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园在线

荔园之美,在春之萌芽,在夏之绽放,在秋之收获,在冬之沉淀

[回到开始] [上一篇][下一篇]


发信人: mund (忽忽),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梦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hu Apr  1 19:48:21 2004), 站内信件




这是一家银行。即使它的酷似古罗马贵族会议大厅式的建筑让我怀疑这一点,我还
是得承认这是一家银行。我同样怀疑周围稀稀落落的人群。他们呆滞的举动,过于
做作的分布让我感觉到他们好像只是一个拙劣的,疏于布图的作家所画的一副同样
拙劣的油画。但是我知道,我从内心里害怕他们。
    我的双臂出奇地痒。而这时,我正站在出纳的台前,我知道我只有忍住,别无
选择,否则我就无法成功地实现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而这个梦想,和我即将得到的
这笔钱有着极大的关联。我告诉玻璃里面漂亮的小姐,请她快一点把我的钱给我。
然后我得知我需要再次输入密码以确认我有取这笔钱的资格。我知道我已经把存折
给了她,并且告诉她已经不下五次我的密码,但是我明白我必须再一次机械地说出
那一长串数字,因为我害怕假如我拒绝说出的话,她会要求我把身份证交给她,而
据我所知,我的身份证已经丢了好久。我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早些去补办一张新的身
份证。不过现在我只有服从她的每一个要求,并且尽量做出笑脸来使她忘记身份证
的事。
    可惜我的双臂还是那么痒,痒的让我几乎要放弃我未来的一切去用手抓。幸好
我还有那么点理智,我还忍得住。我隐约记起有位伟人说过当你感觉到奇痒难忍的
时候应该转移你的注意力到别的方面。这句话我记不清是谁说的了,可能是贝多芬
,或者是牛顿,最有可能就是恺撒,他比较适合于这里的建筑风格。就是灰暗的,
几乎紧贴地面的天空下,使你可以看到远方耸起的山脉的景象。而在你不远处的,
则是高大威严的巨石圆柱,你可以沿着同样灰暗的长阶慢慢走向这些圆柱拱立的大
门,而恺撒,就站在圆柱的下面,穿着他那件紫色的尊贵长袍,在等着你。我意识
到,曾经在无数次轮回中,我到过这里。我甚至清醒地记得,当我走向恺撒的时候
,我低下头审视我身上的衣服,我明白这种暗绿的色调与紫色有多大的差别,它给
我的视觉上的震撼已经超越了自然的范围。人类创造出来的色彩困扰着人类本身。
但是大部分时候,同样是人类创造出来的物质就没有这种神奇的效果。我看到恺撒
在大剧院穿的那件丝绸的长袍,以后我还将在书上看到那一幕,穿着丝绸的恺撒让
我无比崇敬和爱戴。我知道就是从那一次以后我和他才逐渐亲近的,我们几乎形影
不离。我明白是我离不开他,我明白一旦离开了他之后,我的存在就变得虚无了,
虽然我低下头还是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但是在别人眼里那已经是不存在的了。我
隐约感觉到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恺撒,但是我还是向他走去。就是这一次,恺撒
告诉了我那句话。而且直到现在,那句话我还是记得,只不过我已经不能清楚地回
忆起随后我是怎么刺死他的了。我不能否认恺撒是一个伟大的人。即使他应该是我
的仇敌,我还是觉得最好照着他的话去做。于是我开始细细观察面前的出纳员。如
果我要是想凭借看着她来忘记我双臂上的奇痒的话,我就得把她当成一部电影来看

我想先看她的鼻子,这必须把视线透过那面玻璃才能做到。玻璃是一种神奇的物质
,它可以阻止你的双手穿过它,但是它却不能阻止你的视线透过它看别人。它同样
也不能阻止你听到从它另一面传过来的声音,关于这一点,我想我最好趁现在这个
机会做一个试验。于是对面的女人开始说话了,她的嘴在动,不过动得好像日本卡
通片里的人物,仅仅是机械地一开一合,我开始尝试辨认她的口型来得知她所说的
内容。但是很快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成功了,因为我明白了人的眼睛之所以能够看到
东西是因为接受到物体所发出的光线,这和耳朵能够听到声音的道理是一样的。声
波穿过玻璃的时候会受到阻碍,同样,光线也会受到阻碍。这样的话,我认为,我
在看到她的口型的同时就会听到她的声音。现在我只好放弃这个不可能完成的试验
了。我只有无聊地开始观察声波和光线是怎么样穿过玻璃的。或许声波是绿色的,
而光线是蓝色的。我懂得光线的传播速度比声波要快,所以在玻璃中那道绿色的光
线怎么也赶不上那道蓝色的。我接着想到我的胳膊上的痒的感觉是怎样传到我的大
脑的。我在慢慢感觉它们,并且试图从肩膀那里把它们挡住。于是我开始努力让我
的血液在肩膀上汇集,并且让它们凝固在那里,因为我始终觉得痒的感觉是通过血
管来移动的。要阻止它们就必须堵住它们的道路。我知道我做对了,我堵住了痒的
感觉。我的心开始轻松了许多,我除掉了我最大的障碍,我明白我再也不用担心我
会得不到这笔钱了。
果然,玻璃对面的女人把一叠钱朝着我的方向递过来。我觉得我胜利了,我得到了
钱,并且成功地阻止了痒的感觉通过血管进入我的大脑,它们只能在我的双臂上作
祟了。我准备用手把钱接过来。而要做到这一点,我就必须竭力阻止住我的另一只
手的强烈的抓痒的欲望。我已经阻止它很久了。我开始试图控制我手上的神经,我
知道要控制它不能用语言来命令,我只能从大脑中发出另一条神经脉冲来缠绕住它
。于是我开始做。一道命令迅速地在我脑中集中,然后上升到头顶,我知道它必须
先选择一条血管来作为它的通道,而这件事上我却不能给予它任何帮助。我只能帮
助它解决它即将选择的那条血管的顺畅。我还记得我已经命令血液凝固在肩膀上的
血管里,而肩膀上的血管是它的必经之路。于是我试图让肩膀上凝固的血液重新融
化,以便它能够顺利地通过。可是这时候我却找不到控制血液的办法了,我努力耸
动肩膀,然后又试图让鼻子吸气来冲开它,最后开始猛烈地用脚跺着地面来震开它
。不过好像都没有奏效。不过在同时我明白了,如果血液融化了的话,那么双臂上
痒的感觉就会畅通无阻地冲入大脑了。于是我就放弃了这个打算,我不能破坏掉我
已经做到的成绩。即使我用手抓痒。
在接过那叠钱的同时,我理所当然地用左手猛烈地在右臂上抓,同时右手也同时在
左臂上来回运动。感觉是很爽。但是理智也告诉我,这让我完了。
我开始回忆在这种情况下电影中的角色都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处理的。我觉得我以往
的生活中也许用到的眼神比电影中所能表现的还要多。于是我试着用眼神来表现出
我的凶恶来威胁她,接着用现出疑惑的眼神来表示我的无辜,最后直接用可怜的眼
神来请求她的怜悯。可惜这一切都没有奏效。玻璃对面的女人在慌乱当中还是准确
地按响了警铃。我已经来不及后悔我干吗要去抓那该死的痒了。我似乎看到了两侧
的木门后面,警察正在象那道绿色的声波一样穿过门后的走廊。我下意识地要做那
到蓝色的光线,不能让他们抓住。于是我转身,准备穿过身后突然拥挤起来的人群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我抓痒的动作,但是我必须假设他们没有看到,否则我
不论怎么神通广大也是逃不掉的。我在远离地面的穹顶上看到我长着一头褐色的头
发,然后用双腿几乎平行的姿势开始跑。我开始害怕自己逃不掉了,因为我头发的
颜色跟这个画面的色彩格格不入,就好像黑白电视屏幕上突然粘上一个熄了火的香
烟过滤嘴一样。我明白这有多么引人瞩目,而且所有看到它的人都会产生一种种把
它扫掉的冲动。就像现在他们都有一种抓住我的冲动一样。
我想我是逃掉了。
可是我还是没有脱离危险,因为我的双臂还是那么地痒。我于是加倍后悔我刚才做
的蠢事,如果说抓了之后能够不再痒的话,那么还值得,可是就为了爽那么一下,
把什么都丢了。尤其是那叠已经到手的钱,我竟然又把它给拉下了。真是畜生。
但是我现在更为迫切地就是要安全穿过这条美式街道。我真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我老
是在这种昏暗的地带走来走去,更为难以理解的是周围的这些行人。我总有一种感
觉,当我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在若无其事地走;而当我不看他们地时候,这些衣
着老土的家伙们就开始聚集到一堆交头接耳起来。我虽然明白这一点,但是我更加
理智的知道当务之急是我必须逃离这个地方,于是我开始跑。天开始下起雨来,我
感觉到脸上淋满了雨水,于是我害怕这些雨水会模糊了我的视觉,让我认不出逃跑
的方向。这确实是个值得担心的问题。但是我立即就发现了另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
,象我这样在大雨中飞奔的人是非常引人注意的,而且我相信尽管周围的人都是呆
瓜,他们也是很容易想到我就是他们要抓的人。为了弥补这个过失,我开始慢下脚
步。但是我走着走着又觉得突然跑着跑着停下来是更引人注目的动作。于是我开始
为难了。我需要雨快点停下来以掩饰我这个失误。我知道雨的产生是由于空气中湿
度太大造成的,所以为了尽快减少空气中的湿度,我就用力地吹着空气。因为我知
道,空气的流通会加快水分的蒸发,使空气中的湿度减少。
于是我就这样边走边吹着空气。慢慢地,我发现路上的行人也开始努力地鼓起嘴巴
向着空中吹着。这时我的心情突然变好了,因为我知道他们是想帮助我,帮助我快
让雨停下来。感激之余,我决定冒着被他们认出的危险去向他们道谢。于是我说谢
谢你们,他们回答说还不是为了吹干雨好看得远点。我就问为什么要看得远点,他
们回答说这样就能抓住那个白痴了啊。我明白他们嘴里的白痴就是我。于是我就继
续跑。
我的双臂还是那么痒,即使我现在已经跑到一扇门前,即使我清楚地知道进了这扇
门我就彻底安全了。
我同样清楚地明白我不是第一次进这扇门,而且我应该还很熟悉这里,但是我还是
吓个半死。门里面是很大一个空间,很奇怪的是,我即便努力地吸气以求闻到一股
刺鼻的血腥味,不过还是没有闻到;我就推而求其次,试图闻到一股臭味,然而出
乎意料还是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我清楚地看到许许多多的残肢断体堆在这个空间里
,同样清楚地了解按道理这里应该充斥着那两种味道之一,不过我的确没有感觉到
。于是我知道我感冒了,因为刚才淋雨。接着我又知道我是个色盲,因为我没有看
到同样应该存在于地上的鲜红的或者暗红的或者褐红的乃至黑红的血迹,但是不可
理解的是我在那些尸体上却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即使我这时候感冒了或者色盲
了,我都毫不置疑我已经安全了。我知道这些人的死和我是一个理由,如果我刚才
没有逃掉,我和他们是一个下场。于是我开始翻动这里的尸体,很仔细的翻动着,
好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于是我趁着这个空隙来思考我去银行取钱的目的。我逐渐感
觉到我要得到这笔钱的目的就是为了逃离这个地方,但是立即我就感觉到我的这种
想法太懦弱。于是我就想象我取钱的目的是为了帮助脚下的这些躯体同时也是为了
我自己报仇。虽然我一直都没有从我的记忆中找到真正的目的,但是这种思考却使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是这些尸体中的一员,或许我本人就是一具躺在这里的尸
体。然而尸体怎么会思考呢?我知道现代科学摒弃这种说法,但是我也知道一切玄
学都说可以。我不知道哪种观点才是正确的。但是我觉得如果玄学要求现代科学采
用它本身所提倡的民主方法来表决这一点,结果科学一定只有它自己投给自己的一
张赞成票。
不过这时候我又想到,好像玄学说的是灵魂会思考,而不是尸体。于是我总算给了
自己一个比较满意的位置。因为我的确不想做一句尸体,就象现在这样被自己翻来
翻去。
我的视线突然进入第一人称,一具侧躺着的尸体拉近在我眼前。我有一种强烈的感
觉觉得自己与这具尸体的关系很是亲密。它是一具女人的尸体,身上穿着一袭白色
的长裙,白腴的胳膊裸露着,并且以一种柔若无骨的姿态落在胸前的地面上。不可
否认地我这时候很希望它身上覆盖着的衣服再短一些,同时我也感觉到我的思想是
多么荒谬,一具从尸体堆里翻出来的尸体竟然也会变得这么美丽。于是一种更为真
实的景象慢慢浮现,它的衣服和胳膊上慢慢地浮现出褐红色的血迹,而且已经干涸
,紧紧地贴在它的身上,就像是与生俱来一样。然而我开始越来越觉得它是那样地
让我怜惜,于是我毫不怀疑地承认自己曾经爱上了它,而且现在也是。
我终于得到我的回忆了,当我第一次找到它的时候,她的手臂慢慢地抬起来,身体
也慢慢地翻转起来,一张曾经多次出现在我梦中的面孔慢慢地从滑落的长发中显现
出来,就像现在一样。然后,她说出来我曾经听过无数次的那句话:“你真的不应
该离开这里。”


--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bbs.szu.edu.cn·[FROM: 192.168.36.29]


[回到开始] [上一篇][下一篇]

荔园在线首页 友情链接:深圳大学 深大招生 荔园晨风BBS S-Term软件 网络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