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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lyfree (改过自新),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论战的问题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at Dec 21 16:52:00 2002), 站内信件
文人仿佛有一种传统，那就是喜欢互相争论什么。对于此，我是这样理解的：
文学这东西有个明显的好处，那就是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思想，在思想的存在
这个问题上，看三本书和看三百本书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能因为只看过三本书，
所以就判断此人的思想是错的——当然，文人可以通过别的途径巧妙论证之，虽
然这种论证正在被许多人所广泛采用，但这个论证不是本文的重点；思想这东西
又有一个明显的坏处，与理工科的东西比起来，它看来似乎没有一个统一的正确
答案，这就使许多人犯了难。
我觉得，在许多时候，争论的目的，已经不仅仅在于宣布自己思想的存在，
其实是为了告诉大家：我的思想是正确的。前一个推论尚能称可，但后一个推论，
让人颇感暧昧……但“正确的思想”实在是一顶光芒诱人的大帽子，所以虽然大
家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但为了不至于输给别人起见，争先恐后地去抢。只要达
到了“正确”的高度，那就抓住了打人的大棒，可以“明辨是非”了，这可是梦
寐以求的东西……所以凡是可以用来增加胜算的东西，都堂而皇之地挂上争论的
招牌，在一片混沌中大行其道。
我们这里也有许多争论，但我还没有看出是为了一个终极理想而努力的。原
因很简单，争论完了之后，来不及享受劳动成果，也就快毕业了，所以这样的傻
事没有什么人肯干。更重要的是，人是有智慧的动物，争了有一段时日之后，就
会发现，争论还是使人明白事理的——大家面红耳赤，气急败坏，都不会有好结
果，还是大家出来吃顿饭比较划算——所以我们这里的争论，许多时候是在干另
一种事情，说得好听点就是在无的放矢，说得难听点就是没事找事。
既然是论战思想，所以要在写文章上战而胜之，方能体现出思想的深度，所
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最后“不战而屈人之兵”。达到这种目的有两种方
式，一种是骂街，言辞甚是激烈，把人骂得心惊胆战，望风而逃，他们就算赢了
——时下这种方式还是颇流行的，因为他们经常管自己叫做“愤青”，使用的乃
是直言不讳的愤青语言，我没有见过愤青的代表作，所以没有意见，但是别人可
能会有不同的意见……如你所见，这是攻城的变种，使你立刻有逃走之想法。第
二种较为儒雅，他们的知识都颇为渊博，博学中西，通晓古今，言必称孔孟，克
尔凯郭尔之流，皆是其行使之用具耳，那是张口就来的。这使我们颇为景仰。如
你所见，侃侃之中，援引古今，说以道德文化、社会人文之类，那是教人心悦诚
服的，何况那么多的大师先哲，都被他拿来当垫背。听众有一种可爱的好处，他
们听不懂的地方，总是觉得高深莫测，毫不犹豫地就信了，而且越发地景仰起来。
在他所说的话里都有不同程度的暗示，说对手的道德水平、知识修养很是不够，
等等，教人羞愧不已，自惭形秽矣。最后，当论战的对手成为听众，那么大功告
成，回家睡觉去了。剩下几个狐疑的听者和垂头丧气的对手。
知识的多寡拿来当压人的砧板，我总对此颇有怀疑，但知识就是力量，这是
毫无疑问的。力量大的当然可以打赢力量小的，最后我们得出的结论是书架的力
量最大。显然，知识不应该是书本的代名词。但是争论之中的人都羡慕书架，就
是因为他们相信书架的力量——不瞒你说，离开争论这么久，我也还是有点相信，
这说明书架不仅有一时的打击力，还有深远的影响力。为了避免面子被完全丢掉
的关系，我们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自贬，先把自己隐藏起来，承认自己力气
不够，避开被书架压死的当头大难。但自贬有更明显的坏处。自贬通常都是违心
的，实际上并没有承认，只是为了一时保全起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想
法反而加深了。糟糕之处在于，他总是打不过书架，所以只好一直地这么自贬下
去，直到进入一种迷糊的状态：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真的没有水平，还是一直隐
忍不发……现在大家都已经清楚，这样发展下去，就会出现神经质。但是总有为
了证明自己思想正确的人相信自贬是不会有坏处的。所以我们还是不时地能看到
许多“韬光养晦”的人。
我认为，争论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是害人不浅。这本不是争论的错，而是大
家都想去争那点话语权和明辨是非的棒子，获得些许地位。但是这种方式有何好
处？人之上，尚自有人，那言必称孔孟的遇上道行更高的，只怕也难逃自贬一路。
贬来贬去，可别把这里变成疯人院，那就是天之大幸了。一直这样下去，只怕人
都会变成文盲才算完事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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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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