道:"什么血色诅咒?我不知道
。"女鬼听了,只是轻轻地 摇头道:"不可能的,你很久以前就已经猜出来了啊…
…"何健飞怔在那里,女鬼转过身子 飘飘摇摇远去,她那悦耳的声音还在空气中飘
荡:"你明明已经猜到了啊……"一股柔柔 的丝絮从何健飞脸上拂过,寒气扑面,
冷刺入骨。 何健飞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招魂铃突然响声大作,只见门口一个黑影
一晃,招魂铃又自动 停止了。

  何健飞在梦中吓出一身冷汗,醒来还是纳闷不已,等到开灯检视时,竟发现枕
边有一缕 青丝,软软的卷在角落里。刚才的梦是真的?何健飞手捏着那缕秀发,
仔细回想起自己 以前所遇到的各种冤魂,却总也想不起与血色诅咒有关的一点蛛
丝马迹,不禁摸摸后脑 勺道:"奇怪!我有答应过人家解开什么诅咒的吗?那只女
鬼八成找错了人。"望望东方 ,天色差不多大白,心知睡不着觉了,只好起来洗潄



  八点,巩勇和刘灿利准时来拜侯了。先进门的是刘灿利,他上前笑道:"学长
气色不错 呀,我们还以为学长没睡醒呢。"何健飞瞪了他一眼,心道:"你小子睁
着眼睛说瞎话。我 满眼都是血丝,你敲门象擂鼓一样,我能不醒吗?"巩勇只是站
在一边抿着嘴笑,待何健飞 坐下了才道:"学长去看过徐传了吗?" 何健飞点点头
道:"看过了。"巩勇忙问道:"怎么样?"何健飞捋起左手的衣袖让两人看, 只见
上面有一个青色的牙印,巩勇莫名其妙地道:"这是什么?"刘灿利想象力比较丰富
, 猜道:"僵尸咬的?"何健飞白了他一眼:"这是我去看徐传时,不小心被他咬到
了一口。" 巩勇顿时啼笑皆非,刘灿利笑道:"这又证明些什么?"何健飞放下袖子
道:"证明他是 真疯,我还一直以为他在用'假疯术'迷惑人呢。" 巩勇道:"那个
抢救过来的学生我已经带来了。学长要现在见他吗?"何健飞道:"好。"

  一个面容苍白的男孩被让了进来,他略带怯意地张望了一会。巩勇忙拉他到一
张椅子边 道:"不要慌张,先坐下。"抬头却见何健飞惊异地盯着那男孩,末了还
"咦"的一声,巩 勇问道:"学长,你认识他?"何健飞道:"不是不是,你叫他把经
过讲一下好了。"巩勇 转头对那男孩道:"麻烦你讲一下小武同学死的经过。"那男
孩一听到"小武"两个字,眼 神立刻有了变化,浮起了一层悲愤莫明的感情。

  "我叫常晓君,是徐传的舍友。一天晚上,我们几个宿舍一行五人去师兄处夜
谈回来。 当时已经11点多了,小武明显喝醉了酒,一路上都在高声叫嚷着。我想
起那发疯的女博 士就筑死在这条路上的,全身不禁寒浸浸的,就劝了一句:"小武
,安静点罢。那女博士 ……"小武没等我说完,一把将我推开,高声骂道:'这么
胆小,算什么男子汉?那疯婆子 死了活该!' 我吓得不敢再说什么了。小武为了
显示他大胆,故意把语调又提高了,而 且把脚步也放重了。我总觉得不是很妥当
,刚想再出声劝止一下,可惜已经晚了……后 来一想,假若我当时拼命地喝止他
拦住他,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说到这里,常晓君不 禁黯然低头。

  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常晓君接着叙述道:"我刚想开口,就看见小武抱着头
跳起来大喊 大叫道:‘好痛!我不要听!'我吓得上去抱住他连声叫唤道:‘小武
,小武,你怎么样 了?你没事吧?'旁边那三个同学都露出了惧色,其中有一个大
胆的上前帮我抱住小武, 小武只是死命挣扎着,两只手紧紧按住太阳穴,喊的还
是那两句话:‘好痛!我不要听!' 有一个同学无比惊恐地叫道:‘不好了!他一
定是触犯那个女博士了!他发疯的样子就 好象那个女博士当天发疯的样子一样!'
我听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那个大胆的喝道:‘不 要胡说!'那个人全身发抖道:
‘我……我不是胡说,真的……真的一样!'我直觉得全身 一阵阵寒意,还没有等
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小武的身躯已经渐渐软下来了,我大惊之 下低头看时,
只见小武的眼鼻耳处都涌出了鲜血,全身都泛起青色,好象中了毒一样, 脸上现
出一股扭曲的痛苦的神情。"

  "我心慌得不得了,忽然想起徐传会法术,忙向他看去,才发现他竟然远远站
在一旁, 丝毫没有上来看视的意思。我真料不到他居然是这种独善其身的人。我
忍了忍,对他道 :‘徐传,怎么回事?'他看上去似乎心神不定的样子,用一种畏
惧古怪的眼光缓缓扫过 小武身躯,迟疑道:‘我……他中了毒吧?'我再也忍不住
了,大声道:‘你不上来看看, 怎么知道他中了毒?这里又没有什么有毒植物,
他怎么会中毒?'徐传却死死定在那里, 不肯挪动半步,道:‘不用看了,他中的
是尸毒,非常容易传染,你也不要抱着他了。' 那个大胆的人顿时吓得放开了小武
。我气得扭过头去不去跟他搭话。

  "我抱着小武,拼命地叫着他的名字,并四处喊救命,但是没有人来,这也难
怪,这条路 本来就少人走,更何况这么晚。正在我六神无主,叫天天不应,叫地
地不灵的时候,小 武却突然醒了,抱得我紧紧的,脸上现出一种十分不甘和委屈
的神色,向我哭道:‘哥! 哥!哥--!!哥啊!!!~~~~~' 这时候徐传突然一个
箭步跃了上来,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把把他推开道:'不关你的事!'
我乍着胆子用力地摇着小武道:'小武,你醒醒! 我不是你哥哥!你哪有什么哥哥
?'这时小武的脸色突然变成青色,显得异常可怖,叫得 比方才更大声更用力:‘
哥!哥!!哥……哥啊!!哥--啊!!!'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 那个恐怖的'哥
哥道'传说,原来那个传说一直是真的,徐传一直在骗我们!我全身发抖, 毛发悚
然,终于忍不住向四处跪拜哭喊道:‘博士,你放过小武吧,我来帮你去找你的
情郎哥哥!'在不经意之间,我瞥见徐传怔怔地站在那儿,豆大的泪珠从脸颊上慢
慢滑过。 我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了,谁知他仍是站着一动不动。

  "而此时怀中的小武却安静下来,没再高声叫喊,不知怎地,我看见他的眼里
充满了彻底 的绝望,难道他已经知道他将不久于人世?他喘了几口粗气,忽然死
命挣扎着立起腰来, 伸起手直直地指着一边的青苔小道,用尽最后全身力气发出
了凄厉至极的一声哀嚎: ‘哥--啊--!!!'--那声叫声我现在想起来都常常全身
打个冷颤。当时我只觉全身寒毛 都耸立起来,因为那条小道就是‘哥哥道'传说中
把女博士尸体拖走的小道。女博士最终 还是不肯放过他,最终还是要走了他——
只听徐传在旁边幽幽叹了一声道:‘一切都完了 。'我心中涌来一阵剧烈的伤痛,
晕了过去,后来醒转才知道,另外两个人也死了,而那 个冷血动物就发了疯。"



  常晓君叙述一完,何健飞便忙不迭的问:"那青苔小道有什么特征?你们进去
看过吗?" 常晓君道:"我不敢进去,校园里关于女博士的另一个传说--拖她的时
候,她还没有死, 大片大片的血洒在路上,那是她留下的对世人的诅咒。她是被
拖死的。" 何健飞也觉得毛骨悚然,连忙岔开话题道:"整个过程中,徐传有什么
异常举动?" 常晓君道:"有,从我开始劝小武时,他在不停地看手表。我想他要
赶时间吧。" 何健飞奇道:"看手表?他看了多少遍?" 常晓君道:"十几次二十几
次吧,谁有空去算它。" 何健飞道:"看的间隔长吗?" 常晓君冷冷地看了何健飞
一眼,淡淡道:"为什么你对他那么关注?就因为你们都是 那些冷酷无情会法术的
人?我对他的事情很不感兴趣,也记不清了。" 刘灿利忙喝道:"晓君!不要这样
说话!"巩勇忙向何健飞道歉,何健飞淡淡一笑道:"无所谓,我被人 骂惯了。劳
驾,我想看一下徐传的手表。"

  手表被送进来了,那是一只常用的法界手表,上面除了刻有时刻外,还有天干
地支二十 八宿。何健飞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见并无异常,长叹了一声道:"真冤
枉!" 常晓君冷笑道:"你终于也认为小武死得很冤枉了?" 何健飞正色道:小武
死得一点也不冤枉,反倒是徐传疯得很冤枉。"此言一出,三人皆惊。 常晓君气愤
得站起身来,指着何健飞对刘灿利道::我早说过他们是一丘之貉,你还请 他来
?"刘灿利大吃一惊,望着何健飞左右为难。

  何健飞也站起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冷冷道:"随你骂!你想不想知道他为什
么冤枉?冤 枉就冤枉在他费尽心机甚至搭上了他才救了你这条命,你却在这一口
一声地骂他。你也 是学过语文的,你告诉我,这不是"冤枉"是什么?"常晓君甩开
他的手,怒道:"你以为 我会相信你的话?"何健飞一把揪住常晓君的衣领道:"我
就是让你相信!"巩勇在一边急 急摇着手道:"两位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何健飞充耳不闻,继续揪着常晓君道:"你不是九华山的弟子,是吧?"常晓君
怎么也挣 脱不了,只好怒目瞪视道:"我跟那种烂山没有关系!"何健飞冷笑一声
:"烂山?那你身 上怎么会有烂山上的东西?"顺手撕掉常晓君上衣袋的扣子,从
里面擎出一个结着丝络绦 子护身符,上面佣金线绣着两行字"圣祖开天,成于九华
"。常晓君惊异道:"咦?这不是 徐传的吗?怎么会在我这里?"何健飞放开他,望
着踉跄退了两步的常晓君大声道:"你 也知道这是他的了吗?你以为你真是痛得晕
了过去吗?你以为你那么好运,其他的人都 死了,而鬼不敢动你吗?你错了,你
在这件事从头到尾完完全全错了。告诉你,没有这 个东西,你早向阎罗王报道去
了!"常晓君听到何健飞这一段话,当真是晴天霹雳,噙泪 摇头道:"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何健飞放缓了口气道:"他不告诉你,自然有他的原因。" 常晓君抬头道:"你
是在帮他开脱,所以编了这谎话唬人,是么?" 何健飞气得无以复加,转身一把抢
过刘灿利手上的手表,道:"好!我今天就跟你解说个 明白。你知道他这表跟一般
手表有什么不同吗?"一边把那只手表送给他看。常晓君略带 迟疑地望望那只表,
道:"表里刻了不止……"何健飞不耐烦地打断道:"那是法术界中人用 的表,没什
么不同。我用的也是这种。我叫你看的不是这个。"常晓君再仔细打量了好几 眼才
道:"好象它的……表带特别光滑,是打磨过的。"讲到这里,常晓君声音一抖:"
难道 说……"

  何健飞接口道:"不错!他看了那么多次表,看的不是时刻,而是表带。更确
切地说, 是看在表带里映出的在你们后方的影象。" 刘灿利连忙插问道:"他从表
带上看到了什么?" 何健飞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他看到了一个很怪异
的东西。这就是他看了那 么多次手表但是久久未发一言的真正原因。他不知道那
个东西是什么,所以他才一次次 地看手表试图确定它。" 常晓君急急道:"他可以
先告诉我们的。" 何健飞反问道:"告诉你们干什么?是坐下来一起商量,还是告
诉那东西我们都已经发现 你了,还不快过来杀人灭口?"一席话抢白得常晓君哑口
无声。 何健飞继续道:"那东西就是害死小武的罪魁元凶。徐传一定是在最后一刻
终于对比出了 那个东西和他的法力差。我不想贬低他,但是从现有的信息来看,
他是远远不能跟那个 东西对抗的,所以他的态度变得更加谨慎。一个训练有素修
行定力都不差的法术界中人, 是不会象你一样见到什么情况都奋不顾身地扑过去的
,否则有几千个也死完了。为了把 第一手资料保存下来传给后人,为了校园的噩
梦终有一天会终止,他必须得活下去。 你说他苟且偷生也好,说他贪生怕死也好
,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一番话从何健飞的嘴里滔滔不绝涌出来,把常晓君彻底击垮了。他身子一软,
瘫在椅子 上,喃喃道:"这么说,他……"何健飞沉声道:"他赖以保护生命的护身
符都已经给你了 ,他已经拿不出任何厉害的法器来护佑自己了。他实际上是把生
还的机会给了你,你明 不明白?可是如果只留下你这个东西来,一张口只会叽里
呱啦到处乱骂人,是于事无补 的。所以,他也必须活下来。昨晚,我去医院看他
,发现他的身上竟隐隐约约现出一个 青黑色的古怪印记。我总觉得这个印记好面
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直到今天早上, 我无意中才想起这个古怪印记是什么
,从而也清楚了他是如何保全性命的。"常晓君忙问 道:"是怎样的?"何健飞道:
"他发疯不是那东西造成的,而是他自己用诅咒咒疯的!"


  三人大惊,齐声问道:"什么?!"何健飞道:"那是中世纪被欧洲巫女们联合
消灭的 古罗马尼亚废教派古迪鲁神的标志。那个教派崇尚用信仰者的头颅和热血
来献祭,并借此 来提高他的法力。这种惨无人道的方法最后激怒了欧洲魔法协会
,将他封住了。但是传 说古迪鲁神并没有完全消灭,他一直寻找机会实体化。据
说古迪鲁神所下的诅咒如果不 经正确的解咒办法是无法破掉的。换而言之,就是
不会受到任何外界的侵破。他是借助 古迪鲁神的力量来阻止那东西对他的加害。
他是以血抗血,以邪对邪。虽然是迫不得已 ,但是我想毕竟违反了佛门宗旨,也
违反了天道常理,减寿恐怕……" 说到这里,何健飞望望常晓君道:"他无法挽救
小武,所以他会哭。他救你,是情之所趋; 他自救,是理之必然。请你说说,他
还有什么是无情的?不对的?你不要老垂着头在那里, 我说的话你到底明白了没有
?"

  巩勇见气氛缓和下来,连忙从中调解道:"论理,晓君他的确是太冲动了,但
是发生 这样的事情也怪不得他。学长说他几句就好了,不要紧逼着他。"何健飞咂
咂嘴道:"不 说了。一来说完了,二来口干了,我喝水去。"他将手表丢给刘灿利,
赶忙跑去拿杯子。 常晓君垂着脑袋,双手掩住脸,任凭泪水冲洗脸庞,哽咽道:
"我……竟然对他这样……" 说着突然站起身来旋风般地刮向门外,刘灿利大惊,
死命扯住他叫道:"你要干什么?" 常晓君哭道:"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徐传!
"巩勇也忙跑过来扯住叫道:"你不要这么 冲动行不行?"常晓君愤怒地望向两人,
喝道:"放手!"他的眼神如此可怕,吓得刘灿利 和巩勇同时一怔,却坚持扯着他


  何健飞最后连一口水都没喝下,全吐在痰盂里了,实在忍不住,走过来指着常
晓君道: "你是不是一点脑瓜子都没有?我刚才说什么来的?那是古迪鲁神下的诅
咒呀!没有它的 解咒办法是破除不了的!你会吗?你跑过去干什么呢?是一刀结
果了他,还是抱着他大 哭一场?我都被他咬了一口,你就活该给他咬七口八口的
!"常晓君茫然望着何健飞,半 晌奔回室内伏床大哭。何健飞无奈地对巩勇和刘灿
利道:"你们以为我很喜欢骂人吗?象 他这种经历过大喜大悲的人情绪波动很厉害
,如果不当头棒喝疾言厉色他是不会清醒过 来的。这下子口真的干了。"

  刘灿利上去安慰常晓君道:"不妨事的。学长也未必肯放手不管,他自然竭尽
全力尽快 使徐传恢复正常的。我说的对吗,学长?"这小子使激将计?何健飞瞪了
他一眼才道:" 这个自然。但是收集解咒用的道具比较困难,而且还要去查找咒语
,先缓几天再说吧。 我想先去那条青苔路看看,里面肯定大有文章。"他心下唏嘘
不已,一番折腾终于洗刷了 冬蕗的嫌疑。按照她的个性,历来是光明正大一齐杀
光的,不会象这次这般如许曲折。 那么那个坐在树上的女孩到底是谁?徐传看见
的东西又是什么?它跟那个女孩是否有联系 呢?

  "哥哥道"对于何健飞来说并不陌生,在三年的时光里,他走了不下一百次,可
是要 不是常晓君一番话,他还真留意不到旁边那条青苔小道。长得半人高的杂草
和旺盛的野花 几乎把那条小道遮了个密密实实,路上的青苔有几尺厚,跟旁边的
绿化带很相近,不留 心都看不出来。何健飞拿出招魂铃凑近路口,不见任何响动
,才放心进去。一只脚刚 踏上小路,就"哧"地一滑,差点摔了个四脚仰天,吓得
他忙不迭地逃了出来。

  惊魂初定的何健飞这才发现刚才落脚的地方竟蹉起一大块青苔来,里面有些鲜
红的 颜色。血苔?!何健飞顿时有点想呕,这里想怕不止拖过女博士一个人的尸
体吧? 何健飞心有余悸,可是不进去意味着断掉线索。没办法,他只好捡起一根
树枝,一边刮 一边走,还要一边忍受那刺鼻的腥臭味。里面依旧是野草遍布,举
步维艰,此时,何健飞 真恨不得变成千手观音,空出多几只手来斩掉野草。正走
之间,挂在腰间的招魂铃突然 有了响动,再向右走了几步,招魂铃的响声渐强,
到最后简直是狂响不绝了。何健飞终 于停下来,悚然抬头,只见四周围都是草,
什么也看不见。何健飞连忙四处扒拉,原来, 在右手处隐藏着一个废弃的防空洞
。黑黝黝的洞口隐隐露出一种凶气,一股更浓重的 血腥味扑鼻而来。

  何健飞真庆幸自己带了手电筒来,先往地上照,左上角堆着一叠高高的泥堆,
其他都是 那些恶心的血苔。何健飞正想弄开泥堆瞧瞧,经过洞壁时,招魂铃近乎
疯狂地响起来, 何健飞一惊,止步不前,缓缓地拿起手电筒向墙壁上照,一瞬间
,他似乎停住了呼吸, 只听"哐啷"一声,由于过度的恐惧和惊讶,手电筒重重地
摔在地上。墙壁上有十个年月 久远但仍十分清晰的黑字:"只因冬蕗死,情恨两难
灭。" 冬蕗?又是和冬蕗有关?!刚 刚排除了是她做的,老天好象是故意戏弄他
何健飞一样,又送来这条警示。一刹那,何 健飞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舍利子放出
淡淡的金光,包围全身,何健飞知道这里凶气强大 ,若没有法器护身,绝对不可
能进来,这么说,这十个黑字无疑就是揭示"哥哥道"行凶 的最直接线索。

  究竟是谁会在这里写下这十个大字呢?何健飞陷入苦苦思索中,冬蕗,冬蕗,
对了, 难道是阿强写的?错不了,能够发出这么大冤气的就只有他有这个功力而
已。忽然,舍利 子金光大盛,何健飞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向他涌来,何健飞
大惊之下,顺手挥出法 水,布成结界。洞中的凶气被结界阻住,相持了几秒,等
结界失效后,何健飞已经逃之 夭夭了。


  何健飞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找到了正在西藏旅游的李老伯,谁知李老伯游兴正
浓,死活 不肯回来,何健飞只好骗他什么冬蕗重出江湖,冤鬼路风云再起,这条
路缘由是因你而 起,你不能推卸责任之类的,才勉强把他拉回来。

  何健飞为什么不对李老伯实话实说呢?这里面有一个缘由。当年何健飞和李老
伯一起把 阿强的魂体送上五台山时,李老伯曾向他打听,他与阿强来世是否还有
足够的缘分再做 兄弟,何健飞特地为他们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只要李老伯多行
善,就能弥补阿强的 罪孽。谁想现在凭空生出这样一件事来。李老伯和阿强的友
情之深,何健飞亲眼目睹, 难保他为了包庇阿强而抵死不肯承认真相。这样一来
,线索和根据就全部断掉了。不如 来个突然袭击,在震惊之下,人的心理防线最
为脆弱,口不择言。这样做虽然有点对不 住李老伯,但是为了校园安宁,也只有
出此下策了。

  李老伯只是认为扫荡冤鬼路时不小心漏掉了几个,何健飞不敢一个人去,所以
诓了他来 。直到何健飞把他带到那条青苔小道前时,他才觉得有点不对劲,问何
健飞道:"冬蕗不 是在冤鬼路吗?难道这里也算冤鬼路的范围?"何健飞笑道:"忘
了跟你说一件事了,那 时在弄完冤鬼路时,我在那里布了一道结界,冬蕗无法在
那里安身,所以转到了这里。" 李老伯惊叹道:"哇!你的结界好厉害啊!既然这
样,你也在这里也布一个结界,把冬 蕗逼出来不就成了?又把我叫出来干什么?
"何健飞这才发现说漏了嘴,连忙干笑几声道 :"这个……有一个原因,因为当时
她法力比较弱,现在她又变强了,因此我布不了了。" 李老伯又问道:"冬蕗的法
力为什么恢复得这么快?校园里有很多冤气给她吸吗?" 惊觉撒了一个圆不了的谎
,何健飞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本来就不擅于撒谎,现在怎么 下台?李老伯已在一
边冷冷地道:"小子,要骗人也要看清楚是哪根葱。"何健飞苦笑道:" 果然不愧是
'校园双雄',奸诈狡猾非常人能及。"他这么一说,倒把李老伯说笑了:"你 不用
笑里藏刀,骨子里头带刺儿地讥讽我,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要瞒着我?"

  何健飞左右为难,心中何止掂量过千万遍,李老伯却等不及了,抢先进入那条
小道里。 何健飞连忙追上去,把舍利项链递给他,道:"带上这个,要不然你进不
去的。"李老伯 听到这话,竟不由自主全身狠狠一颤,舍利项链是佛门珍宝,除了
那次在庙里万分危急 ,何健飞自顾不暇的情况下给过他,想到这里,李老伯紧紧
盯着何健飞道:"能不能告诉 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条小道血腥味这么重
?"何健飞无言以对,半晌,才道: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李老伯又道:"我戴
了这条舍利项链,那你怎么办呢?"这个问 题可比以前的那些好答多了,何健飞笑
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难道我是专门靠护身符混 饭吃的吗?"李老伯这才接过项
链,然后一声不响向前方奔去。何健飞苦笑一声,也跟了 上去。


  当李老伯看到何健飞指的那十个字时,情况居然和何健飞大同小异,手电筒再
次摔到 地上,不同的是李老伯站不住脚,还踉跄退了两步,全身战栗,好象是遇
见了猛兽般, 何健飞连忙上前扶住他,正想寻些话来安慰他,突然,李老伯指着
那十个字问出了最让 何健飞惊异的话:"那是谁写的?"

  虽然短短五个字,但对于何健飞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击得他脑海一片空
白, 差点瘫坐在地上,身体僵硬,望着李老伯那惊讶得好象要竖起来的白发,难
道他讲的都 是真的?? 何健飞好半天才口齿不清地道:"不……不是阿强写的吗
?"李老伯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当然不是,一点都不象。"话一出口,他立刻明
白了何健飞的意思,叹道:"我怎么会 庇护他呢?但确实不是阿强写的。"何健飞
的脸色已变得相当难看。不是冬蕗,不是阿强 ,还有谁拥有这么强的法力?

  正在这当时,挂在何健飞腰间的招魂铃却轻声地响起来。何健飞脸色一变,对
李老伯 道:"情况不太妙,凶气已经向我们逼过来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话刚说完,招魂 铃的响声突然加大了,何健飞一愣,对李老伯大叫道:"你还不快
走?凶气已经发现了人 气,很快就会将这里包围起来,到时连如来佛祖都救不了
了!"李老伯犹豫道:"那…… 那你呢?"何健飞气得一把将他推出洞口:"我不挡
着它,你哪有机会出去?"

  李老伯离开洞口不久,招魂铃已经近乎疯狂了,"停!"何健飞一道黄符封住了
招魂铃。 算算李老伯将近出到路口,何健飞这才向洞外跑去,不料一道杀气刚好
赶到,将何健飞 又逼回洞里。何健飞心中叫苦不迭,倘若被它困在洞里,便是十
个何健飞也死完了。当 下不敢怠慢,向外挥出一串念珠,念道:"临、兵、斗、者
、皆、阵、列、在、前!"念 珠排成北斗七星形状,向凶气逼去。凶气没想到何健
飞会来这一招,往旁边微微一侧, 何健飞就趁机闪出了防空洞。

  此时,数十道凶气已经集结到一块,气势汹汹地向何健飞赶过来。何健飞没料
到会来得 这样快,不得已拿出了刚在五台山巧取豪夺来的宝物--乾坤镜,喝声:
"乾坤借法!"当 日太阳光正当猛烈,乾坤镜借助太阳的光华焕发出一道耀眼的白
光,笼罩住何健飞全身 。那些杀气低嘶一声,不敢再靠近。

  李老伯已经走出了路口,等了半晌都不见动静,正想进去瞧瞧,正好看见何健
飞高擎 着一面镜子一样的东西,全身有虹霓笼罩,背对着他,一步一步稳稳地走
过来,大喜道: "你为什么这么久才出来?我刚想进去。"何健飞转头笑答道:"你
答得真够轻松,我却差 点出不来……"说到这里,话突然顿住,脸色大变,两眼死
死盯住什么,面上已变得象死 鱼肚皮那么惨白,全身因为极端的恐怖而剧烈战抖
。李老伯大惊,刚问了一声:"怎么回 事?"只听"哐啷"一声,那面镜子居然从何
健飞颤抖的手中脱落而出!同时,数十道杀气 齐齐象千军万马般嘶杀着冲过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老伯大吼一声:"住手!"抢到何健飞身边,一把拖着他
就跑。 凶气也在同一时间杀到了。刹那时,舍利项链迸发出万道金光,犹如一朵
金莲精华绽放, 李老伯一瞬间居然看呆了。杀气象是猛兽遇见了火一般,忙不迭
地后退,不多时已经消 失殆尽。 李老伯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把那
面保命的镜子掉下来,吓死我了。" 何健飞突然指着青苔小道里的一棵参天大树道
:"我看见了!就是在那里!"李老伯连忙 往那棵树望去,却什么都看不到,顿时
莫名其妙:"你看见了什么?什么在那里?" 何健飞急速喘着气:"是那个白衣女孩
呀,那个'哥哥道'的白衣女孩呀!!"李老伯仍是 茫然不解,如同云端雾里。

  原来刚才何健飞转身对李老伯说话的时候,正好对着镜子。乾坤镜虽然是佛门
宝物, 但是毕竟是一面镜子,具有反映影象的功能,何健飞在无意中瞥见镜子里
映出了一棵参天 大树的树顶,一个长发披面的白衣女孩飘飘摇摇地坐在树枝上,
白裙随着风向摆动,虽 然头发遮住了面孔,但何健飞还是感觉得到长发后面有一
双冷冷的眸子在静静地凝视着 他。今天太阳这样猛,这里离孙中山铜像又近,况
且还有乾坤镜和舍利项链两大法力场 交叉干扰,她还可以这么悠闲地坐在那里,
何健飞如果不是偶然机遇,根本发现不了, 这么说,她的法力和他自己相比……
想到这里,何健飞全身寒毛耸立,再也克制不住自 己的心神,让乾坤镜脱手而出


  竟是他一直推理错误。原来已经出现了一个新的角色。那个人一直暗恋着冬蕗
,只是 因为阿强的才华横溢,冬蕗的芳心暗许,他不得已将对冬蕗的情深埋心底
,最终由于冬蕗 的突然死亡彻底扭曲了他原本畸形的爱,同时也点燃了熊熊的复
仇之火。但是何健飞始 终参详不透的是"情恨两难灭"的"情"字,为什么冬蕗死了
以后"情"才难灭,难道他一直 不知道自己喜欢冬蕗的吗?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
确定的,那就是在冬蕗死后不久,他 也以身殉情了,说不定那恶毒的二十三童子
阵就是他教的。

  这么说,只要查出那个人是在哪年死的,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了。李老伯道:
"可是, 当年死的有二十三人,很难查找得出谁会有异心。"何健飞摇摇头道:"不
,二十三童子 阵要求严格,每个人必须心底纯净,不带有丝毫怨恨。所以,他一
定不是冬蕗那个班的。"

  于是,二人又匆忙地来到了档案室,开始查找五十年代的死亡人员记录。49年
的记录 被李老伯抢先拿到了,何健飞只好去翻50年的,记录上面只有三个名字,
都是女的。何健 飞又去拿51年的,在他看来,只要当时和冬蕗同校的,都有可能
。一拿过档案,两个再 熟悉不过的名字顿时映入眼帘:张君行、施婷。对了,51
年又发生了张君行事件,冤鬼 路的规模得以扩大。不过……何健飞一拍自己的脑
袋,调查了这么久,他居然没想到这 个疑点。那个人的真正面目原来是这样的!



  李老伯在那边非常有耐心地一个个确认那些死亡的名字,49年死的是最多的一
年, 他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全部都是和冬蕗同班的,也就是说,那个人并不
是在49年殉情 的。一抬头,却见何健飞望着书架发呆,叫他道:"你干什么发呆?
我已经查了,都是 一个班的。" 何健飞道:"不用查了,他根本就不是在49年死的
。真正的线索和证据在于51年。" 李老伯肃然道:"你找到了?" "还记得施婷的事
情吗?当年我在镇压她的时候,她一句话没说,也不抵抗,这一点我始 终不明白
,但是现在清楚了。" 李老伯对于何健飞突然扯到毫不相关的施婷身上莫名其妙,
连忙打断道:"施婷的事等 有空再说吧,这线索……" 何健飞好象没听到一样,继
续道:"本来当时她可以潜进日记里,有实体的灵会非常凶悍, 可她只是静静地站
在那里,似乎专门等着我来收服。我想起师父说过,六道轮回是天之 常理,违反
天道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因此冤魂们是靠着一口怨气不散来抵对痛苦的。 所以
,我想,是不是施婷已经无法忍受了所以才选择了解脱。毕竟依附的后果是不能从
 自身获得解脱的。" 李老伯终于听出了异样:"你是说,施婷到了后来已经没有恨
意了?"

  "不,我们都错了。"何健飞悠悠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施婷她由始至终
都没有恨, 有的只是对张君行的爱啊!!只不过那是一种被扭曲的爱,一种因为
无法得到而畸形的 爱。" 李老伯惊得目瞪口呆:"怎么可能?那本诅咒日记明明就
是她对张君行恨的产物啊!" 何健飞道:"所以说,我们都错了。别忘了,施婷是
自杀的,她自杀后依附于张君行的 日记上,并立誓杀死所有保存日记的人。你不
觉得她这个誓很古怪么?你再想想,如 果她是真的恨张君行的话,张君行已经死
了,这个毒誓对于他并没有任何的伤害作用, 而能够有机会接触并保存日记的人
除了警察以外,只是也只会是张君行的好友。所以施 婷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她
是想通过对张君行身边的人的迫害来逼使他回心转意。但是 当张君行抛下她毅然
轮回的时候,施婷就已经在等着解脱的一天了。长达五十多年的折 磨已经使她万
年俱灰,她不仅生无可恋,而且也死无可恋了。这也是她最终放过沈放的 原因。"


  这一番话在李老伯听来简直是天方夜潭,施婷"坏女人"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呆了 半晌才问道:"那么说,我们镇压错她了?" 何健飞道:"那倒也没有,她
毕竟伤害了几条人命。" 李老伯这才想起手上的资料,道:"施婷的事情已经解决
了,但这个线索是什么?" 何健飞嘴角边突然浮起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线索就
在张君行身上!冤鬼路的传闻是 说张君行迷上了冬蕗而被她害死的,但施婷却口
口声声地说是张君行弃她而去才去自杀 的而对冬蕗处之漠然,两者的说法竟有这
么大的出入,你不觉得奇怪么?最可疑的是, 在沈放的口中更是绝口不提张君行
的死亡原因。如果张君行真的是被冬蕗害死的,施婷 没有可能会不知道,她肯定
会去找冬蕗报仇,而绝不会这么有闲心去逼害张君行的好友 。因此,我更倾向于
施婷的说法。但是,施婷最终也没有说明张君行的死亡原因。各方 对这个问题讳
莫若深,更令我相信张君行的死亡是一个天大的谜,其中必定包含着众多 复杂的
内幕和隐情。换句话说,冤鬼路的谜底实际上并未完全解开。我们所解决的只是
表面上的疑难,而漏了一个可能藏在最深处更加邪恶的冤魂。" 但李老伯还是听不
懂:“这跟‘哥哥道’有关系吗?” “有!那个冤魂深爱着冬蕗并且还在校园的
时候就知道了冬蕗死亡的消息,那么他的 范围就局限在49、50、51这三届学生当
中。而张君行是迄今为止对冬蕗事件了解得最详细 的人。在51年的时候,距离冬
蕗死不到两年,有很多证据和资料得以保存,因此,完全有 充分理由相信,他必
定掌握了那个冤魂的资料。冬蕗根本没有杀他的理由,也没有杀他的 必要,对他
耿耿于怀的只有那个冤魂。它怕他泄露它的秘密而伪造了冬蕗杀他的假象。 这才
是张君行死亡的真相!所以,只要找到了张君行的资料,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李老伯插口道:"但是,当年他为什么不出来作祟呢?而且收服冬蕗时也不出
来相救。" 何健飞道:“冬蕗是个特殊情形,而一般的冤魂是根本不需要动用紫金
钵的,也没有 这么大法力,如果二十三童子阵真的是他教的话,只能假定他懂一
定的法术。他是想靠 法术来大大提升自己的冤气。我现在也想不出有什么提高法
力的法术是可以人鬼通用的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这种法术非常复杂,难度
很高,在51年的关键时期给张君行 发现了踪影,所以它才会投鼠忌器地想了这个
法子杀掉他。而到了今年,它的法术终于 生效了。”

  不知怎么,李老伯听到最后一句话,竟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何
健飞接着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关键点--张君行留下的提示。” “日记
?”李老伯突然喊道:“张君行的日记不是在你手上吗?” 何健飞皱皱眉头道:
“那本日记根本是假的!张君行是个聪明人,他会这么轻易抛出这么 珍贵的东西
吗?他只不过用那本假日记来引开所有人的注意,从而为自己保存真的资料 争取
时间。” 李老伯简直难以置信:“就为了引开注意力,值得用所有好朋友的命去
换取吗?” 何健飞沉声道:“也许他并没有想到施婷会这么做,也许他也料到了
会有这样的结局,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件案子的复杂程度将远远超过我们的想
象。” 李老伯道:“档案都查阅过了,并没有疑点了,我们从哪里去找资料?”


  “不!张君行已经留下了足够多的蛛丝马迹给我们。”何健飞递给李老伯51年
的死亡人 员记录:“从现存资料来看,最大的疑点出现在张君行忌日,那天相约
去拜祭他的一共 有十个人,中途下起大雨后有一部分人折返,最后真正到达的只
有五人。所以,可以推 断,‘三日,君卒,吾等备礼前去拜祭,见字,知其,皆
散。又三日,婷卒,意料中事 。’的断档记录作者其实只有五个人,而这五个人
在祭完下山后在三日内连续死于非命 ,所以,他们五个的名字是连在一起的。当
中独独漏掉了沈放,因为那是张君行安排的 迷惑冤魂的重要棋子。冤魂果然上当
了,他把沈放留给施婷去折磨,自己杀掉了五个人 ,但是它万万没有想到,张君
行真正要走的棋子其实就在折返的那五个人中!” “从断档记录还可以推断出,
‘见字’‘知其’的也只有五个人而已。所以,这‘见字 ’的‘字’就是五人死
亡的直接导火线,也可以推测,那是张君行死后留下的最宝贵的 提示资料隐藏地
的信息。只可惜我们迟迟没有注意到这个关键的字。” 李老伯顿时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冤魂一定是为了毁掉这个信息,才杀人灭口,咦, 不对呀,这样一来
岂非我们也查不出来了?”

  "不。"何健飞道:"张君行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冤魂既然预料到了这一招,他
也没有可 能不会预料到这一招,所以那'字'必定晦涩难懂,如果没有提示是不可
能猜出来的。那 条提示才是最关键的钥匙,而张君行出乎意料地将这把钥匙交给
了这个人。"说着,将死 亡名单下的一张白纸抽出来给李老伯看,原来那是一份失
踪人员名单,上面只有一个人的 名字:"谭星莞,失踪于51年6月3日,红顶路。
"

  何健飞在一边补充道:"红顶路就是他们拜祭张君行的那条路。当年我和陈老
伯在火车上 谈话,得知这个谭星莞就是当年张君行最亲密的朋友,其程度远在其
他朋友之上,而在真 正上山拜祭张君行的那五人名单上却并没有出现他的名字…
…" 李老伯抢着道:"我知道了,谭星莞既然掌握了重要的线索,肯定不会让他来
拜祭,以免 遭到不测,所以张君行一定是事先不让他来的。" 何健飞缓缓道:"若
是这样便根本不值得怀疑,事实上他的名字出现在因为大雨而折返的 五人当中。"
 李老伯大吃一惊,连忙拿过档案来看,果然,在那折返的五人中,赫然有谭星莞
这个 清晰的名字。李老伯茫然抬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健飞笑道:"你也终于感到吃惊了?且不说谭星莞是张君行最好的朋友,绝
无理由因为 大雨而不上去拜祭他,假设他真的由于大雨不想去拜祭而下山,按照
常理,也必定是跟 那四人一起下山。去拜祭时,是十个人结伴而去的,下山时,
也有四个同伴,也就是说 ,谭星莞在红顶路上一直都是有人陪同的,而没有任何
单独的机会。那么,他又如何在 众目睽睽之下失踪的呢?所以,档案上的这句话
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

  李老伯难以置信道:"你是说学生会的人作假案?不可能吧,那时侯人心都很
纯洁,不会 做这种欺诈的事。" 何健飞道:"我上面所说的都是按照常理来推断的
,如果不按照常理,谭星莞未必就没有 失踪的可能。" 李老伯道:"但是你明明说
他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踪的。" 何健飞道:"那如果排除了众目睽睽的情况呢
?" 李老伯没想到何健飞会问出这样的话,不禁一呆道:"也不可能是在山上方便
的时候 失踪的吧?除了这个,我想不到任何可以排除众目睽睽的情况。" 何健飞
道:"不,你错了,有一个人是可以做到这点的。" 李老伯忙问道:"是谁?" 何健
飞斩钉截铁道:"谭星莞!"


  看着李老伯在一边愣着发呆的样子,何健飞禁不住好笑:"往往是最容易最有
可能的事 就越被人家认为不可能,张君行正是利用人心理这一最大弱点避过了冤
魂的追杀。谭星 莞完全可以以某种理由提出要独自留一会儿而屏退其他人,这样
他就有了这个'失踪'的 机会。可我还是想不通,谭星莞要留下来的目的很明显,
就是为了要安排提示的隐藏地 点,为什么又会无缘无故地失踪呢?" 李老伯道:
"会不会是他后来又被那个冤魂发现了,所以难逃毒手?" 何健飞道:"这样的可能
不是没有,但是很小。我更倾向于谭星莞在安排时遇到了意外情 况而踪的,说不
定那个冤魂另有帮手。"

  红石顶是学校后山的一条小路,随着学校宿舍的兴建,早已湮没无闻了,谭星
莞应该会 料到这条小路总有被人遗忘的一天,那么独自的他究竟把那些提示隐藏
到哪里去了呢? 那些提示是否在他失踪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呢?一切都是个谜。

  何健飞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立刻打电话叫了巩勇和刘灿利来,向他们说
明了最新 的情况。由于冤鬼路的传说在99年已经被禁止流通了,所以巩勇和刘灿
利对冤鬼路也是 一知半解,何健飞所讲的话十句有七八句是听不懂的。 刘灿利耐
着性子听了半天,总算等何健飞都讲完了,才道:"我们不是法术界的人,师兄的
 话太深奥了。" 巩勇也道:"师兄说的这些好象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吧?" 何健飞
笑道:"是没有什么关系啊,只不过白讲给你们听听。不过接下来就非你们不可了
。 我不是说到谭星莞的事吗?现在那条小路已经没了,假如他真的是把提示留在
那里,那么 找它的办法就只有一个--找到当年因为大雨折返而幸免于难的四人,
也许从谭星莞生前所 说的片言只句中可以推断得出蛛丝马迹。" 刘灿利道:"这样
很难的啊,现在经过了五十多年,人事变迁很厉害,再说了,这 也不是我们学生
会的权限。" 何健飞道:"就是因为很难才找你们啊,送命的事我去干了,这些就
留给你们了。我的意思 也不是叫你们拿着个本子大街小巷地去问人,你们可以利
用学生会搞一些大型活动,吸引 那些老校友来参加,这不就万事大吉了?想我当
年就是在校庆活动上逮到校园双雄的李老 伯的。" 巩勇道:"师兄记忆力太差了吧
?校庆明明刚过。" 何健飞道:"我只是举个例子让你们触类旁通,没叫你们照搬
,校庆过了,可以搞点别的 嘛,比如说校友会、读书会、义务劳动等等之类的。"
 巩勇笑对刘灿利道:"这义务劳动就免了,校友会倒还有点可能。" 刘灿利道:"
照我看估计也不可能,因为学生会从来没有搞过这种活动,校长倘若问起来, 你
叫我怎么自圆其说?" 何健飞一拍手道:"那太简单了。你就跟他说:正因为没搞
过,所以才搞一次来玩玩,看 看怎么样。" 刘灿利气了个半死:"我看你是想把我
们玩下台。"

  巩勇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你们两人一见面总是斗个没完。师兄
你就放心吧 ,这件事我们的确义不容辞了。灿利,你就看在他爷爷来了的份上,
少斗几句吧。" 何健飞丈二摸不着头脑:"我爷爷?在哪里?"瞬间发现李老伯站在
门外,一脸慈祥的笑容 看着他们。 "老伯,你老跟着我干什么啊!!"

  晚上,月光如水,静静地笼罩着这飘飘扬扬的樱花,何健飞蓦然发现自己不知
何时 已身处在樱花路上,任凭淡淡的花瓣撒满全身。"你猜出了血色诅咒的秘密了
吗? "一股幽幽的冷气从背后袭来,何健飞悚然回头,只见青丝飘散,果然又是那
个女鬼。  何健飞道:"正想跟你说呢,你认错人了,以后不要再带我来这个地方
。" 女鬼听了,仍只是轻轻地摇着头道:"不可能的啊,你明明已经猜出来了啊!"
 何健飞见她不理不睬,不禁有些火大,提高了声调道:"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以后不准……"正说到这里,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奇怪的似乎是拖着东西的声音
, 刚想转过身去看,那个女鬼忽然也提高了音调叫道:"你很久之前就猜出来了啊
!!" 何健飞一吓之下回头,只见那女鬼眼、耳、鼻、口处都留出了浓浓的鲜血。
 同时,何健飞清楚地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哑的声音:"只差一个了。"

  七窍流血?!!何健飞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连一向熟睡的李老伯也被惊醒
了, 一个轱辘爬起来,连声问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何健飞一抹自
己的额头,这才发现早已出了一身冷汗:"一个女鬼老是在缠着我帮她解 开什么血
色诅咒的秘密……" "血色诅咒??!!!"李老伯突然大叫一声,把何健飞再次吓
了一大跳:"你干什么 这么惊讶,难道你听说过这个女鬼的故事?"

  李老伯只是在房间里快速地转圈,半晌才对惊愕的何健飞道:"你确定她说的
是' 血色诅咒'这四个字?"何健飞不解地望望他,点了点头。李老伯的脸色瞬间凝
重起来 :"她是不是说血色诅咒已经复活了?"何健飞细细回想了梦中的内容,才
道:"她 没说过这句话,但是从她的意思推测,应该是这样。""天啊!"李老伯再
也忍不住 惊叫起来:"不可能的啊,血色诅咒明明已经彻底消除了啊!"何健飞心
一沉:"难 道说那血色诅咒……"李老伯已低低接口道:"那是校园的另一个恐怖传
说,它还是 在冤鬼路形成之前很久的事情了。"

  "血色诅咒传说始于建校的那一年,也就是1934年学校成立时就有了的。它跟
冤鬼 路一样也有自己的活动范围--图书馆。到我接任学生会主席时,它已经足足
困扰了 校园十五年了。我跟阿强正式接任主席的那天下午,即将离任的师兄突然
把我们俩单独 叫到办公室,并且亲手屏退其他人,临关门前还不放心地四处巡逻
了一番才回来将门 紧紧关上。那时我很奇怪,所有事情都已经交接完毕了,就是
还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需要交代,也不必弄得如此慎重吧?

  "师兄回到办公室后,打开最底层的那个已经铺满灰尘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
个牛皮 纸做的档案袋,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发黄的白纸,郑重其事地递给阿
强,那时 阿强的脸色虽然奇怪之极,可是他仍不发一言地顺从地接过来,我忙凑
上去看。偌 大的白纸上只寥寥写了几行字: 是年,三十六人死,血色诅咒,恐怖
盛行。 学生会于1934年

  我看得莫名其妙,阿强却脸色一寒,这下,连师兄也注意到了,问道:"你也
听说过这 个故事吗?"阿强摇摇头道:"不,只是觉得这个名字过于恶心罢了。"现
在想起来,阿强 分明已经察觉了那股异常的冤气,只不过他在故意掩饰而已。

  师兄不疑有他,问我们道:'你们怎么看这张纸?' 我想也没想就接了上去:
‘是恶作剧吧?' 阿强道:‘恐怕没这么简单。' 师兄道:'阿强说的没错,你们
不要小看这张纸,这张白纸其实是世代学生会相传的绝密 档案,上面这几个字实
质上记载着发生于1934年的大惨案,即通常所说的'六·一三惨案'。' 师兄这么一
说,我才想起来,那是当时著名的一大恐怖悬案,只是媒体迟迟不予揭露。

  1934年3月,学校刚刚成立,6月,图书馆落成。当时整个学校才招了不
到三百 人,因此旧图书馆也显得相对狭小。那是个木质结构的楼房,只有两层,
第一层是社科 书库,第二层是数理化书库。惨案发生在图书馆落成不久,也就是
6月13日上午大约 9:00,当时在数理化书库借阅的一名女生正在翻看一本化
学教材,突然她听到轻轻的 '滴答'一声,连忙抬头四处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于是,她又低下头去翻书,这一低 头不打紧,书的中间竟多了一滴殷红的鲜血,
正在渐渐地化开。她吓得大叫一声,丢下 书扭头就往外跑。这一来,惊动了整个
书库的人。大家纷纷向外跑去,一起仰视着二楼。

  据说当时因为每个人都充满了无比的恐惧,所以图书馆里一片死静,大家都屏
住气不 敢呼吸。但奇怪的是,二楼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照常理说,如果一楼的人
吵吵闹闹纷纷 挤出门外,二楼没可能会听不见,要知道,木质结构特别容易传声
,因此必定会有人跑 出来询问出了什么事。然而,那时,二楼竟比一楼还要死静
。如果还按常理出牌的话, 那只有一个可能--二楼出事了!

  每个人都不愿走,因为好奇心逼他们要看个究竟;每个人都不敢上去,因为神
秘的 可怕已经攫住了他们的心灵。大家就这样站在下面呆呆地看着,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楼终于有了响动,'汩汩'的好象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一样。
等到 人们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之后,再也控制不住,疯叫着冲出图书馆,四处奔逃
。一股 粘稠的,冒着泡泡的血红从二楼的楼梯缓缓流到一楼的地板,把整个楼梯
变成了一座 血色阶梯。


  后来等到警察和救护车赶到时,图书馆已几乎成了一座血池,散发着冲天的腥
鼻臭味。 警察冲上二楼,只见一片狼籍,地下满是鲜血,却没发现一具尸体,也
找不到血的来源, 好象是平白无故冒出来一样。当时的警察局长发现了一个疑点
。社科书库的所有书柜 都倒在地上,书本到处散乱,好象经过什么激烈搏斗一样
。只有靠西墙的一个书架没倒, 架上的书本还安然无恙地摆在那里。于是他命令
警察们将那个书柜搬开,果然,在墙壁 上有四个用血写成的正楷字:'血色诅咒'
。传说因此而得名。

  事后统计,包括图书馆职工在内共计三十六人在这次惨案中神秘失踪。救寻活
动维持 了三天,范围扩大到五十里,始终是活不见其人,死不见其尸。图书馆一
度封闭长达半 学期。

  1935届学生会为了平定人心,花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去查探这个案子,却
一无所 获。唯一有点帮助的信息是据居住在周围的老人们说,图书馆所在的那块
地曾经是一片 废弃的灵堂,十年前一场奇怪的大火将它烧个殆尽后,这里就经常
出事。无法,学生会 只好搁开此事,不了了之。然而,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迫使这
件事再次被提上议程。

  1935年6月13日,也就是去年发生血色阶梯惨案的那一日,一对恋人约会中
无意经 过图书馆,听见里面有响动,女的觉得好奇,男的就陪她进去看个究竟。
图书馆里一片 寂静,女的问了一句:'有人在吗?'立时一阵大风刮起,馆内突然
变了另一种景象,在 他们面前展开了一座毕生难忘的血色阶梯,一个血人立在楼
梯拐角处,轻轻地问道: "你知道血色诅咒的秘密了吗?' 女的大叫一声,全身出
血而死。男的也满身是血,拼尽全力爬出了图书馆,被送到医院 抢救几天后伤重
不治,差不多已经淡忘的血色恐怖再次笼罩校园。

  以后每逢惨案发生的那天,血色阶梯都会重现,传说如果猜得出血色诅咒的秘
密,就 能避过死亡。但是死的人越来越多,猜出的没有一个。学生会万般无奈,
只好在每年的 6月13日在图书馆外立一块木牌:如果你爱惜自己的生命,请暂
时远离此馆!'尽管 如此,血色阶梯似乎有招人魂魄的能力,每年依旧有人惨死。


  师兄的意思我明白,传说不可更改,诅咒无法消除,学生会所能做的也仅剩下
尽全力 劝阻学生不要靠近而已。可我心中并不服气,我相信,凭着一身正气它不
敢将我怎样。 我和阿强偏不听师兄的吩咐,不停地查资料,不停地进行实地调查
,依旧毫无头绪。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终于,6月13日到了。


  "那天,学生会如临大敌,定了好多方案,最后确定下来,由我和阿强两人进
去,而其 他的人就只在外面守侯,一等血色阶梯出现,血人出来,就立刻拿强光
灯照它。

  "历届发生的事件中,血人多在晚上12点正出现,然而当时钟沉重地敲响十二
下时, 图书馆里却依旧静悄悄的,不要说血色阶梯,连一丝风都没有。可我依然
不敢松懈, 说不定它就在暗处窥视着你。一点,两点,三点,四点,天色渐渐发
白,一直到那轮旭日 从东方跳起,我全然愕了,我想就是血人来到我面前,我也
不会如此吃惊。霎时,屏了 一夜气在外守侯的学生会干事们振臂高呼:"两位主席
万岁!血色诅咒破除了!"

  "我被弄得糊里糊涂,手足无措,偏头向阿强一望,只见一抹淡淡的笑容浮上
他的嘴角。 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阿强搞的鬼。只是,他为什么不叫我一
起努力呢?当冤鬼路 事件结束以后,这最后一个谜题也真相大白了。

  "从此,血色诅咒传说一夜间在校园里消亡了,为了不留下负面影响,我们一
致开会 决定:将这个传说截断在49年,永远不为人所知。然而,今天,又从你口
中吐出这个词 来,由不得我不惊讶。"

  何健飞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想她的意思也未必就是说复活了。毕竟,她不
是在图 书馆出现的,而是在樱花路上,这就超出了血色诅咒的范围,而且,她还
比血人多讲了 几句,比如:'你很久之前就已经猜出来了啊!'" 李老伯道:"但她
是怎么知道'血色诅咒'这个词的?"

  "你很久之前就猜出来了啊!""你明明已经知道的啊!""只差一个了。"--不知
怎地, 这些词句忽然如电光火石般在何健飞脑海中掠过,在那一瞬间,何健飞想
起了太多太多 疑点:女鬼的眼睛,鬼界的特性,樱花路,哥哥道。在刹那间,只
觉心头一块大石忽然 炸裂开般豁然开朗。何健飞终于猜出了那女鬼的真正含义,
他再没有丝毫犹豫,站起来 依照法术界的致谢方式合掌对四周道:"何健飞谢谢姑
娘苦心,必当竭尽全力,为姑娘 解脱。"只见西面那扇窗户突然吹进一阵冷风,攸
地关上,一个黑影静无声息地飘过,转 瞬即逝。 李老伯一怔道:"你怎么给鬼道
谢起来了?" 何健飞声音略带苦涩道:"都怪我太蠢,一直没猜透这个谜。那女鬼
三番四次来找我,不是 骚扰我,是为了向我发出警告。" 李老伯道:"什么警告?
" 何健飞道:"死亡警告,是关于血色诅咒的死亡警告。" 李老伯一阵紧张:"那么
说,血色诅咒到底复活了?" 何健飞道:"不,是血色诅咒扩大了。我们从一开始
就犯了错误,最低级的错误。我们忘了 一件事,她是鬼,不是人!" 李老伯不由
斥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何健飞正色道:"不,这不是废话,我们知道她是鬼,
却都拿她当人看,因此就把人的某些 特征替代了鬼的特性。"


  李老伯紧接着问一句:"你可有证据?" "有!"何健飞道:"还记得我刚刚向你
叙述的那一段话吗?"其中有一句'那女鬼用令人 心碎的悲伤和绝望的眼神望着我
'就彻底错了。"

  李老伯问:"哪里错了?难道她根本就没有悲伤和绝望?"何健飞冷冷道:"你
忘了, 一般的鬼是没有眼珠子的!"他这句话一出,李老伯只觉全身一个寒颤,不
由自主的抖了 起来。

  何健飞继续解释道:"因为她是对着月亮,而我是背光的,所以那轮月亮投影
到她 眼眶里,再加上我的影子的遮拦,我便以为她是有眼珠子的了,事实上普通
鬼的眼睛只有 眼白,是没有眸子的,所以我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在望我。她也不可
能望我。" 李老伯浑然不觉:"这个能说明什么?" 何健飞道:"说明她口中的'你
',可能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这几句话中也许另有其意。" 李老伯道:"但光凭
这个还不能推出是警告吧?" 何健飞道:"当然不能,但是确定了她是鬼之后,接
下来的一切都好办了。在我无法领悟 她的警告含义时,她不惜以七窍流血的面容
示我,传说七窍流血的情况是经过非常残酷 惨烈的死亡过程,由于全身血管爆开
才会有的,她是在向我揭示她死亡的性质。由此我 想到了瞬间记忆。这个名词我
大概跟你解说过吧。" 李老伯道:"据说经过痛苦至极的方式而惨死的人,会在现
场留下瞬间记忆,不断地重复 着惨死前后的过程。" 何健飞点点头道:"既然她是
七窍流血而死,那么她必然会有瞬间记忆。" 李老伯突然拍掌叫道:"难道她向你
说的话都是瞬间记忆?" 何健飞正色道:"不错!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鬼,是没有办
法向人类表达自己的思想的,所 以她一直在我面前演示着瞬间记忆,也就是说…
…" 何健飞突然顿了一下,才缓缓道:"她向我重复着重复了五十多年的那三句话
。" 李老伯霍地一声站起:"五十多年?你……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何健飞冷
冷道:"是你告诉我的,是你说'血色诅咒'在49年灭绝的。那么她一定是49年以前
 死的,才有可能得知这四个字。" 李老伯颓然坐回椅子里:"阿强的苦心毕竟白费
了,原来早就有人猜出了血色诅咒的秘密。" 何健飞叹道:"只可惜那个冤魂猜出了
这个秘密以后,并没有广布天下拯救校园,反而 是用来提升自己的功力,最终酿
成了这个苦果。" 李老伯象是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道:"那那个低哑的声音怎么解
释?" 何健飞沉吟道:"我想这也是瞬间记忆的一部分,那应该是冤魂说的。她骗
取了那个女孩 生命的帮助,解开了血色诅咒之谜,并承诺会解脱她。但利欲熏心
的她在成功之后,显然 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李老伯点头叹道:"骗取心仪自
己的女孩的生命作代价,他真是猪狗不如。"

  两人谈话间,天色不觉渐渐发白。何健飞望望窗外,打个哈欠道:"无论如何
,这些 只是推论。听说徐传也曾发现过图书馆里逸出异常的灵气,解咒步伐要加
快了。或许他 还发现有新的情况,我等会儿再去那防空洞一趟,就可以对这死亡
警告下一个水落石出的 结论了。"李老伯一惊:"你还要进去?你忘了上次差点就
出不来了吗?"何健飞白了他 一眼道:"那是因为有你在场,若是我一个人,对付
那些杀气绰绰有余。"

  今天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但防空洞里却是一片昏暗。为了以防万一,何
健飞把 招魂铃挂在洞口,左手拿着乾坤镜,步步为营,来到了右上角的那堆高耸
的血苔和泥土 的混合物前,轻轻地拨开它,顿时,何健飞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
不出他所料,泥土里 掩埋着三十六具完整的人类骸骨!刚好符合了血色诅咒之数
,原来这条路是当年那个 冤魂秘密进行诅咒的地方,在这里拖过三十六人的尸体
,怪不得血腥味这么浓厚。

  事情既已归结,何健飞便撤出了防空洞。拨开野草,只见巩勇和刘灿利笑着围
着李老 伯,正热切地说着什么。何健飞不禁一愕:"发生什么事?" 刘灿利瞪向他
道:"你明明知道‘校园双雄'是我们的偶像,为什么还骗我们说是你的爷爷?" 何健
飞气道:"谁承认了?是那个死老头非要冒充的!"转眼见两人笑谈正欢,不由心中
 一动,也笑道:"事情办成了?" 巩勇笑道:"嗯,定于下星期一举行51届校友联
欢会,到时任学长处置吧。灿利为此挨了 校长不少批呢。" 李老伯奇道:"何健飞
,你又想干什么?" 何健飞道:"当年我是怎么守株待到你这只兔的,今天也就怎
么样逮到另外一只兔。"接着 对巩勇突然话锋一转:"我们这里可有学过日语的人
?" 巩勇一愣:"有的,做什么?" 何健飞道:"关于徐传解咒的书,我找了半天只
有一本日文的和罗马尼亚文的,我想罗马 尼亚语肯定没有人懂,日语应该可以翻
译出来。" 刘灿利笑道:"那你可真找对人了,巩勇可是日语大行家。" 何健飞奇
道:"咦,你是学日语的?" 巩勇笑了笑:"我曾经在日本留学过一段时间。" 何健
飞惊叫:"哇,你好有钱啊!那么今天中午你请吃饭吧。" 刘灿利马上举双手道:
"赞成!" 李老伯笑嘻嘻地说:"我不在乎,只要有人请就行了。" 急得满头汗的巩
勇刚想辩解,已被刘灿利推搡了一把,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巩勇再次滥用职权,将校医院的诊室周围的闲杂人等清理的一干二净。常晓君
得知 消息后第一个赶过来,此刻正焦心如焚地望着在床上因注射了麻醉而静静的
躺着的徐传。 刘灿利和李老伯在摆设香案,说是摆设,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不
过是在正中央摆一个 古迪鲁神的标志符,在左边放一个古迪鲁神的枯枝神杖,右
边放那个护身符,只不过 正中那个标记符最为紧要,其尖顶处必须对准徐传身上
那个印记的中心。众人正在忙乱, 何健飞已捧着一堆咒书进来了,霎时,所有人
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何建飞明白自 己身上的压力,苦笑道:"我只是勉力一
试,倘若不能成功,不要怪我。"常晓君先吃了 一惊,急忙问道:"那徐传会不会
有生命危险?"何健飞道:"不会,最多是送到罗马尼亚 解咒,比较麻烦罢了。"


  见一切准备妥当,何健飞示意刘灿利点起一盆火,放到床前,他左手抱住咒书
,右手 平按在标志符上,念道: "魔界之门向汝等敞开, 头颅鲜血任汝等歆享,
 伟大的神啊, 凭借你的名义, 将这万恶之锁解开!"

  咒语刚刚念完,标志符顶射出一束黑光,瞬时于徐传身上的印记互相融合,之
后互相 碰撞,整张床猛烈震动,徐传的脸上显出极端痛苦的表情。何健飞暗叫不
妙,加在徐传 身上的诅咒已经有了野性,不服起标志符来。在此危急时刻,何健
飞转头对右边的护身 符大喝一声:"主人如此受难,你此时不动,更待何时?"护
身符突然迸发万道白光,在 白光的推动下,只听"啪啦"一声,徐传身上的印记碎
裂在黑光中。一屋子的人顿时欢呼 起来。

  徐传缓缓睁开了眼,只见一个熟悉的脸庞掠过,常晓君已经迫不及待地抱住了
他。 徐传这才醒悟过来诅咒已经消除,回想以前种种,不禁流出泪来。等到感情
平复过来, 徐传抬头四望,巩勇和刘灿利他是认识的,而那边一个老人挺陌生的
,站在案台前的 那人看上去很面熟,似乎在那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怔了半
晌,看见桌上的护身符, 才明白过来,连忙双掌合十念道:"圣祖开天,成于九华
。本人乃九华山第二十九代清悟 大师的俗家弟子徐传。"一屋子的人听得懵懵懂懂
,何健飞却清楚这是法术界同门互报名 号的形式,不敢怠慢,也连忙合掌道:"万
物灵慧,始元五台。本人乃五台山第三十七代 智能大师俗家弟子何健飞。"

  徐传吃了一惊:"何健飞?是他?"(注:这里顺带一提,道佛两家各占宝山,
各有宝 号。其中佛家以少林、五台为北斗,传到第三十代"空"字辈时,多是俗家
弟子,中间以 五台山的何健飞入门最早,修行最高,人称"佛家第一弟子"。而道
家则首推终南、乾元, 第三十代中也有极多数为俗家,终南山的陈星寒(又名孤
星寒)辈分最高,为"道家第一 弟子"。上次道佛两家联合作水陆龙华会,正是这
两家的第一弟子捧香,所以徐传还有些 许印象,而道佛两家中,又以五台山智能
大师辈分最高。他当年夜观天象,曾云:"空字 辈所历凡劫甚多,恐怕不易化解。
"因此各派在空字辈中纷纷招收俗家弟子,导致一时出 现光头的少,有头发的多这
种怪异现象。这是闲话,就此打住不提。)

  却说徐传听到何健飞的名头,先吃了一惊,心下暗想:"怪不得能猜破我无字
之谜, 解开诅咒,有此人来,万事无忧。"想到这里,挣扎着下床道:"多谢师兄
援手之恩。" 何健飞连忙叫常晓君扶着他上床去:"同门相济本来是应当的,何必
多礼?" 徐传望向巩勇和刘灿利笑道:"我负了你们所托了。但你们怎么找得到这
么厉害的人来? 是不是有人指点?" 刘灿利抢着道:"不是我们找他的,是他自己
撞上门来的。你可知道他是谁?就是当年 解开冤鬼路之谜的那位学长。"


  徐传再次吃了一惊,望向何健飞,只见他微微点头。徐传长呼一口气道:"原
来是 师兄手笔。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他停一停,又正容问道:"师兄以
为这个厉鬼 比当年的冬蕗如何?"何健飞正想劝他多多休息,不想他忽然正经八百
地问出这个问题, 愣了一下,半晌才道:"你问的是哪个?" 徐传吓了一跳:"难
道不止一个?" 何健飞道:"不错,不止一个。我已经看到了'哥哥道'传说中那个
白衣女鬼了,加上你 所见的,目前为止应该是两个。" 徐传忙不迭地问:"那女鬼
与师兄的法力相比怎样?" 何健飞把手一摊:"没得比。" 徐传道:"是她不够你打
还是你不屑于收她?" 何健飞耸耸肩道:"都不是,我不够她打。" 一时间,满屋
的人除了深知内情的李老伯为何健飞的调皮莞尔外,都情不自禁地"啊"了 一声。
因为何健飞已经是他们所能找到的法术界最高手了,万料不到竟会如此严重。

  霎时,一群人像炸开锅一样,常晓君最先抢问:"那我们会不会死?"刘灿利忙
接着道: "死倒没所谓,能不能有其他办法降服它?"巩勇接着献计:"降服不了就
同她一拼算了。" 徐传忙一摆手止住一帮外行的乌鸦嘴,问何健飞道:"那师兄的
意思是否想请师傅前辈 们出马?"何健飞道:"肯定要的,那女鬼在光天化日之下
尚能悠闲飘动,我当初见了冬 蕗,也够惊奇的了,近日见了她,才知自己目光短
浅,我想以那女鬼的功行,目前还无 法压过孙中山先生的正气,但到了七月十四
就不妙了。"徐传面色惨白道:"传说今年七 月十四鬼界之门会敞开,是不是真的
?"何健飞犹豫了一下道:"我不清楚。但这件事必 须在七月十四日之前了结,否
则后果不堪设想。"

  徐传是个聪明人,话问到了这上头,也就不往下了,话锋一转道:"那师兄比
另一个 厉鬼,又怎么样?"何健飞道:"我还没跟它打过照面,还不清楚,倒是你
说说看那天 晚上的事到底怎么样?"那正是李老伯他们最想知道的,大家都竖起了
耳朵在听。

  徐传怜悯地看了一看两眼哭的红红的常晓君,慢慢回忆起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那天晚上,我们走到哥哥道时,我曾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该进去,但晓君小
武 他们已经走上去了。那时为了不引起人心的大波动,查探'哥哥道'的事我必须
守口如瓶, 也心想着有我在场,那厉鬼估计不敢对我们怎么样,就跟了过去。

  "促使我不阻止他们走'哥哥道'的另一个原因是那天晚上的月光很亮。一开始
一路走着 都没事,但我总有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不祥的感觉在心头
慢慢腾升。走到 约摸一半时,我终于清楚我的感觉哪里不对劲了:这条小路安静
的出奇,没进来的时候 明明狂风扑面,走进小路却立刻变成一潭死水般。我马上
警觉地向前方及左右察看,可是 两边都是浓密的野草,什么都看不道,前方倒是
一览无遗。我又不敢回头望后,怕万一 打草惊蛇。

  "再走下去,我兜里的护身符开始隐隐的发出光来,这说明我们已渐渐逼近阴
气的中心 了而我却连它在哪个方位都不清楚。于是我开始放慢脚步,落在最后,
开了法界手表。" 讲到这里,徐传见除了何健飞以外的其他人都茫然不解,就转口
解释道:"法界手表开了 之后,会放出照鬼光,能够将周围的非人类的东西映射在
表带上,这也是为什么手表表带 打磨过的原因。然后我装作看时间抬起了手腕,
那厉鬼大概并没有想到我已察觉到不对, 被我逮了个正着,表带清晰地映出了它
的影像。"说到此处,徐传抬起头来深深地望了 何健飞一眼,何健飞心神一凛,那
眼神里分明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忙问道:"你看到 什么了?"


  徐传淡淡地道:"一个很诡异的物体,姑且可以称之为鬼吧。它并没有飘浮着
,是着地 的。其形状就象是……打个比方说吧,就象是古时砍头后示众的那般,
一根棍子挑起头 颅,立在地上,正在悠悠的游走。说实在的,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何健飞简直难以置信 :"棍子??!!"徐传惨笑道:"可怕吧?九华山历来以
镇摄心神出名,但那天晚上,我 却异常慌乱,频频地猛看手表。我真希望是我看
错了,你想象,一根棍子似的物体支撑 着披头散发的头颅,在明亮的月光下,在
我们的身后无声无息的逼近……

  "我曾在罗马尼亚游学过一段时间,在那期间,我拜访了不少古庙,特别对古
迪鲁神 感兴趣,对其法术了解甚多。当我看到表带上反映出一抹红光从那头颅的
口中吐出, 然后小武就浑身青紫地倒下之后,我就明了,不禁我不够它打,护身
符也抵挡不住。 此时此刻,我情急之中便借助了古迪鲁神的力量。"

  徐传象是非常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似的,就此匆匆结束了这十五分钟的惊心之遇
。 同时大家都陷入了寂静之中。而何健飞早呆在椅子上,就算查遍佛家史籍,恐
怕也找不 出这样的鬼形式。他听师父说过,民间往往因财力物力所限,变通出各
种方法来埋葬 死者,因而也衍生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厉鬼,但是棍子形……

  51届校友联欢会这个不伦不类的聚会活动终于在一个万里晴空的日子开幕了。
 巩勇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过来,到了昔日红石顶那条路的入口,只见何健飞、李
老伯、 刘灿利、徐传、常晓君都坐在一处石堆上谈天。巩勇又气又笑:"你们这么
多人坐在一起, 小心把兔子都吓跑了。灿利,你是学生会副主席,怎么可以不出
场呢?"刘灿利极不情愿 地站起来。何健飞笑道:"对咯,这个小子太健谈,坐在
这里叽里呱啦的,根本没法等人, 趁早带了他去。"徐传对常晓君道:"你也去吧
,你也是学生会干部,免得我在这里又担心 你。"巩勇道:"那李老伯呢?那些老
校友肯定很崇拜你了。"李老伯道:"那有什么用? 我们找的又不是他们。总之,
我是跟定了何健飞。"

  见巩勇等一行人渐渐远去,何健飞立起身道:"是时候到旁边躲起来了。"徐传
讶异道: "不是吧?真的要打埋伏战?在这里等就行了。"何健飞道:"人家来这里
是为了凭吊谭星莞 的,我们三个大石头堆在这里,谁还有心情去凭吊?还是乖乖
躲着吧。"

  草丛里又湿又热,蚊虫也多。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徐传忍不住了:"师兄,
我可不可以 出去活动一下手脚?"何健飞嘘了一声道:"安静!有人来了。"徐传一
惊,细心倾听。 果然在远处传来微弱的人声。何健飞望望对面道:"李老伯怎么在
那边毫无声响?有点不 对劲。"


  声音越来越近,一条疏长的人影斜斜地拖在地面,原来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妪
,挽着 一个大包,踽踽独行,来到大石块面前,那老妪将包打开,掏出一个香台
,几支蜡烛, 几个凤梨,恭恭敬敬地按"品"字形排列在地上,然后"扑通"一声跪
了下来。她举目四望, 野草丛生,极其荒凉,那老妪见此情形,心有所感,再也
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星哥, 我看你来了!我又看你来了!我带了你最爱吃的凤
梨来,你现身见见我好么?星哥,我 知道你是冤死的,你肯定不甘心去投胎,看
在我没几年活的份上,出来见见我吧!" 诉到最后,伏地泣不成声。

  "请问你口中的'星哥'是否指谭星莞?"原来是性急的徐传再也按捺不住,那老
妪见 突然从大石边跳出一个人来,吃了一惊,忙拭去泪珠,厉声问道:"你是谁?
为何在此 存心窥视?"徐传忙道:"我不是存心窥视,听婆婆的话,似乎有冤屈未
申。因此想……" 老妪拄起拐杖狠狠地往地下一敲:"放肆!你活了多少年?敢说
这么没大没小的话?我老 婆子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小后生来管。"徐传左也不是,右
也不是,直急得满头大汗:"老… …老婆婆,那'星哥'是否指谭星莞?"一听到"谭
星莞"的名字,那老妪整个脸色都变了, 又青又白的,紫筋都起了,颤悠悠地举起
拐杖道:"今天就赔上我这条老命,也要教训一 下你这个无理的小畜生!"

  说时迟,那时快,何健飞"刷"的一声从草丛中站起大声道:"且慢!"从路那边
也突然 窜出一个人大吼道:"住手!"老妪怎么想得到还有人埋伏,一吓,手中的
拐杖就凝住 不动了,定睛细望,幽幽叹了一声,放下拐杖:"原来是你。好多年不
见了,主席。" 来人正是陈老伯。何见飞站在那里不知所云,陈老伯怎会来这里?


  陈老伯缓步走向老妪,淡淡道:"五十多年了,我们也行将入土的人了,没想
到你还是 这么耿耿于怀。"老妪惨笑了一声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容不得别
人诋毁他。 我知道他是无辜的,但他背着这口黑锅近半个世纪,我又怎能不耿耿
于怀呢?" 何健飞终于听出个所以然来,似乎是当年谭星莞被人冤屈了,连忙高举
双手道;"是谁? 是哪个混蛋说谭星莞前辈是坏人的?他是千年一遇的大好人!"
一边叫一边朝徐传使眼色, 徐传这才会意过来,也连忙大喊道:"对对对!谁要敢
说他是坏人,我就跟谁拼了。"

  老妪闻言,又惊又喜:"你们……你们也相信他是清白的?"何健飞见时机已到
, 鞠了一个大躬道:"若不是这样,我们又何须在这里恭候大驾,还望婆婆告知内
幕, 感激不尽。"老妪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何健飞几眼,又望向陈老伯,陈老
伯道: "你只管放心,他若是信不过,我就不会专门跑来这里会你了。"老妪道:
"都五十多 年了,还能查得出什么来?你们不要再去打搅他了。"

  陈老伯勃然变色道:"他生有冤屈,是你说的;他死不瞑目,是你说的;如今
不要 查它,也是你说的!我知道你为了追查他的事经历了大风大浪,吃过了大苦
大难, 难免会心灰意冷,但是想想当年你在我面前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豪言
壮语,须知 他没有负你,你为何要负他呢?"老妪呆立不响,半晌掩面大哭,吟道
:"红楼之国何 多姝,红楼之国何多姝。星哥,我对不起你啊!"何健飞和徐传对
望一眼,均骇异至极。

  "五十多年了,整整五十多年了,可它却象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在我脑海里一
清二楚 的。我喜欢星莞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可他对我总是若即若离的,让人摸
不着头绪。 直到那一天,轰动全校的事件发生了。那天我如常去上课,老师点名
的时候,张君行 又缺席了。他已经三天没有来上课,当时老师很恼火,拍着桌子
问我们他究竟还想不 想来上课。大家都向星莞看去,因为他是张君行最好的朋友
,自然应该知道他去了哪 里。星莞那天看上去很是忧郁。从张君行没来上课的那
天开始,他就很少说话了,总 是一个人坐着沉思。我看他低着头,就知道他又在
想别的事情,并没有留意老师的话 ,连忙叫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迟缓似乎极不情
愿地抬起头来,正碰上老师那咄咄逼人 的目光。

  "老师问他道:'你是知道张君行去干什么的,是不是?'我刚刚想起身为他辩
解这几 天他为张君行已经茶饭不思,谁知他却点点头,稳稳地道:'是的,我知道
他干什么 去了。'老师立即道:'那你快去把他叫来。'他缓缓地摇着头道:"他不
会来上课的, 我也叫不了他了。'他这句话一出,全班都吃了一惊,这不明摆着糊
弄老师吗?可我 知道他讲这两句话一定另有深意,星莞不是个爱开玩笑和说谎的
人,尤其是在这么凝 重的场合下。可是老师已经怒不可遏了,拍着桌子大吼道:
"出去!出去!"星莞被罚 出去站了。

  这件事最后连教务处主任都惊动了。因为星莞平素成绩非常优秀,行事十分稳
重, 很多老师都很喜欢他,学校还立了他做学习模范。可今天他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仅 语言怪癖行为乖张,还当面顶撞老师,也由不得老师不发火。后来是主任
出面,说了 ‘怕影响不好''会私下教导他'之类的一大箩筐的好话,才是星莞终止
继续站在走廊上 的命运。


  一下课,我便直接去找他道:‘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这样的话?你告诉我,我
去叫 他回来。'他呆呆地站着,半晌眼里沁出两粒大大的泪珠来:'已经不行了,
不再是 以前的了。'说完他便转过身,也不拭掉泪珠,慢慢地走了。

  我震惊得全身僵硬,动弹不得,星莞在我印象中从来都是坚强的,居然他也会
在 人前流泪,更想不到会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流泪。我直觉感到,有大事发生了。


  然而不等我想明白是什么事,灾难就突如其来地降临了。第二天,保卫处送来
消息: 张君行死了,死亡原因怀疑是自杀。一时间,全校震动。因为大家知道他
是调查49年 冬蕗事件最有成就的人,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撒手而去了。原来星莞早
就知道了张君行 死亡的消息,伤心欲绝,所以才会做事不对劲。我自以为想通了
,谁知怪事却一件一 件接踵而来。

  首先我们几个人约定一块去给张君行的墓上个香,沈放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烧
, 而且烧到不能走动。大家去看他时,已两天没开口的星莞突然对他道:‘值得
吗?' 大家都愣了,不知他说的是什么,谁知沈放的回答更奇怪:‘你不值得吗?
'之后星莞 就紧闭嘴唇再也不开口了,沈放一直愣愣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有人见
状,就上来推了 沈放一把笑说‘你们打什么哑谜',才化解了这尴尬的气氛。

  沈放既然不能去,那么拜祭的只剩下十个人了。次日清晨,我们一行十个人就
沿 红石顶向山上进发了。星莞那天非常消沉,越走越慢,渐渐拉开队伍,我怕他
出事, 停下来等他道:'快点罢,你今天怎么体力不支的样子?'他抬头望望前面
,这时其他 人已经转过一个拐角,看不见了。

  星莞吁了一口气道:‘正好,就我们两个人一起,我正有些话要和你说。'不
知怎地, 我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他拿出一本精美的日记本递给我道:'送给你,希
望你好好保存 它,不要轻易示人。'我心里一阵甜蜜,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他又道
:'你先上去吧, 我还有点事,暂时留在这里一会儿。'我抬起头刚想问他有什么
事,却见他站在那里, 淡淡地笑着,宛若一棵临风而立的松树。说实在的,我很
少见到他笑,尤其是这种笑。 我看得一呆,脸一红,也顾不及问,匆匆揣起日记
本就走了。

  谁能料到,那竟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他从此不知所踪,警察搜遍了整个
山头, 都找不到他的尸体。与此同时,据说记载着重要资料的张君行日记却出现
在沈放手中, 再过四日,施婷因为伤心过度而自杀,附身于日记本上杀人。那时
,人们都说,张君行 之所以不把日记传给谭星莞,而把它交给沈放,是因为谭星
莞生了异心,背叛了张君行, 但是他后来也没得到好结果,还是被冤鬼杀了。我
听到这个消息,头都快炸裂了,发疯 似的四处奔跑解释,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所有的人都说他是坏人,可他不是,不是, 真的不是……"


  何健飞见她越说越激动,都不知岔到哪里去了,连忙打断她道:"那本日记本
可以 让我们看看吗?"老妪望了陈老伯一眼,陈老伯微微点头,老妪这才珍重地从
包中拿 出一本封皮日记本,道:"我保存它已经有五十多年了,你们看,还象新的
一样。"

  何健飞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轻轻翻开扉页,上面有一首用钢笔写成的诗,字迹
非常 清秀工整: 六美吟 红楼之国何多姝,颜若天仙美如玉。 霪雨纤手夜凭栏,
红颜缘何守广寒。 绫络绸缎裹绝色,嫩竹细枝罩秀丝。

  老妪惨笑道:"呵呵,颜若天仙美如玉,颜若天仙美如玉,到头来已经苍老不
堪了。" 何健飞道:"这首诗并未意尽,似乎尚未完作。"老妪点点头道:"他是校
园文学社社 长,对作品要求十分严格,宁不结尾也不续貂,如果实在没什么好句
子接下去的话, 他就会只作半首。"何健飞心想:"恐怕谭星莞的用意是指这里的
提示并未完全,还有 半首在别处。"但他并不做声,继续往下翻去。老妪道:"不
必翻了,后面什么都没有。" 何健飞不听,仍然在翻,果然,在偏后的中间一页上
左上角用铅笔淡淡写了几行字。 老妪惊呼一声:"天啊,原来这里还有的啊!"

  这意外的发现促使人们都靠拢过去,紧紧围绕着何健飞,只见那上面记载着几
句奇怪 之极的问答: 写给谁? 走了的人。 谁写的? 下去的人。 为什么? 因
为走了的人是下去的人。 大家看得都愣在那里,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妪见何
健飞望着那首诗只是沉思,迫 不及待地问道:"你猜出是什么意思了吗?他是不是
在说我?"何健飞一怔,回过神来 道:"是啊!是啊!‘写给谁,走了的人',你不
是先走了吗?他还留在下面,是‘下去 的人'。至于最后一句,呃……是说你……
是他的人……"徐传不可思议地瞄向何健飞 ,暗捅他道:"不是……哎哟!"原来何
健飞抢先踩了他一脚。

  老妪含泪接过日记本道:"好,好,星莞也真傻,一首就行了,我早就明了你
的 心意了,你还这么煞费苦心弄成这样做什么?"一抹红晕闪现在满是皱纹和寿斑
的老 脸上,形成与年纪极不相称的奇异风景,何健飞他们不由呆了。仿佛又回到
了五十多 年前,那一个细雨飘飞的季节里,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女孩静静地站在
山上,两颊绯红 显露情窦初开的羞涩心怀……


  望着老妪远去的背影,何健飞终于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徐传望望他道:"为
什么不 对她说实话?那首诗根本不是写给她的,也不是这样解的。"何健飞道:"
虽然这个错 误铸成了五十多年,但毕竟是个美丽的错误,我又何尝忍心戳破它,
就让她带着满足 去吧。"陈老伯道:"这话不错,她这一生已经太坎坷了,就让她
有所补偿吧。"

  何健飞向徐传介绍了陈老伯,才笑道:"陈老伯,多谢赶来,只是你怎么知道
我们 在这里的?"陈老伯道:"我原本也不知,是学长打电话叫我过来的。""学长
?"何健飞 言犹未解,李老伯已经从另外一边的草丛中站起来道:"就是我啦,幸
亏我灵机一动, 果然这兔子不象我这只那么通情达理,若不叫了小陈来,如何压
得下去?" 众人回想起刚才错漏百出的"危险"镜头,均禁不住哈哈大笑。

  刘灿利从远处匆匆跑来,见众人开心的样子,不禁喜道:"找到了吗?" 巩勇
也闻声赶来。其时徐传已经将那首诗和几句问答抄了下来,刘灿利连忙抢过去看,
 看了半天,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哑谜吗?" 何健飞笑道:"这个不是你的研
究范围了,我跟李老伯会告诉你是什么意思的。你跟巩勇 只粘住徐传不放就行了
。" 巩勇道:"可是有什么任务分配给我们?" 何健飞道:"徐传自然清楚。" 晕晕
乎乎的徐传连忙把何健飞拉到一边道:"你别诓他们了,我哪有什么任务?" 何健
飞突然变了一种声调,声音变得凝重异常,一字一句地道:"有!你听着,我给你
 十天时间,你必须给我访遍佛家七大名山,还有道家七十二福地,一来问此根源
,二来 广邀法友道兄前来助手。如果你半途真的遇上什么鬼怪阻挠而无法按期赶
到的话,可以 延期几天。但是切记,若过了七月十四,所有都没得救了。" 徐传
吓了一跳,但他丝毫不动声色,低声道:"那冤魂真的厉害至此吗?" 何健飞道:
"它是我从未见过的最强敌手,此刻最紧要平心静气,不要给它看出丝毫破绽, 私
下抓紧,这样才能暗渡陈仓。我有一句偈赠你,你听着。" 按照法术界的规矩,如
果有长辈赠偈,一定要半跪聆听,徐传望望四周欢笑的人群,为难 道:"不跪了罢
,我只拱手代礼。"说着暗暗拱了手。 何健飞只点点头,念道:"天生异象,观音
伶仃。" 徐传吓了一跳,听这最后一句,似乎凶多吉少,暗暗寻思道:"‘观音伶
仃'是什么意思?" 见何健飞似乎是念完了,再拱拱手道:"多谢师兄赠偈。"


  两人于是又回到中间来,刘灿利奇道:"你们两个偷偷跑到那边商量什么事情
?" 何健飞道:"偏你眼睛尖,什么都看得见。我和他商量怎么变魔术行不行?"
巩勇道:"我不信,难道法术可以跟魔术通用?" 何健飞道:"你们不信,我就变一
个给你看看怎么样?" 李老伯从来没见过何健飞变过什么魔术,知道他是唬大家,
连忙道:"既是如此,你变 出个人给我们看看。" 何健飞道:"我正想变个仙女出
来给大家看看,徐传,作法!" 徐传正在一边莫名其妙,一听何健飞叫他,生怕叫
他扮仙女,连忙后退道:"不,不, 师兄别开玩笑。" 李老伯哈哈大笑道:"你看
人家还不肯配合呢!" 何健飞笑道:"我一个人也成。"说着捡起一块小石头往树上
掷了过去道:"仙女还不 现身,更待何时?" 只听树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声:"阿
唷!" 刘灿利大吃一惊,喊道:"女鬼呀!"霎时,众人都吓得脸色发白。 何健飞
猛敲了刘灿利一记道:"是仙女啊,不是女鬼,你明摆着跟我作对。" 只见一位少
女从树上轻轻跃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顾盼四围,笑道:"原来师兄早就 看见了
。" 何健飞笑着,合掌道:"万物灵慧,始源五台,五台山智能大师弟子何健飞。"
 那少女知道规矩错不得,也忙回礼道:"大慈大悲,南海普陀,普陀山灵清师太弟
子巧儿, 奉师父手谕,特来协助师兄。"

  原来是同道中人,徐传也忙上前见礼,笑道:"原来是师妹大驾光临,我还以
为天上 掉下个林妹妹来。师妹远程而来,辛苦么?" 巧儿笑道:"我就在你们近旁
那所大学读书,近得很。" 徐传笑道:"那也算是辛苦了。" 陈老伯嗔道:"我不是
从更远的地方跑过来,又没见你慰问我?" 李老伯忍不住笑了起来,刘灿利走上去
拍拍徐传肩膀道:"老兄,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也 不用这么急着表露心迹啊,嗯?
" "哄"的一声全部人都大笑起来,徐传红着脸辩解道:"不是……我只是纯粹的关
心而已。" 巩勇也走上来搭住刘灿利的胳膊道:"就是嘛,你看灿利多含蓄,不到有
把握时决不出手。" "哈哈哈",原来是何健飞也忍不住了。 刘灿利狠狠瞪了一眼
巩勇,窘道:"你还是不是我哥们?" 何健飞接道:"还是巩勇老练,鹬蚌相争,他
就可以渔翁得利了。"巩勇想不到最后反被 何健飞摆了一道。

  李老伯见难得至极的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连环套局面已经形成,不禁哈哈
大笑道: "算了,巧儿姑娘,我们正要分组,你就来我和何健飞这组吧,免得那边
三条大色狼在 虎视眈眈,我这边总算好一点,只有一条。"

  话音刚落,除了狼狈不堪的何健飞以外,几乎所有人都笑倒在地。树上,一个
白衣的 女孩坐着,静静望着下面欢笑的人群,半晌,幽幽叹了一声:"是你逼我的
,何健飞, 是你逼我出手的。"


  话说何健飞七拐八弯地带李老伯和巧儿来到图书馆的古籍文献室里。 李老伯
道:"来这儿干吗?" 何健飞道:"谭星莞生前不是文学社的社长吗?他也在那首诗
中明确提示了‘红楼之国 何多姝',所以现在我们就去找'姝'也就是美女的意思。
" 李老伯道:"我听不懂你这大色狼究竟在说什么?" 巧儿笑着插口道:"我猜师兄
的意思,必定是谭星莞借用'姝'这个词来指代有价值的 东西吧?" 何健飞白了李
老伯一眼:"看,比你小四、五十岁还强过你。"

  果然不出何健飞所料,在目录中可以看到,谭星莞生前酷爱红学,发表了数百
篇 红学评论,而最凑巧的是他还编写了一本书,书名就叫做《红楼之国》。何健
飞丢下 目录就往书架跑,所有惊天的谜底都蕴藏在那本书里面了。

  那本《红楼之国》此刻正静静尘封在一排书架的最下方一个角落里,下面赫然
有 三个清秀小字"谭星莞"。何健飞顾不得脏,抱起来翻开了目录,中间第三十九
页处 明白标着这样一行题目:"赠张君行"。 翻到第三十九页,只见惟独那一张并
不是打印的,而是他亲自书写的,那整齐的 笔画一如日记本上那般,诗云: 赠张
君行 子期知音伯牙君,高山流水布帛音。 离别依依道不尽,笔生妙花泪难定。
纷纷繁繁千姹紫,辗辗转转水碧清。 何健飞不胜伤感道:"原来这半首诗在这里,
至此,最后的提示终于全了。谜底也将 解开了。" 巧儿道:"不见得罢,这只是一
首很平常的悼念朋友的诗。" 何健飞道:"正是如此,才能逃过大劫。这首诗其实
是'六美吟'的后半首,即是说要 跟'六美吟'联系起来看。说实话,我第一眼看到
'六美吟'时就觉得不对劲,看到后来, 才想起他题为'六美吟',但诗中根本没有
六美,如果把诗中每个动作单独分开,借喻 一美的话,除去第一句和第四句,也
只有四个美人,所以题目中的'六美'是另有所指。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
指代每句诗中有'美'含义的字。而这些字在每句诗中的 位置,正是解开后面这首
《赠张君行》诗的钥匙!"李老伯道:"你难道是说,这首诗 是嵌字诗,谭星莞将
六字信息隐入其中,并且通过前半首的'六美吟'指出了后半首那 六字信息所在的
位置?"

  何健飞道:"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任何合理解释。诗中的第一句很明确就
是那个 ‘姝'字,在第七位;第二句就更不用说了,是‘美'字,列第五位;第三
句只有 ‘纤'字符合要求,是第三位;第四句'红'字第一位,第五句有点难度,但
是照前面 两个‘颜'字都排除的情况来看,着重点是色字,仍是第七位;最后一句
‘秀'字, 第六位。综合起来,顺序就是:七五三,一七六。巧儿,对照结果是什
么?"

  经过对后半首《赠张君行》一番筛选,纸上得出了六个字,分别是:"君、布
、依、 笔、紫、碧。"巧儿摇摇头道:"不通,不知是什么来的?"何健飞道:"肯
定是谐音字, 哪有这么容易猜出的?"三人于是各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乱排一通


  忙乱了半天,李老伯最先开口道:"我好象已经排出了,哈, 终于这次可以快
何健飞一步了。"其他两人赶忙凑过来看,只见 李老伯排出的是:"君不(布)必
(碧),依纸(紫)笔。" 巧儿仍是不解,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来的?"李老伯
解释道: "就是叫我们不需要照着纸上所说的去想去做。"

  何健飞笑骂道:"胡说八道!既然不必依纸笔,那还叫我们看这 些诗干什么?
我还是快你一步。我想,谭星莞除了这三处,再无 其他任何注解留下来,这就是
说,他预先已经把顺序排好了, 不需要在另行解开顺序之谜。排除了顺序打乱的
可能以后,答案 就出来了。"说着,把自己排的结果拿给他们二人看,只见纸上
排出的是:"君不(布)义(依),必(笔)自(紫)毙(碧)。" 巧儿拍手笑道
:"是这样了,这句取自'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典故。" 又笑向李老伯道:"老伯把'
紫'跟'纸'的拼音都搞错了,一个卷舌 一个是不卷舌的。"

  李老伯不服气道:"但这只是一句呵斥语,并没有什么实际内容。" 何健飞道
:"所以谭星莞才又处心积虑地设计了这几句问答。 ‘写给谁?走了的人。'诗题
为‘赠张君行',肯定是为张君行写的, 况且在古语中,‘走'也有‘死'的意思。
‘谁写的?下去的人。' 这个很明显是指谭星莞本人。姑且不论'下去'是什么意思
,我们 来看第三句,‘为什么?因为走了的是下去的人。'这句是最重要的。 谭
星莞已经预测到了自己必将死亡,因而用这种方式揭露了张君行 的死亡之谜——
他们的死亡方式是一样的!"

  李老伯抢着道:"照你这么说来,谭星莞是被冤魂杀死的,所以张君行 也是被
冤魂杀死的。这不两句废话么?这么明显的事实谁看不出来?" 何健飞突然问道:
"谁说谭星莞是被冤魂杀死的?" 李老伯怔道:"这不是你推理出来的吗?" 何健飞
道:"那是推理,不是确认。现在事实证明我的推理是错的。" 李老伯毫不放松,
紧逼着问道:"那你说他是怎么死的?" 何健飞斩钉截铁道:"自杀!绝对是自杀!
" 这一答案对李老伯不啻于一记晴天霹雳,一愣之下居然答不了话。 巧儿连忙插
进来问道:"可有证据?" 何健飞道:"证据就在'六美吟'的最后两句里面,那其实
是两个字谜。 ‘绫络绸缎裹颜色',丝字旁加个色字,是绝字;‘嫩竹细枝罩秀丝
', 丝是头发,也称毛发,竹字头下一个毛字,是位笔字。所以谭星莞 留下的最
后信息就是'绝笔'二字!这首诗其实就是他的诀别诗!"


  李老伯大梦初醒道:"这么说……" 何健飞缓缓道:"张君行也是自杀的。" 巧
儿惊呼道:"他……他为什么要自杀?" 何健飞道:"这个,谭星莞也已经把答案交
给了我们。" 巧儿道:"难道‘君不义,必自毙'的‘君'是指……" 何健飞冷冷道
:"不错,正是张君行!我们千辛万苦要找的冤魂其实 就是他。我们都被他骗了。
"

  话音刚落,外面狂风顿起,飞沙走石,刮得那些大树隆隆作响,好象 要向这
屋子压过来似的,紧紧贴着窗户来回用力摩擦,只听"喀嚓"一声, 窗户上瞬时出
现了几条裂痕。 巧儿变色道:"坏了,有一股强大的冤气正向我们快速冲来。" 何
健飞静静道:"让他来吧,我早知道他要来的了。"

  不一会,窗外响起一个沙哑飘忽的声音:"何--健--飞,你还真是绝顶聪明。"
何健飞冷冷道:"过奖了,那比得上阁下城府。蒙了这么多人五十多年, 还一直把
你当正义的一方。" 那个声音哈哈大笑:"可你毕竟胜我一筹。谭星莞那个吃里扒
外的叛徒, 当年我始终无法破解他的谜语,想不到你主动帮我解决了这个难题。
 不过,你要是不说出来,不就可以苟延残喘多几个钟头吗?" 何健飞道:"反正我
还没有跟你照过面,鹿死谁手也还未知。我早已吩咐了 人出去外面请救兵来了,
依阁下目前的功力,恐怕还不能挣脱孙中山先生 的正气而冲出校园追杀他们吧?
"那声音悠悠道:"你说呢?我现在只要 杀了你就成了。"这句话说完之后,狂风突
然停止了,窗外竟然再无声息。

  李老伯胆战心惊地向四处望望:"走了么?"话才说完,巧儿突然把他往 旁边
一推,大叫道:"危险!"同时身形滴溜溜而起,喝声"普陀金线", 从她的手指中
弹出几条金线,疾速向窗外窜去,不多时金线一累,仿佛 已经缠住了什么东西,
巧儿忙念咒道:"如尽有智,如所有智,万生万象, 伏此恶魔。"金线立刻剧烈抖
动。然而,没抖动几下,"嘶"的一声,金线 就齐唰唰地断掉了。

  窗外上开始出现藤蔓一样的黑色丝状物体,不断地延伸,卷曲,舒展着, 从
窗外的缝隙中透出来,像动物的触角般扭曲着伸过来。与此同时,窗外 底下似乎
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升起,在开到快有五分之一时,那东西突然 往上一跃,然后
累累地贴在窗户上。竟是一个湿淋淋的人头!那些黑色的 丝竟是人头的头发!它
紧紧地挨在玻璃上,两片大大的眼白对着屋里, 并不断地用舌头舔那玻璃,好象
极力想挤进来一样。


  巧儿自从出山以来,何曾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啊!"的一声尖叫早已瘫倒在
 地上。何健飞纵然见识多端,此刻见此异常鬼象。也全身酥软,无论他怎么努力
, 那双脚却好象不属于他,怎么也挪不动一步。那头发早窜入来就卷住何健飞的
双脚, 然后猛力一拖。何健飞"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忙不迭从怀中拿出乾坤镜,
刚叫得一句: "乾坤借法!"只见一束头发猛袭过来,立刻将乾坤镜击得粉碎。何
健飞只觉那力量 陡然提高了几十倍,再也争持不住,渐渐被拖向那贴着人头的玻
璃。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何健飞挣扎着掏出一样东西,往半空中一丢,上方即时
迸发 出万道金光,金光所到之处如利仞般将那些头发通通斩断。人头大吃一惊:
"紫金钵?!" 金光一扫,人头"呀"惨叫一声,早已不见踪影。

  原来何健飞早在三日前就已经秘密送信给禅月大师,暗地里派人送来紫金钵,
 打算先擒伏一个,谁料竟被它轻易逃脱。何健飞呆呆地望着窗外,刚才他本来计
划好, 无论多厉害的厉鬼,如果先用乾坤镜照住它,不让它变化逃走,再出其不
意抛出紫金 钵,两大法器夹攻,就算它有多少百年的功力也万事稳妥了。谁料方
才用乾坤镜时, 它力量在一秒之内竟然窜升了几十倍以上,以至于把乾坤镜击得
粉碎,等到拿出紫金钵 时,本来差一步就可以收伏它的,这时似乎从窗外传来一
股异常强大的力量,干扰了 紫金钵的金光,最终从他手中救走了它。难道真的是
……

  "阿弥陀佛,请问哪位是何健飞师叔?"一个眉清目秀的的小和尚突然出现在门
口。 李老伯吓了一跳:"为何学校里也会有和尚读书?"何健飞连忙答口道:"我就
是,你是 ……"小和尚双手合十道:"小僧乃少林寺弟子,奉方丈手谕前来寻访何
健飞师叔。请 师叔听手谕。"何健飞连忙跪下。巧儿也是法门中人,此时也顾不得
心有余悸,连忙 也跟着跪下,只剩下一个李老伯站在那里太过突出,跪下也没有
道理,被何健飞瞪了 一眼,只好在椅子上坐了。

  小和尚拿出一卷纸念道:"何健飞,你学校所发生之事我等已全知悉,此乃我
佛道两 界命中之劫,亦无可奈何之事,叹叹。今老衲已召集佛道两家掌门住持共
商对策,且 因此次主要针对佛门,不宜在佛地举行,遂定为终南山。徐传等人已
到,今命你速带 巧儿前往终南山。李老伯乃劫数外人,可以留在校园。另:值此
非常之际,五台山大 开方便之门,特赦阿强出关,前往学校协助李老伯,危难时
刻,惟有'校园双雄'方可 平定全校人心。此亦不得已而为之之计,望谅。"

  李老伯坐在椅子上,听着阿强的名字,眼睛渐渐模糊,脑海早已浮现出当年全
校 失火何等大乱,阿强又何等的沉稳冷静,从容不迫,潇洒风流,见小和尚望向
他, 微笑道:"想不到我还有机会和阿强一起携手,就是死也无憾了。"听到一个
"死"字 ,何健飞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感到不妥,可是李老伯已脱口而出,无法
挽救。

  小和尚见李老伯答应了,才对何健飞道:"师叔领谕吧。"何健飞接过手谕,站
起 来,小和尚又道:"方丈还有一句偈要送你。"何健飞赶忙又想跪下,小和尚扶
起他 道:"方丈说叫师叔不跪听偈。"念偈道:"天生异象,观音伶仃。"何健飞听
得此偈 ,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巧儿虽然修为尚浅,却也明晓事态严重,势必有
血光之灾 ,即使不知何人遭此灭顶之灾,见何健飞流泪,也不由低头垂泪。

  何健飞默默从脖子上解下舍利项链递过去,李老伯望着舍利项链,似乎又回到
 了那座破庙里,那惊心动魄的激战情况,也不推辞,拿过来戴上。何健飞道:"舍
 利项链只能用来防身,阿强纵然法力高强,五台山离这里那么远,也不可能一时
半 刻就赶到。这段期间如果事态危急,切记,不要跑出校园,因为舍利项链法力
与孙 中山先生正气相冲,反而会为张君行开辟一条通道,助他逃出校园。你只谨
记,跑 到孙中山石像下就安全了。若阿强赶到,万事都不要莽撞,先跟他商量之
后再行。 你当年因为指挥全校失火而树立了‘校园双雄'的百世芳名,若你和阿强
真有本事 ,这次也控制得了全校,我才服你。"李老伯道:"我会让你知道我们的
实力的。 " 何健飞点点头,转身就走,李老伯突然叫道:"何健飞!"何健飞停下
脚步,问 道:"什么事?"李老伯放声大笑道:"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服'校园双雄',
我也总是 慢你一步,倘若我这次先去,也算是赢你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让我和
阿强下辈 子做一对亲兄弟?"何健飞哈哈大笑道:"未必哟,不过我还是答应你吧
,免得你没 动力。"说完,大踏步而去。

  巧儿在一边看着,泪珠早象断线儿般流下脸颊,她现在才明白那串舍利项链有
 多么沉重,那其实已经包含了生死的诀别,以及这对并肩战斗的老少朋友心灵上
的 支持和慰籍。

  路上,樱花飘飞,漫天漫地,一抹白影静静地倚在树上,居高临下地俯望着…
 …

  终南山跟五台山恰好相反,终年温暖如春,处处鸟语花香。何健飞见巧儿一路
 上情绪低落,心想:要让她开心起来好。于是感慨道:"果然不愧是道教第一名山
 ,不象五台山,差不多一年都是白雪皑皑,冷得要死。我经常跟大师兄说:我们
这 里这么冷,按照达尔文老先生的理论,我们庙里也该是时候进化出一群小企鹅
来了 。"巧儿"噗嗤"一笑:"师兄,你咒你自己宝山,小心给你师父听到,招到天
上骂你 一顿。"何健飞道:"我以前跟师父也说过的,他总是笑眯眯地跟我说:那
有什么办 法?小子,你资质这么差,也只有我这座破山肯要你了。"话没说完,巧
儿已经笑 得前俯后仰了。

  山前传来一人的朗笑声:"两位好兴致,在这里留连忘返,我已在此等候多时
 了。"只见前方有一处断崖,一人长身挺立,丰俊脱俗,轩眉星目,正微笑着看他
 二人。巧儿欢呼一声,跑上前去挽住那人的胳膊,娇笑道:"师兄,你还是老样子
 ,总爱站在这里扮帅扮酷。"那人笑道:"扮得怎么样?"巧儿抿嘴笑道:"活象个
卖 药的江湖郎中。"回头向迎上来的何健飞道:"他是终南山天机道长座下弟子陈
星寒 ,因为他现在还是个光棍,大家都叫他孤星寒,你也跟着叫就是了。传说中
的'道 家第一弟子'就是他了。"

  孤星寒拉着巧儿的手笑道:"谁要你介绍了?难道我还不认识何师兄?上次龙
 华会我们还一起捧香。"巧儿抿嘴笑道:"是我糊涂了,道佛两家的第一弟子岂有
不 认识的?"何健飞笑道:"所以你是自作多情。"转向孤星寒骂道:"死孤星寒,
不过 等了一阵子,就在那里不耐烦了,难道我何健飞还不配让你等吗?"孤星寒叫
屈道 :"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并没敢走开啊!"

  "何健飞,还我紫金钵来!!"一人忽地临空扑下,何健飞"哇"的一声掉头就跑
 :"同门师兄弟严禁厮杀的啊!不要追了啦!"望着何健飞与禅月大师远去的背影
, 孤星寒和巧儿不禁相对一笑。

  何健飞本性懒惰,不爱游山玩水,这终南山他没来过几次,论地形禅月大师要
比 他熟悉得多,禅月大师拿出当年何健飞在五台山对付他的围追堵截的攻略大搞
游击, 终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紫金钵抢了回来,报了一箭之仇。何健
飞还弄得 灰头土脸,孤星寒笑着跑过来道:"我师父说,叫你快去大殿,众前辈都
到了。" 何健飞恨恨道:"你对道长说,这个死大师兄把我弄了一身灰,我先去净
身,以免亵渎 三清。"孤星寒道:"不必了吧?这灰也不是很多,叫你去商量事情
,又不是召开美男 选举大会,净什么身?"话没讲完,何健飞一记凌空飞腿直向他
踢去,孤星寒一溜烟 小跑躲开了,末了还喊道:"快点啊!"

  沐浴之后的何健飞来到偏殿,一眼便瞧见了正在无所事事的徐传等人,笑道:
 "你们为何会第一站就来终南山?未卜先知?"徐传赶忙迎上去道:"我们被那个冤
魂 袭击了。"这一句话如同一记闷雷,何健飞一把抓住他道:"是不是你走漏消息
?" 徐传连忙辩解道:"我完全按照你的计划去做,一路上也没透露任何征兆给巩
勇他们。"

  原来徐传接到何健飞的任务后,立刻以冤魂太厉害要出去炼宝物为由,准备和
巩勇、 刘灿利马不停蹄地赶向五台山。谁知刚刚到校门口,天色突然变黑了,一
阵清冷的风 刮过,象要快下雨般,路上的行人没多久就只剩下他们三个。徐传心
急,打算冒雨走 路。走出校门之后,前面因为下雨的关系,一片灰蒙蒙的,什么
都看不见。他们三个 顶着风雨一走就是十分钟,竟然总也走不到正好在校门口的
公交车站。徐传大叫一声 :"不好,我们被鬼象迷了。"刘灿利吓了一跳:"什么叫
鬼象?"徐传咬牙切齿道:" 那冤魂追来了,它利用本身的怨气制造了一个海市蜃
楼,这样我们就跟外界完全隔绝 了。"巩勇着急道:"现在还解释什么?徐传还不
想办法冲出去?没时间炼制宝物了!" 徐传只是在师父的传道中知道有鬼象这么一
回事,自己的修为恐怕还敌不过。但是 这时最忌动摇人心,望望巩勇和刘灿利急
切的眼,徐传狠狠心,拿出护身符,刚想念 咒,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撞击声
音,刘灿利刚问得一句:"谁在敲东西?"徐传已 脸色大变,尖声道:"棍子!!棍
子!!是棍子!!!"看惯了镇静的徐传的两人,见 他这副模样,都吃了一惊,然
后瞬即便明白了"棍子"的含义。

  果然在前方出现了一个用棍子挑着人头的奇异景象,"笃笃笃"地向他们跳来。
 徐传大吼一声:"大家快跑呀!给他追上就没命了!!"说着一拉已吓得脸如白纸
的巩勇 和刘灿利,转身就跑。然而无论三人如何拼了老命地向前跑,那"笃笃"的
声音不但没有 扯远,反而越来越近。刘灿利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顾不得痛
,赶紧爬起来,却 发现他的面前有一摊水,水中清楚地映出他身后有一个贴得很
近的乱发飘散的物体。 "啊--!"徐传听到刘灿利的惨叫,情知不妙,转身一个念
珠抛出,喝声:"天地精华… …"然而没等他念完,念珠已经被反弹回来,重重地
击在徐传的额头上,徐传再也争 持不住,大叫一声,也倒在地上,巩勇大惊失色
,徐传挣扎着喊道:"不要管我们! 快去五台山!!五台山!"

  正在此危难时刻,只听得外面有人大喊一声:"邪魔外道休得作乱!"前面"划
拉"一 声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霎时,云开月明,徐传发现他们居然还在校门口前
打转,原 来他们一直都没走出去。一人道冠白袍,仙风道骨,缓缓而来,手持黄
符,喝声:"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起去!"只见从孙中山石像底部源源不断地有
正气冒出来,并 向这儿汇聚。那冤魂见此人居然有能力借得孙中山先生的正气来
,一闪便没了踪影。

  叙述到这里,徐传对何健飞道:"师兄可知那人是谁?" "孤星寒!"何健飞毫
不 犹豫道:"只有他那个迂腐的家伙才喜欢穿道袍到处招摇撞骗,活象个神棍一样
。" 见何健飞说中了,徐传只一笑,便不言语。巩勇和刘灿利却连忙围上来,问何
健飞 为什么他们也要来请人。

  "如果没有哪位美男还需要净身,就快点出去罢。前辈们等得不耐烦了呢。"只
见 孤星寒穿着一身标准的道袍立在门外,一抹非常时髦的刘海潇洒地搁在额角上
,然后 上面又是一顶传统的道冠,显得不伦不类。孤星寒注意到何健飞在盯着他
,道:"你 不用看,上面传下话来,所有俗家弟子也要着本门衣袍。"何健飞尚无
反应,徐传已 大叫一声:"什么?!"他新近因为诅咒的缘故,几个月没剪头发,
又染了发,连忙扯住 孤星寒道:"师兄拜托通融一下,我这个样子披上袈裟,简直
就是个金毛狮王了。" 孤星寒道:"这是少林方丈的命令,你叫我怎么通融?不要
说金毛狮王,就是杂毛猴王 也要这样做!"徐传还愣在那里,何健飞却再也忍不住
,"嘻"的一声笑了出来。

  当何健飞等人走上已是人头簇拥的大殿,殿内立刻响起一片忍俊不禁的轻笑声
, 不仅是因为孤星寒那时髦的刘海,还因为何健飞袈裟上面的杂草丛生,更因为
徐传那 和袈裟非常相配的头发。只有巩勇和刘灿利两个最为体面。

  大殿上座则是一片肃穆,禅月大师侍立在左手第一位,接下来便是坐着各位宝
山 的掌门和住持。因为禅月大师和何健飞都要小一辈,所以两个都没得坐,只得
站在一旁。 徐传归入九华山位,先拜见了师父,眼尖的他一眼瞄见了普陀山位一
身女尼打扮的巧 儿,在青灰色的布袍下更显得清新俏丽,不由得看呆了。巧儿此
时却含笑注视着站在 大殿中央显得窘迫不安的巩勇和刘灿利。上首两个鹅黄色的
蒲团,端坐着德高望重的 少林方丈戒忍大师和终南山掌门天机大师。正当巩勇和
刘灿利进退两难不知道要不要 跪下行礼,戒忍大师连忙发话道:"两位施主乃化外
之人,不必行礼,赶快找两张凳 子坐下。"早有小道士搬了两张凳子过来。

  巩勇连忙道:"大师,道长,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问?"戒忍大师呵呵笑道:
"问 即是不问,不问即是问,全凭心而已,施主有何问?"巩勇道:"我们不懂什么
抓妖 降怪的,现在学校乱成一团,我想请大师道长恩准,我们先回学校。"天机道
长一听, 忙道:"这万万不可。两位施主都是劫数中人。劫数未过,若贸然回去,
不但无法 挽救,反而事倍功半。至于学校问题,我们已经委托了劫数外人李老伯
暂时掌管一切。 你们尽可放心。"巩勇还想说什么,刘灿利笑道:"难道'校园双雄
'还比不上我们?"

  戒忍大师对何健飞道:"你可知道我们为何聚集在此?" 何健飞连忙出班道:
"弟子愚钝,恳请师叔指点迷津。" 戒忍大师道:"不怪你。不要说你不知,就连这
里所有人都不知。这其中缘由还得追溯 到你师父在世时。"听到提及师父,禅月大
师、何健飞还有五台山的弟子忙跪了下来。 戒忍大师道:"当年智能师兄曾经夜观
天象,说‘佛道将有一大劫',这段缘故大家 都晓得。但是佛道将有什么劫,师兄
始终未能悟出,却因殚竭精力而最终圆寂。他在 圆寂前亲口对我说偈道:'七道轮
回,樱花厉魂。'然后含笑而去。老衲始终猜不透其中 玄机,直至天机道长来访。
"说完目视天机道长。 天机道长先让禅月大师等人起来,才开口道:"大家都知小
道山中有一天象仪,能够测 五行之道,天象地仪,前几天,天象仪东方的龙头突
然汩汩出水,小道作法,结果发 现水中映出的都是飘飘扬扬的樱花瓣。"何健飞心
中猛地一跳,殿内顿时一片惊讶声。 天机道长又道:"小道知道事不寻常,立即派
人下山,四处询问,终于在五台山上, 禅月大师说他的师弟何健飞借了紫金钵去
学校镇压一条小路的冤魂。而那条小路名 字正是‘樱花路'。小道觉得不太妥当,
就找了戒忍大师商议,因此把各位邀来。"

  戒忍大师接道:"我听了天机道长叙述,才恍然大悟,原来智能师兄所悟出的
劫 正是指樱花路。" 孤星寒见何健飞站在一边呆呆不语,忍不住问道:"师伯,究
竟佛道两门有什么劫数, 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戒忍大师道:"这些事情历来视为
两门大忌,怪不得你们不知。话要从清朝末年说起, 因为天象大乱,妖魔丛生,
我们佛道两门尽数出动,挽救苍生。当时的少林方丈悟真 大师和龙虎山玉顶真人
在追杀一千年厉鬼之际,途遇一女鬼正趴在一个商人身上吸血, 两位前辈因为追
心迫切,并没有问缘由,径直将那女鬼打得魂销魄散。后来,那商人 来访,他们才
知道那天商人因为中了尸毒,那女鬼本是他以前的妻子,不忍心见他死, 于是伏
下身来为他吸毒。悟真大师因为是自己下的手,追悔莫及,跪在佛像前忏悔。 谁
料当他跪下的时候,整个大殿突然猛烈摇晃,外面下起大雨来,悟真大师知道这次
连 苍天也原谅不了他,于是吩咐弟子架柴自焚,圆寂前念偈道:‘百年之后,佛
道遭劫。 有缘及此,善自珍爱。'玉顶真人也在同一天坐化了。所以这一年当有此
劫。" 大殿内顿时一片惊叹声。


  孤星寒连连向何健飞使眼色,何健飞会意,无奈只得出班道:"弟子还有一事
 不明。方才大师说已经悟透了偈,后一句指樱花路已明确无误。但是前一句道:
 ‘七道轮回',佛家经典中向来只有'六道轮回',如何会有第七道?" 戒忍大师笑
道:"有有!这是你们的修行尚且未能洞悉其中玄机。你们可知天地间 有多少种类
?" 孤星寒抢先答道:"佛、神、仙、人、魅、鬼。" 戒忍大师摇头道:"还未尽全
。且不论魅又分为树魅、草魅、畜魅等。就是鬼也有 六大类。" 孤星寒道:"鬼怎
么分?千年老鬼?无头鬼?吊死鬼?" 戒忍大师道:"所以说你们还未尽知。不但
世间人畜植物可以修炼,便连鬼也可 修炼,方可体现上天好生之德。一般的未经
修炼的鬼,便是我们经常意义上的鬼 了。每个鬼均可选择是否修炼,时间五百年
,若五百年后未修成正果,则魂销魄 散。五百年后若通关,称之为‘怪',再修炼
上一层,为‘魔',再上是‘妖', 后面依次为‘精'‘灵'。若修炼成灵,则可以
直接位列仙班。但是,鬼的修炼比 人畜的艰难得多,且一旦不成就必须粉身碎骨
。这些便是师兄所指的第七道。"

  一刹那,整个大厅人声鼎沸,人们都惊异了,戒忍大师无端端搬出这套理论
来,岂非暗示那樱花路上的鬼非妖即魔? 果然,天机道长道:"我和戒忍大师夜算
八卦,樱花路上怨气的确非同一般,恐怕 到了七月十四,就是孙中山先生也压不
住它了。那鬼已经达到了妖的修行。" 何健飞抗声道:"但是当日师父曾对弟子明
言,无论任何生灵想要修炼,都必须 持心恒静,冤鬼心中满是怨气,如何修炼?
就算成了正果,如果不能平除邪念,所 有功力也会消失殆尽。大师和道长所说岂
不是自相矛盾?" 谁知戒忍大师长叹一声道:"这就是智能大师至死未悟出的谜。"
 何健飞一听是师父的名,全身一颤,师父的算命百分之百准确,即是说,那女鬼
 是妖无疑了。

  戒忍大师望望四周,喧闹的人声突然全部寂静起来了,戒忍大师道:"既然是
 妖,佛道两门当全数出动,我跟天机道长已经商定,选择吉日迎请佛道圣物出来
 降妖。但是,现在另外有一件事不得不为,听孤星寒所说,还有一个奇异的鬼体
 ,似乎是一个棍子上面挑着人头,是那女妖的帮手,必须先去掉它。劫数未完,
 只能派福源深厚之人前去。"说完,目视何健飞和孤星寒,两人会意,齐齐跪下
道:"弟子领命。"天机道长道:"好,孤星寒,我赐你七星龙泉剑!"戒忍大师笑
道:"龙泉剑既出,普陀金莲恐怕也不甘寂寞。只不知普陀山舍得么?"玉清师太
笑道:"这是荣幸,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天机道长道:"嗯,孤星寒,你带他们
 去吧。"

  "好!"戒忍大师突然站起,声如洪钟:"所有弟子听命,速去拿本门宝物,三
天 后齐集东方,布阵擒妖!"巩勇和刘灿利对望一眼,抢出来道:"请大师和道长
我们回 去。"天机道长长叹道:"天命如此,你们去吧。既然这样,徐传、巧儿,
 你们也跟着去吧。"

  孤星寒七拐八拐带着何健飞他们来到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刘灿利不解道:
 "不是说拿宝物吗?来这里干什么?"孤星寒道:"宝物就在这里。"突然朗声向 四
周吟道:"土是母,发金芽。""嚓"一声地下室所有蜡烛突然点亮,两排金红色 朱
红高烛,照得跟白昼一样。巩勇他们这才看清原来前面是一个雕着八卦的大铜 门
,门上有一把沉重的大金锁。 "金生神水产婴娃。"门上的八卦缓缓转了半个圈。
 "水为本,润木华。""哐啷"金锁自动开启,掉在地上。 "木有辉煌烈火霞。"大铜
门慢慢地向两边敞开,里面射出刺眼的白光。 孤星寒再无迟疑,跪下道:"终南山
弟子孤星寒有请七星龙泉剑出关。" 何健飞、徐传、巧儿也跟着跪下,巩勇和刘灿
利忙乱了一阵之后,也决定跪下。 只见中间的槽内升起一把通体白光熠熠的长剑
,缓缓向孤星寒飞来,孤星寒起身 接住。剑身褪去白光,巩勇他们才看见那剑原
来是一把青铜剑,剑上雕着九条金 龙,剑侧有两道凹槽,槽内刻着北斗七星的标
志。

  孤星寒笑对巧儿道:"龙泉剑出来了,师妹,接下来要靠你了。"巧儿笑道:"
没问题。" 徐传看着他们,突然一阵心酸。巧儿站在八卦图前,取出两块木头,一
木置于地上, 再以另一木相摩擦。 刘灿利奇道:"干什么?别告诉我你要钻木取
火啊?" 巧儿笑道:"你说对了。"忽然提高音量道:"钻木若能出火,淤泥必生红
莲。" "唿啦"一声,那块木头上果然冒出火苗来。与此同时,地面上突然裂开一个
坑, 里面金光隐隐,巧儿下去拾了某样东西上来道:"普陀金莲出来了。" 巩勇忙
抢上去看,只见只是几粒黑黑的小圆点。巩勇道:"不是说金莲吗?怎么 变成了芝
麻?" 孤星寒道:"别乱说,那是金莲种子,巧儿,交给何师兄吧。" 何健飞接过
笑道:"这下我宝物最多了。"

  六人回到大殿,向戒忍大师和天机道长道别。正在这时,禅月大师向何健飞使
了 一个眼色,何健飞会意,告退来到内殿。 禅月大师对他道:"三天后的布阵你
是否要去?" 何健飞摇摇头道:"那是前辈们的事,我修为不高,不要反倒拖累了
他们。" 禅月大师暗暗点头,突然提高音量道:"何健飞,师父有遗命给你。" 何
健飞一愣道:"师父不是早已仙去了吗?" 禅月大师面无表情道:"何健飞接遗命。
" 何健飞连忙跪下,禅月大师递给他一封信,上面写着"何健飞吾徒于零一年六月
 二十八日亲拆。"何健飞轻轻打开,上面写着: 健飞吾徒: 吾早于十几年前夜算
天数,得知田音榛必将早夭。为人子弟,宁不痛乎?奈天数 耳。冤鬼路妖孽不净
,必起风云。此为你劫数,凡事望勿推辞,全始全终,劫数 完后,自有正果。切
记!珍重! 智能 九六年


  何健飞抬起头一片茫然:"我的法力那么低,若是进了阵,必死无疑。师父 如
此说,是否我大限已到,这就是劫数?" 禅月大师连忙喝断道:"不要乱说,佛门
中从不忌讳圆寂。师父这样说,自有他的 用意,你照着做就是了。" 何健飞紧紧
盯着他道:"大师兄,你一定知道的,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劫数?" 禅月大师却别
转头道:"你还不出去么?他们都等急了。" 何健飞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缓缓吟道
:"天生异象,观音伶仃。"再也不发一言, 掉头而去。 禅月大师终于忍不住泪盈
眼眶,当年师父曾经跟他说过:何健飞天资聪颖,恐怕 瞒不过了。他转过身来,
望着何健飞渐渐远去的背影,低低地道:"师弟,不要 怪我,要怨就怨你的命吧。
"

  六人连夜赶路,终于赶到了学校。从外表望过去,校园仍是一片宁静安详,
并未有什么异常。刘灿利吁口气道:"幸好没事。"话刚说完,何健飞把一滴牛眼
泪弄到他眼里,霎时,眼前的天空完全变了个颜色,灰蒙蒙的,校园里不断有浓
黑色的气云向上生,在上面形成一朵无比壮观的蘑菇云。同时耳边隐隐传来一些
飘渺颤抖的哭声,好象是:"我要投胎。""我要附身。" 孤星寒道:"现在鬼气已经
非常严重了,校园已经整个被鬼化了。我们进去可能 有点困难。"他带来的五行罗
盘针到处乱转,已经失效了。 巩勇连忙道:"那孙中山铜像呢?"巧儿指给他看,
在东边还隐约有一个白色的 小亮点,孙中山的正气也只剩下那么一点了。

  何健飞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现在最紧要是要跟李老伯他们会合,调查
 一下学生的情况。虽然现在是暑假,人不多,但是也不会少到哪去,只要人心不
 乱,一切就好办。徐传,你带他们去孙中山铜像那里,我和孤星寒则四周围 转转
,吸引鬼气,掩护你们。"徐传再不犹豫,说声"好"带着其他人往校内冲去。

  何健飞对孤星寒道:"虽然说四处转转,很有可能被那个冤魂跟上来,我曾经
 跟那个冤魂交过一次手,仗着宝物还可以镇压,头痛的是那个女鬼,法力非同小
 可,如果遇见了,没那个女鬼便罢,有的话一定要尽快逃离。否则就是龙泉剑也
 救不了你了。"孤星寒点点头道:"多谢吩咐。"二人于是拿出各自宝物,大摇大
摆进去了。两件宝物的光华立刻引来众多鬼气围逼。徐传他们趁机悄悄进发。

  不多时二人来到岔路上,何健飞道:"你进左边,直通樱花路,我走右边, 北
上‘哥哥道',这样两大怨气集中点都可以被引走。"孤星寒依言进了左边。 久闻
樱花路冤气深重,孤星寒还不大相信,进去之后才明白为什么何健飞对它 讳莫若
深。路上全部都是翻卷着的愁云黑雾,三米之外的视野非常模糊,看上去 简直不
是人间,而像是鬼界。一阵刮地冷风吹来,卷起一些破碎的花瓣,孤星寒 突然全
身打了个寒战,连忙把龙泉剑抱在胸前。


  眼看樱花路就快到尽头,一路上却平安无事,孤星寒暗暗奇怪,鬼气如此之重
, 一定有冤魂游荡,为什么他一个都见不到?还是何健飞诓他,这里原本就是这
样? 不知怎的,孤星寒忽然想起徐传来,想起他的发疯,想起他在"哥哥道"上的
遭遇。 棍子?手表?孤星寒瞬间全身顿起鸡皮疙瘩,难道说危险来自……孤星寒
不由放慢 脚步,缓缓抬起那只跟徐传一样光滑一样清晰的法界手表,表带上渐渐
映出后面一览 无遗的景色。没有?孤星寒一怔,放下手表,却没有那种如释重负
的感觉,总觉得 哪里不对劲。樱花路的出口已经触手可及了,孤星寒再无犹豫,
果断地把龙泉剑从 胸口放开,剑尖指地,霎时,在那柄雕着九条青龙的剑身上,
歪歪曲曲地映出了 一头飘散的长发。

  "九龙回力!"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孤星寒本能地向后挥出了龙泉剑,"砰"正砍在
了 那根棍子上。张君行本来打算在樱花路出口处干掉孤星寒,千防万防,防过了
他的 手表,可他却没有料到龙泉剑也有这个作用。可是最吃惊的不是他,当孤星
寒发现那 所向披靡的龙泉剑砍在那根棍子上居然连一点缺口都没有,心胆俱裂,
"……跟那个 冤魂交过一次手,仗着宝物还可以镇压,头痛的是那个女鬼,法力非
同小可,如果 遇见了,没那个女鬼便罢,有的话一定要尽快逃离。否则就是龙泉
剑也救不了你了。" 何健飞的嘱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孤星寒知道这次难逃一死,
原来师父口中的血光 之灾竟是由他而起。他咬破舌头,喷出一口鲜血在剑身上,
然后拼尽全力把它往 孙中山铜像处猛力一掷,龙泉剑象一道破雾闪电般呼啸而去
了。

  张君行怪笑道:"不愧是道家第一弟子,死到临头,还想着保护那把烂剑, 照
我看,你比那把剑有用多了。"头上的一束头发忽地卷起,狠狠勒住孤星寒的脖子
, 孤星寒再也把持不住,"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喘息着道:"你不用多说
了。 怪我太过轻敌,你不要自以为有那个女鬼撑腰,就可以天下无敌,告诉你,
道家宝物 还多得是!"张君行道:"好!够爽快!我也正喜欢这样的人,就成全你
吧。"头发倏地 拉紧,孤星寒大叫一声,眼白乱翻。

  "金莲烈焰,生生不息。"前方突然出现了万朵金莲,恰如流水般婉转迩来,将
整条 樱花路罩住,眼花缭乱中,孤星寒只觉有人把他猛力一拖。张君行咬牙切齿
道:"何 健飞,又是你!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原来何健飞
走着走着总觉 得不放心,孤星寒虽然说是道家第一弟子,但是很少出去实践一下
,就算有也是一般 的鬼魂,不堪一击,临敌经验不足,难免会轻率大意,倘若让
张君行干掉了他,我们 必定士气不振。想到这里,何健飞转身想樱花路奔去,果
然刚好救了孤星寒。可怜孤 星寒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人事不省,半晌才回过神来



  孤星寒见是何健飞,脸部微红,嗫嚅道:"我……我方才太过大意……"何健飞
 一摆手道:"不用自责,现在是非常时期,那女鬼自然跟在张君行后面。我已用金
莲 幻象迷惑住它,接下来我们要尽快赶往孙中山铜像处,否则,金莲幻象一除,
我也敌 不住它。你现在觉得好些了么?"孤星寒此时全身伤痛,但明明是自己延误
时机, 现在哪敢说不好,咬着牙道:"没什么大碍,师兄说得是,我们快赶过去吧
。"

  正要动身,孤星寒忽然"咦"了一声道:"师兄,你看,那是什么?"何健飞循声
 看去,在孤星寒身上沾满了很多木屑碎片,何健飞拿出一张试冤纸往上面一压,
纸 立刻变成了黑色。孤星寒道:"肯定是那冤魂的,我刚才用龙泉剑猛力一劈,就
弄下 这么多碎片来。哦,不对?!我明明看见那把剑砍上去一点缺口也没有。这
……到底 怎么回事?" 何健飞道:"你可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孤星寒摇摇头道:
"妖雾弥漫,只知道一个棍子加一个人头。" 木屑、碎片?何健飞愈发奇怪,愣愣
地站着,脑海里的思绪却飞快地闪过,从一开始 的"哥哥道"的疑点,到棍子的初
现,何健飞不由喃喃地念道:"红石顶,哥哥道,哥 哥道,红石顶,樱花路……
" 孤星寒又惊又怕,他自见了这冤魂以来,就觉得凭这两件宝物,也未必能收伏厉
鬼, 难道说,师父是叫他来送死的么?如今一直淡定自若的何健飞突然变成这样
, 想到这里,不觉头皮发麻,道:"师兄,你怎么了?" 何健飞"啊"了一声道:"
我居然一直没想通这点。我居然一直没注意到哥哥道和红石顶 的关系。" 孤星寒
莫名其妙道:"他们有什么关系了?" 何健飞缓缓道:"我已经知道了那根棍子的真
面目了,我一直不信,却最终证实是这个 结局。所有的谜都解开了。又是一桩惊
天的内幕!" 孤星寒大喜道:"你知道了?它是什么东西来的?" 何健飞道:"它是
……"突然脸色一变,惊叫道:"不好,这样说来,李老伯和徐传那里 危险至极。
快走!迟了来不及了!!" 孤星寒吓了一跳,尽管不明所以,也忙在后面紧紧追赶
,一边喊道:"会不会有血光之灾?" 何健飞一边飞奔道:"只要孙中山铜像不倒,
他们就暂时没有危险。"这句话说完,何健飞 突然停住了,孤星寒收脚不及,直撞
上去,问道:"为什么不跑了?" 但他马上住口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件难以置信的
事,远处,眺望远方,面带微笑一身雍容 的孙中山铜像在烟雾中缓缓倒下了,带
着几百条人命的希望和寄托,带着一百年来的繁华 兴盛,带着几代人的悲欢离合
,缓缓倒下了。

  远处,清晰地听到一片恐慌的尖叫声。


  孤星寒全身寒战,舌头麻木,望着那渐渐不见的熟悉的慈祥面容,面如死灰。
 何健飞再也支持不住,"咕咚"一声瘫倒在地上,绝望地指着道:"完了,彻底完了
, 这次真的彻底完了!"说完之后,不由吐出一大口血来。他自认猜到了这次事件
的 最后结局,却还是算错了一步,致命的一步。"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服‘校园双雄
', 我也总是慢你一步,倘若我这次先去,也算是赢你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让
我和 阿强下辈子做一对亲兄弟?"李老伯的笑容在他面前一瞬即逝,何健飞挣扎着
从怀中 掏出一个纸筒,抽出一块白布,在那上面艰难地蘸血写道:"情况有变,无
力挽回, 各自逃生。凶手是……"孤星寒突然大叫道:"师兄,快看!那是什么?
!快看!!" 何健飞连忙仰头一看,只见烟雾中闪现一个亮点,迸发万道光芒,孙
中山铜像倾斜 到离地面还有两公尺时,竟奇迹般地停下了。 孤星寒大喊道:"是
龙泉剑!是龙泉剑!我认得出,那是龙泉剑的光芒!" 何健飞瞿然注视道:"是阿
强!只有他才有这份功力撑得起铜像。" 孤星寒刚想问:"谁是阿强?" 何健飞已
发疯般地冲过去了:"现在还来得及,只要阿强能够撑到我们赶到,一切 就有挽回
的机会。"

  那边一片凌乱,徐传和巧儿嘴带血丝,很明显受了内伤。刚才一股强大无比的
 怨气突然袭击过来,然后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铜像已经倒下了,李老伯等三
人 也全身剧痛,不由倒在地上,在此千钧一发之刻,阿强用孤星寒掷来的龙泉剑
撑住了 行将倒地的铜像,他也很明白,只要铜像不倒,希望就会存在。谁知事与
愿违了, 本来阿强以为厉鬼再无功力发出攻击,但是又一股怨气波冲到,阿强只
觉魂体被什么 狠狠一撞,心下叹道:"终究还是来不及。何健飞,你究竟在什么地
方?" 李老伯大喊道:"阿强,危险!快回来!"阿强不由回头淡淡一笑,李老伯一
看这笑容, 就如他当年知道自己必须回到那座荒芜的废庙中一样,没等他反应过
来,阿强已经用 命令式的口吻对他道:"我还撑得住一会儿,快带他们与何健飞回
合。" 李老伯知道它准备以全身功力抵住攻击,惊怒道:"不!不要!!你不要每
次都用这 种口吻跟我说话!凭什么我要受你摆布?要死一起死!" 阿强万料不到
李老伯居然跟他反抗,怔了半晌道:"凭什么?就凭冤鬼路是因我而起的!" "不!
"两人从天而降,李老伯大喜:"何健飞?!你这个混蛋终于来了。" 何健飞迅速闪
到阿强身边,道:"放下铜像吧,我已经找到了它的弱点,也知道了它的 真面目。
棍子的噩梦就要过去了。我只想告诉你,冤鬼路是因你而起,但樱花路却和 你半
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没有冤鬼路,樱花路迟早也会出现的。" 阿强一愣:"棍子的
真面目?""哗啦"一声,铜像最终缓缓倒在了地面上。


  孤星寒见巧儿受伤,连忙跑上去心痛道:"巧儿,你怎么样了?"巧儿软软地躺
在 他的怀里,声如游丝地道:"我……很难受……"徐传看到这个情景,再也看不
下去, 忍住泪水把头偏往一边。李老伯在那边一连声地问真相是什么,何健飞朗
声道: "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一个内幕是:我们这里有内奸。"一石激起千层浪,徐
传第一个 激动地跳起来道:"什么?!是谁?怪不得我们一出校园就受到阻击,如
果没有人通 风报信,那冤魂怎么可以这么精确地得知我们出去的路线。到底是哪
个家伙?" 阿强问道:"那个内奸现在在哪里?" 何健飞道:"既然是内奸,肯定知
道我们行动的全部过程,而知道这一切的人现在全部 集中在这里,当然内奸也肯
定无疑地在现场,在我们这群人当中!" 李老伯忙道:"何健飞,你话不要乱说,
他们都是同生死、共患难,一起熬过来的人, 难道还不值得相信吗?" 何健飞冷
冷而笑:"正因为我们太过相信他了,所以迟迟没有怀疑到他,才让我们付 出了这
么大的代价。李老伯,怎么问到这个问题你会这么紧张呢?" 李老伯气得倒抽一口
冷气,不再说话。 徐传颤声道:"难道说,内奸是李……" 阿强抢先喝道:"住口
!" 李老伯已经暴跳如雷道:"就算你们每一个都有嫌疑,我都不会有嫌疑!!"
何健飞道:"这话没错,除了我、李老伯和阿强前辈,你们每个人都有这个嫌疑,
 都有这个能力。" 徐传睁大两只眼睛道:"我也有?" 何健飞道:"不错,你更有
能力当那个通风报信的人,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打不过它?" 徐传当即哑口无言。
 孤星寒连忙上前打断道:"但是我和巧儿又不是你们学校的人,跟那个冤魂一点关
系也 没有,怎么也会有嫌疑呢?" 何健飞道:"正是如此,你们两个人的不在场时
间最多,证据最充分,尤其是你。" 巩勇苦笑道:"不用说,我和刘灿利肯定逃不
掉的了。"

  李老伯老大不耐烦,道:"小子,你到底知道他是谁吗?不要在这里瞎搅浑了
。" 阿强却淡淡一笑,他醒悟到何健飞其实是在打张君行的心理战术,逼它停止攻
击,再 逐一击破。果然,冲击波越来越弱了。 何健飞道:"我如果现在说出他是
谁,他肯定不心服,百般狡辩,所以要真正揭开他的 假面具,首先必须揭开那根
棍子之谜。" 李老伯道:"对了,这个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要用一个棍子挑着
头颅走路?一般 的鬼走得都比它快。" 何健飞道:"那根本不是棍子!"说着望了
望周围惊异的面孔,才缓缓接下去道:"比如 我们中国,在古代,兵荒马乱的时候
,经常有人死,没家属的或者曝尸荒野,或者胡乱 掩埋,有家属的,因为无法拿
出丧葬费,就想尽办法用其他形式代替。所以,产生了 很多奇形异状的鬼体,也
往往因此而获得比一般的鬼更大的法力,甚至作为一个独立的 派别存在于这世上
。" 李老伯道:"什么叫'比如我们中国',我们这里不就是中国吗?" 何健飞道:
"因为我将要讲到的不是发生在中国的事,而是发生在一衣带水的邻邦日本。 在昭
和十年,日本普遍大饥荒,那时候,很多农村的家庭为了节省人口吃饭开支,通常
 将那些刚出世的孩子溺死在水中。人们可怜那些还没享受到生活的孩子,于是用
木头 做成跟孩子一样的小木偶,放在寺庙中为他们祈求冥福。这种形式被作为一
种祭祀的 替代品保留了下来。后来,到了二战,死的人更多,而且大多不是孩子
,都是壮年人。 如果做木偶的话,因为成年人的身形比小孩子要大得多,这样要
消费很多木料。而且 按照传统,成年人的骨灰是要保留下来的。于是人们改变过
去的做法,做了一个中木偶, 把里面挖空,再把那个死的人的骨灰装进去,供在
自家的神台上,以代替坟墓。 日本法术界称之为'人躯鬼心'。而且,这种鬼形只
在日本出现过,还没有在其他地方存在 的历史。张君行目前的形态就是一个木偶
,只不过,它的下身比较纤细,又有妖雾弥漫, 所以看起来象一根棍子挑着一个
头颅一样。张君行已经死了,他不可能自己将自己的骨灰 装进木偶里去,所以它
一定还有同党。而它的帮手就是一直潜伏在我们当中的内奸!"


  说到这里,何健飞慢慢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在了刘灿利身上。刘灿利一张脸变
 得雪白:"你是说内奸是……我??"随即大声地叫起来:"怎么可能?我又不会做
 木工!!"徐传抢上一步说道:"可是你可以叫别人做。"刘灿利一愣,的确,这个
 反驳几乎没有任何力度。李老伯脑子里乱糟糟的,刘灿利,张君行,他怎么也没
 办法把这两者联系起来。刘灿利呆呆地望着何健飞。刹那间,只听何健飞用低哑
的 声音问出了一句让所有人惊异无比的话:"告诉我,巩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巩勇?!巩勇!是巩勇!!?所有人都惊呆了。刘灿利艰难地扭过几乎僵硬的
 脖子,巩勇不知何时居然到了他后面。刘灿利一愣,又大叫道:"更不可能是巩勇
, 他是学生会主席啊!他有什么理由残害我们的同学?!"没有人理他,大家都静
静地 望着巩勇,只有何健飞依然用低哑的声音接道:"是啊,巩勇,告诉我,究竟
是什么 理由让你这样做?" 巩勇站在那里,脸上出奇地平静,他目不转睛地望着
何健飞,缓缓道:"学长,不可 否认,我的确在日本留过学,但这并不能成为我帮
张君行的证据。每个人都有可能 阅读到关于这类事物的书籍。" 何健飞叹口气道
:"我早知道以你的性格,是绝不会轻易服输的。好,你要证据是吗? 我就给你证
据。我一开始见到你时,当老何向我介绍你时,我就隐约觉得我好象在 哪里听过
你的名字一样。但是当时我想不起来,可是后来我又想起来了。那是在去年 的校
报上,那时我大三,你才刚刚进来,校报上的勤工俭学的贫困生资助名单里清晰
地印着你的名字。一般人都是在攻读完大学之后或准备攻读大学之际,前往外国留
学, 你却反其道而行之。穷得连学费都交不起,连生活费都要人资助,却有能力
去日本留学。 当然,你可以反驳说,你可以半工半读地去,但是依照那样的水平
,你连车船费都 出不起。我于是秘密托了人去日本调查,调查的结果是你根本就
不是在日本留学,而是 原本就寄居在日本。你在两岁时被抱到日本交给你姑妈抚
养,小学,初中,高中,你的 成绩都异常优秀。然而到了考大学那刻,你放弃了
东京大学送来的免试保送书,放弃了 500万日元的奖学金,不顾你姑妈他们苦苦的
劝说,只身来到中国,并且指定要考这一所 学校,宁愿过靠资助的生活,这对于
自尊心很强的你真是不简单。不过,那时我虽然对你 起了疑心,但是真正让我开
始确定是你在弄鬼的时候是在我得知那个冤魂是张君行之后。 张君行被埋葬在了
红石顶。要获得他的骨灰,只有上红石顶。但是通往红石顶的路已经 被封掉了。
我正因为总是找不出怎么去到红石顶的方法而被你牵着鼻子走。"

  巩勇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道:"那么,现在,你猜出来没有呢?"
 "猜到了,连接校园和红石顶的路就是‘哥哥道'旁边的那条小径!不过那时,它
还 不叫‘哥哥道'。一连串的命案其实是因为那条小径而起的,但是一直到徐传出
事 以前,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罪过归咎于‘哥哥道',而对所有死者惊人一致
的倒 卧地点附近那条小径不闻不问。人是在那条路死的,人们没有怀疑到小径也
在情理 之中。可是后来几起命案中的死者的手指都非常巧合地指着同一个方向,
非常明显地 指着,那个方向正是小径。到了那时,仍然没有任何人怀疑那条小径
。这不是很反常吗? 是对它讳莫如深?不,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在‘哥哥道
'旁边还会有一条小径!! 一直到那个传言出来,校园里所有人都毫不知情!‘哥
哥道'是我宿舍到校门的唯一 捷径,我走了它四年,旁边一花一草都知道得清清楚
楚。可是我也不知道有这么一条 小径。我在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不知拨拉开多深
的野草,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绝对 不会以为那里面是一条路,而会误认为是花
圃。"

  李老伯也若有所悟道:"对了,我进去那时,一开始也以为前面是死路,谁知
后来 竟然可以一直走下去。" 巩勇慢条斯理道:"既然如此,我这个刚从日本回来
的人就更不知道了,学长应该去找 那个散播谣言的人,那个知情的人,而不应该
是我。" 何健飞注视着他道:"在一般情况下,常人都没有知道的可能。但如果换
了有心人, 结果就不同了。那条小径在我们这一代是确实湮没的了,在阿强前辈
那代,这里还 没有路,而且那时通往红石顶的校道还没被封,根本用不着这条小
径。那么知道这条 小径存在的就只局限在介乎阿强前辈那代和我们这代之间了。
我打过电话去问一些 老校友,结果发现自1965年起,至1982年的人都去过或者听
说过这条小径,尤其是1976 年的校友,对那条小径的方位知道得都比其他届的校
友清楚。我奇怪地问了个究竟, 才明白原来1976年那年的学生会主席是地质系的
,对校园的地理非常感兴趣,为了让 外来的同学不至于迷路,他亲手绘制了一张
校园路径分布图。而在那张图上,据那些 老校友回忆,清楚地标出了那条小径的
位置。八十年代,那张校园路径分布图因为 广受好评,被学校收进了图书馆。我
知道了之后,就跑到图书馆去找。谁知找来找去 也找不到,最后通过联机查询才
得知它在校史研究室里。我又跑上去找,终于被我找 到了那本收录的档案。当我
翻开那一页时,却发现被人撕掉了。那撕的痕迹还很新, 似乎是几个月前的事。
于是我赶忙跑到管理员那里要求查阅人流记录。那老太婆白了 我一眼道:‘你到
底是不是主席?你知不知道这里学生方面只有校学生会正副主席才 被允许进入?
哪里还用什么记录?'在那一刻,我呆若木鸡。再联系起后来徐传他们 受到袭击的
事,我才最终确信是你。" 巩勇道:"我并不赞同。既然只有主席可以进得去,为
什么你也进去了?而且刘灿利 也有这个权利,为什么你不怀疑他?" 何健飞道:
"很简单,因为我当时戴着从刘灿利那里借过来的胸章,所以进得去。那老 太婆丝
毫没怀疑我,是因为她不认得刘灿利,也就是说,刘灿利根本没来过这里。 如果
我戴的是你的胸章,恐怕早被那老太婆轰出去了。你去找那张图时,还没有想到
要利用这条小径来供张君行进行血色诅咒试验,只是想勘探红石顶的方位,谁知却
留 下了致命的把柄。那个樱花路上的女鬼来向我示警时,我一直以为她口中的‘
你'是 指张君行,直到今天我才清楚,原来是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所有的线索
都已经串 起来了,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呢?"


  出乎意料地,巩勇轻轻鼓起掌来:"真不愧是何健飞,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这么散落的线索都能被你弄到一起,我又能有什么话说呢?" "不--!!"刚才一
直愣在当地的刘灿利突然狂吼出声:"巩勇,不可能是你! 我知道不是你!一定是
他们在冤枉你!快点跟他们说,你是冤枉的!快点呀! 巩勇!!" 巩勇站在那里
,冷冷地道:"他说得没错,一切都是我安排计划的。" "不?"刘灿利几乎不敢相
信自己的耳朵,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留下, 嘶哑着声音喊道:"为什么?
巩勇!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巩勇突然一改平静,哈哈大笑,用
恶狠狠的眼神扫视着每一个人:"为什么?! 你们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太幼稚了!
!你们知道无父无母的辛酸吗?你们知道 我在日本风光后面的耻辱吗?无论我做
得怎么优秀,我还是一个野孩子,一个 没父没母的孤儿!" 刘灿利吼道:"但是你
无父无母跟张君行有什么关系?跟同学们有什么关系?!" 巩勇冷笑道:"没关系
?关系大着呢!你可知道我的父亲是什么身份?他就是 张君行和施婷的孩子,大
家都传说施婷是自杀的,其实她是难产而死的。 张君行就是我的爷爷!你说这关
系大不大呢?"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出声。何健飞万料不到施婷居然不是自杀,一定是
她要面子不肯讲。巩勇狂笑道:"爷爷走了,奶奶难产死了,我父亲被送到一个 偏
僻的小山村里抚养,但是人们都看不起他,都在背后叫他‘野孩子'‘私生子' ‘
孽种',父亲最终精神崩溃而上吊自杀,母亲毅然改嫁。撇下才一岁的我, 那时我
才一岁啊!!而今你们还不放过我的爷爷,不让他报仇,不让他投胎, 所以我要
帮助爷爷杀光校园的所有人!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不是好人!!" 李老伯道:
"谁不放过他了?是他先弄出命案的。" 巩勇恨恨地指着何健飞道:"就是他!你镇
压冤鬼路也罢了,为什么还要镇压 我爷爷?" 何健飞这才想起,当年收服冬蕗时
,在路上见到有白影飘荡,他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在人节还敢有鬼出来游荡,怕
又是一个道行深的冤魂,就顺便镇压了。 原来那个就是张君行。一切的冤孽竟是
由自己而起,怪不得师父说这是我的 劫数。此时也没有时间说明,只是厉声说道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这样做 没错。它当时没做坏事,是因为他法力不够,而
不是他不想报仇,既然如此, 早镇压和晚镇压有什么区别?你说对不对,张君行
?我们已经知道你的真面目 了,何必还躲躲藏藏呢?"

  只听巩勇后面传来一阵棍子拄地的声音,张君行终于露出了丑陋的面目。 果
然,那根棍子的东西是一个做工非常粗劣的木偶,在上面放着一个披着头发 的骷
髅头骨。他"嘿嘿"地笑着道:"何健飞,你好聪明……"何健飞冷冷地截断 道:"这
句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承蒙阁下夸奖,可是我还是猜不出你究竟 要报什么仇
,究竟要杀什么人,还望阁下赐教。"张君行笑道:"我的仇是一定 要报的,不过
不一定先报。"说着望向巩勇,用一种万般怜爱的声音道:"孩子, 你有什么恨的
人,告诉爷爷,爷爷帮你报仇。"

  "不要啊——巩勇!"刘灿利瘫倒在地,泣不成声:"巩勇,你回来啊—— 我知
道你是无辜的!你不是自愿的!你回来啊——回来啊——!!"突然想冲过 去拉住
巩勇。何健飞忙道:"快拉住刘灿利!巩勇已经被鬼化了,不能过去!" 孤星寒和
徐传一边一个死死架住了刘灿利。 巩勇充耳不闻,对张君行恭敬道:"多谢爷爷,
不过孙儿目前没有仇人在此, 还是先报爷爷之仇吧。" 张君行怪笑道:"没有?"
突然一指巧儿道:"你难道不喜欢这个女孩?你难道 不想要她了?你难道对你的情
敌宽容到这种地步?" 巧儿大吃一惊,惊呼出声。 霎时,巩勇眼里浮起一层凶光
,用冰冷的声音问道:"她喜欢的人是谁?" 何健飞心中暗暗叫苦,赶忙跨上一步
准备护住孤星寒,谁料孤星寒反而先退后 把龙泉剑横在他身前护住他,何健飞一
愣:"你做什么?" 那边张君行已经答道:"就是你的好搭档刘灿利啊!你还不快杀
掉他?"

  "什么?!"何健飞和孤星寒以及徐传不约而同喊出声来。

  巩勇二话不说,头发忽地变长,直向刘灿利抓来,"锵"的一声,原来是 阿强
和巧儿同时发功逼住了头发。张君行笑道:"果然,一到危急时刻,谁 才是第一位
方看得出来。" 说着,将手搭在巩勇肩上,阿强和巧儿只觉一股 强劲的煞气传来
,大叫一声,齐齐向后跌倒。何健飞叫声不好,刚想飞身上去 急救,巩勇已经把
刘灿利抓了过去。张君行长声大笑道:"哈哈哈哈,这就对了, 哈哈,快点用你的
手插进他的心脏,享受血液流动的快感吧!" 巧儿肝胆俱裂:"不要——求求你不
要——" 何健飞死死拉住巧儿叫道:"不要上去!不要上去啊!" 巩勇也放声大笑
,高高扬起右手,狠狠向刘灿利的胸口插了下去。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张君行冷冷地道:"你怎么了?"原来巩勇 的手
在离刘灿利胸口仅有一尺的地方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刘灿利的泪眼,那 眼里包
含了彻底的伤心痛苦,还有那一如既往的真挚,在他的眼里,巩勇读不 出任何"野
孩子"的字样。"你好,我叫刘灿利,你好厉害呀,我就知道我竞争 不过你的。""
巩勇,这件事这样办好么?""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辛苦了? 要注意休息呀
!"刘灿利的音容笑貌不知怎地在巩勇脑海一掠而过。他不禁回想 起刚刚登上主席
之位后的第一个星期,他和刘灿利来到"校园双雄"的相框面前, 一同发誓道:"我
们一定凭着本身实力做第二个'校园双雄'!"


  正当巩勇回想之际,阿强已在那边缓缓接口道:"我不知道你做这个学生会 主
席是否纯粹是出于报仇的目的,但是我想跟你说的是,如果你还想做第二个 ‘校
园双雄',就得先明白一件事:校园双雄之所以成为校园双雄,最重要的 一点就是
互亲互爱,永不互相残杀。我当年何尝不知道如果杀了小李,我就会 高枕无忧。
但我宁愿选择永远留在那座破庙里,也始终不忍心下这个手。你不 是鬼界的,你
是在人间长大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友谊'这两个字重过千金, 贵过万银吗?假若
你自认可以忘掉刘灿利对你的所有真情,那么你就下手吧, 狠狠地插下去吧!顺
便——也撕烂那套所谓的誓言!" 巩勇全身剧烈颤抖,张君行见情势不妙,忙喝道
:"孩子,你别被他们蒙骗了! 人世间哪来的真情?快点下手吧!"巩勇耳边一片
混沌,他只听得见一种声音, 那是刘灿利声若游丝的最后关怀:"巩勇,回来吧—
—还来得及啊——我们还 没成为第二对‘校园双雄'啊……巩勇——回头是岸啊…
…回来吧,回来吧……" "啊——"巩勇痛苦地大叫一声,将刘灿利狠狠抛出,自己
抱住脑子痛苦地蹲下来。 巧儿连忙冲上去,小心翼翼扶起刘灿利来,哭道:"你没
事吧?"

  张君行大怒道:"你真是不争气!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沾染了那些人间
 的恶习,想不到你还是这么疏忽大意?!"何健飞瞅准这个空隙,突然发出法宝,
 大吼道:"张君行,我就不信集紫金钵、普陀金莲和龙泉剑三者之力也不能奈你
何!!接招——"只见三道夺目耀眼的金光分上中下三路朝张君行迅疾飞去。 张君
行刚才心神纷乱,怎么料得到何健飞会在这当时发招,眼看已经来不及避开, 何健
飞心中暗喜:"这下解决掉一个了。"

  "呀——"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何健飞站在当地呆若木鸡。他万料不到 张君
行竟这样灭绝良心地把巩勇当成靶子,活活替它接了这三道金光。张君行 象丢破
布一样把巩勇丢在地上,"嘿嘿"笑道:"何健飞,我们下次再一决死战吧。 告辞了
。"何健飞怒吼出声:"不要走,你这畜生!"张君行却已不见了。

  "巩勇!"刘灿利不顾身上疼痛,扑了过去,哭道:"你怎么样了?巩勇……"
大家都围了上去,各自垂泪。巩勇猛力咳了几下,吐出一大口血来,面上出现 一
丝惨笑:"哭什么呢?我是个坏人,又是个野孩子,有什么值得你们哭的呢?" 刘
灿利泣道:"不,巩勇,我虽然知道你是个孤儿,但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你。 你纵然
无父无母,但是样样做得比我好,我只有更加钦佩。我真的,从来都只有 钦佩你
。" 何健飞缓缓道:"没有人轻看你,就算有,也只是,也只是极少数,这时也应
当 被你的优秀扭转了。为什么不换个角度去想想,他们是在嫉妒你,你何苦一直
 苦苦折磨自己。" 巩勇叹口气道:"我的确是做错了很多事,但是,我最起码没有
做错一点。"说 着, 用万般不舍的眼光看着刘灿利喃喃道:"我毕竟不后悔,我毕
竟不后悔……" 刘灿利本已哽咽难言,听得此言,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 巩
勇道:"不要哭,你跟我说过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轻弹啊……"说到这里, 眼
眶里也渗出两滴大大的泪珠来,慢慢地顺着脸庞流下来。


  忽然巩勇勉力直起腰来,气若游丝地望着李老伯低低道:"我知道问这个 问题
很不对,但是我还是想知道答案。你也见过我们的治理方案,不知道有 没有资格
当得上‘校园双雄'第二?"李老伯含泪道:"当得上,当得上,我早 就把你当第二
了。"巩勇脸上突然起了一片润红,显然非常高兴,何健飞却 知道他是回光返照,
再也看不下去,退出来呆呆地望着人群。只听巩勇接着道: "阿强前辈离开了,我
也准备要离开了,那么,是否‘校园双雄'永远逃脱不了 生死相离的悲剧圈套?"
李老伯怎么料到他会问出这一番话来,张口结舌不知 如何回答,巩勇已淡淡一笑
,蓦地用尽全身力气朝天大喊:"爸,爸,儿子来 陪你来了!"刹那间双眼一闭,
身子软软地倚在了刘灿利的怀里,从此彻底离 开了这个曾给他荣耀和愤怒的校园
。刘灿利一怔,只觉眼前一黑,顿时不知 天地何处,一片混沌。

  见刘灿利伤心过度昏了过去,巧儿吃了一惊,连忙帮李老伯把他扶到铜像 下
休息。徐传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孤星寒脸色惨白,久久不语。 他们
两人都误以为巧儿喜欢的是何健飞,谁知上天却开了个大玩笑。尤其是 孤星寒,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意相通,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如何说挥剑断
情丝就能断得了的?何健飞却暗暗心惊,他万料不到巧儿看上去 这么天真单纯,
却有着一番情愫暗藏不露,倘若让巩勇早知道她喜欢刘灿利, 结果很可能不是这
样了。对于那两位为情所伤,何健飞也找不出话来安慰。 于是,广场上只剩下一
片静默的抽泣声,是对死者的追悼和对自己命运多桀的 悲痛。地上,倒下的孙中
山铜像仍然微微地笑着,樱花漫天飘扬过来,轻轻 覆盖在这位伟人的身躯上……


  "阿弥陀佛,戒忍大师和天机道长已经带领大家来到学校外面,有请何健飞 师
叔等出去迎接。"一个小和尚突然出现,合掌对何健飞道。何健飞连忙忍住 悲痛,
叫人搀着刚醒过来的刘灿利一起来到学校外面的一座大屋中。戒忍大师 见大家眼
都红红的,人群里已经不见了巩勇,点头叹道:"都是天命啊,孩子, 你怨不得人
。"何健飞抢上一步道:"大师,那冤魂有女鬼帮手,厉害异常,连 金莲和龙泉剑
也镇压不住。"心里却想:大师肯定是老糊涂了,明明知道有女鬼 后面撑腰,还叫
我们去收服,差点送命。"戒忍大师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 你们当中注定要有
一次血光之灾,灾数已完,时机亦到,老衲现在和天机道长 在外面已经布下乾坤
八卦阵,女鬼的法力受到牵制,我再给你迷魂金粉,你把 那冤魂引出来就地诛杀
,了却一桩孽缘。"何健飞尚未答话,孤星寒已出来道: "弟子愿领慈命,进去引
它出来。"何健飞一愣,他不知道孤星寒心中已经做了 一个重大决定。戒忍大师见
是道家第一弟子,焉有不肯之理,于是孤星寒便领 了金粉和罗盘出去了。戒忍大
师又对何健飞道:"诛杀冤魂之事不是我等劫数, 所以我们不便出面,你们只到校
门外等着就是了。老衲与天机道长在此供奉 圣物。"何健飞心中一动,他曾听师父
说过,道佛两门各有镇教圣物,只是不 知道是什么,想不到这次有缘得见,当下
也领命而去。


  来到校门外,何健飞把金莲给了巧儿道:"你那儿还要照顾刘灿利,此物拿去
 护身。"又把龙泉剑给了徐传道:"我不如你会用道家法器,这剑还是你拿应手些。"
 接着吩咐阿强道:"李老伯就拜托你了。"而何健飞自己还是手持紫金钵。众人 于
是静静站在校门外等候孤星寒的出现。

  不多时,校园里有了动静,一股漆黑的怨气在上空盘旋直向校门而来,接着
孤星寒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拍掌道:"来了!来了!准备!准备!" 果然,那个丑陋
的木偶昏昏沉沉来到了校门外,孤星寒立即用结界封住了校门。 何健飞厉声喝道
:"张君行,你还认得我们是谁吗?" 张君行被他一喝清醒,见已经出到外面,才
醒悟原来中了诡计,破口大骂道: "宵小之辈,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算什么好
汉?" 何健飞冷笑道:"那你呢?用自己的孙子来当箭靶,又算哪门子的好汉?废
话 少说,我们已经压制了整个校园,你可再没有机会叫帮手了。" 张君行一愕,
仰天大笑道:"何健飞,你太嚣张了。你不要忘了我现在是‘人躯 鬼心',还有血
色诅咒的力量,你根本斗不过我。" 何健飞悠悠道:"是这样吗?"突然举起紫金钵
照住张君行,朝徐传道:"还不放剑?" 徐传依言放剑,剑尖直没入张君行的头颅
三寸。 张君行只觉全身酸软无力,大骇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人躯鬼心'啊
!!"

  何健飞缓缓道:"不错,我是打不过‘人躯鬼心',但问题是你根本不是典型
的人躯鬼心。日本法术界为了灭绝这种鬼体形式,严禁任何关于这类的详细 描写
流传出去,所以巩勇也只是听到传说中它们的法力,而不知道如何去完成。 可是
,日本有个作家大田龙一,他曾经写过一本书,叫《日本灵异现象大观》 当中就
有提到人躯鬼心的现象,但是由于法术界不合作,作者也始终不知木偶 的做法,
于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拍摄了一张人躯鬼心的照片作为文字说明。由于 是黑暗中,
况且烟雾弥漫,照片上的人躯鬼心只看得出一个模糊的形状,它下 身是标准的木
偶形体,上身则是一堆乱发和两个空洞的眼窟。巩勇看到了这张 相片,便误认为
是做个木头的头颅装上去就行了,并找来死人的头发插到头颅 上。你的孙子真是
个聪明人,他所做的绝大多数都没错,所有外部形式都齐全 了。但是,他没有做
最后一节,也就是人躯鬼心做法中最重要的一节。那就是 ——必须把头颅挖空装
上那个头发所有者的血液。大田龙一没有做说明,巩勇 也完全不知道这节,所以
谢天谢地,最后我还是有能力收服你。"


  张君行恍然大悟,然后咬牙切齿道:"就算如此,我还有‘血色诅咒'力量,
你不可能打得赢血色诅咒的。"何健飞道:"不错,我也打不赢血色诅咒,可是 你
犯了跟你孙子一样的错误,你只猜出了它的前半部分。" 张君行迷茫道:"前半部
分?" 何健飞点点头道:"而我只猜出了后半部分,如果你肯将前半部分告诉我,
我 也会很乐意把后半部分告诉你。"张君行大笑道:"我已是你瓮中之鳖,说什么
 乐意不乐意,你既然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你看过那几个血字吗?" 何健飞
道:"我曾经在相片上见过。" 张君行道:"那你可曾注意到那血字的书写是很特别
的?血字用了当时还不普及 的简体字,除了钩处是连笔的,横折竖折都是分成两
笔来写的,这跟简体字 写法是大相违背的。为什么?就因为它是故意的。这样凡
是折的地方都变成了 两笔,算一下这四个字的总笔画,不多不少刚好三十六笔。
那么那四个字是用 三十六个不同人的血液书写而成这个答案也就不难猜出来了。"
 何健飞大悟道:"原来奥妙在此。我想到的,却是血液的出处。你知道错在哪里
了吗?你以为随便在一个人身上弄点血就可以了,其实你没注意到在血迹的周围
还有一层淡淡化开的红色痕迹,很明显是有某种物质稀释了血,当时人身上能够
用来稀释的也只有口水了。因此,血色诅咒的是在人的舌尖上取血的。你就是 败
在了这一步里。"

  张君行哈哈大笑道:"何健飞啊何健飞,如果我们能够联合起来,就是一百 个
‘校园双雄'也比下去了。" 何健飞冷冷道:"很可惜,我可没阁下这种雅兴。" 张
君行道:"要杀就杀,我也只有怨命了!" 何健飞道:"急什么?我还有点事想问你
,巩勇说的事是真的吗?" 张君行道:"是真的。" 何健飞叹道:"真够狠心的。连
自己孙子都下得了手。" 张君行再也忍不住了,大喊道:"你给我住口!!我还不
至于这么灭绝人性, 杀死自己的后代,只因为巩勇他根本不是我的亲孙子。" 瞬
时,全部的人都愣了,刘灿利不顾身体虚弱,追问道:"但是巩勇明明说他 的父亲
是施婷的孩子呀。"张君行冷笑道:"施婷的孩子就一定是我的孩子吗? 何健飞,
你不也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费这么大心机去做这些事吗?事到如今, 我也不怕告
诉你。我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很小母亲就告诉我,父亲是被 坏人陷害死的。
我牢牢记住了那个坏人的名字,来到大学之后,我欣喜地发现, 原来副主席小虎
就是那个坏人的儿子。当时我还想着怎么正大光明地去报仇, 真正促使我自杀的
原因是在一个晚上,施婷约我出来见面,而那天我刚好有事 迟到了,早就倾心于
施婷的小虎路过,起了邪念,就把施婷给侮辱了。"说到 这里,巧儿"啊"了一声。
张君行的心中却早已被怒火填满,充耳不闻道: "天黑,施婷不知道,以为是我,
还半羞半喜,后来我来了,才知道一切都已经 迟了。老天已经逼我张君行到了绝
路!" 何健飞打断道:"难道施婷不知道?" 张君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没告诉
她。她是一个贞烈女子……"后面的话 他没有说下去,显然他是不想施婷自杀,谁
料最后施婷还是死了。"

  小虎的权势很大,校长是他的舅舅,同党众多,我费尽心机,才发现我对于
他来说根本不啻于蝼蚁芥末,毫无轻重。最惨的是后来,他也发现了我是他的仇
敌,处处排挤我,打压我,要不是当时的陈主席不信他那套鬼话,我连组织部 部
长都当不上。路已经全部没有了,绝望却渐渐而来,我除了抛弃生命再也想 不出
任何方法。为了我多难的家庭,为了我早死的母亲,为了深爱我的施婷, 刚好又
碰上了冬蕗事件和血色诅咒,所以我精心策划了报仇计划。谁知到头来 最惨的还
是我自己。也许我本来就是个苦命。" 何健飞道:"‘只因冬蕗死,情恨两难灭'是
你写的?" 张君行道:"不错,这是为了提醒我,不要忘记了对母亲施婷的情和对小
虎的恨。"李老 伯心中不禁回想起当初他与何健飞猜谜,全部围绕在了冬蕗身上,
原来第 二句前面省略了主语,才造成了混乱。


  何健飞叹道:"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小虎固然不对,你这样做又给你和施婷 带
来了什么幸福?施婷死后尚且不得安生,天天想着见你一面,你为了所谓的 报仇
大计最终让她失望,又算得什么爱她呢?" 张君行道:"现在讲什么都没有用了。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何健飞沉吟半晌,才道:"那个女鬼是谁?" 张君行笑道
:"我早知道你会问这句的。我也快没了,只求你一件,校园里的事 都是我做的,
跟她没什么关系,得放手时且放手吧。她本性不坏的,都是叫我 给教唆坏了。至
于她是谁,你见到了自然就知了。" 何健飞道:"无论她有没有杀人,法术界终究
是容不下她的。妖本来就不该存在 于这个社会。" 张君行道:"若是如此,那我终
究还算不得最惨。" 何健飞又问道:"那‘哥哥道'又如何解释?" 张君行道:"你
都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问我?"不过它还是解释道:"其实很简单, 他们所叫嚷的
根本不是那个‘哥'字,而是和它同音的唱歌的‘歌'字,妖所唱 的歌是有摄人心
魄的能力的,因为我用本身煞气覆盖,你们才听不见。至于那个 血字‘哥',是他
写到一半就死了的缘故,你们人啊,总爱把事情想得很复杂。"

  话讲到这里,何健飞也沉默了,半晌,他举起紫金钵对张君行道:"话,已 经
说完了。你也是时候该进来了。"张君行大笑着,化成青烟而进。当它进去的 刹那
,校园里立刻响起了一个悦耳的女孩歌声,唱的是: 我等你在淡淡的樱花下, 你
说你喜欢这飘飘扬扬的樱花。 可是我却眼睁睁地 看着你的足迹消失在雪地上。
没有理由没有话, 任我无边无际地牵挂。 大家都听呆了。巧儿不由道:"好美的
意境啊!真不相信她是个妖。"不料话刚 说完,那歌变换了一种异常凶狠的声调:
 我终年受难, 全因你的无情和凶残。 我痛我哭我喊, 我将思念逐一烧完。 我
的手拿起了剑, 我的眼里充满复仇的火焰。

  巧儿吓了一大跳:"这……这是怎么回事?" 孤星寒道:"那代表了她的两种意
境,一开始她以为‘他'会来找她,一直痴痴地 等,当她彻底绝望之际,也就是她
由爱转恨之时。" 李老伯奇怪地瞄向他:"你一个道士,什么时候变得对这些这么
有感悟起来?" 阿强连忙扯了一下李老伯,示意他不必再追问下去,孤星寒却已长
笑一声道: "这叫‘旁观者清'嘛。 "‘旁观者清?"徐传不由苦笑一下。 刘灿利
却紧盯着何健飞道:"学长好象猜出了那女鬼是谁。" 何健飞道:"只是揣测而已,
还没有证据。" 刘灿利道:"可以先告诉我们吗?" 何健飞沉吟一下道:"天生异象
,观音伶仃。" 又是那句?但是现在听起来好象很明白的样子,观音所修行的宝山
是普陀山, 而目前在劫数中的只有巧儿一人是普陀山弟子,那岂不是很明白暗示
了巧儿 凶多吉少的命运吗?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然而所有人都不敢向巧儿望
去, 包括近在咫尺的刘灿利。 巧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什么都不必说了。"

  正在这时,从校门里匆匆跑出一人叫着主席,原来是常晓君,他见到何健飞
单手举着紫金钵,徐传右手斜握龙泉剑,巧儿捧着两朵金莲,阿强和李老伯 倚背
而立,刘灿利面如枯槁,神情肃穆,不禁奇怪道:"你们怎么了?" 何健飞张了张
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倒是刘灿利问道:"找我什么事?" 常晓君道:"孙中山铜
像倒了,你可知道么?"刘灿利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常晓君见刘灿利一点都不惊
讶,以为他不知道着这件事的严重性,连忙叫道: "孙中山铜像是我们学校的象征
,现在居然无端端的倒了。现在同学们都围在 铜像边,猜测纷起。主席如果不出
来给个说法,恐怕会扰乱人心。" 何健飞他们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常晓君
已经问徐传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传道:"现在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快赶过去
看看事情发展得怎么样?" 何健飞道:"对,这件事要快,不能拖。" 说完,也不
顾刘灿利反不反对,一把架起他就往校园里拖。因为他知道到了 目前,能够平息
事态的也只有刘灿利一个人了。

  来到倒下的孙中山铜像旁,果然,那里围得里三重外三重的,大家都在讨论
孙中山铜像神秘倒塌的原因。不知是谁看到了刘灿利,叫了一声:"副主席来了!
" 霎时,原本喧闹异常的广场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回过头去,几百双眼睛
不约而同地紧紧盯住脸色苍白的刘灿利。那目光里面饱含了对他们校园双雄第二
最高的期望和信任。何健飞知道,今天如果不拿出个说法,就不能平复同学们的
情绪,也就失去了对校园大局的控制,那么收复女鬼就会多了一层无形中的舆论
障碍。虽然暗暗着急,可是却不敢出声,只是紧张地望着旁边的刘灿利。刘灿利
望望周围几百个人,嘴唇蠕动了几下,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旁边有一个同学忍
不住问道:"副主席,能不能告诉我们,孙中山铜像为什么会倒下来?" 何健飞等
人心中暗暗叫苦,虽然知道真实原因,可是偏偏不能讲出来。李老伯刚 想挺身而
出,已被阿强死死扯住,因为阿强知道,就象当年他们一样,唯有刘灿利 这根仅存
的精神支柱才能够获得最大的信任,最快地平息这次风波。

  刘灿利的脸色愈发苍白,他沉默了半晌,终于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孙中山
 铜像倒下去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 瞬间,人群大哗。 徐传一惊:刘灿利怎么
可以这样说话?刚想上前阻止,何健飞已经送过来一个 暗喜的眼色。 只听刘灿利
又道:"有人跟我说,孙中山铜像之所以倒下,是先生自己的意愿。 那么你们认不
认为,孙中山先生是准备抛弃我们了呢?" 人群一起高呼道:"不是!" 刘灿利再
问:"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是不是让他继续躺在地上?" 人群又喊道:"不!我们
要把他扶起来!" 刘灿利这才转入正题:"大家说的不错,这会儿有功夫在这里说
闲话,还不如 齐心协力把这件事做好。" 大家立时活跃起来,这个说"我去找教务
处",那个说"刚才校长来过了,我去跟 他解释一下",还有的说"我现在就去联系
建筑工程队叫他们派人过来维修"…… 一场可能发生的大骚乱,就这样被刘灿利几
句话给压下来了。徐传这才明白, 原来何健飞早就看穿了刘灿利是在玩转移话题
的游戏。

  正当他们松了一口气之际,突然有一个学生会的干部跑出来问道:"主席呢?
 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他来?学校方面还要他去作个解释呢。"又是个难题!
见问到巩勇,刘灿利再也把持不住,整张脸由白变青,嘴唇剧烈颤抖,挣扎了 好
一会儿,他才看着地上的孙中山铜像,缓缓地道:"巩勇……巩勇他去了个 很远的
地方,暂时回不来。他说,他希望他回来的时候,能够看到孙中山铜像 还是庄严
地立在校园门口……"那学生干部道:"主席这么多会开的?算了,我 还有笔帐要
等他批呢,副主席你先批了吧。"何健飞在后面默默地对刘灿利道: "不要伤心,
巩勇虽然走了,但是他的精神作用还是存在的。"这件事就此暂告 一段落了。

  何健飞他们回到大屋,戒忍大师和天机道长已经在屋门外迎接,哈哈大笑道:
 "大功告成了!接下来就要看老衲和天机道长的了。收服女鬼,了却劫数,我辈
又可专一修行了。" 何健飞道:"弟子还有一事禀告,不知大师和道长准备在哪里
收服?如果在学校 里公然摆这么大的阵法,恐怕学生们会有猜疑。到时有无辜死
伤就增加罪过了。" 戒忍大师道:"这点我早已想到了,我们就在这屋子后面摆阵
行了,天机道长会 负责把那女鬼引出来。我正想分配人手,可巧你们都回来了。
那么一起听我分 派吧。由于这女鬼来路不明,且无法测出她法力高深程度,惟有
全力迎击, 以求速破,老衲打算道佛合一摆天象两仪阵困住她,再请出圣物,一
举降之。" 何健飞心一颤,天象两仪阵是道佛两家通用大阵,从来没有用过,想不
到竟然 在此得见。只听戒忍大师道:"天象两仪阵分三层,外层五十人,由各派第
三代 弟子组成,分散作为策应,由徐传带领;中层三十人,由第二代弟子把守,
交 孤星寒掌握;内层是各派掌门住持,老衲先坐着主位罢。现在,徐传,你去后
 院,孤星寒,你去中院,分别交代事宜。各弟子从其辈分自去寻找主帅。内层 的
人且在大堂稍戴。李老伯等三人仍是劫数中人,归入孤星寒的中层。今天是 七月
十二日,定于明天晚上申时摆阵。"

  戒忍大师说完之后,众人各自朝中院及后院走去。何健飞刚想过中院,戒忍
大师叫住他:"何健飞,你跟我在内层。" 何健飞愣道:"但我是第二代……" 戒忍
大师道:"你身上渊源太深,只能留在内层。" 何健飞觉得这样讲简直是强词夺理
,可是又不敢分辨,恐怕他另有用意,只得 闷闷地留下来。一阵忙乱安排各人镇
守位置后,何健飞居然被分配站在戒忍 大师后面掌灯,这使他更加郁闷不乐。禅
月大师心中明白,只是暗暗叹息难过, 却不敢泄露天机。转眼,七月十二日晚上
到了。天机道长如约进入校园引那 女鬼出来,众人只觉心潮澎湃,大家纷纷传说
了那么久那女鬼如何厉害,今天 终于能够得知她的真面目了。


  校园上空渐渐出现了大如蘑菇云的黑气,在不断盘旋上升,并且不断地向校门
 外逼过来,不多时,阴风阵阵,妖雾惨惨,天象两仪阵顿时被湮没在了滚滚的沙
尘 之中,除了隔壁两人勉强可以看到大致的轮廓之外,已经不知你是何人我是何
派了。 戒忍大师紧急发下令去,加点招魂灯二十盏,同时在众人之间串起一条金
铃线,靠 铃声来统筹大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眼看申时已到,那黑气却好象凝住不动般只是在校园
门 口徘徊。而那边天机道长也没有发出任何信号。申时一刻,申时二刻,申时三
刻, 仍然不见天机道长。突然,一阵狂风刮过,只听"咻"的一声,大家闻声望去
,何健飞 捧在手中的长明主灯居然灭了。长明主灯是为阵中所有人祈寿的长明灯
阵主位,长明 主灯一灭,长明阵也就全体失效了。霎时,整个阵中一片大喧外围
及中层几乎乱阵, 不知是谁低低说了一句:"天意都不让我们佛道两教活下去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炯炯 地盯着何健飞,何健飞捧着那盏熄灭的灯,颇为尴尬地对戒
忍大师道:"我……不是 我弄的,刚才那风……"话没说完,校园上空突然现出一
行金光,戒忍大师"霍"地一声 站起道:"不好!天机道长有难!" "师父--"孤星寒
跌跌撞撞地脱离阵中,想冲过去,幸亏何健飞眼明手快拉住了他。 孤星寒大哭着
跪下对戒忍大师道:"弟子恳请进去救助师父。" 戒忍大师强压震惊道:"你师父道
行这么高,尚且不能应付,我又如何能放你进去?" 何健飞也接着跪下道:"弟子
自知法力浅薄,愿以残生一试。" 戒忍大师摇摇头,其实最有资格进去也最有可能
救天机道长也只有他本人了,可是 他一进去,这个阵中又交给谁来掌管,收服女
鬼的事又由谁来把握呢?眼看金光将散, 戒忍大师一咬牙,转身对玉清师太深深
一揖:"有劳师太操心了。"玉清师太连忙还礼。 戒忍大师对孤星寒道:"你留在这
里,我去救你师父。" 禅月大师突然拦在戒忍大师面前跪拦道:"大师是我们的泰
斗,如果有什么不测,这个 阵必将无法发挥。还是让弟子勉力一试。" 戒忍大师
还想坚持,阵中一百零八位来自各门各派的弟子都跪下道:"请大师自爱。" 玉清
师太道:"大家听我一句公道话,其实大师和天机道长的修为也差不多,所以大师
 就是去了,也未必救得出来。当年家师曾经言道:‘此次劫数必定伴有血光之灾
。' 想来这是道长劫数,我们也无能为力,只有节哀顺变了。请大师归位吧。" 戒
忍大师长叹一声,落泪道:"天机老兄,非是我不肯救你,天命如此。" 金光渐渐
散去,逐渐不见踪影。孤星寒怔了一下,最终忍不住放声大哭,他这一哭, 终南
山的弟子也全部放声大哭。

  戒忍大师归位道:"就算不去相救,可是女鬼还没引出,终究降伏不了。还是
要 再派一个人去好。" 禅月大师刚想毛遂自荐,何健飞已抢先道:"弟子曾经见过
她一面,虽然长发披脸, 看不清什么样子,可是我是知道冤鬼路整件事情最为清
楚的人,或许可以加以利用。 请大师准我进去。" 戒忍大师放眼阵中,确实再无
恰当人选,只好点点头道:"万事小心,如果危急, 切记不要力敌。" 何健飞闻言
大喜,喏喏连声,忙不迭地跑走了。禅月大师望着何健飞的背影忍不住 盈满热泪
:"天意啊,师父,果然是天意啊。"

  来到校门外,只见里面黑雾重重,根本看不清路在哪里。可是何健飞也不敢弄
掉 眼睛上的符水,只好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摸着前进,一边四处巡视。幸好他对
校园 路径十分熟悉,不多时便顺利摸到了樱花路的那块牌子。抚摸着那块牌子,
何健飞 万分感慨,当年一帮人高高兴兴地把这个牌子竖立起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上面 三个龙飞凤舞的字还是他写的,谁料今天变成这个模样。蓦地,何健飞
举起手来在 那块路碑上狠狠击了一掌道:"要你何用?樱花,樱花,到头来反而化
成漫天的仇恨。" 石碑被他一拍,顿时出现了一条裂缝,从顶中一直到底部。就在
石碑旁的那棵樱花树 树枝上,仍是那一身飘逸的白裙,飞扬的秀发,冷冷的眸子
,优雅的身资,一动不动 地久久地盯着那块石碑,还有那条裂缝,那条一直裂下
去的裂缝……

  何健飞来到路的中央,抬起左手,那里握着一手的迷魂金粉,看着那些飘飘扬
扬 的樱花,何健飞略一犹豫,突然转过身来,对着石碑旁的那棵树毅然地放开左
手, 往空中一挥。耀眼夺目的金色散光随着风向向四面八方散去。一直静默不语
的女鬼忽然 轻轻张开了口。顿时,一阵悦耳柔和的歌声回荡在樱花路上: 我等你
在淡淡的樱花下, 你说你喜欢这飘飘扬扬的樱花。 可是我却眼睁睁地, 看着你
的足迹消失在血地上。 没有理由没有话, 任我无边无际地牵挂。

  随着歌声,漫天樱花围绕着何健飞飞成一个大圈,越来越小,何健飞只觉呼吸
越 来越困难,他拼尽最后一口气将最后一把迷魂金粉撒了出去。歌声的威力愈发
增强了。 何健飞两眼金星乱冒,樱花圈越来越密集,到最后围成一个大蛹。何健
飞心中 默祝道:"别了,学校;别了,五台山;别了,大师兄;别了,李老伯,我
要陪伴师父 去了……"迷迷茫茫中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似曾相识的声音,念偈道
:" 混沌天地生, 两仪万物成。 我自挥袖去, 撒手笑苍生。 妖魔,休得猖狂!
我来也!"

  何健飞乍闻此声音,心中大喜:"有救了。"果然,樱花阵渐渐散开,何健飞的
 呼吸也慢慢呼吸正常了。何健飞万分欣喜地向那个人影迎过去道:"多谢师叔援手
 相救。"原来那人是当年在废庙出现的神秘道士,他"呵呵"笑道:"不必多礼,我
之 所以不归山修道,便是因为还有一件心事未了。这件事也跟我颇有渊源。玉顶
真人便 是我师父。为师父了此劫难,弟子在所不辞。"何健飞不禁"啊"了一声。那
道士将拂尘 往空中一扫,出现一个隐隐约约的八卦图象,喝道:"妖魔,跟我来!
"大踏步而出。 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呻吟,一袭白影跟随迷魂金粉缓缓向校门外飘
去。何健飞也赶忙 跟上去。

  阵外各人正忐忑不安地等着何健飞的消息,突然见到何健飞满脸笑容地快步走
出, 大喊道:"有前辈到了,大家快快迎接。"戒忍大师等忙起身,只见一位道士
大笑着 走出:"戒忍,多年不见,身子可好?" 戒忍大师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赶忙下拜道:"原来是乾音师兄到了。" 何健飞笑道:"多亏师叔,我才得以保全
性命。不仅如此,师叔还将那女鬼牵引出阵来。" 乾音真人笑道:"对了,多亏他
提醒,闲话少叙,先将这一段孽缘了结再说。" 戒忍大师忙道:"那么有劳师兄将
这个女鬼引入阵中,待小弟用圣物镇压。" 乾音真人拂尘往阵中一挥道:"过去吧
。" 那白影晕晕乎乎便到了阵中。

  戒忍大师大喝一声:"众弟子归位。有请道教圣物。"只见四名终南山弟子抬出
一个 金黄色的锦盒来,轻轻打开,里面刹时白光万丈,里面一卷物体缓缓升起,
对准那个 女鬼突然向四面八方散开,何健飞见状大惊,原来那竟是传说中的由老
子亲笔书写的 《道德经》绢本,想不到真是存在的。绢本打开后,上面的字也隐
隐发光,继而挟 雷霆之势将女鬼紧紧包围住,那女鬼惨声呼叫,却动弹不得。 戒
忍大师又发令道:"有请佛教圣物。"两名少林弟子抬出一个更大一点的锦盒来,
慢慢打开,金光迸射中,一个棒槌状物体仿佛有灵性般直飞到那女鬼头上转个不停
, 何健飞几乎是一眼看出,那就是历来被奉为神的启示的据说早已流失的佛骨。
 乾音真人大呼道:"师弟,我也来助你一臂之力。"抛出一个葫芦,将口对准女鬼
。 此时,女鬼只有"呃呃"的份了。 戒忍大师鞠躬道:"请降服妖魔。"霎时,佛骨
直向女鬼的头部垂直落下去,葫芦口也 放出一道紫光,罩住了那女鬼。 只听"砰
"的一声,沙尘飞扬。孤星寒只觉一物向他飞来,接着狠狠击在他身上,他 "哎哟
"一声倒下了。等他回神过来一看,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那打着他的东西正是佛骨
! 那女鬼的力量居然可以强到把佛骨反弹出去!再看回场中,《道德经》已经碎
裂成两截, 只有葫芦还高高在上没有损伤,阵中之人都乱七八糟跌倒在地上。戒
忍大师衣衫破碎, 乾音真人仰天大呼道:"天啊,真的不容我们吗?" 何健飞这时
突然走到场中央,对着那女鬼,拿出了两样让全场的人惊诧不已的东西。


  一件是五台山的密传法宝舍利项链,另一件是谁也没见过的状如戟叉的物体。
 戒忍大师呼道:"何健飞,你进去干什么?危险啊!" 只听何健飞口中缓缓道:"
露出你的本来面目吧,不用再掩饰了。" 那女鬼慢慢抬起头来,秀发向两边柔柔散
开,只听她叹了一声:"原来你早就 猜出我是谁了,何健飞。" "哐当"一声,李老
伯手中捧的紫金钵砰然落地,天毁地灭他都没有想到那女鬼 居然是田音榛!!但
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拥有这么清丽的面孔的只有一个人 ——当年为了平息冤鬼
路而血染土地的田音榛!!"你……你……"李老伯剩下 的也只有惊呼而已。

  场中只回响着何健飞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远却又在耳边:"告诉我, 为
什么要这么做?"语气平静到似乎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所面对的只 是一
个素昧平生的鬼,一个跟他从来没有过昨天的女鬼。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田音
榛的语气也一如何健飞般那么平缓:"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我要先知道 你是如何
认出我来的。"两人一问一答,说起来婉若闲叙家常般,就象一对情侣 刚刚吵了小
架在互相询问一样。然而事实是这样的残酷,一个是人,一个是鬼, 一个注定必
将毁灭,另一个注定生死相离。樱花飘飘洒洒地飞舞过来,在青草 地上空轻轻地
盘旋着,温柔地轻沾着在场所有人的头发。

  何健飞犹豫了一下才道:"好,我告诉你。但我不知道你是否会相信。在我 第
一眼从乾坤镜里看到你时,就已经认出你了。我对你的背影和身形实在是太 熟悉
了,不可能会认错的。可是当时我仍极力说服我自己那个不是你。后来我 一次次
在樱花路出生入死,一次次在张君行面前失手,但我始终没有死。我是 你们的最
大威胁,而我还活着,这本身就是对你是女鬼的最有利证明!还有张 君行临去前
的话,那么明显的暗示谁都听得出来。我所能推断的都告诉你了, 轮到你告诉我
,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世上?为什么不回到你应该回到的地方去?"

  轻微的滴嗒一声,一滴露珠悄然落在草叶上。田音榛的脸上缓缓滑过两道 清
亮的痕迹,她哭了。阿强看着,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也是这般的景色,冬蕗 含
泪问出了一句发自她内心一直震撼他的问句:"难道爱一个人是有罪的吗?" 阿强实
在不忍再观看这出人间惨剧,一转身附在李老伯身后。 田音榛道:"为什么要留在
这个世上?原来你的愿望便是不让我再留在这个世上。" 末了,又听她轻轻吟道:
"我等你在淡淡的樱花下,你说你喜欢这飘飘扬扬的 樱花。那天的樱花好美啊,比
那年我们去日本看到的还美。我身子轻飘飘地 浮在半空中,很清晰地看得到我留
在土地上的血迹,一大片一大片的,染红 了半条樱花路。我看着你抱起我的肉体
放在花棺里,然后慢慢放入那个深不 见底的坑中,再一捧一捧黄土地将它填满。
可是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你的足迹 消失在雪地上。没有理由没有话,任我无边无
际地牵挂。


  "你填完它之后就毅然走了,就象当初来调查一样坚决。我倚在那棵树上, 好
想你回头再望多你一眼,但是你的头始终没有转过半分。樱花落得更多了, 一整
个天空都是。我突然觉得失去了好多好多,多到了我失去了转世的资格。 那晚我
就在树上痴痴地等了一夜,傻傻地想我到底没有了什么?生命吗? 灵魂吗?没有
了不要紧,投不了胎也不要紧,我可以永远守护着这条路。 可是当一对对爱侣在
我面前依次经过时,他们甜蜜的话语不知为什么却象锋利 的刀剑,一下一下地刺
入我的心里,好痛好痛,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而是 那种痛入骨髓的痛,细细
的,绵长的,不断在我心中游走,我才突然彻底醒悟 我到底失去了什么。与此同
时,我的身体忽然变轻起来了,轻得仿佛可以随风 而去。从此,我就日日夜夜飘
在那棵树上,等我失去的东西回来。等啊等, 花儿落了又开,鸟儿走了又来,却
始终没有看到他。于是,我天天在唱歌, 不是为了杀人,也不是为了校园的噩梦
,只是为了能召唤挽救我的灵药。 我不想永远失去,我只希望再次拥有。终于,
我看到了你,好灿烂的笑容啊, 跟那天简直判若两人。身旁还跟着一个小仙女,
欢笑雀跃的,那一刻,我真的 愣了,愣了好久好久。我真傻呀,时光怎么可以倒
流呢?失去的又怎么能要 回来呢?……"

  旁边的乾音真人听着,总算听出一点头绪来。田音榛是佛门弟子,本身已 有
根基,且悟性甚高,而当时冤鬼路的冤气还未完全清除。在仇恨的驱使下, 在某
种巧合的情况中,她偶然将自身本有的法力实现了跟怨力相融合的情况, 以致达
到了妖的境界。但是对于田音榛的恨究竟是什么,最清楚的除了何健飞 外,不外
乎是李老伯。当时何健飞曾亲口对他言道:"我不想再到樱花路去, 不仅徒增我伤
心,还会骚扰音子芳魂。"说完之后,何健飞就找个借口去到分 校区学习了,一直
到实习完才回来。谁知田音榛却误会了,不单如此,还以为 巧儿和何健飞相好了


  深知内情的李老伯刚想出面澄清,何健飞已经一挥手打断了田音榛的叙述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来就是要和你做一个了结的。"何健飞举起那个状如戟叉
 的物体道:"我今天——在你面前——实现当初的誓言!"田音榛怔怔地看着。 只
见何健飞毅然举起那只拍在石碑上的手,恨恨往那物体上拍去。手掌起落处, 那
个物体顿时断成两截。周围人群一片惊讶声。何健飞又托起那舍利子给田音榛 看
,然后突然握成拳状。当他放开拳头时,里面只有一堆浅黄的碎末。何健飞 缓缓
吟道:"物在人在,物亡人亡。人在物在,人亡物亡。" 田音榛看着,早已抑制不
住泪流满面,思绪一时飘飞到那个遥远的白雪中。

  "健飞,音榛,为师现在给你们各自一件宝物,以后遇见妖怪就不怕了。 音榛
的是降魔杵,健飞的是舍利项链。" 才七岁的田音榛嘟起小嘴巴不满道:"我不要
啦,师父,你好偏心哦,给师兄 这么漂亮的项链,给我就这么大又这么丑的东西
。换过来嘛,师父。" 何健飞也气鼓鼓道:"我不要小女生戴的东西。我要降魔杵
。" 智能大师"呵呵"笑道:"师父才没有偏心,这降魔杵是至阳至刚之物,必须由
 至阴至柔之人才能用。所以你和师兄必须掉过来。"说完见田音榛的小脸上仍是
一片茫然,笑道:"这些事情你们长大以后就明白啦。现在你们出去玩去。"

  两人似懂非懂地出来,何健飞道:"你不要不开心啦,我也不喜欢这条项链。
 但是师父说的一定是对的。我听人家说,师父送给弟子的东西都是很贵的,而且
很漂亮的。" 田音榛一扬辫子,仰着头道:"那如果不小心掉了怎么办?" 何健飞
道:"如果遇到妖怪就死定啦。" 田音榛道:"那我们来立一个誓,要永远跟宝物在
一起。我看人家玩过,好象 好好玩的样子。" 何健飞一愣:"这个……" 田音榛脸
上现出了两个小小的浅浅的酒窝:"你怕啦?" 何健飞一昂头道:"谁怕了?去就去
。" 两人于是来到一棵松树下,何健飞拿出舍利项链先发誓道:"我何健飞对天发
誓, 物在人在,物亡人亡。"说完之后,望着田音榛道:"该你啦。" 田音榛笑道
:"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知道是宝物先没了呢?照我说, 应该这样。
"发誓道:"我田音榛对天发誓,人在物在,人亡物亡。"

  "物在人在,物亡人亡。人在物在,人亡物亡。物在人在,物亡人亡。人在 物
在,人亡物亡。物在人在,物亡人亡…………"这声音象是少林的铜钟般悠远 不绝
,从远古的回忆飘到这里,伴随着漫天的粉红的樱花,共同演绎这不再是 浪漫的
浪漫。

  田音榛飘在那里,任泪珠无怨无悔地落下来,低低道:"你不用多说了,我 都
明白啦。什么都明白啦。‘一直都是你自己在背叛你自己',想不到我临死前 对冬
蕗说的一句话最后竟应验到我的身上。"何健飞手中突然寒光一闪,李老伯 大喊道
:"不要——快阻止他!!"何健飞只觉一股大力拂来,本该刺向胸膛的 匕首掉在
地上。同时,田音榛那冰冷至极的唇已经贴上了他那更为冰冷的唇。 迷茫中,只
看见田音榛放开他,向葫芦口中的紫光走了过去。空气中又响起了 一首歌,仍是
那么哀怨和凄婉: 就让思念从此毁灭, 就让灾难不再重现, 当爱变得如此真切
, 从此魂消魄散在三界。 周围响起一片惊叫声。何健飞最终忍不住痛哭失声,眼
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有那漫无边际的樱花在不断地飘着,飘向不知名的远
方,而那里,有他的全部 生命,全部灵魂……


  一阵零乱的脚步声急匆匆地在走廊上响起,刚刚掩门出来的禅月大师连忙 低
声道:"小声点,他刚刚睡着。"李老伯忙不迭地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想进去
 看看他。"孤星寒、巧儿、刘灿利和徐传等人都用希冀的目光看着禅月大师。 禅
月大师为难道:"这……这,不是我不肯你们进去,而是他说了他现在不想见人。"
 李老伯忙再问道:"那他身体怎么样?"禅月大师沉吟了一下才道:"精神还好。
" 李老伯等才放心回去了。

  躺在床上的何健飞悠悠醒来,眼前似乎还有残碎的樱花瓣在飘。眼前又黑起来
, 什么都看不见,连樱花也看不见了。突然在远处有一点金光在闪,何健飞勉力
挣扎 起来看,只见金光越来越大,里面似乎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何健飞定睛
细看, 却不禁吃了一惊,金光中赫然是已逝去的师父。何健飞痛从心来,禁不住
伏地大哭道: "师父,弟子不明白,为什么我秉承佛家道义,除妖降魔,到头来上
天什么都没给我 留下,将我的所有的都剥夺了?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弟子哪里做错了, 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智能大师叹口气道:"不,你什么都
没有做错。" "那我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结局?" 智能大师只是轻轻说了两句话: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何健飞怔怔地站着,智能
大师已渐渐远去。本来根基非常 的何健飞终于大彻大悟,向远方叩头道:"弟子谢
师父点化。"

  "什么?!他敢?!!"听到何健飞要出家的消息,李老伯忍不住怒吼出声:
"我去找这个畜生!!" 小和尚道:"师叔已经受戒了,号禅空,请各位不要去打扰
他。" 李老伯已经瘫坐在椅子上,大厅里一片惊呼声,只有孤星寒暗自点头哀叹:
"‘天生 异象,观音伶仃'--原来早有所指。何健飞和田音榛素有法术界观音座下
金童玉女之称, 失去了金童和玉女的扶持,观音不正是孤零零一个人么?这就是
‘观音伶仃'的真正 意义吧!" 刘灿利大呼道:"不可能!我不信!我要去找他!"
 徐传淡淡道:"到了这地步,看破生死也是很正常的了。" 李老伯突然疯狂般冲了
出去,阿强大惊失色,连忙道:"快!快去追上他!" 李老伯从来没有感觉到以这
样的老迈身躯竟然可以跑得这么快,渐渐地,那座最熟悉 不过的禅房离他越来越
近。

  "何健飞,你给我滚出来!!"李老伯"砰"的一声撞开了房门,马上整个人都愣
在 那里。禅房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和尚在低头打坐,那光亮的头颅表明了何健飞真
的已经 从这个红尘中销声匿迹了。房间正中央挂着一幅画,上面一个俊郎的男生
手持黄符, 旁边一个俏丽的女生托着紫金钵,两人脸上都面带笑容,看上去简直
就象活着的 何健飞和田音榛一样。李老伯只觉喉咙中有什么东西哽住,吐不出话
来,眼前的景色 突然渐渐模糊,紧接着化成一条林荫道,李老伯站在路中央,惊
疑四顾:"这里是……" 后面忽有笑声传出,李老伯连忙转身一看,从树丛中走出
一个眉目清朗的男生, 向他笑道:"‘校园双雄'是吗?师弟何健飞在此恭候多时
了。" 两粒大大的泪珠从李老伯脸上滑过,何健飞的笑容逐渐模糊,禅月大师等人
的脚步声 却越来越近……

  "我师父早在十几年前推测师弟何健飞必将遭此大难,他根基深厚,是与佛有
缘 之人,日后必将归依佛门。这是他自己的命数,遁入空门对于他来讲也许是一
种解脱。" 五台山后山上立起一座新坟,上面写着:"何门讳健飞,爱妻田氏音榛
合葬之墓。" 那是何健飞撒手红尘前留下的最后笔迹。 禅月大师尽心机劝解,李
老伯只是站在这座新坟前默然不语。禅月大师无奈地望望阿强, 阿强长叹一声道
:"随他去吧,让他在这里静静地哀悼曾经一起战斗的战友吧。"

  三年后,李老伯在省医院弥留之际,一封信送到了他的手中,署名是"何健飞
"。 老态龙钟的李老伯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信,上面工整地写着: 李老伯: 你看到
这封信时,何健飞已经不是尘世中人了,谢谢在冤鬼路事件中一直这么支持我,
鼓励我。我亦无以为报。照天象推算,今天是你的大限。我托禅空大师日夜为你祈
福, 总算有之地当年曾和你有过誓言,现在该是它实现的时候了。阿强前辈将会
和你一起 托生,并将在下世有做兄弟的缘分。事冗,就此打住吧。 一路好走。
何健飞绝笔 李老伯含笑道:"好好好!"就此瞑目而逝,终年八十二岁。整理遗体
时,家人在他手 中发现一张握得紧紧的何健飞的相片。原来李老伯这辈子唯一的
遗憾就是何健飞。后 遵循李老伯遗志,将其遗体葬于五台山后山。

  巩勇和刘灿利正式作为"校园双雄"第二挂相校史室。万念俱灰的刘灿利升上正
主席 后向学生会递交辞职申请,遭学生代表大会全票否决。刘灿利只好挂个名,
将一切 事务交于副主席处理,自己潜心学习,巧儿不时过来照顾他。二人后来定
居澳大利亚, 再也没有回来过。

  孤星寒辞去校园里的学位,掩埋好师父遗体后,在巧儿出国后,也看破红尘,
 出家继任为终南山掌门,道号:寒星。自此日夜静修,再也没有出过山门一步。


  徐传学成后回到九华山继承衣钵,光大了佛教门派,后来更是下山广为驱妖,
 深受法术界爱戴,死后谥"悟色禅师"。

  常哓君被当选为学生会副主席后颇有建树,后来刘灿利毕业后,晋升为正主席
, 有一番大作为,也深受好评。

  校园永远是恐怖与谣言的温床,不知什么时候,校园里又开始悄悄流传这样一
个 传说:如果校园里有谁想当校园双雄,其结果必定是生死分隔,校园大乱。 自
此这所学校学生会人才没落,渐趋平庸。"校园双雄"这个只属于这里的神话从此
画上了彻底终结的休止符。

  樱花路的名称并没有改变,如果你去参观它,还可以看见那石碑上一道清楚的
 从上到下的深深的裂痕,不同的是樱花路上再也没有开过樱花,只有四季常青的
树叶。

  但事实上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冤鬼路的噩梦已经永远远离我们了……

  ——全书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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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是我的座右铭,下流是我的通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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