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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evermind (少年怪医李博士),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转载] 这就是“垮掉的一代"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Mon Jun 11 22:25:47 2001), 转信

【以下文字转载自 Reading 讨论区】
【原文由 nevermind 所发表】

（美）约翰·霍尔姆斯文楚安译

几个月前，一家全国性的杂志发表了一则报道，题目是“年轻人”，副标题是“母亲对
我恼羞成怒”，讲的是加利福尼亚一位十八岁少女由于吸大麻而精神焕发，因而想谈谈
自己的感受。一位记者很快记下了她的想法，还有人给姑娘拍了照。少女坚持认为自己
是一种文化现象的一部分——在她所能见到的五个人中就有一个人使用大麻——这张照
片颇引人注目。她脸色白皙，神情专注，一双眼睛透露出亲切温和之情，嘴巴线条也很
优雅，压根儿看不出任何堕落的迹象，除非你绞尽脑汁从道德判断的角度去衡量，才能
从这张脸上看出与邪恶的联系。这张脸上的神态似乎在说：“人们干吗不让我们安静？
”这就是“垮掉的一代” 的一张面孔。
　　自从战争结束以来，这张年轻清秀的面孔就不断在报纸上露面。在希揭克斯区法院
法官面前，因偷窃被指控，这张脸正对着相机，带着奇怪的微笑，压根儿就没有一丝一
毫的犯罪感。同样是这张脸，不过要严肃得多，从《生活》杂志的扉页上向读者凝视。
这个人大学毕业后入过伍，他坚信去干小生意注定要破产，不如投靠一家最大的公司，
虽说是个雇员，但这位置却不可缺少，日子过得舒舒服服。摄影记者这次是在伊利诺伊
州拍摄到这张脸的，年纪要轻些，而且有点儿拘谨、惶恐。这家伙当时是在伊利诺伊州
刚开张的第一家被称为非处男夜总会里。那个年轻的报纸撰稿人靠在第3大街的一家酒
吧柜台上，独自饮酒作乐。还有精力充沛。在洛杉矾高速开车，到处奔波的小子，开着
一辆破车去玩俄罗斯式的轮盘赌。他只不过是在美国大陆的另一端，同上面提到的那家
伙仅相差几岁而已。他们是这一群人中最狂热、最特别的人物。这伙人中，有些是秘书
之类的职员，她们不知如何是好，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同男朋友睡上一觉，还是等等看看
再说；还有机修工人，同一伙伙伴喝着酒，心血来潮就开着车到底特律，也会在鸡尾酒
会上露露面。不过，这张面孔，人们并不陌生，它有生气，冷静，很讲求实际，而且敢
说敢做，咄咄逼人。
         任何试图给整个这一代贴上标签的做法注定徒劳无益。不过，这是经历过上一
次战争，或者至少可以在战争结束后痛快地饮上一口酒的一代人。他们似乎都保存着军
装，同普通军装没什么不同，却具有特殊含义。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杰克·凯鲁亚克
，一部受到冷遇的小说《镇与城》的作者，最终成了这一代的代言人。就在几年以前，
这张面孔还难以被人们所辨认时，他就目光敏锐，出语不凡了。一天，他说：“你瞧，
这就是垮掉的一代。”这个词的意义原本就模棱两可，不过，对于美国人来说，其意义
却再清楚不过。这个词不只是令人厌倦、疲惫、困顿、不安，还意味着被驱使、用完、
消耗、利用、精疲力竭、一无所有；它还指心灵，也就是精神意义上的某种赤裸裸的直
率和坦诚，一种回归到最原始自然的直觉或意识时的感觉。简言之，它意味着他们情愿
以一种并不耸人听闻的姿态驱使自己陷入困境。一个“垮掉”的人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总
是全力以赴，精神振奋，对任何事都很专注，像下赌注似的把命运孤注一掷。这年轻的
一代人从他们一懂事就这么干了。
　　“垮掉的一代”成员个性异常鲜明，无须用放荡不羁和波希米亚艺术家那样的生活
方式或古怪、偏执这类的话来描绘，他们是在一个令所有人极度不安的创造了的经济萧
条时期中长大成人的，一场全球性的战争使他们丧失了许多东西，他们不信任集体。但
是他们一直未失去对世界和人生的梦想。他们童年时的幻梦是同慕尼黑朦胧的灯光、纳
粹德国一苏联缔结同盟条约以及随之而来的灯火管制交织在一起的。他们的青春伴随着
战争的混乱，从下午4 时到夜半都得上班，随部队不断地转移流动。他们抢占滩头堡式
登陆地，在下等酒吧，在昨天半夜刚到、不良今天黎明就得出发的情势下，思想日渐独
立。她们在某天收到过电报，被告知自己的丈夫、弟兄、父亲或是男朋友在某地阵亡。
他们四处奔波，这世界无处不动荡，他们的家乡也被工厂及少数维修人员侵占。他们既
有情感最低沉的时刻，也有情绪最振奋的体验，除此之外，再难容得下其他了。他们只
有在又一次看到头条新闻标题时，才能真正感到平和舒心，那是严酷的平静。他们渴望
自由，渴望能在和平中生存，然而所有这一切都因为战争而破灭，他们不得不混迹于黑
市交易，沉溺于爵士音乐、吸毒、性放纵、打零工，醉心于阅读萨特著作。“垮掉”运
动终于正式登场了。
　　这是战后的一代，它成长在这样一个似乎每隔一定年代就要循环发生战争的世界上
。有人已将这一代同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出现的“迷们的一代”进行过比较。喧嚣的20年
代以及曾使那个年代名噪一时的一代，现在正经历着一次情感的复活，因此，这种比较
不无意义。人们在一辆破旧的敞篷车上看见过“迷们的一代”，他们歇斯底里大笑不止
，因为再没有什么东西是有意义的了。“迷们的一代”移居到欧洲，他们不明白是寻求
“恣意狂放的将来” 还是从那“清教徒般纯洁的过去”中逃遁。它的象征是一个坚定维
护独立自由、行动和穿着都不为传统所约束的年轻女人，是长颈的非法禁售的威士忌，
以及由诺伊尔·考尔德所描写的那种极为轻浮而玩世不恭的态度：“网泳，有谁会玩吗
？”这是一种带有浪漫情调的失望，最终变成一种幻灭。它每一次富有戏剧性的迷惆行
为，都是具悲剧性或讽刺意义的低劣行为，正因为如此，T．S．艾略特的《荒原》就远
远不只是一个感觉敏锐、富于观察力的诗人的近乎死亡般绝望的表白了，贯穿在其中的
基调是一种几乎看不到任何目的地的迷们感，读者在读这首诗时便会感受到事物的内在
凝聚力已荡然无存。“荒原”这个比喻，极为精确地表达了整个“迷们的一代”的精神
困境。
　　然而今天，这狂放的一代却并没有迷们。他们那神采奕奕，常常蔑视一切，总是专
注、热切的面孔上压根儿看不到“迷惆”这个字眼，对他们来说，那是不真实的。因为
这一代显然缺少“迷们的一代”具有象征性的那种一切已被剥夺、一切已丧失殆尽的神
态。而且，经常困扰着“迷们的一代”的那种理想不断受到挫折的感觉，对道德伦理主
流中一些毫无价值的东西深为惋惜的情怀，并不是当今年轻一代最迫切关注的事。他们
本来就是在这种情势下长大的，对这些东西已不再有任何兴趣。他们只醉心于寻欢作乐
，他们并不想阐述一番大道理。他们体验吸毒和性滥交，只是上干好奇，并不是出于幻
灭。
　　在这一伙人中，只有那些历经磨难痛楚的人，才认为现实是一汤噩梦，而且不无愤
怒地声称他们确实丧失了什么，乃至前途等等。不过，岁月流逝，他们如今已老练成熟
，任何艰险困顿，他们都能料想得到。对个人以及社会价值观的失望或者说丧失，对他
们来说不只是一种动摇其根本信念的启示，而且成为要求他们每天都必须正视并加以解
决的一个问题。如何生存对他们来说远比为什么要生存更为至关重要。正是基于此，那
位报纸撰稿人和高速开车的家伙才走到一起，他们之间相互认同的那种“垮掉”味儿才
变得有意义。因为，不同于以丧失信念为其特征的“迷们的一代”，“垮掉的一代”却
愈来愈需求信念，这种情况，正如伏尔泰平就说过的那句令人不安又给人以希望的笑谈
“如果没有上帝，有必要创造一个出来” 一样。他们决不只是悲叹上帝的丧失，而是慌
乱地在许多方面为了这个上帝面创造出一些图腾来。
　　对于哈哈大笑的虚无主义者而言，以九十英里时速用脚开车在路上狂奔，是“迷们
的一代”诗人哈里·格诺斯比所无法理解的。格诺斯比有一天曾驾着飞机向太阳飞去，
因为他无法容忍生活在现代社会里。相反，那高速开车的家伙面无惧色地迎向死亡，正
是想超越它。他用只有他自己才能理解的极端方式来肯定生活。那有着急切表情、因为
吸毒面顿时精神焕发的姑娘同菲茨杰拉德①笔下那些“来自公共场合，因为纵酒或吸毒
而厉声呼叫的妇人和姑娘”也完全不同。相反，她以一种令人信服的严肃叙述她吸大麻
时体验到的那种社会从来没能给予她的、仿佛置身于群体中同人密切交流的归属感。那
位报纸撰稿人也同那夜半酸叮大醉的“迷们的一代”青年一样，也许在星期日下午会过
酗酒边读《上帝和人在耶鲁》呢。“垮掉的一代”同“迷们的一代”的不同之处，是那
种几乎被夸大了的信仰某种东西的意志力，如果可以被认为是只相信他们自己的话。用
通俗的话来说，这是一种甚至在面对死神，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情势下，也仍然不改
初衷并决意行动的意志，因此必然会在这一方面或那一方面走向极端。
　　年长的人对这“垮掉的一代”的震惊，在深层次的意义上说，同目睹其在表面上的
所作所为时的感受并不完全一致。因为主宰“垮掉的一代”的人生态度总是令人不安。
不过，虽然他们为此而忧心忡忡，但他们评论甚至关注所依据的与其说是“垮掉的一代
”的人生态度，倒不如说是“垮掉的一代”出现的这一事实。报纸的读者会从那些年轻
的吸毒者的目光中发现因恐怖和困惑而引起的发泄。社会学家则更多从学术方面来观察
问题，令他们不安的是，这一群年轻人最大的愿望似乎是在一种坚不可摧的聚合中寻找
到一处安全的立身之地。当代历史学家们对年轻人中缺乏那种带有政治性的、宗教性的
、有组织的行为或其他行动表示温和的惊异，他们为此所写出的文章，让我们意识到，
掌握自己的命运并且天生崇尚自然，是我们美国人最引以为豪的国民特性。不论到何处
，那些固守正统道德观念的人总是摇头而且不胜惊异感叹，这年轻的一代到底在干些什
么？
　　或许，他们没注意到，人们在这两种倾向背后——一种是极端否定，另一种是认同
—— 潜藏着的是一种等着瞧的态度。之所以如此，与其说是因为他们赞同一个人的忍耐
性，倒不如说是肯定他的人生哲学。这并不是说，“垮掉的一代”缺乏理念，相反，他
们对之非常向往。就人生哲学而言，无论是过去或将来，都有不同理念之间的抗争。不
管怎么说，“垮掉的一代”明白，归根结底，就这种抗争的个人性而言，真正与之对抗
的是另一个人而不是另一种理念。对爱情亦可以如此理解。因此，这是包容许多理念，
但并不一定都信仰它们的一代。不过，这也是若干个世纪以来最先出现的以信仰天一种
行动而困惑不安的一代，是不论是否具有某一特定信仰，都疏远理智的一代。在一种令
人眼花纷乱、目不暇接的层面上，他们在每一方面的这种堪称绝妙之至的对于信念的渴
望和追求，让人无法不予以相信。虽然，它确实是不同寻常的一代，既包括那些标新立
异、追逐时髦、喜欢爵士乐的青年，也包括“激进的”年轻共和党人。“垮掉的一代”
试图探寻的是；何谓强权政治？何谓上帝？对于他们之中最疯狂的人来说，热衷的只是
爵士音乐、吸毒、夜生活的神秘氛围，并不试图去摧毁他生活于其中的那个“守旧古板
”的社会，只是想躲开它而已。让他们站在公众讲台上或者起草一篇宣言，似乎更是荒
谬可笑的事。不过，他所看见的这个人们以为正常的世界中的几乎任何东西，对他而言
都是一种“障碍”，尽管如此，他却仍能泰然处之。何样，那位年轻的共和党人虽然似
乎总是把巴比特看成是～个文化意义上的英雄，但实际上，也正如巴比特一样，他既不
粗俗也不大追求物欲。他之所以适应，是因为相信这是在社会上生存的一种务实之计，
虽然不一定是崇高而有精神价值的。不管怎么说，这两种态度在不同程度上都是基于同
样信念——也就是现代人的生活犹如深渊，毫无价值，无法忍受。
　　有时候，人们可以凭借一代人读的书而不是写的书去更好地了解他们。巴扎诺夫也
许要算是“迷惆的一代”在文学意义上的英雄。此人是屠格涅夫小说《父与子》中的一
个虚无主义者。巴扎诺夫喜欢到处溜达做客，常常出现在他宣称为他所讨厌的人的家里
，以他力所能及的方式来挫败任何偶像。这是一个以其道德和精神世界的败坏为特征的
，令人惊讶、反感，具有嘲讽意义的人物。然而，这个人物一事无成。另一方面，“垮
掉的一代”的文学英雄也许是斯塔沃罗金——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占有者》中一个
最不可忽视的人物。他也是虚无主义者，或者说至少同虚无主义者个人关系密切。
　　尽管如此，这两个人绝不是一路货色。斯塔沃罗金从表面上看虽说与巴扎诺夫颇为
类似，但透过这种表面现象，他却怀有强烈的信念，几乎什么都对他有吸引力。他的无
神论思想可以说相当彻底，十分玄奥，具有形而上学特质。然而，他明白没有信仰是可
怕的，他不遗余力地试图改变自己，因无济于事而自杀。他认为自己缺乏被他褒扬的那
种“宽广伟大的灵魂”。在巴扎诺夫脚下，大地裂开了，出现了一个洞，他堕入其中；
而斯塔沃罗金却在洞中挣扎，拼命想爬上来。就其与斯塔沃罗金相似的方面而言，如同
“垮掉的一代”这样强烈渴望信念的一代人，在历史上并不多见。
　　这一代人不论是标新立异还是趋同，在这两种表现形式下面，除了独立不羁，还有
另一特点，那就是执著地追求信念。那追求时髦的年轻人以其“超然冷漠”（躲避），
或“热烈激动”（疯狂）所追求的最后归宿感，并不仅仅是为了寻求消遣。两年轻的共
和党人分明感到，在这种追求中，超过限度就会导致混乱，而他所渴求的并不仅仅是特
权和财富，而是一个稳定的、令他游刃有余的位置。他们都有过一种无家可归、失去价
值、丧失信念的深切体验。　　他们试图用多种方式，甚至走向极端来追求自己的目的
，对于当今的年轻人来说，这毕竟只是一种象征，它说明，至今还不存在任何一个现实
的支点。以这支点为中心，作为一代人，他们才能够有系统地提出自己的看法，表达自
己的愿望。对他们来说，不存在统一的哲学，统一的组织，统一的立场。或许，这是因
为大多数正统道德和社会观念本能真实地反映他们所熟悉的生活，然而，也正因为如此
，每一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自我满足的行动个体，不得不用自己的方式，面临在一个似乎
是完全无希望的社会中作为一个年轻人所必须正视的问题。要不，至少就得忍耐下去。

　　较之其他，这就是为什么这一代人不情愿结自己命名的原因，他们拒绝把他们这一
代作为一个群体来看。因大，被创造出来的各种神灵必然会使那些皈依他们的人大失所
望，只是因为需要才能存在下去。而正是这种需要，导致了一个又一个的争论。这正好
说明，“垮掉的一代’足够存在到将来，一直到有一天，完全失去其“垮掉”味。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19世纪80年代早期曾这样写道：“年轻的饺罗斯现在除了一些永
恒的问题，别无可谈。”随着适当的变化，类似当年俄罗斯的情况已开始在美国发生，
自然是以美国的方式。对“垮掉的一代”及其观念的重新评价，现在只是这种现象出现
的一些征兆罢了。简单地将“垮掉的一代”和“迷们的一代”进行比较，当然不能确切
地衡量其影响，不过，似乎十分明显的是，充满幻灭感的、在绝望中挣扎的“迷们的一
代”并不那么危险可怕，反而诗意般地动人。然而，不顾一切地执著追求信念，而且不
愿意接受任何向他们作出调解允诺的“垮掉的一代”，却完全是另一回事。陀思妥耶夫
斯基所写过的那一代，三十年后正在地牢里相聚，而且在那儿制造炸弹。
　　这一代也可以那么做，它的确曾被迫丢下几个炸弹，这对它可是轻而易举。这一代
人遭受着诸多压力，也正是这些压力促成了它的诞生。上面提到的事只是其中之一。但
对于“垮掉的一代”今后会干什么，其作用不可轻估。一些人总这样认为，对“垮掉的
一代”这一代人来说，他们中间会产生一种新的、走投无路的道德观念；其他人则认为
，自我放纵、消耗时间和精力、明显地丧失社会责任感才是“垮掉的一代”的特征。
　　然而，这一代却自有能力格外警觉，而且避免愤世嫉俗，他们愈来愈深信，归根结
底，现代生活中最基本的问题是精神问题，对于那些生活艰辛却能够具有如此智慧的人
，这是一笔财富，值得重视，而且那一张张清秀、目光敏锐、勃勃生气的面孔，也实在
值得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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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  融       金  属
                      老  鬼       狂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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