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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luememory (隐者),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汉奸之死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at Jun 30 16:47:00 2001), 转信
汉奸平死了，死在他的屋子里。脖子给拉开，身上六七个洞，满床干结的血块。他
那些书给撕了个稀巴烂。
大院里这几天热闹非凡，男女老少，长舌头短脚地都在议论那事。
雨要嫁给外国人，还是个日本儿。打那日本人到家里来过一次后，大院忽然就
在平静中炸开了锅。上了年纪的人还纳闷这日本怎么不象过去那么矮子罗圈腿，几
个下岗赋闲的就往旮旯里啐唾沫，说什么的都有。
“那小婊子都忘记自己是个中国人了，”隔壁的二姥姥闪着她的小眼睛说，“
这算是什么世道哪？”二太爷在一边转着他那转了几十年的铁胆，没言语。
翠在做着习题，心不在蔫的想象着东京和北京到底有什么区别。二姥姥端着居
委会的申奥标语准备上街，嘴巴里匝吧着雨她娘送来的牛奶喜糖。“赶咱们翠什么
时候出息了，嫁个黄毛老美，比你们日本强，看你们怎么牛逼……不就一小日本吗
？”
大院里，毒日头哗哗地晒着。三子把雨在门口给堵上了。
三子脸通红，吐了口唾沫：“你给我说清楚，咱们两什么时候算是完了？怎么
忽然就吊上小鬼子了？”
雨没搭理他，闪身想让过三子出去。给三子那厚实的手一把拽住。
“你给我站住，今儿你可得给我个话儿。你是贪他钱是贪他什么？你还要不要
脸？”
雨犟了两下没甩掉，索性一扭头咬着牙：“贪他比你象个人！你瞧你，整天倒
腾些什么呀呢？这么把岁数你知道什么叫出息你……”雨身上有股香水味，和三儿
那身汗臭混在一起，说不清的味道。
“我他妈我怎么了我？就他能？就他是个狗屁外国什么大学学生？你的心就叫狗
给吃了去和小鬼子睡觉？要不要我去和他说你和我睡过？好歹我操蛋也是个中国人
。”
三子叫得极响，大院里睡午觉的都探出头来张望。
“看妈的看？”三子一声吼，那些脑袋缩回去了。
那些雨楞了半响，抬手就一个耳光过去。三子没躲过去，雨精心修剪过的指甲
在三汗腻腻的脸上划了几道印子。两人推搡着，声音越来越响，大院还是象死光了
人，就只有门口一对急眼的男女。
汉奸平这当口走进了大院。
该着汉奸平死，打门外进来，他见两人演了全武行就来拉。“这是怎么了？先
停手！有话好说嘛！”
雨是急了，眼睛红红的要哭。那边三子还不打算罢休。“有你妈屁事，滚一边
儿去！”汉奸平平时外国书读多了没什么力气，三下两下就给拨拉到一边去了。见
有人出了头，大院里的人不约而同就成了和事佬，呼啦一下出来拉架，脸上挂着幸
灾乐祸的表情。
雨这小女人终于哭出来，真下了场梨花带雨。她分开人群回屋，进门扣上了。
三子一把没抓住，没了人撒气，转身就给汉奸平来了一拳。“你小子充什么大瓣蒜
？你丫的也整一里通外国！！整天说外国好，连外国人的屁也是香的！和那婊子那
是一路货！！”
汉奸平的绰号是大院里给起的，这家伙整个象革命抗日电影中的汉奸。而且就
爱看外国的书，碰上咱们亲爱的祖国和外国的有了瓜葛大院爱国主义沸腾的时候他
总要出来说些奇怪的观点，让大伙儿很不痛快，为了这个还给义愤填膺的二姥姥泼
过一桶水。
这一拳还真不轻，本来就孱弱的汉奸平趔趄了几步。眼镜掉地上碎了镜片，鼻
子也出了血。他楞了楞，旁边的街坊们赶紧挡着三子。汉奸平还不知趣，冷笑着指
着三儿说了几句什么，三子立马蹦了起来破口大骂要拼命的架势，顺带来拉架的人
也变了脸色。
这是最后一次翠听到汉奸平的声音，她很奇怪这么嘈杂的环境里怎么只听到汉
奸平的话。汉奸平经常辅导她外语，而他又是那么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所以虽说
他一个人孤身在这住着，也没有什么人肯去帮他。
有一次汉奸平对她说：世界上的人其实都是一样的，但是却分成了这么多小块
。所以上帝把不同的人分到不同的区域。但是人们都忘记了用作为人的标准来衡量
彼此，更多的是用这小圈子的标准来敌视。
那时翠在看一篇抨击中国人在国外的丑恶种种，也没放在心上。
翠依稀记得那句话就是这么个意思，只是汉奸平用了他平时从没用过的恶毒的
比喻。
所以汉奸平当晚就死了，是三儿从窗户翻进去下的手。他给抓去的时候象个爱
国的英雄。
汉奸平的死给大院里增添了一些恐怖色彩，还有不少的聊资。若干时日过去后
，雨照旧嫁去了国外，三儿还迟迟没有判决——因为据说汉奸平本来也不是什么好
份子，局子里经常有人会“照顾”着他。所以这次，三子弄不好真会给认为是为民
除害了。只有汉奸平的小屋子依旧空着，只是没有了那些书——他父母来的时候把
那些破纸片儿给烧了。
翠听着姥姥的嘀咕，埋头看着外语。她没空去搭理，也不会有心思再去想汉奸
平的事儿。
明天就要考GRE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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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怕寂寞，追云去了。留下我，晴朗不起来，还要装得很幽默。
仿佛除了幽默外，不知怎样讽刺生命。这生命，如破臭的袜子，
不管冷热，仍紧紧穿着，不肯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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