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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narch ( ?),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北京学者崔卫平关于高行健获奖给朋友的信
发信站: BBS 荔园晨风站 (Sat Mar 3 07:27:36 2001), 转信
亲爱的朋友:
你几篇文章中的多数观点我都同意,尤其是你坚持认为中国人也有权阐释诺奖标
准,是一种在真理面前人人平等的态度。那种以外国人的权威“马首是瞻”,不
敢说半个“不”字的做法,是和他们(曾经)的政府一样,使用的是两套标准。
你文章中引用的某些说法令我瞠目结舌:“无论在法律上还是在实际上,有关文
学奖的评判标准包括理想倾向的定义和解释问题,从来都是文学院的特权,他人
的判断是无效的。”什么叫“特权”?难道这个诺奖评委会是一个小小的文学极
权组织?恐怕诺奖评委会中的人自己也不会这样说吧?说到底,这不是“有效”
或“无效”的问题。即使除了这个评委会之外的人所说的话都是“无效的”,任
何人发表自己的言之有理或荒谬绝伦的看法,都是这个人自己的权利。谁都知道,
参与真理、参与公共行动是每一个人的权利。不然,这个奖和文学活动都会很没
劲,很不好玩。
处于这么一个遥远的地位,我更关心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在何种程度上,一个国
家的人民不被自己的政府所尊重,因而他们也不被其他民族的人民所尊重?一个
国家的政府长期拒绝和遮蔽自己人民的声音,因而这些人的声音也几乎不被其他
民族的人民所听见,也逐渐被认为是不值得考虑和无关紧要的?在这个意义上,
谈论这次诺奖的结果,在我看来,是一次了解和认识我们自身境况的机会。毕竟
是一位中文作者以他的中文写作的作品而得到评估,因此不能说和我们这些仍然
使用这种语言的人们毫无关系。现在继续谈论这件事,已经不是和“诺贝尔人”
(及“文学正义”的事业)有关,也不和我们过去及今天看待诺奖的心态有关?
这次评奖也许是一个极端的例子!我们看,中文读者几乎完全被排除在外!汉语
界对高行健这两部小说的反应(当然是没有什么反应)不能构成对它们做出评价
的依据。当然,大陆方面的原因从表面上很好解释:因为被“封锁”啊。某种限
制当然是存在的,并一时改变不了,但这并不能否定大陆的人们仍然是可能的读
者,对这些可能的读者其可能的反应可以不加考虑,将它们完全置之脑后,没有
留下任何可能的余地。从技术上说至少是这样:在大陆读者仍然缺席的情况下,
在不存在大陆读者这个维度的情况下,做出这个颁奖的决定,至少显得太仓促和
缺少慎重。
很显然,高行健的小说大量涉及大陆前几十年的社会历史现实,如何对它们做出
恰如其分的评价,大陆读者应该有不可忽视的发言权。捷克小说家伊凡·克里玛
在谈到她“逃亡”巴黎的同胞、同行米兰·昆德兰时说过一句话:昆德拉在作品
中所描写的当时捷克的社会现实,是任何一个在布拉格住上一段时间的外国记者
都能够得到的认识,即是比较肤浅的印象。在很大程度上,高行健小说中的许多
描写和从中得出的一些颇有哲理色彩的议论,从我们这里身处其中的一些人看来,
也没有超出克里玛对于昆德拉的这个评价。当然这是今天我们读到高行健的作品
之后得出的看法。而如今拥有这个看法,与我们在有关国内国际的无数问题上拥
有自己的看法一样,是完全无效(这里用得上“无效”这个词)。这里,我们又
一次被推向完全无能的境地。
实际上,大陆读者的情况要比人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据我所知,至少在一个有
限的范围之内,那些在海外的诗人作家仍然被大陆的读者所阅读,比如北岛、杨
炼、虹影。我们也曾通过某些渠道读到高尔泰的陆续发表的小说《寻找家园》。
高尔泰的这个东西广受欢迎,在我手上,就传了好几个人。这样民间的流传不是
任何一个权威的召唤,而是高尔泰作品本身的魅力。
包括大陆以外的中文读者,对高行健小说的反应也是寥寥无几。李欧梵先生在他
和陈建华、王晓明的对话中谈到在课堂上讲过高的戏剧,而没有讲过他的小说,
可见高行健的小说在汉语界的位置之一斑。而这样的情况也同样被忽略了。我不
知是否能说,在某种意义上,对大陆以外中文读者(人们)的理解和重视程度,
是和对大陆读者(人们)是否被重视和理解联系在一起的。
而所有这些被忽视的“可能的读者”是什么样的人?“这些从来没有露过面的人
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个法国的文学家或者一个德国的普通人都可能会这
样想(如果他们偶然想起过这个问题的话。)在他们所处的社会环境中,这些人
具有什么样的思想感情?具有什么样的判断力?包括政治上、美学上和文学上的
判断力。
在一片“逃亡”及“逃亡的胜利”的呼声中,这些没有逃亡的人们是怎么生活的?
他们怎么不逃亡?他们是“合作了吗”?是在什么意义和什么程度上与自己的政
府“合作”的?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精神上和心灵上损害和痛苦?又会带来哪
些自我的安慰或欺骗?至少因为如此,他们和他们的政府一样是不可信任的吧?
当然,也许有个别例外。那么有人是坚持的。谁是坚持的?他们又是以什么样的
方式坚持的?这些人以什么样的方式能够让人们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们“有效”
还是“无效”?在何种意义上,才能评价这种坚持的意义?或许就没有什么意义
?
在那样一种总体环境中生活了许多年,这些人的头脑和精神难免同样受到损害,
他们能够存活下来,这就说明他们肯定是在某些方面是“合作”的?!
抑或压根就不存在诸如此类的问题!最有可能的是,中国现在已经完全和世界接
轨?!根本不存在一两个“别有用心”的人不断提出的人的权利及言论自由问题?
!
(这敢情最好,否则令大批善良的人们良心不宁。)
所有这些看起来颇为缠绕复杂的问题,在我们这个现实中仅仅是十分初级的。我
们面临的现实要比这些更为复杂和缠绕若干倍,它们是许多“从外面”谈论中国
的人们难以想象的。的确,这种情况很像那个著名的表述:外面的人看不出来,
里面的人说不出来。一个手头的例子是,我说过要写一篇文章谈谈对高行健作品
的不足,就遭到一些朋友当面劝阻,认为这样做客观效果是站到了某一方面。从
大局考虑,我还是“不要这样做了吧。”
总之,如果一个政府需要进一步论证自己的合法性,需要进一步就自身的正当性
做出说明,其公民的合法身份和各种正当性都有进一步澄清和论证的必要。在目
前这种情况下,公民们的政治和文化身份都会变得暧昧不清乃至混乱不堪,不仅
是别人,他们自己也难以指认,难以做出恰如其分的说明。
他们像一群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存在。在实际生活中,他们对自己所处社会和所
处境遇的发言权几乎等于零!这次顺便地,在遥远的国度人们的眼中,他们对于
描写自己所处生活的文学作品的发言权也无疑等于零!说句实话,这次诺奖的结
果,颁发给一个不被他的祖国读者阅读的中文作者作品,极大地伤害了许多中文
读者的感情。这是我在朋友的圈子中不断听到的一句话。
不仅是中文读者收到了无视和冷落,受到同样不公正对待的还有中文本身。在谈
论高的获奖这件事时,翻译的问题一再被人们提到。在网上读到不久前在香港台
北国际书展展前记者会后,马悦然教授“用流利的中文表示,……由于外国人很
少懂中文,若中国作家的作品不译成外文,没有太多人能够欣赏。因此翻译者的
水平很重要……”,他还举了老舍的《骆驼祥子》受到不公正翻译的后果。这肯
定是说出了某个实情。很显然,若是想把中文作品变为非中文读者所能阅读的东
西,翻译的作用怎么估计都不过分。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应当感谢所有热心介绍
中文作品的所有专家、学者。
但问题很简单,任何一部作品都不是为等着被翻成他国语言才写出来的,一个还
在用母语写作的作家首先是和自己的母语打交道。这与他住在什么地方关系不大,
一个作家居住在什么地方写作完全是偶然的。
在深邃复杂的母语环境中,在此前存在的各种文本——-传统和现代的小说文本及
民间传奇、其他文本如电影和戏剧文本、政治文本、宗教文本、历史文本、教育文
本、各类译文文本甚至媒体文本等等——-之间产生复杂的对照和关联,做出种种
公开的和隐蔽的对话、变换、交叉和交流;穿梭于无数的外部限制之中,并通过作
者严格的内在制约,最终产生出一个新的奇异变幻的灵动空间。这其中有着太多的
奥妙和可能拥有的活力,它们都是在母语的综合性背景上才凸现出来的,换句话说,
是母语提供了一部新作是否拥有生命力和开放性的最终根据。单靠译文对某部作品
作出评价,脱离了其原来血肉相联的语言背景,那么,在这部作品作为译文受到关
注的同时,这部作品所属的母语所具有的权威性便被置之不顾;产生这个母语环境
的流动的生活便遭到了冷落和遗忘。
还有那些属于语言修辞学、写作技术上的全部问题!什么叫用词的“增之一分嫌多、
减之一分嫌少”?这“一分”和那“一分”是怎么计算出来的?如何让一个词出现
在合适的光线之中?赋予它什么样的色彩、什么样公开的和隐蔽的含义?它和它周
围的其他一些词又是处于什么样的搭配之中?句子和句子之间是如何衔接、转折和
过渡的?一个句子怎么起头、如何无中生有地冒出来,仿佛像是从深渊中开放的花
朵一样,既自然又石破天惊?在一个单元之中,几个连续的、相近的意思如何把它
们翻来覆去、运用句头、句尾的巧妙装置最终表达得完全不重复,以便造成不断行
进的幻觉等等,这些都是一个母语运用者独具的心思和秘密的技巧,而最能够配合
这样一位作者的是使用同一种语言的人们。在这个意义上,中文读者不仅对高行健
作品中所描绘的社会历史现实比较有发言权,并且作为母语读者,对于高行健作品
的语言艺术的评价也更为拥有权威。再举一个简单的例子:《红楼梦》的前八十回
和后四十回的差别,在同一个英文译者的笔下,恐怕是体现不出来的。
从网上读到署名曹长青的关于高行健的文章(出现的是繁体字,是一位台湾人吗?
),
他对《灵山》和《一个人的圣经》做了深入细致的阅读,他阅读文学和大陆生活都
很敏锐,他所指出的那些问题我都有同感。比如他引出高的这样一段:“党一旦決
定發動一場鬥爭,沒有一個單位不鬥得個你死我活,誰都怕給清理了。”“再譬如
學習,不是字典裡說的掌握知識或學會某種技能,不,這專指肅清不符合党當時規
定的思想……‘五七幹校’決非古今中外通常的學校,報名也好不報名也好,指定
誰便非去不可,還不可以退學……”154頁(chinesenewsnet.com) 曹先生指出其中
的问题是“给外国人介绍背景材料的文字”。从修辞学的角度,我还要加上一句:
这样的文字实在是不够“自律”,一点也不讲究!一点写作上的难度都没有!一个职
业作家怎么会允许自己写下这样的句子?一位更年轻的朋友听了我念了书中的几句,
说:“怎么像是翻译过来的文字?而且是翻得最不好的那一种!”
(这里我也趁机加一点“给外国人介绍背景资料的文字”:在得知高行健得奖以后,
周围的不管是专业人士还是非专业人士都在想方设法找些他的作品来读。可等到看
到作品本身之后,大多数的反应是“读不下去”、“没有任何阅读快感”、“提不
起兴趣”、“令人打瞌睡”等。)
从文本的自律、中文写作的自觉这样的角度来看高行健,对不起,我就要对这位
“千僖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大为不敬了。我是较早在大陆拥有《灵山》和《一个
人的圣经》这两本书的人,到昨天还没有写出一个字象样的评论,其原因我现在可
以更为清晰地表达成这样:对付高行健的作品,并不是一个严肃的批评家的工作,
而是一个出版社的编辑就能轻松完成的事情。试想,假如碰上一个比较年轻一些的
编辑(35岁吧,也已有十年从业经验),这个人不知道高行健八十年代及后来去法
国以后的戏剧工作,也不知道他是一名“逃亡”巴黎、发表“去国声明”的那位先
生,当然也不会知道他原来出身于艺术世家、会画画、弹钢琴等等;总之,是一位
无名的作者把他自己的小说邮寄到了国内某出版社的编辑部,那么,等待着他的最
为可能的就是这样一封退稿信。其中的文字也许简单、粗暴了一些,但对于看不出
什么潜力来的无名作者,一般的编辑可能就是这么做的,这样的粗粗一瞥更能看出
高行健小说的某些实情。
高行健同志:
您好!大作《灵山》已拜读。这是一部颇费心力的作品,虽然从文字上看,您还十
分年轻稚嫩。您对文学的执着投入,让我们这些从事文学图书出版的同志感到欣慰
。
但是,作品的毛病不少,大致说来,有这样几项:
一、小说的主题模糊,内容陈旧,表达手法也较为滞后,均停留在八十年代初期。
二、书中议论太多。写小说就应该写故事、写人物,过多的议论会妨碍读者的正常
阅读。我个人认为,这些议论也比较陈词滥调。进一步说,如果把议论当作作品的
主要框架,就更站不住脚了。当然,如果哲学议论能够写得象米兰·昆德拉那样具
有深度并编织在全书的有机结构中,还是能吸引读者的。这样说对您不一定不公平
,
您也许没有读过这位捷克作家的作品。
三、作品的语言较为粗糙,病句较多,米饭里掺沙子,读来令人头疼。建议以后多
读中外世界名著,以提高自己的文字修养。
四、大作中的性描写比较多,这与当前国内的文艺政策不符。既然说到这里,也顺
便说一句,大作中的性描写段落看去太似粗暴的、农民式的性幻想,这与您在作品
中力图营造的知识分子气息大相悖离,建议您在修改时加以考虑。
作品中还有一些细节问题,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总之,我们认为大作尚未达到出
版水平,现随信挂号寄回,请您查收。 此致
敬礼!
编辑xx
xx编辑部(公章)
1990年2月5日
在前面提到的那个三人对话中,李欧梵先生还说到高行健在欧洲有很大影响,高行
健是用法文写作。这引起了我的深深的兴趣。我不妨来想象一下欧洲人、尤其是法
国人怎么接受高行健的?他们欢迎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高行健?
当然他们需要一个中国人,一个曾经具有特异的国籍身份和仍然拥有特异的文化身
份的人,这个人身上的特殊背景和蕴含能够满足他们对于异域风情和恰到好处的政
治异议的向往,甚至他的苦难和“弱点”(高在台湾的讲演中讲到“弱点”),也正
好满足这些人自启蒙运动以来的某种“宽容”和多元精神,甚至包括某种悲悯情怀
:
“来吧,让我们拥抱这个曾经和无数沉默的影子们一起生活、他本人也像影子一样
的人!”
但同时,这个人身上的“异质”目前不应对他们构成任何危险和具有威胁性。那么
这个人应该是“归化”和“归顺”的,应该是被他们的文化所“教化”的。他不仅
这样做了,同时如果公开表明他的“归化”、“教化”的立场则更好!当然高行健
做到了所有这些。他毅然“去国”,并不再和大陆的中文世界发生任何关系,便证
明了这一点。在这次台湾的讲演中,当他说:“民族性的认同我认为是虚假的问题
”
时,无疑更加确凿地证明了他是一个成功的“归化者”。这也许让一些法国人和其
他欧洲人听上去非常顺耳,感到非常放心,也许不经意中还生出几分他们民族的或
欧洲的自豪感。(对他们当中的个别人来说,是否还有个人的成就感呢?)但是天
哪,一个作家——语言艺术的运用者,一个本应深谙民族语言所有那些微妙和美丽
方面的人,怎么可以如此轻率地谈论“民族性的认同的虚假”?在我们的耳朵听来
,
出自一个作家说出这样的话,几乎接近对于中文的诅咒了。
正像汉娜·阿伦特(1906--1975)曾经分析过的那位犹太妇女Rahel Varnhagen,
她竭尽全力把自己“归化”,以便使得所处社会能够接纳她,但她最终是不成功的
,
在别人的眼中她仍然是个犹太人!她介于犹太“贱民”和“暴发户”之间,到头来
也没有被那个社会所接纳,这给她带来了深深的烦恼、苦闷和孤独,尽管她自己并
不明白它们来自何方!她在别人眼中仍然是个“异类”,这与犹太人总体处境密切
相连,否认个人“身为犹太人”这个事实是愚蠢的。
目前在我眼中的高行健正是这样一位人,他拼命试图“归化”,试图忘掉他命中注
定分派给他的“身为中国人”的那个角色,也让别人忘掉他的这个身份,从表面上
看,他也做得比许多人成功。但至少从他的作品的行文中所体现出来的,他仍然是
那个中国人。他口口声声的“个人”及“个人自由”,在我们听来,一方面说明他
本人远远没有从过去时代的恶梦中走出来,属于仍然比较僵化的那种中国人,仍然
没有完成从“整体的人”向“个人的人”的转化,从中看出的仅仅是最是不自由高
行健,最是不个人高行健;而另一方面,“个人”又是他进入西方社会的入场卷,
是要求得到承认的托福卷答题(欧洲的“托福”)。一个人要求得到承认的冲动可
以理解,但更深的问题在于作为边缘的“异类”是怎么产生的!被当作“异国风光
”
“异国情调”的责任当然不在于高行健甚至西方人!难道不是他越是强调个人,如
何以“个人”的身份得到承认,他身后拖着这个社会历史的阴影便越浓重、越显突
出?
(而作为个人的法国人或瑞典人、其他什么人对中国人所做的,最多也就是帮这些
“个人”一把。这样说,千万别以为我指望任何西方人,我只相信国际歌里唱的
“一切全靠我们自己”。说到这里,不免还要添加一句,即使是不好的生活,也是
我们自己的生活!)
老实说,这次读高行健的小说包括他的领奖演说,又令我要说每每见过从国外回来
的老朋友之后经常说的一句话:我们这些仍然留在国内的人,能够随着自己身边环
境的流动而流动,随着脚下奔腾不息的生活道路的改变而改变和调整自己,在国外
的一些人怎么从思维方式到语言表达还是老一套!他们在人格心灵和话语模式上成
为我们80年代初期的活化石。与之相比,我们这里的领导和御用文人在处世姿态和
话语技巧上都比他们变化要大得多。(最后两句话是我的朋友郝建加上去的,我也
舍不得删。)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法国人对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没有表现出如同这次对待高
行健同样的热情和兴趣?他们两人同样逃往巴黎、同样能用法语写作、同样有着特
殊的政治背景。我的理解是“时代不同了!”在某种意义上,高行健所代表的象征
意义和昆德拉差不多,都是声称个人自由至上(尽管昆德拉的小说及其中议论部分
的水平比高行健高明多了),但是昆德拉的那个年代冷战还没有结束,东西方阵营
的对立、意识形态的对立仍然相当严重;还要加上的一个心理学的原因是,人们对
于某些话题(比如人的权利、自由民主等)的耐心还没有完全失去。其实哈维尔当
年就曾指出过这个问题。他在谈到和来自西方的和平斗士打交道时:“我们每次将
人的权利引进关于和平的讨论,指出情况的复杂性和表明不一致的态度,出于显而
易见的原因,我们被认为是无可救药的,那些人根本不想听声援之外的话。”显然
这些人对哈维尔关心的问题听厌了,感到腻歪了,他们对此“发烦”了。又是十多
年过去了,世界格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些当年就快被听厌了的问题现在越发使
人们感到沉闷和难以提起胃口。他们在心理上完全不想接受!不想接受也不想承认
世界上居然还存在这样一个高行健所不要的国家!想象自己处在一个?P>好,亲爱
的朋友,一口气说得够多的了,就此打住。保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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