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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luememory (隐者),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转载-霸王别姬观感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ue Jul 10 20:59:06 2001), 转信

○土狗


  《霸王别姬》是部老电影了,我却是最近才看,对那些一味叫好
的电影我总有些不屑,认为不过是迎合了大众口味,有点取宠的意味,
而看了王朔对陈凯歌的批评,说这是部以同性恋取宠的片子,不禁对
他那种无赖式的霸道有些愤慨,因为大众的口味决不在同性恋上,世
上的聪明人儿也决不只他王朔一个,你王朔能写颓废消极的流氓,人
家就不能拍一部同性恋?带着这口气我看了这部电影,看罢才知,我
也不免要流于世俗为之叫好了。
  相比于张艺谋美丽的表现手法而言,陈凯歌的电影更注重意味。
比如《霸王别姬》,表现手法一般,但却很能品出一些味道——不仅
仅是人性的变态扭曲,其韵味内涵要丰足得多。就从人物说起吧:程
蝶衣,将生活中的人与戏中的人混为一体雌雄不分,这种生活状态是
他对戏的执着、对付出了种种代价所换来的声名的珍爱也是他无力应
付现实生活进而厌恶现实的一种表现。小豆子学戏时那句唱词:“我
本是男儿郎”是对自身性别的一种维护,但为了成角儿,师父竟硬是
在精神上阉割了他,为艺术献身如此本不是他的所愿,引人深省的是
观众!是一群热爱京戏的票友们那种变态的心理,他们竟能因自己的
喜好而任意指定改变戏子的性别!不是我不喜欢京戏,实在是我对一
个大男人依依呀呀的装女人取宠而感到迷或,这些角色由女人来演不
行么?听说江青也喜欢京戏,而她的心理也无非是奇怪那些男人们怎
么能把嗓子唱得那么细,不知这里边是否反映了我们人类共有的一种
变态心理,那就是对性别置换的一种向往。进而想到发生这种改变的
力量来自何处?是观众手里的权、钱、名、利!一方面是观众想看,
一方面是戏子想换,于是就有了戏中的那些名旦——那种非要男人来
演的女人!张公公、袁四爷的两度栽培使程蝶衣成了角儿,他们代表
着不同时期的同一种丑恶力量——权力和金钱。所谓的附庸风雅只是
他们变态的丑恶情欲,而正是这种变态定型、成就了又一个名旦。不
知道我们的四大名旦是如何成角儿的,我总是奇怪,他们就那么热衷
于做女人?他们在学戏之初就没有想起对自身性别的维护?无论是发
明了这种男扮女妆的优伶们还是被奉为梨园祖师的唐明皇,他们唱戏、
看戏之初真的就上升到了一种艺术高度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心
理?
  程蝶衣的这种性别置换不完全是外在力量完成的,其中也有他内
心深处那种成功欲望的推动,没想到的是,在感受角儿显赫的同时,
他却只剩下一种怪异的寂寞相伴了,他用真人换了个戏子,他成了戏
中的金子,却成了生活里的沙子,他不知道,当他把自己完全交给戏
时,他也就远离了生活,所以才有了他和段小楼的矛盾,才有了将霸
王别姬演绎成真的结局。这是他的必然之路,无论是作为虞姬还是作
为程蝶衣,他必须死,不管这死里是否全为了段小楼的爱。他死得心
醉,连同他那扭曲的爱的都叫人气愤这世道的可恶与霸道,是那种所
谓的艺术变异了他又葬送了他。
  影片里的人演戏疯魔看戏疯魔,似梦似真早已真假不辨,所以他
们的钟情和倾向就显得那样怪异丑陋,到底是他们走进了戏中,还是
他们从戏中走出已经很难说清了,这群疯子就这样在中间线上最后消
亡。文革是疯狂的,袁四爷、张公公是疯狂的,疯狂的年代疯狂的人
疯狂的生活疯狂的戏——怎么说得清呢?程蝶衣要把戏搬进生活,袁
四爷要把生活搬进戏,一个要出戏而不得,一个要进戏而不能。张公
公做着大清未亡的美梦……他们或因感情、或因金钱、或因权力而痴
疯,将自己完全交给了所爱,却又被这种欲望异化成了非人,而段小
楼的随意与菊仙的适应性却使他们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虽然前三者都
经历过成功,但迷失了自己他们就必将面对最终的失败。段小楼没有
成角儿,他也不追求那种栽培,只是随着性子来,所以他能正常的生
活在社会里,由此而想:“从一而终”到底是执着还是愚顽?
  程蝶衣是无奈的屈辱者,他是为虞姬而生的,所以他必须是女人。
学戏时曾断指,可看成是一次肉体上的阉割,而屈从了女身被太监侮
辱,则是一次精神上的阉割,至此,他完成了性别转换,他承认了那
个性别却总在内心深处拒绝着这个性别,所以被男人侮辱时才会有无
声的泪水,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是女人,他只能爱男人,爱霸王。
  张公公和袁四爷都失去了自己的世界,所以他们就到戏里去找自
己的爱恨情仇,袁世卿临死还要走走台步,至少他对戏是真的,而程
蝶衣却是在生活中找着戏里的荣耀和真情,当他们发现自己都不再属
于这个社会时就成了疯子。电影分几个年代,民国21年。1933、文革,
从这样大的跨度去拍,意味着这群异化的人是历史的,在过去、现在、
将来都会出现,因为这种异化人的力量来自于社会,无时无处不在的
各种生活欲望正是负载这股力量的温床——所以我们才总是或多或少
的把自己卖给身外之物。
  程蝶衣是可怜的也是可敬的,他对戏的痴爱执着让人感动,然而
悲哀在于,艺术竟会沦为娼妇成为达官贵人的玩物。艺术是没有国界
的,所以程蝶衣讲京剧会传入日本,风云变幻,赏戏者变幻,谁做江
山都要有艺术,但艺术却始终是玩物。在残酷的批斗面前,艺术的美
弱不堪击,对戏的爱对人的爱全毁了,生活骗了他,戏也骗了他。片
尾他的男人意识觉醒了——虞姬也就该死了,他成全了自个儿,成全
了一个虞姬,也成全了一段真戏。戏苦,戏子苦。片尾说徽班进京200
周年北京搞了庆祝活动,平淡中透着辛酸,在前人的血泪中,我们看
戏,戏还是玩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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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怕寂寞,追云去了。留下我,晴朗不起来,还要装得很幽默。
仿佛除了幽默外,不知怎样讽刺生命。这生命,如破臭的袜子,
不管冷热,仍紧紧穿着,不肯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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