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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nt (智障),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今天你脱了没有》-- 希我
发信站: BBS 荔园晨风站 (Fri Dec 15 10:39:51 2000), 转信

    大街上都在传一个新闻:一个新娘,在拍婚纱照时被男摄影师给“非礼”了!“非礼
”?这词现在听起来他妈有点逗,早就是什么都能发生的年代啦。公仆去腐败,主人去耍
赖,反贪的去贪污,妓女收了假币敢报案,窃贼分赃不均敢申诉,照相的,当然也就不好
好照相喽,就把别人的新娘当成自己的新娘。据说当时新郎被赶到了摄影棚外,只留新娘
在里面照单人照。新郎忽然听到里面新娘一声喊,急冲进去,新娘已经连奶罩裤衩都被脱
掉了,“像一只剥了壳的蛏,光溜溜的!”过后新郎对公安局说。
    操!竟然还要剥得光溜溜的像一只蛏!难道新娘是舒琪一样的尤物?可据说新娘却长
得一点也不漂亮,放在那儿也没人看,心灵美。这样的女人我们常在一些餐馆的洗碗槽旁
或男女公厕见得到,围着围兜,戴着卫生手套。有她没她只是卫生有没有人搞的问题。大
家甚至不觉得她是女的。她在厕所里面冲,大家还是进去照拉不误,根本没注意还有一个
她。这世界最可悲的就是不被人注意了。宁可被人恨,也不能不被注意。所以潘长江就索
性卖起了矮,巩汉林就索性卖起了瘦,葛优索性卖光头,任贤齐索性撑着傻脸当街唱:“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一看过来,就被注意了,一注意,就发现,居
然还是女的!我想象着那类女人身上居然也带着奶罩罩,兜着两个大奶,让人稀奇。可是
不管我怎样想象,那大奶都像是我用面团硬粘上去的。我不知道那个摄影师有没有搞错,
会去剥这类女人了?又不是巩俐张曼玉,荒唐!可问题就在现在再荒唐的事也都会发生,
也都叫人相信,而且还引人去探究,去论证。可惜我不是公安局,要不我一定要好好审审
他。听说公安局审这类事,就连插进去几寸都要他妈问得一厘不差的。所以我们狗弟总是
说:“那工作,打义工都干!哪像咱这,吃没份,却沾得满身骚!”
    狗弟跟我都是在歌厅干活,跟我一样都是老婆不知道在哪个丈母娘肚子里的光棍,就
满脑子胡思乱想,上班也想,就被老板炒掉了。我也想,居然一晚上砸了十个杯子。老板
就也骂:“你也乱想,你也乱想!滚蛋!”
    老板总对我们说“滚蛋”。反正我们这里女人才是宝,男的像根草。女人是宝能招客
,我们男的对男的只能“针尖对麦芒——硬对硬”。今晚我被滚蛋流落到街上走,我真恨
自己为什么不是女的!我发誓来世也来个女人身,也被当做宝。当然也并不是所有女的都
是宝,比如那些不漂亮的女人,就比如那个新娘。她就到处没人要。卖肉也没人要。那一
天她是不是也被她的老板喊过“滚蛋”?当她向老板请假要去照婚纱照时,老板就冲她嚷
:滚蛋!“你还照什么婚纱照呀?”老板说,“要照,索性脱了我的围兜,永远照去!”
好像人家只配围他的鸡巴围兜似的。  我可以想象当时她的可怜样。不,兴许她根本不
敢请假,她根本不敢请假去照什么婚纱照,又不是生大病,又不是死了。她只是利用上班
间隙,中午休息什么的,赶去照相。可是中途出了茬,比如化妆。化妆师把脂粉一抹她的
脸,她的汗突然唰了下来。我为什么会想到她流汗?我印象中丑女从来不流汗,因为她们
不化妆。化妆的女人才让人想:要是汗流下来了怎么办?现在她化妆了,汗就唰地流了下
来了。这下可把妆冲个稀巴烂。化妆师慌忙给她补救。可是没有用。补救了这边,那边下
来了,这边还没补好,又垮了,像九江大堤决口。她自己也焦急了起来。时间一秒一秒过
去了,她就要迟到了!她知道迟到对她意味着什么。她突然跳起来要给店里挂电话,请假
。好像她今天来只是为了给店里挂电话请假,不是照婚纱照的。可是还是老板说:滚蛋!
    她放下电话,望着影楼落地玻璃外无声流动的车影人影,好像一个阴间的鬼瞧着繁忙
的人世间。我们可以想象她一定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来了,照什么婚纱照!兴许我真的就
应该老老实实去上班,干活。可我也不一定要照婚纱照的呀!她申辩,只是大家结婚都要
照。我们甚至可以相信像她这样的女孩平时连普通照相都很怕,我就见过不少,她们总是
对着自己的照片沮丧、生气,照相在她们简直就是照丑。我怎么这么丑!我怎么这么丑!
可也怪,现在她一觉得自己丑,汗倒止住了。妆倒可以继续化下去了。妆化好了,她想:
好了,我来得及上班了!
    她就被套上了一件婚纱。兴许是白的,兴许是红的,兴许还是黑的,她不知道。她几
乎是被推着进了摄影棚。摄影棚里有点暗,暗得叫人死心蹋地。又有点神秘,一些花花哨
哨的影子从黑暗底色泛出来。中间有一个不高的台,台的左侧有一把大伞,一架摄影机正
对着台。就她一个人。她抓了抓婚纱侧摆。她突然感到这婚纱好像是她偷来的。她有些害
怕。她忽然很想自己的丈夫,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可是这时摄影师的声音响了起来:“站
到台上去。”那声音好像从天上飘下来。她禁不住望了望天。她不知道自己怎抿着她。她
忽然想瞥一眼那镜头里的自己。镜头里面映出一个非
常小的白影子,一个分不清头和脚的影子,一个根本就没有人形的影子。可是这反而令她
欣慰起来。这不真实的图像反而给了她一些自信。那个白白的影子就是我!她想。她忽然
自己挤眉弄眼起来,摆弄起自己的表情。撮撮嘴,觉得不对。又咧咧。可是还是不对。她
挑剔着,这挑剔毋宁更像是自得。她忽然想:说不定,我还真能照几张好照片呢!她这才
发现,自己对照婚纱照也并不是一点没有奢望。其实那些出生低寒的新娘们对照婚纱照有
着更强烈的奢望。你瞧她们奔向影楼,站在画出来的花园和洋楼布景前,坐在道具的雕花
的桌椅上,倚着高级彩车,穿着华丽衣裳,好像一辈子的梦都圆了。她们化妆得都不像她
们自己了,照出照片来,谁看了也不认为是她们,还以为是某个明星,可她们却视若珍宝
,把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她们自己觉得自己就像个明星。她想:我照出了好看照片,我
要拿到单位去,给人看。
    我要给老板看!她想。
    她忽然想看看摄影师,这个能照出好看照片的人。她终于看到了,呀,这摄影师怎么
扎个小辫子。她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摄影师是这种模样。她有一点好像撞到了危险的贼的
感觉。她不敢看他。她不由得抓抓身上的婚纱。现在她害怕这婚纱被人缴走了。
    这时,新郎进来了。新郎一身白,系着蝴蝶结,礼服的袖口绣着一道非常绮丽的花边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这么细,这么好看。她甚至会有一种感动。她觉得很温暖。这温
暖反而让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她迎上去勾住自己丈夫的胳膊,还把他肩膀上的灰尘拍了
拍,像所有贤惠而又满足的妻子那样。她感到满足,感到圆满。摄影师在嗤嗤转着光圈。
镜头就像考官的眼睛一样盯着她。她感到自己的人生成功在即。她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怎
么忽然这么在乎了,把照几张照片看做人生的成功。
    摄影师又退到摄影机后面去,猫着腰,窥着镜头,现着半张脸。可是摄影师却突然泄
气地立起身来。她不知自己哪里让他不满意了。她像个不知自己干错了什么的学生一样手
脚乱动起来。可是摄影师瞧的是她丈夫。原来是他丈夫直梗着脖子,模样太板了。的确,
他那脑袋好像是从蝴蝶结里直愣愣长出来的。她伸手调了调他,那感觉像班干部一样好。
可是丈夫那脑袋却还是硬梆梆的,你把它往左拨,它就在左边硬梆梆支着,拨向右边,它
又在右边支着,傻傻的,一身白礼服就更衬出他的傻。她觉得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冷却。她
索性把蝴蝶结打松一些,可是一股酸味直扑而来。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她的丈夫是个干粗活
的家伙,鸡对鸡,鸭对鸭,乌龟对王八,她只能嫁这样的丈夫。或是搬运工,或是三轮车
夫,最多侍应生,身上总是渍着又酸又臭的汗。这汗味泄露了他的真实身份,那领口的裂
缝好像撕破了她的梦。啊,这是我该死要承受的味道!我该死以后永远要承受这样的味道
,这个人!以后这个人每天下班回来,就把满是这味道的衣服丢到她身上,然后,她洗。
她将趴在一个大洗衣桶上不停地搓呀、洗呀,永远没个洗完的时候。她腰背上露出一块三
角肉和一截内裤裤腰。她没有洗衣机。他们没有钱。他们住在棚户区里,墙壁还是用旧挂
历糊的,就是发狠去买来几件好家具,放在那样的房子里更叫人扫兴。什么鸡巴都无从设
计。也没人要瞧他们。没有人要瞧她。没有人让她温暖得起鸡皮疙瘩。原来穿着婚纱鲜花
一样的新娘就成了皱巴巴蔫叽叽的婆娘。
    啊,这就是我的未来!她的心翻了。
    你有没听说某某女的,结婚临近,亲戚朋友们都在忙忙碌碌为她操办婚事,她却突然
心翻了,活像到了更年期的女人。我们不是也常会这样?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会突然心
里一阵怅惘,发现自己的生活原来多么没意义。命运蹉跎。原来的朋友、相识、亲戚、邻
居全都走到前头去了,可我却他妈的毫无起色。我的人生好像凝固了。好像一切就这样定
了下来,我只配这样活着,我只配有这样的人生!我是什么人?我为什么活?好像总有什
么鬼在唤着我,催着我——谁谁股票发财了你发了没有?谁谁中了头奖了你中了没有?谁
谁出国了你出过没有?多少人买汽车了你买了没有?刘德华的演唱会你听了没有?范小萱
梳了个鸡窝头你瞧见了没有?”今天你喝了没有?”叫你发慌。我都干什么了?我怎么这
么差?你发慌,你心焦。我们可以想象当时那新娘有多么的心焦。我就要永远这么差!
    她忽然发现摄影师向他们走了过来。她马上意识到那味道就要被他闻到!这味道,对
他,简直就是上世纪的瘟疫!她瞧着他一步步走近了。她简直要跪了下去,求求你!求求
你!给我一点尊严。一边做出更努力调理的样子,乞求摄影师停下来。摄影师终于停下来
了,两手叉胸,用一只手指头一拨一拨地指示着她。这动作却又有蔑视的味道。她忽然发
觉摄影师在笑,他微微地笑着。那笑很宽容,因而也让她很屈辱。她对他有点生气。笑什
么?你又有什么了不起!她立志要让自己丈夫拿得出来,不让人家笑!可是她还是失败了
。她忽然很想跟摄影师一起笑。她发狠把丈夫的蝴蝶结一揪。她觉得自己简直在助纣为虐

    丈夫像被牵动了神经,嘻地笑了起来。摄影师赶忙叫:“好了!就这样,就这样!照
了!”兴奋得活像打喷嚏的狗。她知道摄影师为什么这么兴奋。她没有瞧自己的丈夫。她
不想看。她没有看也知道那笑的傻相。丈夫的笑像一团鼻涕粘在她的身上,她抖不掉,逃
不脱。她只能希望这照赶快照完。
    终于照完了。然后,摄影师说,照单人照,先生请出!这似乎已是不成文的规定,我
听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规定。我猜目的是想让妻子从丈夫束缚下解脱出来。现在她
要解脱了。可是她忽然又有些害怕起来。她可怜巴巴地瞧着自己丈夫走出去。她古怪地觉
得自己是被扣留的压寨夫人。当摄影棚的门就要把她丈夫的身影关上,她突然叫了一声,
追了过去。可她并没有什么要说。
    最后她说:“在外面等我呀!”好像原来她丈夫不会在外面等似的。她的丈夫,那个
傻B倒也被她的话弄懵了。他就在与摄影棚一墙之隔的外面一张板凳上坐着,等。兴许为
了表示自己忠心,他不敢坐到大厅上。那里有舒适的靠背椅。他坐在一张用来掂脚的板凳
上。他等。傻B,你可知道那是你老婆给你的最后告别?
    新郎说,那以后他只见她出来一次,换服装,脸红扑扑的。他记起来当时她的眼神很
幽怨,好像在说:“你老婆都被人调戏了,还不知道!”现在我明白了!他说。可是你明
白个B!也不想想你老婆被调戏了为什么还要再进去?她还换了一套大红的婚纱,像火烈
鸟一样飞了进去。那其实那只是他妈的掩饰。人家已经嫌弃你啦!其实人家心里快活着呢
!就像我们常常见到女孩子穿戴惹眼被众目围攻,逃回来,可她第二次还会美美地穿着上
街去冒险。
    我倒可以想象当时摄影棚里的情景:摄影师在对她说,这样,那样,笑。兴许这真是
调戏。摄影师、警察和医生统称三大职业流氓。可是让我相信这摄影师会去调戏她这样的
女人,我又有点怀疑。我毋宁更相信这只是常规作业。人家可是见过多少漂亮女孩子的呀
,那些漂亮女孩都竭力要在他面前把自己全部的魅力亮出来。人家只是指导她。“往左一
点……往右一点……头抬高……对,头抬高就显得精神了!再笑一点……好!”
    他说,“好”。对了,也许就这么一个“好”,让她自我感觉好了起来。
    她这样的女人一定从来没被人肯定过。她可以自己一会儿贱视自己,一会儿又感觉良
好,可是别人却对她毫无感觉。她永远寂寞。现在,这“好”,在她简直如雷贯耳。她甚
至害羞了起来。你可以想象她缩着脖子的样子,好像人家要把她拉出来示众似的。她甚至
想从台上逃下来。于是,摄影师再叫她做某个动作时,她就不肯做了。一再催,一再催,
她咬咬牙,像豁出去地做了一下,但马上又扭捏地收回来,不肯再做。她一再扭捏着,拖
延了时间。时间吗?她已经忘了,她忘了自己还要去上班,锅碗瓢盆,水桶拖把,老板的
臭脸,全离她很远了。她陶醉在这种扭捏拖延中。甚至,甚至她觉得自己在遭受着——强
奸!对,强奸。所以再换服装时她就没脸出来了。她被强奸了哦!只得由化妆师把衣服送
了进去,我们可以想象里面还有一间更衣间。化妆师就送进去一件非常露肉的婚纱,没有
袖子,肩膀前胸也全没有了。后来新郎责问化妆师为什么这不挑那不挑,偏要挑一件这么
露肉的婚纱给新娘了?化妆师说,因为这新娘感觉好。这是全影楼最美的婚纱,要是没感
觉的顾客她还不推荐呢!
    她感觉好。果然如此。可我也奇怪美为什么总跟露肉连在一起?现在的女人一年比一
年穿得少了,去年时髦的还是背心外穿,今年已是戴着奶罩满街走了,引得满街的目光摄
影机一样呱啦呱啦地抓拍。好像有一个什么外国人就说过,如果九十年代时装有什么会被
后人记得,那就是他妈的“透明感”。到处都在报道谁谁透明啦,脱啦。一脱,就火啦。
只要你睁开眼睛,张开耳朵,就会看到听到这样的事:2000年“5。1”期间,杭州
大型主题公园杭州乐园的美术馆举办了“人体艺术展”,裸体模特黑纱蒙面,以艺术造型
供美院附中学生写生,引来众多人的围观……
    《扬州晚报》:南京“新新娘”婚纱摄影楼总经理顾云彬昨天向记者说起这样的事:
7月上旬,有两位女性先后来影楼要求拍半裸或全裸艺术照……该影楼年轻摄影师刘深对
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他向记者介绍:第一次来的是位约40岁的女性,穿黑色连衣裙,
披一袭波浪式的长发,略施粉黛的脸上洋溢着成熟女性特有的丰韵。在摄影室,她明确要
求拍一幅裸露上身的艺术照,还即兴演练了几个艺术造型。后来的是位20岁左右的姑娘
,身材高挑,穿白色的超短裙,还留个马尾巴。进了摄影室,她说想拍几幅全身裸照,自
称拍照的目的是要留下美好的青春作纪念!并解释说:“我很欣赏自己的身体!”
    有一个写女孩子手淫很出名的叫什么的女作家在一本叫《玻璃虫》的书中,也这样写

    ……那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就是我……当时,我在台上,6个人围着我,谁要画我就面
对谁,感觉很被认同……
    我操!还听说,嘉义婚纱业者说是要“凸显E时代特色”,推出了“一丝不挂”婚纱
礼服来,整套礼服只有他妈的一个头纱!嘻嘻!当新娘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呀,所以
婚纱也就越露肉越好喽!对不少女人来说,这也许就是她们一生中穿的最露服装啦,空领
、无袖、蕾丝、雕花、镂空、透明半透明,制造着种种眩惑。人们围着新娘笑呀,闹呀,
其实都包藏着祸心,好像旧式的闹房,竭尽性虐待之能事,充分享受着折磨不可能是自己
女人的新娘的恶毒快乐。而新娘呢?也一面羞臊地承受着这种肆虐,一面感受着自己的魅
力,自恋着,同时也感受着男人的兴致勃发。我们可以想象,我们的女主人公面对着那件
露肉的婚纱,马上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兴许她还怪化妆师,怎么拿了这么一件叫我难为
情的婚纱了呀!可她并没有要求把它换掉。她接过去了,穿上了。当然兴许还战战兢兢。
兴许还一边嘟囔,癫怪着化妆师。因为癫怪着别人,她就心安理得了许多。她对着镜子审
视着自己。突然,她瞧见自己的奶罩吊带从裸露的肩膀露了出来。我们可以想象她穿的还
是旧式的奶罩,背着两条吊带,而且这吊带还不是透明塑料丝的(今年流行这个啦)。她
赶忙把它扳向手臂,手臂上有一圈欲显还掩的褶皱臂圈。可是她一动,它又钻出来了。她
有些气恼,把它更重地塞了进去。可是它马上又弹出来了。外面摄影师催了她一声。她瞥
了瞥通往外面的门,好像摄影师在敲那扇门似的,那门就要被敲破。摄影师在凶狠地逼着
她。她觉得自己是在被逼,她已经无暇顾及了。她突然伸手把那奶罩抽了下来。这一切很
自然,她甚至都没感觉,好像她完全是在救急。她的动作流畅如水。她流畅地打开了门,
走了出来。她瞧见摄影师在瞧着她。她瞧见摄影师的眼睛像聚光灯一样瞧着她。她有点后
悔。她感觉到了那目光的热量。她感觉到了那目光的穿透力。她的奶头在被敏感地摩挲。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罪恶。她这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不敢出去换衣裳,那其实是怕她阴暗
的心被丈夫的眼睛爆光。是的,现在丑!”她的口气酸溜溜的。这酸,吊起了
他的胃口。
    “不,你很美,你是身材美,模特身材。”他说。
    她可从没感觉到自己身材美,还模特。我也从没觉得她身材美还模特,我总他妈的把
她的身体当作我同性的身体。假如不是走在T型台上,那些模特有很多我也会把她们当作
瓮是他妈的瘦。穷人什么本钱也没有,只有一
个瘦,现在居然有幸印合上美啦!她就也自我陶醉地美了起来。什么美?我不懂美。我没
文化,我是文盲,我只知道勾引。而有人也很愿意被勾引咧。妈呀,有人要勾引我啦!其
实她就喜欢被勾引,她迷恋被勾引的感觉。她还从没尝过被人勾引的感觉呢。想想吧,从
来没尝过被勾引感觉的人是怎样的悲哀啊,好像只活着半条命。有人要勾引,有人渴望被
勾引,就像投资引资一样自然。所以就到处都是这样的色情调逗,电视剧、综艺节目、网
上不断发明出这样奇妙甜蜜的男女斗嘴,很快又流传开来:
    女:干嘛看人家嘛!
    男:我是搞艺术的,看美女是我的工作。
    女:我不让你看,不让你看!
    男:美的东西是属于大家的,我为什么不能看?
    女:我不让,我不让!
    男:小姐,是美就该让它亮出来!
    女:呀,你说什么呀!你真坏!
    男:二十一世纪的人不懂得什么叫好和坏,只知道美与丑。
    女:我不要!我不要!
    对啦,兴许当时摄影棚里就进行着这样的斗嘴。新娘真的觉得她很美了。她甚至生气
了。她觉得自己有资格这样了,有资格撒娇,有资格不听话,有资格跟摄影师跟所有的美
女平起平坐。她就嚷:“我不要!”你听说过还有一句话吗?女人说“不要”就是“要”
!我们可以想象,这女人一边嚷着“不要”,一边又轻挑地拿手玩着台上摆着的圆桌边沿
,那桌子上兴许扑着薄薄的灰尘,桌上还摆着一瓶假花,兴许还有一两片绢制花瓣丢在桌
面上。她动着,像幼稚多动的孩子,不,是长不大的二十一世纪(二十一世纪,多好听)
新世代,很弱智。我们喜欢很弱智。于是,他就向她扑了过来。可是她突然又大反抗了起
来。她不能不反抗。还从来没有一个陌生男人碰过她,哪怕是一块皮呢!甚至还从没有一
个陌生男人靠她这么近。她还很不习惯。她感到他的手很流氓。世上竟还有这样流氓的!
可是她又只是忍受着,跟他均衡着力气。她不知道自己要干怎样?她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直到他的手又去扯她的裤衩,她才又大挣扎了起来。可是她的裤衩很快被她剥了下来。
他的动作很熟练!他好野蛮!可是她又真的非常害怕,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她拼命挣扎。
她甚至凶狠地抓了摄影师一下。摄影师撒手了。他猛地感到懊丧,自己怎么会到这种田地
?好像魔鬼附体了。他就退回摄影机旁。他忽然随手唰唰乱按起快门来。他要把余下胶卷
敷衍了事照完照完算了,让她走!婚纱还遮着那个身体,好像一切并没有发生。一张,两
张,三张……
    她呆在台上,闪光灯打着她的脸,像抽来一个又一个耳光。她简直都反应不过来了。
完了!她想,一切都完了!闪光灯好像在熔化着她的生命。她的生命一钱不值……
    我们的生命全他妈的一钱不值。我们只是那许许多多捧着饭碗划着稀粥的芸芸众生中
的一个。我们没有权,只能任人摆布,我们没有钱,只能捡人家一点点口剩;我们没有名
,扎进人堆就找不着了,轰轰烈烈跟我们无缘,即使想索性豁出命去惊世骇俗一番,也没
人看我们表演;我们也没有貌,我们花光了钱也找不到消除痘痘的药,拉脱了膝关节也不
能增高,饿得淹淹一息了也不能减肥,蹭了一层脸皮也不能祛斑。我们只配传人家的风流
韵事,帅哥,美女。到处都是美女,可却没有一个能分给我。我喜欢看那些《非常男女》
、《玫瑰之约》什么的,瞧着人家配呀、对呀,就好像那些女的他妈是被我调戏了似的,
笑得我直跺脚。我讨厌人家给我说媒说某某女跟我“很配”,“很配”?跟我这样的人“
很配”意味着什么?我讨厌结婚。我讨厌家。今晚我流浪在大街上,我就是不愿意回家。
我宁愿沉醉在我那个歌厅,那里,灯红酒绿,那里,歌声悠悠,那里多现代化呀(中国现
代化到什么程度了,人家总是往这里瞧呀),那里情天恨海,有无数美女,她们领导时代
新潮呀,你说她们都是妓女?他妈的谁不要妓女?那满街东一片西一片的玻璃大楼不是挂
金戴银的妓女?那一眨一眨的霓虹灯不是在向我送媚眼?欢迎光临欢迎光临!那不是在叫
卖拉客?整个社会就是一个大妓院。就在刚才,我还差点被一帮嫖客打了呢。他们瞧不起
我,他们看我没兵器。他们带着一帮婊子在那吹牛,什么市场经济呀,什么“一个中心两
个基本点”呀,“信誉(性欲)第一”呀,“社经(射精)”、“搞活”呀,都是这样的
话。我过去,他们说:“小子,滚远点!”我就把我口袋里揣着的印有歌厅名的火柴盒丢
给他们看。我向他们吹我天天都能瞧见嫖客跟妓女搞啦,你们哪,你们这些女人用大腿夹
夹就泄出来的童子鸡!我能跟她们玩呀,我可以跟她们打情骂俏,一会儿刁难她们,一会
儿又给她们大献殷勤,在她们没客人时偷给她们一杯白兰地,或多在她们饮料上插上一粒
红樱桃,她们需要一小包糖,我就把糖塞在她们乳沟上。把他们整得一愣一愣的。下流?
什么?你说下流?无耻?别他妈这样瞧着我,好像我是一根无耻的尺子似的。谁不无耻?
你是阳痿?你心甘情愿阳痿?你听满街都在议论着“伟哥”吗?”伟哥”,他们不是很稀
奇?你瞧满街都在卖着T型裤衩子,怎么都会有销路?又是镂花,又是镶边,穿在里面又
没人瞧得见,还又细又窄简直不能御寒,她们为什么要穿?还不是她们觉着人家都在窥视
着她们?她们时刻感觉着男人们窥视的眼睛,美着呢!她们美着,并时刻为被脱做准备,
我——操!你尽可以想象像揭锅盖一样揭开一家家屋顶,你一定会瞧见女人们光着身子对
着镜子抹着丰乳宝装着沙琪宣林呀,恨不得把自己包装成H罩杯。然后又一本正经披上外
套。那满街一本正经的衣服后面其实都蹦跳着不甘寂寞的肉体哪!我窥视到了。她们甚至
寂寞得发怒。
    对啦,我们的新娘一定愤怒了!兴许她那天根本就是怀着愤怒去照婚纱照的。我们这
时代有太多的愤怒。其实只是嫉妒。男人嫉妒大款,女人嫉妒妓女。她不能忍受被漠视,
而且又是在几乎被重视之后又被漠视。她不能够!她要夺回自己的权利,她要夺回消费者
的权益!她要喊。可是,她喊什么呢?难道你不是来照相的?难道他不是在给你照相?难
道你不希望他照?难道你希望他动你?你是一个丑女,就是叫来记者,也只会登出一则笑
话,一个丑女拍不成美人照,就抗议摄影师了!你是丑女。跳楼都没人看。抗议是美女的
特权。不,她不想这么傻。她没有喊。可她又能怎么样?她突然向他冲了过去。她也不知
道自己为什么要向他冲过去,是要去讨伐,还是去送死?直到她冲到他的面前,她才发现
自己更像是去投降。她要投降了,她要去当他的俘虏。她盯着他。那目光咄咄逼紧他提醒
着他你刚才对我做过什么了?那咄咄紧盯,更像是街头小贩的强买强卖。她觉得自己好难
。她要把自己卖了。哪一个明星下面不是对大人物开着裆子?哪个大人物不是搞七搞八才
成为大人物的?你说这是谣传没这回事,我看现在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最后揭出
来往往都有这回事乱传乱猜都会正确。她要把自己贱卖!她觉得自己好贱!她忽然吃吃笑
了起来。
    “你疯了!”她说,“你们搞艺术的可真——疯!”
    他慌忙修理起照相机来。好像经她这么一说,照相机就出了故障似的。她吃吃笑着,
瞧着他。她瞧见他把几颗螺丝旋出来,又一一旋进去。她拿过一颗螺丝,递给他。他浑浑
噩噩接着。递到最后一颗,她忽然不递了,只盈盈笑着对他。他要,她不给。他就夺。她
突然一闪身,躲到另一边去了。又笑盈盈对着他。这笑让他心发慌。他就更慌地去追她。
他们就绕着摄影机跑了起来。她一边逃,一边笑。他一边追,一边发毛。抢不回来那只螺
丝,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来,他就拼命追。她却飘飘欲仙欲死,一边逃,一边笑。可她
不可能发出声音来,要不然还被门外的丈夫听到了?她控制着声音,好像两个人在静悄悄
玩捉特务游戏似的。女人真是大阴谋家,她惹你,刺激你,调逗你,甚至我还经常看到我
们歌厅的小姐去摔客人的嘴巴子,然后,让你反击,让你追,让你恨,让你发疯,让你和
她紧紧绑在一起,然后,投降,滚在你怀里,或者还会大哭一场。她跑,她的婚纱跑乱了
,她的腰带跑散下来了,她觉得背上的拉链也在滑脱,只要她一顿脚,它就会马上一个骨
碌,然后,整件婚纱落了下来。她忽然有点担心。可是她担心,不是因为担心自己露出了
身体,而是担心自己露出来的身体是不是会被认为不够漂亮了?乳房是不是会被认为太平
了?乳头是不是会被认为不够翘?皮肤是不是会被认为不够白,不够细?腰肚上是不是皱
出了褶皱?我曾不解于那些裸体照片什么什么都脱光了为什么还总要在肚子上遮一块布或
用手臂挡着,原来是怕现出皱肚腩。你要是遇到那些小姐不肯让动她的哪里,一定是她那
里拿不出手。假如她做爱不肯女上位,或是上位时不肯竖起身体,一定是她乳房太松垮了
。这世界没有羞于拿出来的,只有羞于拿不出来的。哇哈哈!哇哈哈!可想到自己就要被
露出来了,她又感到世界很残酷。可是摄影师很快冷静下来了。他肯定会识破女人的小伎
俩的,人家一定是情场老手。他就停了下来。他开始奇怪刚才自己怎么那么死心眼了,非
得要那颗小螺丝?他不再追了。她瞧见他停了下来。怎么办?我怎么办?上帝啊,我该怎
么办!让他杀了我吧,让她把我的皮扒了!
    她忽然更凶地顿了起来。她要干什么?她要干什么?
    她疯狂抖着身体,疯狂扭着腰。她要干什么?
    她要,自己扒!哇——塞!
    原来她是自己脱!
    我怎么想到这一步?
    我怎么这么深刻!
    我简直不相信我鸡巴还这么深刻!
    女人全是婊子!
    满街都是婊子!
    要不,女人们为什么要在街上走?这么晚了,她们为什么要在街上走?她们为什么不
呆在家里?她们说着,笑着,她们在说什么?一副非常了不得的样子,自我感觉非常好。
她们感觉非常好,就跑到大街上召睐。她们召睐,就穿得漂漂亮亮,还穿着迷你裙。她们
为什么要穿迷你裙?还不因为最露肉?她们要露肉,就骑上自行车,这样才能把大腿里面
亮出来。裤衩一定是T型的,兴许还绣着花,兴许还镂空,像在向人招手。招过来了。她
们向我骑来,像招着摄影机。我看。我的眼睛是抓抓抓的摄影机。她们没有改变姿势,让
我抓。她们还故意停了下来,一脚踏地,一脚仍然踩在车踏上,把下面扯得像牡砺似的。
可她们装作不觉得。她们没有看我。她们故意不看我。她们反而把头转开去,看边上的店
铺。她们笑了起来,好像被搔了痒痒似的。倒让我有点迟疑起来。她们突然放下脸来,不
笑了。我发现,她们非常快地瞥了我一眼。她们为什么瞧我?她们为什么要瞧我?她们一
定在瞧不起我了。她们一定在说:“不是男人!”她们一定在骂:“阳痿!”鸡巴!她们
就又骑起来了。她们要怎样?
    她们向一个小巷骑去。她们要干什么?她们要干什么?她们又不看我了。可是我瞧见
了她们后脑勺上的眼睛。她们在钓我。她们在钓我!她们在考验我是不是男子汉,阳痿…
…那小巷黑黑的。我怕什么?这些不操不爽的鸡!我跟上去。她们一直骑了进去。她们要
干什么?她们进了厕所。
    她们进去干什么?厕所那么臭,又不是歌厅酒吧。我实在想不出她们进这种地方要干
什么?那厕所墙壁的瓷砖隐晦闪光。脱!对啦,脱!原来是这样!我跟了进去。半截单间
的门好像撩起半截婚纱。她们的脚丫现出来。有一扇门还虚掩着。冲进去!可要是叫起来
怎么办?不,不会叫。她怎么会叫呢?不,她会叫。她需要叫。要不叫,怎么让人知道有
人要非礼(又是鸡巴“非礼”!)她呢?又怎么让人知道她有魅力呢?对啦,这倒是真的
。那个新娘当时确实是叫了起来。她张着嘴,直挺挺站着(所以才像剥了壳的蛏),好像
顿时不知所措,头脑一片空白。好像她本来很纯情。现在的女人越骚就越显得很纯情。她
没有弄明白自己怎么啦,没有弄明白自己正光着身体,没有弄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应该捂
上衣服,甚至,她没有弄明白自己什么地方是隐秘的,操!她什么也不懂。她只是像小女
孩见到大老鼠似地尖叫着,脸色苍白,手脚哆嗦,与其是恐惧,不如是在造型。女人恐惧
时造型是最美最动人最有魅力的,呀——!那个新郎丈夫说他老婆这样叫,他老婆被非礼
了,被脱得光溜溜像一只蛏,难说不也是在炫耀(他不是只是跟摄影棚一墙之隔吗?里面
的动静他会完全不知道?)——瞧,我的老婆像只蛏,有人非礼!有魅力!谁不希望自己
老婆有魅力呢?所以……她会叫。她们会叫。那么……要是她们叫起来我怎么办?那么…
…我就成了那个摄影师啦。不,我不是摄影师,我什么都不是,我是个什么也不是的人,
所以她们不会像那个新娘一样自动在我面前脱下来。我什么也不是,可是我是流氓。我是
流氓我怕什么?我就,上!里面人一个站起,徽趴恕K唤辛恕9痪陀泻枚嗳顺辶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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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害怕就是羡慕。男人们则干脆个个兴奋,脸一阵红一阵白。有一个还险些被推倒。大
家挤着,挤着看,好像看一身艳传的苏有朋赵薇,好像看偷漏税的毛阿敏妈——呀,我成
了名人啦!我他妈成了名人啦!我他妈简直想不到我这辈子还可以成为名人啦!可是几个
大盖帽也一耸一耸顶进来了,挥舞着警棍,只觉脑袋被重重一击,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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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呛啷”一声宝剑落地,紫霞感动得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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