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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vail (橘子布丁值得等待吗？),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烟，金鱼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Mon Oct 15 18:01:01 2001), 转信
"不抽烟吗？"他问我。
"不，我不会。"我坐在他的对面，隔着一张平凡不起眼的桌子。他的声音很好听，
低沉优美的可以嗑惑任何人的心。他的脸很好看，但我却不敢看他的脸，我的声音颤抖
，双手紧掐，期望他没有察觉我些微的紧张。
"是吗？不会啊--"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带着笑意，是感叹还是嘲笑？我听不出来。
他点燃了一根烟，火光让他的脸染上了奇异的诱惑的色彩，"第一次来这里！？"这几乎
不是疑问的语气，呼出浓雾，直袭我的眼睛。
我没有回答。也许他知道我的沉默代表着什么。
"第一次啊……"他狠狠地吸了口烟，那烟烧得格外急促，闪烁着魔幻似的星点。他
侧了侧他好看的脸，烟雾改变了方向。他的目光聚焦的地方不是我，是窗台上的鱼缸吸
引了他？鱼缸里有33条鱼，浑身金色的鳞片，它们优游自得，只是在接触到人类的目光
后就有了片刻的惊慌失措，但一个漂亮的转身，它们又悠然的摆动着它们漂亮眩眼的尾
巴。
"它们真漂亮。"我发出声音，几不可闻。
"很漂亮啊……"他忽然转过他的脸，笔直着目光看着我！我看到他的眼球里盈满了
我的身影，即使一室的暗黝也无法遮掩她的清晰，我像木偶一般机械的正襟危坐，丝毫
不能动弹。
他突然把烟递在我面前，我蓦然脱离了梦魇，醒了。我可以清楚地看见它的一切，
它在我面前缓慢无奈的燃烧，半支烟，那么寂寞，从它身上会剥落出几丝灰屑，悠忽地
飘散在空气中。它快要结束了。我凑上我的嘴唇，他把烟轻轻放在我的嘴唇上。烟头上
有一圈凹下去的痕，是他留下的印记。我如获至宝，嘴唇和舌头不自觉还是有意识的重
叠在他的位置上，微湿微暖微凉的混合，那是他的味道，是我和他的第一个吻。
"吸一口吧。"我耳边回响起他的声音，好近的声音。
如他所愿，我吸了我的--他的第一口烟。我呛着了，轻微地咳嗽，他笑了，此刻的
他的脸年轻缓和了许多。他温柔地拍拍我的背，他的手很大，几乎一只手就可以掐死我
。我疯狂的感觉到如果现在被他掐死我也是甘之如饴的。
鱼缸里那33条灿烂天真的金鱼，是否能够窥探我此刻的疯狂与快乐？
"不抽烟吗？"他问我。
我坐在他对面，隔着一张熟悉的桌子。他点燃了一根烟，火光熏红了他的眼睛，仿
佛黑夜里的吸血鬼，优雅也残忍。他深呼吸，烟雾迫不及待地从他口腔鼻孔里飘散开去
，它们也害怕被吞噬？
他把他的烟递给我，那支烟就在我眼前，我的嘴唇已经可以感觉到它的滚烫与炙热
了。我想要拒绝。
"抽一根吧。"声音的电流刺激着我的脑袋，在我的身体里一阵乱七八糟的窜动。我
的嘴唇碰触到了他的烟。我学着他，深深吸一口，再慢慢呼出。烟雾浓重，毫不保留地
让我的五官感受着热冽。烟雾缓缓散开。
我看到他的侧脸，跟当初的一样。他还看那鱼缸？鱼缸里还是33条鱼，已经不全是
金色鳞片的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几尾黑色的金鱼。它们穿梭在一大片异于漆墨的耀
眼金色光轮之中，似几褛柔软娇弱的黑绸，单薄也孤傲。大眼睛警惕地环视四周，目不
转睛地回视任何注视它们的人。
"啊！换了。"我的嘴唇悄悄透露我的心声。
"是啊，换了。"他的焦距移向我了。他伸出手，倾身倚向我，手指轻轻碰触我的嘴
唇，他从来没有碰过我的唇。我的嘴唇干涩苍白，我害怕他的碰触。他的动作格外轻柔
，仿佛我是他的宝贝，我躲不开他啊。
他抽走那支他给我的烟，快要烧到尽头了，烟灰已经剥落了一层又一层，是痛苦还
是幸福？他彻底毁灭了那频临逝亡的烟，也彻底淹没了我的嘴唇。
空气是那么沉重，我的脊背快要碎了。只有烟雾是轻盈的，我是被它带到了天堂。
鱼缸里33条金鱼中的黑色公主，睁大了眼睛看到了奇异的我们？
"不抽烟吗？"他问我。
我坐在他的对面，隔着那张无聊沉默的桌子，桌子上方的空间已经被苍白的烟雾缠
绕弥漫了。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闪烁的点点火光；我和他不明何故的静默，几乎可
以听见烟丝颤抖着燃烧的声音。他呼出了长长的一口烟，烟灰抖落。
"我不抽烟。"我在重重迷帐里低头窃语。
"不抽烟啊。"他捻熄了烟。烟灰缸里浮升起些灰丝，飘忽着涌动。他往烟灰缸里倒
了水，是我的水，在这里他只喝酒。突兀地灭了空气中难得流动的东西。
"我们常来这里？"他问我。又点燃了一根烟。
"是啊，很常来。你总是来这里，所以我也来。"我回答他，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
还是仿如黑珍珠般剔透而神秘。猜不透那美丽的背后是怎么样的一个秘密。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搜寻着鱼缸。鱼缸里有33条鱼，全是黑色的了。它们就像女伶
一般骄傲得意地在那个窄小的空间里婆娑游弋，风情万种地摇动着它们翩然的石榴裙。
它们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它们以外的世界，甚至连不屑地一瞥也懒得施舍给人类了。
他递给我他的烟，我摇头，我不想要了。他看着我，是惊讶吗？我仿佛可以从他眼
睛里看出端倪。他收回他的烟，没有继续抽。他伸出他的手想要抚摸我的脸，我撇过我
的脸，他的手楞楞地僵直在空中，他的烟忧戚的滚落在地板上。只有一秒钟。他收回他
的手，看了一会空空的手掌，看了一会我。他弯腰拾起刚刚跌落的烟，烟还在燃烧。
"你变了。"他说，似是喃喃耳语。他拿起我的杯子，在拿起我的杯子之前，他向我
点点头。他的唇碰触着我的杯子，在我的唇曾经碰触的杯沿上。他喝光了杯子里的水。
"你很喜欢喝凉水。"他对我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他起身，歪斜着站立，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夹着那烟，衣服的扣子没有扣好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我艰难地仰头回视他，回视
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他稍稍耸动肩膀，绕过了那张从不插嘴的听话的桌子
，带着那烟。
我被他紧紧抱在他怀里，他的手狠狠地扎着我的背和我的脖子。我感到炙热的颤栗
，快要被烧成灰烬了。他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吗？我要死了吗？
我没有变，即使要痛200年！我还愿意，即使沧海桑田！
我们松开了。不知道是我推开他还是他放开我？或者是他推开我还是我放开他？
他的烟快要把自己烧尽了。拥有有流星一样的光耀。瞬间，灰烬也烧完了，一切又归于
平静。
当我起身离开那张陪伴了我很久的桌子的时候，我看到，鱼缸里的33条金鱼的漆黑
空洞的大眼睛里竟然有了我的影象。它们知道我
--我从没变过！
--
寒风凛冽我犹努力昂首
在星月飘零的黑夜诉说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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