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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edpepper (墙角的野豌豆),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飘乎的空气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un Nov 3 16:06:26 2002) , 站内信件
题记：荡漾在空气中的呼吸始终是透明的，因为我们都看见……
一 味道
夏天。
体检就在妈妈的医院，我排着长长的队伍，跟随着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同窗们出入一个一个的
房间，递上自己的表格，安静地等待着。我听见身边有人在忧虑地座论着，自己的身体，未
来的专业，而我一直以为除了眼睛，我就没有任何不健康的地方。当我用左眼看世界时，我
就和盲人没什么区别。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是，我能见到光，光源都是圆形的，象阳
光透过树叶的空隙投射到地上的影，那种模糊没有轮廓的形状。
小时候，父母不允许我看电视，他们总是说，你从小有一只眼睛是弱视，我不可以吃甜的糖
果，虽然那些美味多么诱人。父母说，吃甜的对牙不好，而且会影响视力，不可以吃，我就
乖乖不吃。可是，我不会忘记它们的味道，因为我尝过了。
在X光透视房内，人除了一具骨架外，一无所有。我很想看看自己的心，我在乎的好少，好
少
，所以，不可以失去，因为一旦失去，心就空了一大块。妈妈说，既然你知道，就应该找一
些可爱的事物，把自己的心填的满满的。我好象学不会，因为可爱的东西太多了，来不及找
，它们就消失了。人也一样，有时候并不是分清了是非就可以去做的。
X光是不照脑子的，我知道自己的脑容量很小，只装了几张生动的脸，一些名字，一些往事
。
二 一直在昨天
高考结束后，我早已经丧失了对结果的好奇心，从妈妈逼迫我填志愿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我的梦碎了，而高考结束后，我知道，妈妈的梦也碎了……
我所要面对的，只是一些生活了三年的人的离别，以及一个所谓的可以决定一个人命运的三
位数字。于是我，选择了逃离。
这个陌生的城市和校园，我见到了一张张新鲜的面孔。朝南，靠墙，下铺，一切一切都很真
实。只是，心情有点低落。因为这里的阳台，永远都没有冬天。
这个小小的天地，将成为4个女孩的家，有点拥挤，然后，我们逐个作自我介绍，真诚的笑
容
，淡淡的忧伤，晚上的时候，我靠在床上，眼泪突然象掉了线的珍珠似的，叭哒，叭哒落下
来。自己在心里说，想家了？还真是个孩子。
后来，我常常觉得那天的一切仿佛是昨天发生的，画面一格一格在脑里，轻易的就可以拼凑
在一起，那是因为我活在过去。
三 白日梦
很好笑的是，只是为了不排队吃饭，我也加入了下课就冲往饭堂的队伍，这才真正领悟到“
民以食为天”的定义。
一切都是这么的不协调。难吃的饭菜，诡异的天气，无聊的课堂，我在拒绝融入这个新的环
境，日记开始出现难得的空白，因为对于我，想定的只有两个字“回家”。没有了日记，就
没有了回忆的凭据这让我安心，可以心安理得相信，自己是个成熟的孩子。
我开始做白日梦，虽然我手忙脚乱：刷牙，洗脸，打水，买饭。而事实上，脑子里的我也许
正坐在马路上看行人来来往往，红绿灯闪闪烁烁，或者梦想着自己就是昨夜，手电筒下，小
说里的女主角。
再后来，我迷上了吹泡泡。在操场上，大束阳光射过来，是开始温暖的季节，我把吸管高高
的含着，朝前吹，圆圆的泡泡，迎着风，朝天空上飞去，我看着它蹦起，飞跃，破碎，然后
我笑了。我想，我可以这样喜欢那空中的虚无多久？
等到天黑，才和同学一绕过后花园，回寝室。夜色下，后花园的树黑影瞳瞳，飘忽不定。而
我就自以为是个魔女，披头散发，前臂直伸，舌头长长，一跳一跳的。
四 平淡的延续
我的思想匮乏了，日常生活里平淡的经历与重蹈覆辙的繁忙事务开始像可恶的没头苍蝇一样
困扰我左右。我发现，我的日记竟无聊到开始记录一天长了几斤肉，脸上又冒出了几颗痘痘
。
三点一线的生活让我厌倦，我有时想生命为什么会这样？在某个被固定的时间和地点的区域
范围内，只有重复几乎相同的事物，上课，下课，上网，一天的轮回，开学，放假，一学期
的轮回。那种刻板的没有任何改变的生活，而可悲的是大部分人的整个生命就这样平淡地延
续着，没有所谓的起伏跌宕，也没有理想中的所谓轰轰烈烈，我就是其中之一。
偶有几个吵闹的课间，几个同学，开始玩纸飞机，我也玩，自己叠，然后从窗口扔出去。风
把它们吹起来，轻轻地飘走，我想我的生命就这样一点一点被带走了，没有欢乐，痛苦的痕
迹。平淡，索然无味。
五 短暂的自由
再次回家，同学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深圳的水土不错啊。然后，我照了镜子，看见了犹如
充足了气的面包的脸，而秤上严重偏右的指针，我开始意识到，也许我也该玩跳舞毯了。却
发现自己原来在这方面是超级大白痴，滴汗未流，便game over。于是，我改为傍晚去跑步
（
因为早晨实在起不来，也就无所谓折磨自己了！）而我终究是个缺乏耐力和恒心的人，很快
就放弃了跑步的念头。
以后的日子就在家里，消磨悠闲的时光，用整个白昼补充睡眠，中午的时候起床，吃东西，
夜里看书，写一些只给自己看的胡言乱语，开着收音机，听喜爱的电台节目，开着冷气，或
者一个人出去散步，走很长，很长的小路，没有方向，那是如此自由的时光，可以做所有喜
欢的事。
一个暑假就这样匆匆过去了，我开始打点行李。随意地把抽屉拉开，关上拉开，里面乱七八
糟放的都是以前我视为宝贝的东西。有一个大的塑料袋，我打开一看，呆了，竟是整袋贺卡
，都是小学，中学时代的“产物”，看着曾经熟悉的字体，稚嫩的语句，我会心地笑了。
六 飞的理由
人无聊的时候，总会有些奇怪且无聊透顶的想法，而阳光灿烂的夏日午后，总是带点无聊与
空虚，特别是对刚开学的我来说，无心温书，无心解题，无心读外语，无心写点什么。
“去爬山吧。”同学提议。
南山似乎是没有路的，靠自己踩出来，沿途也没什么风景，偶有几朵孤零的野花，令人欣慰
。爬到最高处，大家一起唱起了《飞的理由》：“如果这个时候，窗外有风，我就有了飞的
理由.....”
然后，我看见了灿烂的阳光，稻田里，层层的绿浪扩开，扩开；心情开始飞扬起来。
我时常就是那样的，用一点点欢乐的东西，掩饰大脑思维的短暂。
七 尝试
很多事情都是没有理由的，而我更是。
还是怕，怕任何新鲜的事物，怕失败。
一直到囊中羞涩，看见某家公司的招聘兼职广告，也就忽然生起试试的念头。
初试，复试，……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一直到面试，看着的还是那几个人，头脑却刷的一下
空白，什么都没有了，……失败了。
我没有一丝的后悔，毕竟我有了尝试。
八 一家人
“很多时候，那些远远的不相识和相识的朋友，因为一些谁也不知道的原因靠近过来，然后
彼此相对微笑，阡陌纵横的体恤，刻印自己每一道灵魂的褶皱，在生命中弥留。”
学校的生活是最容易让人温暖的。
大二的那个夜晚，和一群同学驾船出海，在海上小岛夜宿，烧烤，没有月亮的夜晚，仍然听
不懂的广东话，真诚的微笑……都如梦幻般的真实埋藏在心底。
那种滋味，是我终生难忘的味道。
九 即将离别
当你沉默地离去
说过的或没说过的话
都已忘记
我将我的哭泣也夹在
书页里 好象
我们年轻时的那几朵茉莉
也许会在多年后的
一个黄昏里
从偶然翻开的扉页中落下
没有芳香
再无声息
窗外那时也许
会正落着细细的雨
或许我快能理解席慕容的诗了
十 真实
小时候很喜欢在巴士上，透过车窗看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在某个早晨在一辆行驶的公交车上
，明亮的车窗里，蓦地看到自己的脸，没有表情的腮，和炙烈的目光，好象从没有这样偷窥
过自己，在扰乱的街头，我读到的是对生活一种从没有过的真实。
这真实好象是某种全新的认识，朋友说：记忆是很自私很自我的体验，通常会把某些部分夸
大，而把某些部分缩小。
文字是孤独的，无辜的。就像刀用来杀人，却不是它的错一样，在文字营造的城堡里，往往
容易迷失自己，而我写的真正原因，是那些始终无法释怀的心情。
毕业，那是个怎样的过程，彼此在起点和终点之间徘徊，然后转身，消失，一切都那么恰到
好处，这样的景象在我的脑海里已勾勒了无数次，我不得不将它记下，我知道我即将毕业。
我担心是否有一天我回到曾经的城市，还可以平淡地接受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喜怒哀乐，还
有许多我的文字无法描绘的东西，必须身体力行，我总想要送点什么给自己，为那些用很多
勇气累积而成的真实。
然后，相信了，那句过目不忘的话：“如果说真实是思想匮乏以后的表现，那么，这样的劳
顿其实是挺美好的”。
后记：
阴天，独自一个人，走在喧嚣的大街上，
很多平时在身边一闪而过的东西，现在都放慢了脚步，与我轻轻得擦肩而去。
即使走在人群里，心头依然是空荡荡的，不敢抬头看那个与我脱离的世界，似乎只有脚下的
路才能给我一些安全感。
或许有很多东西，只能拥有转瞬即逝的美丽，美丽得轰轰烈烈，美丽到消逝不留痕迹。
就如某种渴盼的东西，有人告诉我，顺着这条路向前走，你会找到它。
然而，走了很多路，走到尽头，却发现这只是一个美丽的谎言，彻底的失望后，也无须再为
此患得患失。
文字不断地涌现，不断地消失。好象是写在空旷的天空里。
而我就是那缕飘乎的空气，透明，没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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