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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agi (sagi),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一个人行走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Fri Oct 25 12:43:11 2002) , 站内信件



翻出昨天留给我的东西——五颜六色的车票,有一张柠檬黄的被撕成碎片,那是我从火车站
出来的那张。在我接过来的同时就被恼怒地撕得粉碎。它不能带我到你的身边去。
我不知道这是哪一路车。车厢上站着不少人。一个陌生的男人对我点点头,于是我坐在他旁
边的空位上。正午的阳光刺得我昏昏欲睡,耳机里嘈杂的英语让我很快的陷入睡眠。寂静。
黑暗的睡眠。
巴士穿梭在水泥森林的阴影里,留下蛇一般的痕迹。我的头顶是传说中正在以加速度倾斜的
89层建筑。如果此刻它倒塌的话会有两种结果,任何一种都将使我们今生永不再见。所以,
它还好好的站着。
我抱了一摞书坐在书城洁净的大理石楼梯上看。许多的人。许多种细碎模糊的声音。一个高
中模样的男孩子倚墙坐着捧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他的女孩伏在他膝正甜睡。书像是一个玻
璃钟罩,隔开了一切光线、声音、色彩,各个小世界互不干扰的存在着。我喜欢这种聚合又
流离的状态,不会太寂静,又没有人打搅我的思念。大多的书都有很美的名字,《蔷薇岛屿
》、《闻上去的青春年华》。广播里格格不入的坚硬厌倦的男中音时不时播放着寻人启事。
穿着校服的男生女生像欢乐的小老鼠一样乱窜。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个男孩在游乐园的秋千上
用明亮的声音对我说:“我喜欢你”。我还没来得及说“我也喜欢你”的时候童年就结束了
。突然想起来的无忧无虑的爱情。
……月台边有一节火车车厢被废弃了,划满锈迹。铁轨延伸在长满野草的空地上。远处,是
盛开的虞美人,在风中轻轻的招摇。天空那样的蓝。有一段旧日的时光被凝固在此地……
再翻了一页,是一张黑白照片,无边无际的海,大朵大朵的云,一条伸到海的尽头的路,一
行灰色的英语:saw your face shining my way。眼睛轻而易举被俘虏了,海浪声仿佛在薄
薄的纸张后轻轻地拍打。
只有安妮宝贝,只有她的文字能瞬间刺穿我的冷漠,随时跟我飘悠无定灵魂重叠在一起。我
的眼里贮满温暖的泪水,让我忘记离开你的孤独无依的时候和那些不在你身边的日子喝下去
的冰凉的水。安妮总用简单的文字写分手,随时可以离开,转身就是天涯。然而在不动声色
的文字后面一万重的汹涌澎湃。我相信她的爱是极执着的。若不是她坚信自己的情人在远方
,她怎么会这样欢喜地漂泊?谁会为了一个不爱的人海角天涯?
阳光渐渐淡下去,墙角被切割成深深浅浅的灰色,茶褐色的玻璃后面可以看见一笑小角的蓝
天。玻璃反射的光还可以看见柜台前排长队交钱的人。
我突然想开个玩笑,于是走到服务台前。
——先生,我要找人。
——几岁?
——12岁。
——找不到。
——那就17岁。
那人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我很容易地装出焦急无助的样子,于是17岁的我的名字在书城
拥挤的大厅里回荡。我转身走出书城大门,有点窃喜,不知道什么会找到我呢?
路上不断有人塞传单给我。我小心的谢过,乘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塞进垃圾桶,心里充满
了罪恶感。总有人会以百分百的努力去争取百分一的希望,我却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打击者之
一。真不该。
小巴开得飞快,像一个仓促的逃亡者,在都市人傲慢的目光中逃窜。车上的人都在打盹,一
天的辛劳不加防备地展现。就要回家了。他们下了车就到家了。我要在哪里下车才到家呢?
面对城市蛛网般的地图,我怎样才能找到你等我的地方?
在我最疲惫的时候,海,恰到好处的出现了。他在不远的地方沉默地看我,一脸温和。无言
。我与他对视。
诡秘绚丽的云彩满天的燃烧着,醉红的夕阳现出温和的橙色,酡红、血红、金红、鲜红奢侈
地融在一起,一直都喜欢的几个词语“落日熔金”、“泣血残阳”,给人以绝望的美感。就
像一帧好的照片留给世界的无奈,那种逝去的漫漫时光。
人群在我身边流动。我把手指深深的插进沙里,像一只愚蠢的鸵鸟,周围的一切都隐匿了,
只听见浪花拉着海的衣角在哭。
海,我整日的颠簸就为了这样距离外的对视吗?我知道,无论我多么的努力,始终不能到达
你的地方。我们在两个世界的边缘无限接近却永远不会相遇。
在黄昏星升起的地方,将有一场盛大的婚礼。
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
也像我这样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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