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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nitar (加油！),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原创]圆镜中的砂影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un Apr 16 20:03:11 2006), 站内
圆镜中的砂影
圆镜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惨白惨白的四徒空墙，崭白崭白的枕巾被单，连同那一顶灰白灰白的软顶绒帽，共同渲染
着躺在床上的那张苍白苍白的脸。
她的双眼闭着，噙着一丝安详。
我鼻子一酸，液状分泌物充斥着眼球。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愣在门边的我
“圆圆，你来了？”她缓缓地向我伸出双手，像是身体微弱的小孩看见妈妈的出现，想要
得到温暖的拥抱一样。
我连忙侧身，拭去泪水，来到她身旁，握紧她的双手。
“为什么，我住院那么久了，你现在才来看我？”她努力地睁着眼睛望着我。那昔日无比
清澈动人的双眸里，现在只剩下了团团迷雾。
“我，我很忙，学校有很多功课要做。”我强迫自己挤出了个并非恶意的谎言。其实，我
根本不敢去面对她。
“是啊。”她顿了顿，垂下眼帘轻轻地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做过功课恶劣，也许永远都
没有机会了。”
“不要这样，以后我们肯定会再一起做功课的，就像从前一起完成老师布置的课题一样。
”我禁不住激动起来。
“对哦，像从前一样演话剧，一起去图书馆找资料，一起写台词，然后再一起表演出来。
”她微笑着，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对，还有小燕呢，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搭档！”我用力攥着她的双手。
她慢慢地抽出了她的右手，替我拭去了早已垂在脸上的一颗泪珠。什么时间流下来的，我
不知道。我只清晰地感受到心口被刀插般地疼痛。
“还记得，”她抚摸着我的脸说道，“我大一时候的那次急性胃肠炎吗？当时，你非常着
急要骑车送我去校医院的样子，让我好感动。”
我使劲地点点头，强忍着泪水。
“然后，大二的时候，居然倒了过来，变成是你急性胃肠炎了。”她努力地让自己笑了起
来。
“那时候，你不也一样，急急忙忙地到处找人帮忙，把我背上救护车，送我到校医院急诊
。”我接过她的话。
“是啊，”她突然有点调皮起来：“当时我背你上车时，还不小心把你的头给磕到了，好
在你当时不清醒。”
“我呀，是念在你后来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份上，才懒得跟你计较的。”我也刻意让自
己调皮起来。
却迎来了一阵，寂静的沉默。
“可是，”她继而又黯淡下去，“以后我再也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地照料自己。”
我低下头，抑制已久的情感顺势爆发，直线下落。
“不！我不要！没有你在身边的话我肯定会比上次病得更厉害的。”我倔强地说道。 “
所以，你必须好起来，再回来看着我。”
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傻圆圆，答应我，一定要找到一个，爱你比你爱他更多
的好男孩，不要再想以前那个他了，好吗？”
“也答应我，不要，再为他伤心难过了，也不要，再为他流泪了，好吗？”
她帮我擦去了脸上的泪迹，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不，我不答应你，除非你身体好起来。”我固执地望着她，双眼灼热地痛。
“上次，我为了一个男孩而伤害了你，告诉我，你当时恨我吗？”她非常认真地望着我说
。
我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跟我说实话，你恨我吗？我为了那个男孩而背叛了你。”她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是的，当时我恨透了你。”我肯定地回答道。
“太好了，你终于把你的真是感受告诉了我，”她似乎缓了口气，“我宁愿你骂我，也不
要，你再以冷漠来折磨我。那一阵子，我好懊悔，好难受，怕你不再理会我。”
“不是的，我只是生气你当时没顾及我感受而已，我早就原谅了你，我对你根本就恨不起
来。”我一晃动，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把右手搭到我的手背上，说：“谢谢你，沙沙。谢谢你，宽容我的一切，让我走进了你
的生活。”
“现在，抱我一下，好吗？”她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我一把扑到她身上，紧紧地拥抱起这个已经虚弱得不成形的身体，泪珠大颗大颗地滴到她
灰蓝的衣服上。
“圆圆，我的头发，做了那么多化疗，现在肯定比你少多了，你以后再也不用，在宿舍里
，对着云云和虹虹，大声嚷嚷自己头发少了。”她偎依在我身上，吃力地说道。
“可，可是，我的皮肤，比你白多了，真……的……”她似乎越来越吃力了。
我身体开始颤抖，双眼充满了恐惧。
“沙沙，你知道吗，其实我还恨你的！我恨你一夜之间就抛弃了我们宿舍，恨你突然离开
了我们的正常生活，恨你现在令到那么多人为你伤心落泪！所以，为了赎罪，你必须好起来
，一定要好起来！”我使劲地摇晃着她的身体，我不要让她坠落。
然而，她的手却从我的背上滑落下来，无力地垂在我身边。
我感觉到自己的瞳孔突然放大了，眼前一片迷雾，像是随她一道，坠下了无底幽谷。
眼睛里头，却依然残留着，桌面上横着的一面圆镜，它上面的一粒砂石，所剩下的影子。
砂影
痛，痛，痛。
梦里一直回旋着一种折磨。忽然感觉到她的呼吸，我慢慢睁开了眼睛。
是圆圆。
圆圆终于肯来看我了。我恨高兴。
虽然我的头一直在痛，但是看到圆圆，我硬撑着也要自己变得清醒。我想要看清楚她的样
子，即使我眼里只剩下迷雾。
似乎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圆圆的样子了，她还是那么地可爱，可她没有像过去一样对我笑，
她不肯对我微笑。
我知道她很想对我笑的，可是她做不到。她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感情，但她失败了，她的泪
水沿着她美丽的脸颊落了下来。
我是多么般地不愿意看到她伤心啊，可我还是，再一次地伤害了她。
她原谅了我那一次对她的背叛，可这一次的伤害，我再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乞求她的原谅了
。
我让她抱紧了我。我感到头颅里的折磨将要把我吞噬。
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安全地侵袭了我的全身。此时此刻的我，也许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因为有她在我的身边想念我。
我的呼吸越来越弱了。
我不想让她知道，她这次肯定不会再原谅我的了。
于是我胡乱地说着话，断断续续地。
她的身体在颤抖着。
我想要用手抚摸她的肩膀。
我想要告诉她桌面上圆镜和砂石的寓意。
可是我的眼皮渐渐垂下来了，全剩下迷雾。我似乎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了，头重重地压在
了她的肩膀上。
耳边依稀传来她急切的说话声，似乎很大，我努力地想要去听，可是离我越来越远了，也
越来越模糊了。我的身体像是在晃动着。
终于，我没有摸到她的肩膀，就坠落了。
“我是那一颗砂石，她是那一面圆镜。有一天，我被风吹到了圆镜上面，她无比清晰地把我
映照出来，让我无可遁形。于是，我看到自己的真实。”
——空之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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