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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anghai (狗王),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秦岛 玉兰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at Sep 27 09:14:22 2003), 站内信件
5 玉兰
我似乎忘记了要收拾的抽屉,抽屉半开着,里面的东西被拿出来放的一片凌乱,我
忽然有了一种不合时宜的要去散步的冲动,在夜晚来临的时候我总是习惯走在滨海
的小路上,白千层的叶子在夜晚散发处淡淡的清香,光着的脚丫时常会踩到从松树
上面落下来的空空的松籽壳,一阵的刺激爽通。夜晚那里少人走过,月光、星光、
灯光映出鳞鳞波光,交相辉映。晚归的渔船引起的短暂的喧哗,浪花轻轻地卷扑沙
滩,乘凉的渔民散乱地坐在沙滩上,浪花声抚平人们的声调,只剩下低声的交谈。
上次silk回来的时候我们晚上去那里游水,silk游水的技术很好,到了水里就像一
条鱼一样游来游去,有时候还会调皮地在水下一把抱住我的双腿,我就会一阵手忙
脚乱。我喜欢游水,可游水的技术却不怎么样,只会简单的蛙式,在浪大的时候还
总不能保持平衡。不知道那天silk从哪里抓到了一只螃蟹,在水中抱着我的时候偷
偷放进我的泳裤,然后翻身潜进水里,在不远处浮处,或许是泳裤夹的太紧惹火了
那个家伙,它用它的大钳子在我的屁股上用力地抓了一下,我连滚带爬来到岸边,
silk看到我惊惶失措狼狈不堪的样子大笑起来,我很少看到她如此开怀忘形地大笑
。我赶忙把那可恶却又无辜的螃蟹抓了出来一刻也不敢停留地抛到了沙滩上。
Silk还在大声笑着,那笑声纯净,清朗,让沙滩组曲上演了一幕小高潮。那螃蟹愣
愣地在沙滩上没有动,我把它抓起来扔进了海里,silk从水里出来,站在不远处脸
上又浮出神秘的微笑,我没有过去捉这个小东西,一边用手摸着屁股,身体一边倾
斜,最后斜着倒了下去,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在哪里一动不动,连我自己都相信
那是真的,因为屁股现在想起来还有点隐隐的不舒服。Silk一下子扑了过来,呼吸
变得急促,焦急掩盖了沙哑:"川川,川川……"我不作声,silk的手开始颤抖,当
她想把我拉起来的时候,呼唤的声音中已伴着呜咽,我知道该收网了。
一个翻身我把silk压在了身下,双手抓着她的胳膊,静静的看着,我发现了她眼中
的泪水,我轻轻对她说:我要用沙埋了你,好吗?silk点点了点头。我伸展开她的
手臂,把沙轻轻地堆在她的身上,直到胸口,然后站起身大声地说:"你是我的主
,降临在我的身边,我用这尘世的沙,替你洗去一路的风尘,你已创造了我的生活
,这个生活还要你来主宰!我永远都是你最忠诚的信徒!"silk从地上跳起来,搂
着我的脖子只是说:"傻川川……"在回去的时候发现一棵白玉兰树开花了,香气溢
满整条小路,我们带着它回家,带着它走进那天所有的记忆。
雨下的越来越猛,天色渐渐变亮,望着打开的抽屉和散乱的东西,我忽然感到了困
,躺在床上便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梦中silk来信了,信中写的是好久以前我
们一起去吃一种叫做西米露的东西的事情:
是不是痛苦过后必有快乐,在快乐之后就有更大的痛苦?我问川是不是这样,川说
或许吧,也不全是这样。我只能"嗯"当作回答。让他背着我,走在路上。
"Silk,你最近重了。"
"嗯",我伏在他的背部,在他耳边说:"川,我们去吃西米露吧。"
一种很美丽的东西,可以食用,半透明,悬浮在乳白之中。
很久很久以后,我想去动物园;很久很久之后,我发现我的胃似乎能容纳任何食物
。
他说我是一个很听话的东西,我承认,我只能在食物里放纵。我重了十斤,从认识
他开始,因为他说我是一个很听话的东西。至今,我已经不能用东西以外的词语称
呼自己了,甚至我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东西了,也许只是一个装载胃的容器。
我不停搅动面前的西米露,让里面的芋头粒沉下去,浮上来,心中暗暗猜想着十斤
西米露有多少,十斤芋头有多大,面前的芋头西米露膨胀到十斤又会变成多少碗,
能不能排满我现在和他的距离,他又会不会一直陪我吃完十斤西米露。我连面前的
西米露的重量都不知道,因此所有的猜想都是徒劳。我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他会陪我
吃完十斤芋头西米露,也许这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的视线移到一臂之遥的他的碗,和我的一样,透明的器皿,乳白的薄薄的痕迹在
这容器壁,以我眼睛所不能观察的动作往碗底聚集,准备在剩下的若干西米淹没。
我想我在胃里的芋头西米露决不会像刚端上来的那样美丽,它们只会在那黑暗潮湿
且有皱褶的胃里被溶解掉,混合着被牙齿咀嚼得烂成更小的黏糊的芋头粒。
"傻东西,吃东西要细嚼慢咽,不要急嘛,我会等你,慢慢吃。"川说。
他总是这样,他似乎不明白我所做的事。我只不过是为了进入胃里的芋头更完整些
而已。起码它们的美丽可以稍微那么多了点的时间,也足够了。其他食物也是。但
我的理由从来是不充分的,不堪一击。我只是为了当时所做的事找个理由而已。我
总是这样。经历的事在它离开我们的时候就忘却了。"我们",我和他,暂时,在这
个时候,自以为是一样地想,结果却不是"我们"所想的。
他说:原以为你是囚禁在无菌器皿的小蜜蜂,把你放出来后,嗡嗡嗡飞到西又飞到
东,辛勤劳动,但是……
"但是,"我打断他:"我不过是只自出世就居住在无菌器皿的苍蝇,被你驱逐出去
后,嗡嗡嗡飞到西又飞到东,游手好闲,而且还变得肮脏无比。"
我抬头看见微笑凝固在嘴角。
鼻子下面的那张嘴,那薄薄的嘴唇。我在想这张嘴接触过多少嘴唇,厚的,薄的,
暗红,粉红,无味,苹果味……这张嘴后面的舌头又和多少舌头交缠过,如今又让
舌头品尝那食物,冷暖酸甜无味。
我突然厌倦眼前这个男人,也许是他对我的厌倦传染了我。
如果此刻我说也许是我多心,我又觉得自己小女人,我还没有这个资格,我相信我
说这句话时绝对没有冷笑。B型天蝎座待人温和。
所以在他笑容凝固的瞬间,我咧开嘴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我的嘴唇很干,笑的时候感到那薄薄的表皮随时会破裂。我没有试过。我大笑。无
声无息地大笑,想让我的嘴唇绽裂,滴出血。
我盯着他,问:"如果嘴唇裂了,你会不会吻我?"
"你要润唇膏。"
我是为让你吻我的时候不要有润唇膏的味道才不要这些东西的。
我和他之间又有一大段一大段的空白,隔着一只还未吃完的西米露和一碗已经吃完
的西米露。起立,站直,付帐,走。
他拉我垂在身体旁边的右手,发觉无论怎样的握法都不协调。
我曾经想,如果我一辈子只拉一个人的手,会不会就是这只手。
原来错掉了。
或许根本就没有对。
只有适合或不适合,短暂的。
在最近的距离我们都看不见对方,恰恰在最近的距离,例如拥抱。
例如西米露,进入我体内,反倒是永远见不到它原来的样子。纵使吃了很多西米露
,但都不是那一碗,恰是那一碗。
川 那么聪明的男人怎么会不明白呢?抑或我太白痴以至我和他都不明白。
他说"等我",是等我吃完那碗西米露还是等什么……
我希望他可以带我到处吃东西。
我的全部希望,川,你明白吗?
我的胃又疼了。
在我吃完那东西之后比我更没心没肺地隐隐作疼。
它在笑,像我刚才那样咧开嘴般动用所有的平滑肌让我感觉它的笑。
我唯一的胃,我不唯一的他。胃的笑让我疼,我的笑让他疼。这不是很公平吗?
我很久没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不是在看我。最初若干次,我看见,他的视线穿透
我。我的身体,不知去向。我不要再看见他的眼睛,我想。我们并肩走着,坐在桌
子的同一侧,面对面的一瞬间拥抱他。"Silk,你喜欢抱我?""抱着你感觉很安全
。我有皮肤饥饿症。"我无法告诉他不看他的眼睛才会感觉安全。"Silk你这小鬼。
""嗯"
他说我像他,再一次说。我也再次说:"你和她相遇不过是为了让我和你相遇时更
好地适应我而已。"
"Silk你这小鬼。"
"嗯。"
"你越来越自大了。"
"So what."
"Nothing."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当我醒来的时候光线从窗户射进来,一切宁静得像动画中
的画面。我抬头,看到桌上的杯子,咖啡已经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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