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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erryy (七七),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生病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ue Sep 16 19:45:01 2003), 站内信件
很久很久没有生病了，突然的生病，让人觉得冷和孤寂。天气燥热，风很沉闷的吹
过窗帘，淡淡的一点温柔，掠过额头的上渗出的细密的汗滴，觉得冷，一种莫名的
冷，从心底里泛出的清冷，这时候想要一个拥抱，可是身边没有一个合适男人给你
这样的怀抱，所以依然是一个人空守着生病的日子，手边淡淡的清茶和吹进窗来的
盛夏燥热的风。
记忆中生病的日子是雪白的房间，雪白的被单，床边守候着的亲人，和睁开眼后关
切的目光，香馨温热的饭菜，一切属于爱的记忆都能从生病的日子中寻觅到。
那个冬天也是在一个生病的日子里，身边没有亲人，只有冰冷的墙面透出雪白的冷
清，偌大房间，我蜷缩在床上，但没有暖暖的气息，一切静止的空洞。后来不知道
什么时候，或是某个晴朗日子的午后，她来到我身边，细微的守候着我，放轻盈的
音乐给我听，做可口的饭菜，然后一口口的喂进我的嘴里。帮我擦拭脸颊滚烫的潮
热，梳理纠结在一起的长发。按时的喂我吃药，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我，我安然的
接受，听她的话，任她泛滥的爱将我淹没，我想那些日子我是爱她的。爱就是这样
莫名的发生着，不管她是不是一个可以让我爱或者记忆的人,爱就是这样莫名的发生
然后莫名的结束着。这种一次次的不厌其烦的经历使人安慰使人受伤,可又是那么的
心甘情愿。
快乐和伤痛就如一场病，来去自如，像一根飘在风中的丝带，摇曳着，随风起舞，风
停了，它也停下了。
睁开眼，天空已泛着灰白的光，又一个清晨，我起身，到了杯温热的水，喝下那些白
色的药片，胃里是强烈拒绝的，苦涩的气息泛上来。又喝了一杯水……这样艰难的吃
药的过程是从小就有的，很排斥。但也是一次次的接受了。药片就是病的上帝。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也不想去看时间，日子就在这个空洞的假期，一丝丝的从我
的孤寂中流失。我是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停息在夏季干涸的湖边，在等待一场清凉的可
以将我淹没的细雨。
清冷、饥饿和一点点的伤痛，也像这场病一样莫名的涌出，也许我应该去感受那样强烈
的阳光，呼吸那样燥热的空气。我站在镜子前，涂上紫色的唇膏，描画着眉眼，一张如
工笔画般的容颜，苍白而又恬静，我对自己笑笑。关上了门，走出了房间。
外面刺眼的阳光，照在青嫩的草地上，泛着动人的光泽，生机勃勃的样子，让人感觉到
生命的顽强，我轻轻的踏在上面，低着头看自己的影子，萎缩在一团，没有动人的曲线
，没有灵动的姿态。很多时候这样漫无目的行走，看身边的风景，其实是非常自恋的时
刻，过往的鲜艳的颜色，男男女女，投来的目光，留恋的，静谧的，无心的，空洞的，
都感受着自己的存在，只是始终用那样不屑的眼神看一切，像一个游魂，生病的游魂，
孤独的行走。
阳光下CK的广告牌，经典的黑白。那样的一个纯净的女子裸露着上身，宽大的牛仔裤，
侧着脸庞看你，不屑的眼神，长而曲卷的头发泛着金色的光泽，一张天使般的脸孔，左
手轻扶着脚踝，右手随意的搁在地上，漫不经心的样子。我上扬着嘴角笑了，也用那样
不屑的眼神看她。
…………
走进一家咖啡馆，坐在像秋千一样的椅子上，手也放在上面，轻轻的摇晃着，想起童年
邻家的哥哥在我身后轻轻的推我，我闭着眼睛荡秋千，笑声像小鸟一样的快乐而纯净，
这样的快乐似乎很久很久没有了，也很少放肆的让自己笑，尽管我对自己说了无数次，
不快乐是一种罪过，可是我依然不快乐，像一种病，无法治愈。于是一张工笔画般的
脸庞，从来都是冷冰冰的。
要了冰水和水果沙拉，安静专心的吃着，一个男人在我对面坐下，同样安静的看着我吃
东西。我抬着眼睛看他，一张清瘦英俊的脸，眉宇间一种纠结的忧伤。很长一段时间讨
厌英俊的男人，和深情的眼神，觉得自己很坚强，不需要男人和那些做给女人看的虚情
假意。于是也只是抬着眼看他，却没有语言。
他抽烟，我也抽烟，他为我点燃，他说只是想坐在我身旁，坐在一个陌生女人的身旁，
诉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其实都是关于感情和分离的话，我不讨厌，也不拒绝，我习惯
听一个人默默的说话，也许什么理由也不需要，只是一个非常非常需要倾诉的人找到一
个容器，就这样无止尽的说着，关于他和他的女人。
他一直看着我的眼睛，很专心。相信这样专心的眼神没有一个女人会去拒绝，一直以来
自己是个很专心的人，所以有些溶入角色了，眼睛里有些湿润，他看到了，停下了。默
默的说了声，对不起。
我笑笑，于是告诉他，我生病了，不想说太多的话。他点点头。
不知道是多久了，依然不想看时间。天色近黄昏，我们都已经没有语言了，起身买单，
这个男人为我买单，我没有拒绝，也不想说些拒绝的话，就像他最初坐在我身边我没有
拒绝一样。
他为我开门，送我出门，一起走入外面的燥热的空气中。皮肤上一阵细微的痉挛。从空
调的冷气下到室外的热气中，这样突然的改变，身体是拒绝和排斥的。
我想我们该说再见了，也许再也不会见了。这样的邂逅，这样的结束，恰好的发生在这
个生病的日子里，没有太多伤人的因素，一场没有结果的倾诉也是安慰人的，很多时候
很多想去做的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看着这个男人离别的背影，我没有留恋，说过的话
也不记得了。只是感觉到他也生病了，是一个需要安慰的孩子，伤痛而又阴郁。可是最
终我们选择忘了彼此。
生活在哪里？生活在别处。我和这个男人恰到好处。
一个像是金龟子一样的壳虫落在CK的广告牌地下，calvin kiein jeans
还是那个不屑的女孩，天使般的脸庞冲着我看。苍白的日照灯下它闪烁着墨绿的光芒，
及至动人的颜色，他似乎受了伤，挣扎着想要飞翔，然而只是拍打着地面，发出煽动翅
膀和地面生硬的碰撞声。我走在广告牌下，强眼的日光灯从我头顶泻下，一种惨淡的黯
然，还有那个挣扎在地面的昆虫，歇斯底里的声音……
被风吹走了云朵的天空，暮蓝，像一个袋子装着夜晚的霓虹，装着世界喧哗，装着生命
的舞蹈。也装满生病的阴云，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头，依然迈着碎小的步子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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