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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luememory (隐者),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盛夏的果实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at Jun 30 16:45:46 2001),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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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怕寂寞，追云去了。留下我，晴朗不起来，还要装得很幽默。
仿佛除了幽默外，不知怎样讽刺生命。这生命，如破臭的袜子，
不管冷热，仍紧紧穿着，不肯丢弃。
一
一种熟悉的气息吹拂着我的脸，我的眉眼，我的发。我闭上眼贪婪的嗅着。是
这个城市独有的味道。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走在熟悉的空气
中，仿佛我从未离开过一样。这个城市为我保留了我的虚荣，即使我对它无比的憎
恨。这个城市冷冷的看着我要我重新融入，即使我对它无比的爱恋。
从我被驱逐起，每个月我只能在少得可怜的某些个日子回来。所以它要求我再
次融入无疑是要求我的重生。是谁说过。当你离开一个地方就等于死了一次，留下
的指纹和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连曾经发生过的也无法证明。我已经死了很多次，
我负担不起死去时的感觉，我宁愿让灵魂卑贱无耻的活着，我畏惧那种锋利刺入心
脏的痛楚，我承认我的懦弱。
到处惶恐不安。谣言四起。人走在街上脚步都匆匆又匆匆。电视里在安慰人们
关于预言中的地震不会如期而来，新浪网上地震局公开辟谣，人都是在这时暴露自
己的自私。一片的混乱与萧条。预言地震将发生的那晚我无比的恐惧。我才发现自
己无比的珍惜自己这副发了霉的躯壳，我像一个溺水者一样伸出手绝望的捞着，在
水一样沉重的空气中急促的喘息。我翻遍了电话本只找到一个可以在这个时候陪我
的号码。拨通的那一分钟，我鼻子酸酸的，几乎要哭了。可是我掩饰得很好。他什
么都听不出。他也永远不会知道。
二
那个晚上我彻夜未眠。整夜的瞪着眼。朋友也被我闹醒然后一起盘腿坐在床上
。然后我们讨论人生，讨论彼此的工作，讨论所谓的爱情。边说边专注的听着窗外
的动静。一点点响动都让我全身绷紧。话题说得我心冷不已。
朋友比我年长几岁，我听她阐述关于现实，关于感情，关于活下去的理由和建
议，六月的热度，我却发冷不已。我摸摸自己的脉搏，竟然没了跳动。我忽然期待
外面发生点什么，我莫名的害怕将要来的面对。当所有的人放开了手让我自己一个
人走的时候我都没这么惧怕过。我忽然想我要是在这个夜晚就这样消失，会不会轻
松点？当第二天阳光刺破窗帘映射在我苍白脸上的时候我没来由的失望。朋友看透
了我说你舍得吗，你还没好好爱过的。我说爱是个什么破玩意难道成了我活下去的
理由了吗。
我以为我爱过。结束的时候却发现是玩了个泡泡。我的爱情有过伤害，但并不
刻骨铭心，我的爱情有过回忆，但不值得我去记得。我的爱情是一场一场剧目的前
奏，每次我都试着用心投入，每次我都很快厌倦。拉幕的时候我念同样的对白，幕
落的时候我转身的背影用同样的姿态。
但我一开始并不是这个样子。在我对那玩意还半信半疑的时候那个男人给了我
最彻底的否决答案。从开始到结束只有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他走的时候我没有
丝毫受伤的感觉。他走的原因却让我触摸到了这个现实真正的温度，很冷，比冰还
冷。刺骨的冷。
三
我喜欢许美静、莫文蔚还有王菲的歌。颓废、苍白、若无其事的声调压抑着内
心的撕喊。在这个冷于冰的现实漠然的旁观。然后淡淡的融入。不断的补充水分保
持自己不被蒸发。常常在音乐充满的空间中我专注或者懒散的排列着各种文字公式
让它们列出我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已经厌倦了关于爱情的文字。可是每次提笔写下的还是关于那玩意。我弄不
懂我是不是还有些期待期待什么的到来。有人说我是个喜欢把心思写出来的女人。
其实我每次提笔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但不经意间总把自己一圈圈的套了进去。
我写过的爱情从来都没有过结局。因为我的爱情从来没有结局。
休假的某天朋友约了我去刚开张的肯德基，开在百盛的一楼，是云南的第一家
分店。我兴致很高。一路上笑语风声的。端了吃的来后朋友和男友卿卿我我并肩坐
在一起，她嘟着嘴撒娇，他宽容的笑着。那一分钟我忽然无比的怜惜我的孤独。视
线越过拥挤的人群我看见了窗玻璃上映了的我的样子，像一片还没盛开就萎了的花
瓣。窗外车水马龙。窗内人声嘈杂。我是透明的，了无声息的。我感觉自己薄而脆
，轻轻一个指头就可以把我戳穿。
四
其实我很感谢这次驱逐。它让我的人生忽然轻松了很多。沉闷了很久以后有一
片如此清新的空气给我呼吸。我几乎能听到自己骨节在这空气中一截截长出来的声
音。
当身边的人全部放开手让我自己走，所有所有由自己一个人承受起，从那时起
，我便成了一根刺。在一片漆黑谁也看不清楚谁的城市里艰难的摸索。我一直都庆
幸自己保留了某些没有被这个现实同化的东西。那是当每天奔波劳碌逢人作戏后夜
深人静辗转难眠时唯一可以安慰的东西。也许那是让我离开的原因，但我不后悔。
这里都是些年轻人，平均年龄才25岁。因为年轻，因为离“那里”的远，几乎
还没学会那些黑色污龊的东西。相处很自然，很融洽。一共才24个人，加了我。领
导才28，也是还没染了颜色的年龄。我们像一家人一样的相处。
在这里可以深夜约了起来开车上高速公路上狂飚。140的速度。打开全部车窗
，然后将音量开到最大，破空的风声吹着我们的发和衣觖，震耳的摇滚，车里我们
大声的张扬的热情的年轻的笑声，穿破黑夜刺穿星空。在体验极速的过程中我们攀
越自己的青春。还可以喝酒。是的，喝酒。我像个男人一样的豪放，我们不用酒杯
我们用碗，我们喝了酒可以大声的唱歌大声的笑，我们唱三万英尺，我们唱冷酷到
底。
在这里我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和自由。
五
没有音乐的氛围我写不出一个字。但是写这篇东西的时候，虽然一个房间塞满
了摇滚，我仍感觉很吃力，除了最后一段一气呵成，前面的宛如分娩一样的艰辛。
时间是最好的创口帖，我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所以当我用这些文字去掀开时，没
有任何的痛觉，除了记忆中曾经有过的感觉，触摸到的是一块光滑。我现在过得很
好。没有让所有爱我的关心我的失望。
准备结束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好多年的朋友。一直都处得很好。从认
识后分开到现在已经有近五年的时间了。一直用E-mail和电话联系。彼此都看着彼
此的成长，包括生活，工作，感情，一直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一直是那种纯得自然
的友情。他会跟我说他女朋友的小性子是让他给宠坏然后无可奈何的笑笑，我也会
拿他耳朵开刷我乌鸦一般黑漆漆的领导。但是今天的他在电话那头喝醉，用前所未
有的低沉说一直在等我，等我在这个夏天成熟，等我在那次受伤后复原，等着我可
以重新接受，我在话筒这边沉默。他在话筒那边等待。拿着手机僵持了半个小时。
手机发热的时候我终于开口说我现在过得很好。他立即说我要的答复不是这个。我
叹了口气，然后听见自己很清楚的说，飞，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不要任何关于感情
的束缚。
放下电话，仿佛放下所有的负担。
这个盛夏，让我无比疲惫，也让我无比轻松。
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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