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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ainkiller (从未亲昵何来昵称),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我以真实的名义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un Nov 9 19:58:44 2003), 站内信件
当时我们坐在暮夏的铁皮屋顶上，旁边是一个装满朗姆酒的双层雪柜。我们看着
夕阳在山岗上次第开放，一起感叹时光是如此的滚烫。
—— 芥川哲也 《三丁目的矢车菊》
中学时代写命题作文，我擅长的伎俩是杜撰论据。比如说我要论证“自信是成
功的保障”之类的命题，我会写道，“苏格拉底说过，自信乃是成功的第一要义。
”事实上苏格拉底根本没有说过这句——或许真的说过，只是没有人记载起来而已
。诸如此类似是而非的名人名言名人轶事等等，不一而足。老师永远没有质疑过我
，我的作文总是拿很高的分数。有时候我甚至会杜撰一本完整的小说，从作者到男
女主人公到故事情节，一应俱全。
在这里为我的恶作剧向老师们道歉。对于我的老师们来说，苏格拉的名言是存
在的，正如一个子虚乌有的小说家也确实存在。那么，苏格拉底其人本身，会不会
也只是某一群人的集体恶作剧？每当我们说起苏格拉底这个名字，仔细听罢，是否
从地下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笑。
很荒谬吧，但你不能反驳我，因为你既没有跟苏格拉底握过手，也没有跟他一
起吃过饭。历史只在纸上存在，你无法考证；如果历史的载体像奥威尔笔下一样被
随意篡改，历史就不复存在，也无所谓真是与否了。
所以我认为，真实是一个极端主观，极端狭隘的词汇。我对真实的定义是，它
符合以下两个条件：对我有意义的事物；我认为它存在的事物。因为我们终将老去
，一切的现在都是以后的过去；只有你在意的才会存在，其它都必将烟灭。
比如说，桌上放着一个茶杯以及一杯茶，它们有质感也有重量，甚至会有蒸腾
的热气；它们的确是存在的，但是这种存在没有深远的意义而且容易被忘记，所以
它们不真实。相比之下，记忆中小时候腊月里，土墙下烧开水用的煤炉无比真实；
由煤炉而开水，而洗澡，而新衣服，而新年，一切都深深篆刻在童年的记忆里，所
以煤炉对我而言是真实的。每当我闭上眼，都会闻到蜂窝煤尽情燃烧释放出的气味
。
我的床单以及枕头抱枕，还有正在袅绕的蚊香，一样都缺乏真实感。数年前的
夏天凌晨，燃剩灰烬的蚊香和气喘如牛的鸿运扇；对方光滑而冰凉的脊背，远处传
来叫卖豆浆的声音，以及那半梦半醒的甜蜜……让我无比真实。这一切永远真实。
可能一个人睡的时间太长，最近刚醒的时候我都会怀疑自己的存在；我正在考虑是
不是要找一个同样孤僻的同睡者，用来印证彼此的真实。
我唯一担心的是，当韶华远去，我终将失去界定真实的过去与虚构的情节这两
者的能力。比如说我正在读芥川哲也的小说，当我们都老了，当我们坐在铁皮屋顶
回忆过去，我会把他所描写的事情，都当成是我亲身经历过。当我跟你谈话，我或
者会把那些情节当成自己的经历，对你娓娓道来。
那个时候，你直视我蒙上阴翳并且倒映着夕阳的双眼，喝着许多朗姆酒；那时
候的你还会不会介意，我是否拥有一个真实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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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c est simplicisim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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