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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luememory (我在面壁),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女人香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Mon Apr 23 16:03:07 2001), 转信



    世界杯正打得如火如荼,我这个铁杆球迷看得如痴如醉。早在大一的时候,我
就和室友提出我的先知灼见:我们毕业前的一个月将是大学里最惬意的时光,因为
法国世界杯将为庆贺我们毕业而举行。这个论断当时得到大家的赞同。不过现在看
来,并非人人都能如此惬意。

      大学最后一个学期,准毕业生们第一件事是忙于落实工作单位。这件事将花
去这学期的头两个月。如果两个月后仍无着落,恐怕每日食之无味,寝之不眠。哪
里还提得起精神看世界杯?第二件事是毕业设计。虽说是走走过场,意思意思。但
也得打拼出若干数量的字数让导师明白这是一篇毕业论文而非学科总结。第三件事
是三年来不幸死于我系四大名捕手上的烈士们得为最后的补考机会作准备,这是他
们的最后还阳之日。

    总的说来,我在最后这个学期过得远比他们逍遥。工作一事,在春节期间老爸
发挥他的余热再略备若干糖衣炮弹已为我基本搞定。这年头,读万年书也不如老爸
的关系网来得实在。这是我读大学四年来的最终体会。

      第一件大事的落实使我比室友有更充裕的时间去完成毕业论文,而且我丝毫
没有浪费时间。因为我早就决定要无牵无挂地痛痛快快地看世界杯。另一个重要原
因能使我安心做毕业论文是因为,我在大学没有拍拖,无须面对生离死别。三年多
来,我对女生的态度一直是不温不火的,哪怕是在系花面前。但又不是腼腆,因为
我和她们说话时从不脸红,只不过是话不多,不像他们兴奋莫名,话语如连绵不绝
的滔滔江水。在宿舍里我提到乔丹罗马里奥的概率远高于我校的四大名花。

    室友对此是奇怪的。他们总觉得我的内分泌系统似乎有问题,但又不是缺少雄
性激素,因为我的胡子还是坚挺而且茂盛的。最后他们请教医学院的联谊宿舍的女
生,好学的女生们又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才将我确诊为“雌性激素脱敏症”。据说
发生的概率是百万分之三。

      我大体认同这个结论。在我看来,在我们无线系,所谓的系花也真不提也罢
。对这些系花,脱敏不见得是坏事。至于其它系,除了遥远的外文系偶有令我回头
的女生(也仅限于回头而已),还真没碰到对我有疗效的药物。看来,室友结交的
准女医生们的专业知识不差。

      三年多来,虽然我常常梦见恐怖的四大名捕,特别是期末考前夕,但我始终
保持着清白之身,一次次躲过了名捕的黑手,成为宿舍里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所以
如今我无需为第三件事忧心如焚。

    这学期的头几个月,我悠悠哉哉地只做一件事。这段时间我出现在校图书馆的
概率远远高于前三年。没办法,我们理工科的不比文科,可以突发奇想,一夜挥就
一篇立论迥异而深受导师欣赏的论文。我们需要扎实的科学理论,毫不含糊的实验
数据。不记得是哪位大人物的名言:“科学,是来不得半点马虎的。”看看理工科
的课本就知道,哪一本的最后几页不是罗列了长长《参考文献》清单?所以,即使
我的论文的课题没有深度,但《参考文献》的清单还是得查有实据的,这样的努力
之下相信导师不会为难我吧。

    虽然我患有“雌性激素脱敏症”,但我的嗅觉系统似乎比旁人灵敏得多。恐怕
这也是老天对我的补偿吧。正如盲人的听觉异常发达一样的道理。不过说真的,我
宁愿老天爷不要给我这种补偿,因为它没有给我带来太多好处。学校的食堂是不会
有什么撩人的香味的,因为事实上就是没有,不会因我的嗅觉灵敏而被我闻到。所
谓主观意识决定于客观存在,正是这个道理。倒是食堂后面的大泔水桶是客观存在
的,因此大学三年多来我留下了吃饭时皱鼻子的坏习惯。

    宿舍里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奇香。毕竟是男生宿舍,其典型气味是球鞋的臭味与
衣服的汗酸味发酵几天后形成的一种有别于汗酸臭味的强烈的异味。其难受程度不
亚于食堂的大泔水桶的气味。好在我的另一项生理反应没有丧失,那就是嗅觉的适
应性。简单地说,就是人对某种气味的敏感会因时间的延长而消失。所谓“久入兰
芝之室而不闻其香”就是这个道理。你在厕所蹲得久了,就会觉得厕所不那么臭,
也是这个道理。这是我在图书馆里查阅到的生理知识。这也是我能够坚持在男生宿
舍生活了近四年的生理物质基础。

    之所以我会对人的嗅觉系统感兴趣,不是因为我想了解自己的嗅觉系统,而是
源于一种奇异的香味。而且这种奇异的香,暂时我只发现存在于图书馆的理工类阅
览室。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奇怪的事。

                                       二

    第一次闻到这种气味的时间,已经记不得是哪一天了,反正是在这学期开学后
的第六周吧,也就是我开始搞毕业设计的那段日子。那天在阅览室里刚坐下不久,
忽然停了电,灯灭了。大家也就静静地坐着,等着。也就这时,我闻到一种很淡很
淡的气味,还有些许清新,香且甜,在充斥着书本的霉菌味和油墨味的阅览室里真
是一股清新剂。我吸了几口气,断定不是某位女生的香水味,因为它没有香水味的
浓浊。它犹如远远飘来的兰花香,又捎带了嫩嫩的青草味,还揉和了一种说不出的
甜。这种甜不是奶油的甜,不是豆浆的甜,更不是糖果的甜。因为气味过于稀薄,
我一时无法明辨。

    这是我读大学以来难得闻到的香。老天爷看来也有体恤我的时候。平时,我终
日被教室的粉笔味、女生的廉价的香水味、男生的口臭味、食堂的泔水味、宿舍的
汗酸味包围着,尽管习以为常,但也毒害着我的发达的嗅觉系统。而这种淡淡的香
令我浑浑欲睡的头脑变得清醒。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顺着围在四周的书架转来转去,试图确定香味的来源。
终于在第三转的时候,有人发现了我的异样。跟着我看到越来越多的诧异的目光和
窃笑。为了不至被不了解我的人把我当成一只找寻骨头的狗,我只好悻悻离开了阅
览室。

    多年来,我闻过的气味,无论香的还是臭的,都不计其数。但这次闻到的异香
,真有点超凡脱俗的味道。而且一向以嗅觉灵敏著称的我,如果不能说出这种香味
的来源,实在是有愧于“警犬Carl”的荣誉称号。这是室友给我的雅号。他们信服
我的鼻子,也得益于我的鼻子。每次他们买回可疑的香烟,或是处理的食品,总要
我帮他们鉴定一下是否发霉,是否有异味。我查明的变质的罐头,维妙维俏的假烟
,和冒牌的洗发水,价值数十百元,令室友们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说,“警
犬Carl”是对我的雅称而毫无讥笑之意。

    但这次由于气味的过于稀薄,我暂时还不能确定。当然在我查明之前,我是不
会与室友提起的。凭我的多年来的丰富经验,我还是理出了一些头绪。第一,这种
香味应是某种洗发水或沐浴液的味道,虽然我不能确定是何种牌子的洗发水或沐浴
液。第二,这种香味应来源于某位女生,但当时她已不在场。因为我已经在阅览室
转了三圈,判明气味呈稀释状,无气味散发源。假如她在场,绝对逃不过我的鼻子
。以上结论,要我说出太多的根据我可说不出,我只是凭我多年的经验和直觉。正
如无法解释为何萍果砸在常人头上只会剩下个萍果核,而打在牛顿头上就导致了万
有引力的发现。

    我对气味源发生了兴趣。假如这真是一位女生的香味,那么她还真有些特别。
我对女生的气味太熟悉不过了。我经常向室友们跟踪报道他们心仪的女生用什么牌
子的洗发水,抹多少钱的香水,哪天吃了什么零食,哪天忘了刷牙。这些情报对他
们是十分有用的,对我却是无益。或许太了解我身边的女生,我对她们,真的“脱
敏”了。但这次……

    我躺在床上,一一细数可能的洗发水或沐浴液。不是常见的海飞丝、飘柔、沙
宣、花王、首乌,也不是多芬、樱雪、雅倩、舒肤佳……难道是新出的品牌,抑或
新鲜到埠的泊来品?淡淡的异香在我头脑中萦绕,令我一夜难眠。

    阅览室还是天天必去。那香味依然存在,依然是散发态。只是有时稀薄些,有
时浓厚些,提示着我香源离去的时间的长短。阅览室里的读者们渐渐对一个有着围
着书架边转圈子边吸鼻子的奇怪习惯的人习以为常。他们不再以奇异的眼光望我。


    我的进展当然还是有的。经过无数次的吸鼻子,我确定了她的专业!我在建筑
栏的书架上闻到了浓度相对较高的这种香。也就是说,她常翻阅建筑专业的参考书
。我把建筑学的专著一本本地抽出来,翻开,闻一闻,又放回去。有几次,图书管
理员过来问我是不是有钞票夹在书里当书签忘了拿出来现在找不着。我一边多谢她
的关心一边解释说在写毕业论文。看来,现在要我写十篇建筑专业的论文我也能毫
不费力地写出来。可惜我读的是无线电工程系。

    在我把建筑栏里的书全部整理了一遍后,我又有了重大进展!我搞刑侦的天才
开始显露出来了。这令我兴奋不已。我凭着遗留在书本上的香,找出了几本她近期
常翻阅的书。一本是《混凝土建筑》,一本是《土木工程基础》,还有一本是《建
筑设计图集》。我把这三本书放在桌子上,一一摊开,然后闭上眼睛,静静地用心
去品味那残留的若有若无的香。

   三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我的毕业设计几近完工,毕业论文也已拼凑成篇,
只等世界杯的开幕。只是异香的主人至今尚无下落。我曾经去找土木工程系的球友
聊天,打探异香的主人。但他们都说他们系从来就没有一个有特殊香味的女生。也
难怪他们,因为他们都是常人,嗅觉普通。

        在此期间,我逛遍广州各大商场的洗洁用品区,闻遍各种进口的、国产的
洗洁用品。我甚至和售货员们打成一片,交流各种品牌的洗洁用品的不同特性。有
一次,我当场给她们表演我的绝技。我闭上眼睛一一说对她们放在我脑后的多如牛
毛的洗发水中打开瓶盖的那一支的品牌,令她们深信人类特异功能的存在。尽管我
的嗅觉得到空前的锻炼,但还是没能找到那神秘的香味。

    直到愚人节过后,事情突然有了重大转机。这其实纯属巧合,也就是一般人所
理解的所谓缘分吧。那晚我去打电话,经过电话亭前面一段黑黑的林荫道时,迎面
扑来萦绕我多时的那种异香。因为毫无思想准备,我一下子怔住了。一个女孩小跑
着擦身而过,泣声可闻。太黑,看不清她的脸,只约略感觉到她是齐肩长发,身材
苗条。

    我呆立于黑暗中,感受着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清晰的这奇异的香。这是幽幽的
香,如雨后的青草地,如晨曦的甘露,如夏日的海滩,如午夜的昙花。还有一种甜
,实在不知是怎样形容的甜,好象是介乎可爱的婴儿身上的奶味与年轻的母亲哺育
婴儿的乳汁的甜。

    记得有一部西片叫《女人香》(“The Fragrance of Woman”)的,且把这异
香命名为女人香吧!

    ……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走进不过十数米远的电话亭。亭内弥漫着同样的香。她
刚才也在这打电话来着。我忽然有个想法。电话也不打了,急急往图书馆跑。一进
阅览室,我就闻到了女人香。遁着香味,我轻而易举地确定了她的座位。

    那位子上零乱摆开了书本、作业。只是座位上没人。我环顾四周,静静的阅览
室不象有我要找的人。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翻了翻作业封面。上面写着:

    “建筑97级  水柔”

    我随便拿了本书,拣了个对开的空位坐下,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来,今晚
我可以见识一下这个叫做水柔的女孩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神秘人物了。我得强调一
下,我苦苦寻觅这么一个女孩子,并不意味着我的绝症有治了。恰恰相反,多日来
在我脑海浮弋的,不是对这个女孩的美丽憧憬和艳遇幻想,而是奇特的女人香。我
简直无法忍受对一种气味的强烈求知欲而带来的心身痛苦。这种感觉大体等同于居
里夫人苦思竭虑找寻化学新元素、陈景润不分昼夜地证明哥德巴赫猜想、爱因斯坦
白发苍苍研究量子世界时的感受。如果你能理解这些伟大的科学家们在探索浩瀚的
未知世界时的孜孜不倦,那么相信你也能理解我是在做一件闻女人识奇香的正经事
而不是闻香识女人的庸俗事。

    当然,为了尽可能不那么唐突地向她打探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为了能顺利得
到她诚实的答案而不是白眼,我不得不绞尽脑汁。毕竟,和女孩子打交道,特别是
和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绝对不是我的专长。

    这时候我才开始对我的病情的严重后果有了较充分的估计。我不由得想起了我
的球友白白。他和我都曾效力于校足球队,我司职前锋,他打后卫,号称校队的一
对“矛盾”。论踢球,我们都响当当,但论泡妞,我当然不值一提,而白白身边从
不缺乏拥爱他的女球迷。这几年,风风火火的甲A联赛虽然不曾令国脚的水平有脱
胎换骨的变化,却催生了不少幼稚而热烈的女球迷。所以,即使在水平有限的高校
联赛,为我们捧场的女球迷居然也越来越多。女拥趸们的热情付出再加上白白的适
度回报,白白每学期总可以把好几个漂亮的女球迷照顾得好好的。而我,却总让喜
爱我的女拥趸伤透了心,以致被她们遗忘。

    我想着往事,想着自己的顽症,有些不安。就算水柔这时坐在我对面,我也不
知如何开口去拿答案。写纸条?怎么写?是直直截了当地问她啊你好我可以知道你
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吗还是费一些口舌从我的嗅觉系统说起说到令我寝食不安的她
身上的异香再婉转地问我的问题?

      阅览室的挂钟已指向九点一刻,我思索再三,在水柔的作业本上,草就如下
几行字:

      水柔同学:

        我是无线系94级的校友。我的毕业设计是有关气味与通信的课题,急需你
使用的沐浴露的资料。望告之,不胜感激。

                                          无线952班 Carl 即日

    BTW:我的CALL机是95952-211314

    看了几遍,又在号码后面添足,写上“中文机”几个字,是希望她给我留言,
因为我实在担心复机的时候不知该说些什么。九点半准时闭馆了,我还是没见到水
柔出现。我只好撕下那页纸,夹在她的课本的扉页,挥袖而去。

    回到宿舍,我找到我班著名的“数据库”——阿西。在我们班里,我们基本齐
名。但在整个年级乃至整个无线系,他的名声远在我之上。他的脑袋自从与其他高
校的“数据库”联网后,就贮存着整个华南地区高校的有些许名气的女生的详尽资
料。每天向他打听女生的男生不计其数。如果他每位收取一元咨询费的话,他已成
万元户。

    “老弟,听说建筑系有个叫水柔的靓女?”我开门见山,并且毫不怀疑水柔是
个靓女。

    数据库奇怪地看着我,那眼神就好象一头老牛望着一只问它草儿是什么味道的
狐狸。也难怪,谁都知我患有无可救药的绝症。

    “警犬,你那脱敏症有治啦?”

    “哪里哪里,有一球友托我打听。尽尽人事吧。”我不露声色。

    “此水柔姑娘可是建筑系一颗奇芭啊。完了,又有人要栽进去了。”

    “哦?不妨说说。”我的眼睛开始放光。

    数据库果然名不虚传,只听他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此妞为建筑系97级之名花,身高1.63米,体重43公斤,目测三围约是
32-22-32。性格当属怪诞类,喜哭泣,爱狂笑。家在广州,父母情况不详。”


    “告诉你那球友,趁早收心。她早已名花有主。”

    “哦……”这个我倒不关心。

    “她那白马现在夏威夷某大学攻读硕士。据闻她已考过托福,估计毕业后即出
国汇合。即便如此,她身边虎视眈眈的男孩还是不计其数。”

    “那她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和沐浴液?”

    “嗯?这个……哈哈,这个还得老兄你出马了!”

    “哈哈……”看来数据库的资料也不见得十分周全。我有些遗憾。

    这晚我怎么也睡不着。那异香一夜之间在我记忆中加深了几万倍,即使我闭上
眼,也能感觉得到这女人香就在枕边。

    ……



    我的BP机总是扮演闹钟的角色。下午正睡得迷迷糊糊,又被它吵醒。眯着眼看
了看,睡意竟一瞬间消失得全无踪影。那信息是:

    水小姐:你的课题很有趣,今晚8:00在红茶馆面谈。

    这天是留纸条后的第三天。我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一刻。通常,我会
睡到四点三刻,然后穿上终年不洗的球鞋,去球场约会白白。出一身臭汗回来顺路
在食堂打点剩饭,然后洗个澡再填饱肚子,也就差不多八点了。算了,今天不去打
球了。我得稍微温习一下通信原理和信息论基础,为今晚的学术会谈作作准备。


    晚风徐徐。我七点半离开宿舍。步行至校门侧的红茶馆需十来分钟。红茶馆是
一家咖啡厅,老扳象是香港人,也有人说是他在大陆的二奶开的。不管怎样,总还
是香港人的投资吧。红茶馆的装璜典雅,服务好,价钱却不会很让学子们吃惊,显
然是瞄准学子阶层的。他们的广告语是:宁愿我们薄利,也要你们浓情。又说,价
格低一些,情话多一些。所以生意奇好。通常,这儿满座的时间是周末的晚上和平
时晚自习结束时也说是十点半之后。幸亏今天不是周末,时间也还早,红茶馆的情
侣们应该不会太多。

      大学数年来我只来过几次红茶馆。一次是入学不久的老乡聚会,一次是足球
队与女球迷的联欢会,还有一次是替白白向一个痴情女球迷婉转地传达白白对她的
期望,希望她好好学习,把心思放在学业上。这个痴情与美丽成反比的女球迷着实
让白白头痛了好一阵。哦,对了,还有一次是我的女拥趸单独约我的,但我前脚刚
跨进去就转身溜了,后来让白白帮我打扫战场。那应该不算一次吧。

    我拣了个角落的座位坐定,侍者给我端来一杯冻冰水,逸出香浓的鲜橙味。这
个杯子的上一位客人喝了杯橙汁无疑。我在悠扬的萨克思风的音乐中静候女人香的
出现,信息论中的香农理论和熵的概念不时在头脑掠过。

    昏暗灯光中,一个挎着大书包的女孩走进来,四下里张望。她的书包挎带有些
夸张地长,让书包刚巧就贴着她的臀部,而且书包足够大,将她的臀部遮得严严实
实,使注视她的男生的视线很自然地集中到她的书包上,想象着这个性感的书包的
后面。

    女孩稍微向我这边走近几步,我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就是她了,我站起来,
向她挥手。她灿烂一笑,过来了。我拉开椅子,请她坐。她把性感的书包摘下,扔
在旁边的空位,就坐下了。这时我看清楚她穿的是水粉色的弹性T恤和直筒破旧牛
仔。她的衣着将她的身体曲线包络得很好。只是有点偏瘦。咦,她的头发变成流行
的短妆,如果再戴上一副墨镜,就很像白白以前的女FANS了。

    “很高兴见到你。”我主动伸出右手,见她好象没有握手的意思,只好加大挥
动的幅度,向正走过来的侍者示意这边有客人。

    我为我的多此一举有些脸红的时候,水柔说话了:“不好意思,今天才看到你
的纸条。因为今天才有那门课噢。”

    “哦没关系,我大把时间。不会浪费你的时间吧?”

    “这得看你和你的课题了是否有趣,嘻嘻。”

      侍者又端来一杯冻冰水,然后问我们喝点什么。我望她,她说可乐。我就对
侍者说来两瓶可乐。“不喝咖啡么?”我问。她说她不喝,喝了胃不舒服。

    我们先各自说了有关自己专业的一些情况。她说我的专业很好,移动通信前景
多么多么的好。我也恭维她学建筑也不错,象香港新机场投资过千亿,标到其中一
小块设计也该发达。后来她终于提到我的纸条,问我为什么会对她的沐浴露感兴趣


      我犹豫着是否继续我的谎言。她一刀捅穿我:“不要再拿你的毕业设计来耍
我啦。说真话好不好?”

    这个水柔不好对付。何况我说谎的功力近乎零。我只好把闻到女人香的经过大
概叙述了一遍,其中我再三强调我的鼻子的特异功能和我的动机,就是好奇心太强
,仅此而已。面对水柔的狐疑的目光,我有了说谎话时的心虚,虽然我说的全是大
实话。

      “你的鼻子真的这么灵?”水柔看着我,“能再说说我身上的香味的特别之
处吗?”

      “嗯,”我想了想,“它的特别之处不在于它的有别于其它沐浴露的香,因
为这仅是配方上的不同。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有一种不明原因的甜,我觉得这甜味
不是沐浴露本身带来的,或者说不完全是……我不知了。”

    我笼罩在这特别新鲜清新的女人香中,品味着似乎带着水柔的体温的甜。它令
我舒坦,安详,放松。确实,在我的细心品味之下,我觉得这甜与香还是可以分开
的。这么说吧,我仿佛感觉到水柔只是被香味笼罩,而甜味则从她的身体源源不断
地逸出来。当然,也只有今晚水柔坐在我面前,我才有可能第一次感受到。

    “哇,这么厉害!”水柔惊叹。“我信你了,你的感觉是对的。我可以告诉你
我用的沐浴露,但别人用它绝对不会有你所说的那种甜。其中的奥妙,我现在不会
跟你说的。”

    “真的吗?”我也惊叹会有这种奇异事情,这更撩起我的好奇心。

    “那什么时候你才会告诉我呢?”

    “随缘吧。我也不知。这真的是我的秘密噢。”

    我注视着她,她的眼睛闪着狡黠的火花。她的五官都是那么精致,小小的鼻,
小小的唇,揉合了东方女孩的典型。

    “怎么发呆了?觉得我好靓吧?嘻嘻……”她对男生的痴呆目光显然是见得多
了,没有丝毫腼腆,还能大言不惭。

    “是有些吸引人,我的目光很少在女生的脸上停留三秒以上的。”

    “才有些吸引啊?”她抗议。

    我不得不又费了一番口舌,将我患的“雌性激素脱敏症”的种种症状简明扼要
地讲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认为能有些许吸引我的女生,在其他男生眼中绝对
是系花水平的了。”

      “哦,当然不是化工系或无线系,而是外语系中文系。”我补充。

    “嘻嘻,这倒不至于……”轮到她谦虚了。

    我难得与女生谈得这么有兴致,就要了杯哥伦比亚浓咖啡,又帮水柔要了个意
式红豆冰淇淋。我仍惦记着女人香的秘密,但又不便勉强她,而且她肯定也不会说
,于是问水柔以后是否还可找她聊天。她说好啊。我就顺藤摸瓜问她有没有BP机。


    “有啊,不过你想知道号码,得先做一件事。”

    “哦?什么事?”这个怪诞的女生不知又有什么怪诞的游戏。

    “你得对我说一句话。本来其他男生是要当众大声说的,今天对你就优待了,
只要我听得到就行了。”水柔一本正经。

      “那到底是说什么话呢?”我猜绝对是考验男生的、类似山盟海誓之类的话


    “很简单的,你只要说:水柔是个大英雄,我一世都听她的话。”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有趣!”

    “那你到底说不说呢?”

    我心想,你把刀搁我脖子上我都懒得理你。但我不想局面弄僵,就说给我一个
理由为何要这么做。她说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让男生明白凡事需要付出代价。


    我不以为然,我说这是你的借口。其实你潜意识里对男生有强烈的控制欲,你
需要某种方式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水柔也不掩饰,她说我说对了,她身边从来不缺
乏喜欢她的男生,她早已习惯支配那些男生。

        她说在教室里,橡皮掉在地上,她看也不会看一眼。她知道这逃不过爱她
的人的眼睛。他会自动过来帮她拾起,她只是静静地说声谢谢。

    设计不会做,她会随手扔给了一个男生。在那三天里,没有人曾合过眼,大家
都在没命的赶。她逍遥地睡大觉而他却要连作两份。

      我想,对这种女孩最好是避之则吉。她的话令我决心捍卫男孩子的尊严。我
坚决地再一次拒绝了这个怪诞的要求。

    “好吧,”水柔有些失望,“随便你。不过你说了的话,就会发觉你这样做是
值得的。”

      “如果我不说,那么香味的秘密你也肯定不会告诉我的了?”

      “当然。”

    “好吧。今晚我们的会面到此为止吧。再见!”我假作恼火状,起身就往外走
。边走边暗暗倒数,“三……二……一!”

    “嘿,等等……”她果然忍不住了。我心里暗笑。

    “你自己那份还没埋单呢!”她朗声说道。

    天啊,这小娘们居然够胆当众说这种话!我几乎晕了过去。我自己都不知道是
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座位上的。只听她笑盈盈地说:“跟你开个玩笑呢,小气
猫,别生气。”看来她看得出我的脸直发烧。

    我连喝几口冰水,才把烧退了。后来我们东扯西侃,话算投机,气氛渐渐恢复
温馨。我提到几天前她还是齐肩长发,为何突然剪短了。她说她每当心情变坏时她
就去剪发,所以了解她的人看她的头发就知道她一段时间的心情。聊到最后,我们
恢复谈判,双方都作了些让步,我只说了她要求的前面半句,也就是“水柔是个大
英雄”,她就把她的BP机号码告诉了我。

      红茶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原来已近晚自修下课时间。

      “得回去了,”水柔说。于是我埋单,当然是连同她的那份。

      我陪她直走到她宿舍楼下。我说,“很高兴认识你。你很特别。”我的意思
是她很怪诞。她回应说,“你也很特别。”不知是说我的鼻子还是说我不太听她的
话。临分别,我忍不住再问起她到底用什么沐浴露。她说我要知她的秘密还需要时
间。然后她说声“byebye”三两蹦就消失在楼梯里,她的大书包随着她一蹦一蹦打
在她的性感的臀部发出啪啪的响声。

      昏黄的路灯下,挟着书本背着书包的学子们三三两两地回巢。在女生宿舍楼
下徘徊的男生也渐渐多起来。正是这些痴情的男生纵容了女生的任性与高傲。然而
我坚信付出与回报总是成比例的,因此婚后的女性对丈夫的报怨也就不奇怪。因为
男性开始进入投资回收期。

      我计算着今晚的付出与回报。我可没有作长期投资的意思。虽然今晚认识了
一位靓女,但揭开女人香的谜底却显得遥遥无期,多少令我有些失望。在以后的日
子里,我还得和她纠缠不休。



  五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在图书馆遇过她两次,在食堂打过一次照面。在周
末,我呼她,她说她在家陪老爸老妈。我提到《铁达尼号》的隆重上演,她说她不
想看,因为太多人中意的东西她是不感兴趣的,虽然她相信该片是真的很感人和拍
得很好。然后她说明天想去逛街,想买条长裙。她暗示我可以陪她逛街。这是个苦
差事,再加上明天下午有场非正式的友谊赛,是我校无线系对广工的机械系,我肯
定得上场。所以我以球赛为由,婉拒了她的暗示。这次通话就在遗憾的气氛中结束


     挂了电话我就有些后悔。难道一场无关痛痒的球赛比一次加深彼此了解的约
会还重要?我无法跟自己解释,于是归咎于她先拒绝我的邀请。不过这也说不过去
,因为我根本就没说要请她看电影,只是提到这出戏的上演。但是,她也没直说要
我陪她逛街啊,她只说没人陪她。我一边埋怨自己,一边替自己辩解。人,就是这
么的矛盾。

     星期天下午,我和无线系队的其他队员在球场迎接来访的广工机械系队。我
虽然在大三的下学期从校队退役,但在系队直到现在还是主力。足球是我的爱好之
一,这也使得我的课余时间大多消耗在草地上而不是花前月下。白白也跟我一样,
只不过他白天在草地上踢球,晚上在草地上泡妞,爱好比我多一些。这不,今天白
白来做裁判都有靓女跟着他。哦,忘了交待一下,白白是数学系的,他对抛物线、
渐近线等方程式的深入研究使得他踢出的任意球总能划出一道道三元二次方程曲线
,一举奠定当年他在校队的主力地位。他和我一样,即将毕业,将回到他的上海老
家。不知他的女拥趸会不会象范志毅的老婆一样,落户上海。

     今天天气尚可。四月的广州仍是阴雨时节,即使不下雨,天色也是灰沉沉的
。好在昨天到今天都没见雨,草皮松软而不湿滑。随着白白一声长哨,友谊赛开始
。我带领系队潮水般向对方球门攻去。我是前锋,以往因为我进攻的犀利,系队显
得攻强守弱。不过今天我打得有些心不在焉,过人之后的临门一脚有些漫不经心,
射门N次后才有一球进帐。而对方此后大举反扑,我队很快失守。上半场结束时,
比分1:1,但在气势上对方占了上风。

     中场休息时,白白扔下一个“臭”字,就陪他的靓女去了。我拿起一支矿泉
水,正要和队友们商议,忽然闻到女人香从后面涌了过来。我转身,惊讶地看见水
柔背着她的大书包站在我面前。

     “咦?你没有去逛街吗?”我见她无精打采的。

     “没人陪我去,一个人又懒得去,在家睡了一天就回来了。比赛打得怎样了
?”

     “现在是平手,我们打算在下半场灭他们。上半场你看了吗?”

       白白忽然窜过来,开口就指着我说,你没治了,这么热情漂亮的女球迷都
看不见!一开球人家就站那儿为你喝彩了。

     “看来裁判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笑着说。水柔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说没
有没有,只看了一会,连一个进球都没看到。我说没关系,下半场我灌半打给你看
看。然后介绍白白与水柔认识。水柔说,“原来是你的铁杆兄弟做裁判啊,对手死
定了。”我们都笑了。

     水柔的观战使我队士气大振。当然,准确地说是我的士气大振。我拼抢积极
,走位飘忽,再现当年在校队的风采,每一次过人突破与抢点射门都搏得一阵阵热
烈的掌声。到我攻入第二球的时候,更是掌声雷动。气势如虹的我队在对方倾巢而
出反攻时,又由我一次单刀赴会、一次妙传,轻松攻入两球,从而以4:1大胜对手


     白白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吃了兴奋剂,得停赛两年。水柔直笑。观战的球迷
陆续散去。系队的其他队员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或坐或躺围成一堆吹牛。白白
则被他的女拥趸们拉去做教练,在教她们踢球。

       我和水柔坐在离他们不远的草地上聊天。我问她平时看不看球,她说不看
,她喜欢静。我告诉她,别看我在球场上生猛,我这人其实也很静的,甚至有些木
讷。她笑嘻嘻说不觉。我指着不远处和女球迷们玩成一片的白白说,你看他,再看
看我!哦今天有些特殊,有个靓女陪着我,以前我踢完球都是一个人躺在草地上看
天的。水柔长叹一声,说宁愿象我这样,说她整天被人跟着烦死了。

       这个被男生宠坏的女生说出这样的话,令我深深为那些替她拾橡皮、帮她
做设计的男生感到悲哀。我说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水柔说,那是他们自找的,
她从来没有勉强过别人。

       “可是,你也得顾及一下人家的感受吧?”

       “不,我只关心自己。虽然我知我会令他们伤心,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我不是一个好孩子,一直都不是的。我总是惹人生气。”

     “听说你的男朋友出国了。”我见她有些伤感,想换个话题。

     “怎么路人皆知?”她笑,“算不算男朋友我自己都不知。”

     “哦?”我奇怪,“你连他爱不爱你你爱不爱他都不知的吗?”

     水柔于是就说了他们的一些事情。他叫George,是豪门子弟(父母好象是省
级干部吧)。中学时他们在同一间学校,他高她一届,人并不坏,功课也不错,只
是浪漫得离谱。他会手捧一大束鲜花坐在大教室的门口等她下课而毫不在乎周围诧
异的目光;他会在她生日那天在操场上升起挂着“祝水柔生日快乐”标语的大氢气
球;他会在情人节的夜晚把毫无准备的水柔请到一间坐满衣冠楚楚的情侣的酒巴,
然后一挥手让侍者献上全场最灿烂最大束的鲜花给这个穿着最普通的女孩……

       他去年去了夏威夷,考TOEFL出去的。水柔也陪他考了一回。我问水柔是
不是也准备出去。她摇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我又问水柔会想他么,水
柔说他刚走的那两个月总会想起他,一想他就想打电话给他,就想哭。毕竟他在身
边的时候曾带给她许多浪漫与快乐。于是我揣测那个夜晚碰到她打电话应该是打给
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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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活在凡人的圈子里,所以应该绝圣弃智
                 我是否因还不能够忘怀这一事实而痛心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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