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园在线
荔园之美，在春之萌芽，在夏之绽放，在秋之收获，在冬之沉淀
[回到开始]
[上一篇][下一篇]
发信人: linfeng (穿不过那条大街),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穿不过那条大街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Wed Jun 26 12:46:47 2002) , 转信
穿不过那条大街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就好象一条灵活的小鱼儿，东钻西钻，毫不费劲地游走于潮
水般的人群当中。他已经看到那只熊宝宝的影儿啦！它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个透明的橱
窗里，憨憨的，大大的耳朵软塌塌地耷拉着。他兴奋地挤到马路边，那条不是很宽的路面在
恶毒的太阳底下泛着明晃晃的光，他抬起脚啦，就象一条翻飞的大鱼迫不及待地想亲吻那期
待已久的浪花一样，轻快地迈出了步子……快到路中央了……还剩几小步……如果时间就此
停住就好了，可是，没有任何预警地，一辆张牙舞爪的汽车呼啸而过！“膨！”很大的一声
巨响，连他自己也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高高地飞起，在空中静静地转了两个圈，再重重
地落下
……血……怵目惊心的一大滩红。
不要！不要这样！快救救他啊！你们快救救他啊！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泪涟涟地无声
地望着周围越围越多的人……揉揉眼——枕巾湿了一大片。
“今天感觉怎么样？”
“呵呵，什么都有人侍侯着，很清闲哦！”
“……”我的喉咙就哽住了，死家伙，嘴巴还是那么倔，明明双腿打了厚厚的石膏，明
明
以后不可以再碰他的宝贝篮球，却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事都毫不在乎，明明是什么都不在意
的小鱼，却为了……眼前模糊了。
“毛毛？呵，长途电话费可不便宜，你可得”充分利用资源”啊！”
“……”我真没用，明明“对不起”三个字就躲在舌尖下了，可就是吐不出来，是因为
我
知道就算我说了，也是怎样的苍白无力吗？
“毛毛，听着，”他认真起来了，“不关你的事，别感到内疚。我讨厌别人的同情，要
不
然我恨你一辈子！你该干什么给我干什么去！”
嘟嘟嘟……，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小鱼把他挂了。
趴在床上，反手抱过那个毛长长的熊宝宝，把拳头使劲塞到嘴巴里，使劲塞，使劲塞，
不能哭，不能哭，我对自己说。
可是我还是哭了，而且还哭得一塌糊涂。
在想什么？好多年前的事了，但很奇怪从来就没有模糊过。也是那么一辆怒气冲冲的叫
嚣着的汽车，就那么刺耳地尖叫着咆哮而过，那个推着水果车还来不及躲避的妇女啊，就这
样也被撞得飞了起来，就象一片轻盈的羽毛，在空中飘呀飘，水果滑溜溜地滚了一地……
头很疼，真的很疼，怕不是要裂开了吧！看看表，快凌晨三点了。
……后来？妈妈她在病床上足足躺在了一年。那一年是怎么过的？依稀还记得每天放了
学，我就马上冲回家，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一个人在家的弟弟紧紧地抱住，晚上睡觉更
是谁都不让碰，再也承受不了有人把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抢走啦……再后来，爸爸陪着妈
妈从很远的医院回来了，妈妈还是每天的躺着，就那么的躺着，她很烦，她吵，爸爸也烦，
爸爸也和她吵，再后来？两个人都懒得闹了，家里除了弟弟，就只剩下我还有点活人的气息
了。忽然之间，我就长大了很多，我每天就这样忙碌着。再后来，妈妈好了，我的家又象个
家了。趁着没人注意，我跑到街头痛痛快快地的大哭了一场。在家里人看来，我还是跟以前
一样活泼可爱，事实上，我也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没人发现，穿过那条大街的时候，我是
怎样的惊恐不安了……
跟小鱼不咸不淡地扯些“今天天气不错啊”之类的废话扯了近500天了，在跟他聊天的时
候我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我，可是他就有那个本事可以把我的心事摸得一清二楚，他几句
看似轻描淡写的话往往使我无处可遁。也正因为这样，我把他当我的好哥们看，而且，只当
好哥们看。他的死党说我神经超级大条，我一想，大概是吧！再一想，也没什么，就乐得装
糊涂，就呵呵直笑。
一直到我收到那个包裹。我是在一个晚霞很绚烂的傍晚收到那个包裹的。里面是一个憨憨的
熊——象我，他说的。对着包裹单上熟悉的地址陌生的字迹我呆了好久，直到我晚上接到了
他死党的电话。他说，小鱼很想亲手填写那张包裹单的，但是他无能为力，他没能穿过那条
大街……听完后当场就懵了，脑海里一会儿是他，一会儿是妈妈，一会儿是刺耳的刹车声，
一会儿是大滩的血，我扔下电话，眼泪就止不住了，好象那里面流出来的不是泪，而是源源
不断的水了。如果这时候我还无动于衷，那我就真比那只憨憨的熊更甚了。——小鱼，你也
穿不过那条大街吗？
花。一支还沾着露珠的嫩嫩的花儿。——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我克制不住地颤巍巍
地伸出手去，却在伸出手的最后一秒活生生地拽回了。——逃，掩面而逃。
我一天比一天沉默了，没人知道我在想什么，包括我自己。偷偷地选择吗？……那条阴森森
的大街，一大滩的血，我那个差点就散了的家，那个就躺在我床头的憨憨的熊，那双让我想
停留的温暖的目光……
如果我选择了，那这只憨憨的熊怎么办？但如果我放弃选择，那我以后还会有阳光吗？
小鱼就常常跟他的死党们一起整瓶整瓶地喝酒了，半夜里时不时我会接到他们的电话，
都是他的死党瞒着他偷偷打过来的，含糊不清地骂着我，也劝着他，我也就开始整夜整夜地
失眠。
终于，我偷偷地选择，偷偷地想起我丢掉的幸福，再偷偷地哭泣。我把那朵花丢在风里，静
静地看着它的花瓣一片一片地飘飞，突然之间就有一种很想哭的冲动。但是，我没再给小鱼
打电话；而他，悄悄地走了，不留一丝痕迹。
现在？呵，妈妈穿过了那条大街，小鱼也穿过了那条大街，而我，却在夏天一个很灿烂
的午后，死在了那条大街上。——我最终也没能穿过那条大街。
那天，阳光很眩。
--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WWW bbs.szu.edu.cn. [FROM: 61.144.235.40]
[回到开始]
[上一篇][下一篇]
荔园在线首页 友情链接：深圳大学 深大招生 荔园晨风BBS S-Term软件 网络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