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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ituyiru (枸杞子——狗妻子),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转载] 散板十二拍(一一)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Mon Mar  4 12:44:43 2002),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Original 讨论区 】
【 原文由 situyiru 所发表 】
(一一)小人鱼的情人节

我睁着眼睛,瞪着四壁煞白的墙和一群在我身边忙碌的穿着煞白的人还有这张盛放
着我的身体的煞白的床。我象各胎儿一样蜷在那床里,身体猛烈地抽搐、痉挛,我
体内的某个器官正在发炎、化脓、穿孔,而我的眼睛却直瞪瞪地望着某个方向。我
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或许我什么都没有看,只是不能把视线从那方向上挪开。我
是在恐惧什么,还是在等待什么?不,我不在等待。我知道我等不到血色的花朵,
等不到甜香的浓糖,更等不到某个特定男人的安抚与拥抱。这煞白的床,犹如一口
煞白的棺材,盛放着我呼吸着的尸体,好象随时会关闭它的盖子。我瞪着眼睛嘶叫
着,我发不出声音。我希望我在这场劫难中疯狂且轰轰烈烈地死去,让我的身体死
去,去死吧,我不要这样的痛苦,让我幻化成细腻的泡沫,让我溶化在那蔚蓝的大
海之中,那才是属于我的颜色。
那群煞白的人把我送进一个更加煞白的房间,把我的父母赶了出去。他们把我抬到
一张更加煞白的床上,一盏象莲蓬一样的巨大的怪灯亮着无数巨大的惨白的灯泡,
象妖魔圆瞪的眼睛注视着躺在它下面的这个柔软的虫子,似乎希望她更加痛苦。它
做到了。那群煞白的人把我的手脚都死死地用牛皮捆绑在床的四周,我仰面朝天地
躺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宰割。
他们拿起了刀子。来吧!你们来吧!我不会害怕的!我渴望着你们的折磨。我不会
哭,不会喊叫,不能用麻醉剂也没关系,我足够坚强。我会咬破那惨白的被单,我
会瞪着眼睛看着我殷红的体液染在那煞白的方布上犹如死去的白雪公主的面孔。
"想哭就哭吧,或者实在忍不住你要喊也可以。"那个用钳子夹着我的内脏的人说。

不,我不会哭的,我不会为其他任何事流泪的,我的眼睛早已成为两口枯井,不会
再有鲜甜的甘泉。我在疼痛中享受着我的生命,这是唯一能让我自己感觉到我依然
存活的方式,我必须珍惜。
我看见那些艳红的汁液在布单上浸化出各式各样美丽的图案,它们象一团团烈火,
它们随时可以烧毁这些丑陋的惨白的床单,烧毁这些丑陋的惨白的房间,烧毁我丑
陋的惨白的身体,烧毁一切与我有关的东西……可我没有那样坚强,我情愿它们象
小人鱼花园里的瑰丽的花朵,能幻化出美妙的童话,我情愿它们能给另一些人带去
一丝享受,无论我是否爱他们,无论他们是否爱我--这是我能为这个世界所做的唯
一的贡献。
我在飞,我在小人鱼的宫殿里畅游,身边滑过的鱼儿象五彩的精灵在肆意飞舞。我
看见了她圆圆的花园,看见了那些鲜红的花朵,看见了婀娜的垂柳和那旁边的王子
的大理石雕像,那雕像正白得跟我身下的床单一样。
我还看见了她。她在溶化成海里的泡沫。不,她在天上,那天和海一样的蔚蓝。我
羡妒她那用生命换来的爱情和那个她靠自己争取到的永恒的灵魂。我?我没有灵魂
,因为我无法用全部的生命去爱,我不敢去死。我是一只除了吃什么都不会的猪,
我除了一身松弛的涨满水分和脂肪的肥肉之外就再没有什么精彩的内容。我发誓我
只会死于心脑血管疾病、糖尿病、爱滋病、脂肪肝、肾衰竭、食物中毒、癌症、酗
酒、吸毒……我的死不会为了革命,更不会为了爱情。所以即使我真的去死掉了也
不会有人同情,不会有人流泪。我在那煞白的棺材里挣扎,我的手脚都被捆绑在它
的四周,"疼!"我用手指狠狠抠着床沿,眼前闪过无数晃眼的白光。"她唯一的安
慰是坐在她的小花园里,用双手抱着与那位王子相似的美丽的大理石像。"我看着
我的王子和另一位公主拥着彼此美丽而蜡白的身体而我却一言不发,我没有勇气握
住那海滩上最美丽的贝壳,因为他说她才是他天生的另一半。 "疼!"他们用刀切
掉了我身体的一部分。"'你将仍旧会保持你游泳似的步子,任何舞蹈家都不会跳得
象你那样轻柔。不过你的每一个步子都将会使你觉得好象在刀尖上行走,好象你的
血在向外流。'"我没有勇气割掉自己的舌头去换取一双让我每迈一步都犹如刀割的
蜡白的腿,所以我不会得到那个永恒的灵魂。"疼!"他们用针线穿刺着我的皮肉,
还紧紧地牵扯着。"'在他跟别人结婚的那个早晨,你的心就会碎裂,你就会变成水
上的泡沫。'"我没有死,也没有变成泡沫,我还活着,我的生命上烙印着耻辱。
"'我得去旅行一下!'他对她说,'我得去看一位美丽的公主:这是我父母的命令,
但他们不能强迫我把她作为未婚妻带回家来!我不会爱她的。你很象神庙里的那个
美丽的姑娘,而她却不象。如果要我选择新娘的话,那么我就要先选你……'"不,
你的选择从来就不是我。我只是你芸芸众生的替代品中的一个,我没有那个永恒的
灵魂。"她于是旋舞起来,飞翔着,正如一只被追逐的燕子在飞翔着一样。大家都
在喝彩,称赞她,她从没有跳得这么美丽。快利的刀子似乎在砍着她细嫩的脚,但
是她并不感觉到疼,因为她的心比这还要疼。""疼!"他们在我流血的伤口上涂抹
着赭石色的药水,那药水疯狂地撕咬着我愈加剧烈的疼痛。"她向刀尖看了一眼,
接着又把眼睛掉向这个王子;他在梦中喃喃地念着他的新娘的名字。他思想中只有
她存在。"他思想中只有她存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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