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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wan (就让她离去，我还可以继续睡),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城西的尖塔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Mon May 5 13:31:35 2003), 站内信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一直觉得头晕，就在我脑袋的右边的那个尖顶
上。奶奶说过我的脑袋是尖的。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人的脑袋会被说成是尖的
，象城西的那座破破烂烂的灰色尖塔一样的形状，斜斜的刺入天空，撕裂了那一片
灰色的云。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些许，尖尖的刺痛着，一点一点的钻入我浆糊一样的
脑袋里，孜孜的吸吮着我的脑髓，就像城西的尖塔一样缓缓的在落日中消融，变成
空气中纷乱细碎的尘埃。
我忽然记起，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城西的尖塔伫立的这个地方。即使我在这个
小镇生活了十几年的时间。奶奶不许我去，她说那里有妖怪，专吃小孩，至今我还
记得那时奶奶的表情，她脸上的皱纹就像横亘小镇的这条河水的波纹一样不断随风
荡漾，眼睛散发出如同暴雨过后阳光乍现的明净光芒。我相信了奶奶的故事。事实
上，我知道有许多孩子去过那个地方，他们也都完好无缺的回到我的身边。我曾经
悄悄的问过其中一个小孩，那里有没有吃小孩的妖怪。但是我得到的却是几乎永无
止境的恶梦似的嘲弄，那个小孩把我从奶奶那里听来的告诫看作是一个世界上最愚
蠢的笑话，他白痴似的一边着流口水鼻涕一边尖叫奔跑着把这个笑话告诉了每一个
他遇见的孩子。然后我就成了他们最愚蠢的笑话。无论我怎么辩解，如何形容有妖
怪的故事，他们始终保持讪笑，直到终于有一天他们厌倦了这个嘲笑的游戏。在沮
丧与孤独中，我只好更加固执和卑怯的相信奶奶的故事。
于是十几年来我只是望着这一片令我幼小的心灵遭受创伤的神秘奇妙的地方
，眼巴巴的望着，用我那仅有的最虔诚最谦逊最胆怯的目光注视着。我常常在放学
后独自跑上楼房的顶层，在一片残瓦败砾中寻找到那座丑陋而又崇高的尖塔。在我
的眼中，他像我父亲一样威严，显得如此鹤立鸡群，冷漠地俯视着他的忙碌而又贫
穷的孩子们。而后是我长久的肃穆和认真。我看着那一个像熟透的柿子一样的太阳
软绵绵的挂在塔顶上，轻轻摩擦着尖塔，直到在一个时刻里，尖顶刺穿了那层鲜红
的外皮，血便从那道裂缝里缓缓流淌出来，把那一片昏沉得如同一个正处于弥留之
际的老人的天空染得赤红，仿佛那只专吃小孩的妖怪展开了巨大的邪恶的羽翼，微
笑着把一切包括城西的那个尖塔密密实实的包裹起来，然后用它粘稠的温暖的毒液
把它们全都溶化在它光滑黝黑的肚子里。我总是会在这个时候不禁猜想它是不是也
这样把小孩子吃掉的，这个想法让我打了个冷战，接着是一阵让我难以理解的眩晕
。
就像十几年以后的现在的我感觉到的眩晕。我忽然明白，十几年前我经常带
着傻瓜一样的痴迷的心情爬上楼顶注视着城西的尖塔，也许就是为了这一瞬间的眩
晕。它让我的身体莫名的快乐起来，有一股电流从我的脚趾快速的流窜出来，在我
的四肢百壑胡乱的敲击碰撞，我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旅程。
然而当我在十几年以后再次爬上了楼顶的时候，我始终没有看到城西的尖塔
。我四处张望，周围已经蒙上了一层像海一样灰蓝色的厚重的雾。他已经被时间碾
成了比羽毛还要轻的碎片，支离破碎的被微微的晚风吹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我溷
浊地飘荡在依旧像柿子一样软绵绵的太阳底下，感觉到温暖充满了我的肺，继而上
升到我的喉咙里，上升到我那早已干涩的眼睛里。流淌在体内的血逐渐变得缓滞。
我看到我那懦弱瘦小的灵魂从我脑袋的右边的那个尖顶上破蛹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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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搓一生的线，钓不出梦想中的梦想
水草伫立幻影之上，是虚无的胜利者。。。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61.144.23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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