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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xj (chxj ),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父亲，父亲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Fri Jun 16 16:46:48 2006), 站内
父亲，父亲
忘不了整夜的守望，窗外的灯火，身边安静的父亲，他虚弱的呼吸，无声的点滴。时间
缓慢着，月光缓慢着，心缓慢着，希望远了，黑夜近了。二十年来，我第一次认识到父亲的
脆弱，他病了，病得不轻。
还记得那个夏天，他用自行车载着我去“孙中山故居”，累了就去路边买一瓶汽水，然
后和我一起坐下来，看来来往往的车。逢到上坡路他坚决不让我下来，硬是冲上去，分明地
大汗淋漓。他还笑着说，他可以骑着自行车绕斗笠转圈。他自豪得仿佛可以把我带向全世界
！我的自豪是学历史时，指着书本左下方的图片说：“这地方我爸爸带我去过。”是的，父
亲带我去过。在那个夏天，我分明还记得当时父亲把旧自行车停放在一堆小汽车中间时，他
灿灿的笑，灿灿地，像极了家门口的洋姜花。
好想那辆自行车，现在它寂寞地停在楼梯角，应该积了厚厚的灰尘吧。我能看到灰尘里
寂寞的泪花，和父亲眼里的一样干净。又是夏天，好想坐上父亲的自行车，在风里数来来往
往的阳光......
父亲，病了。昨天听说他提水时又晕倒了。这是脑出血在康复期的症状么？妈妈说，爸
爸打电话给她说：“今天下午，我，不行。”然后就挂了。他是怎样晕倒，又是怎样晕倒后
再站起，又是怎样拨通妈妈的电话，我无法知道只是在千里之外牵着软弱的疼痛。一场病，
让他虚弱了，提不起半桶水，忘记了1加1等于2，忘记了自己的姓名……我不知道有多少病
痛在折磨他，只听妈妈说在出院的前一晚，他一夜都盯着天花板，他想了些什么，是在医院
躺了几个月，终于回家的兴奋？父亲，我从没想过你又这般柔软的情思。当我“5.1”回家
看你时，你在门口用孩子般的笑迎接我，我看你颤颤巍巍地站起，我看你用勺子舀汤给我，
颤抖着。汤在盘和碗之间，洒了一条深深地曲线。
我一直认为父亲是一个僵硬的名词，他哪里可以承受柔软的故事，柔软的描写。但，现在，
父亲，病了，他的柔软，和夜里的昙花一起悄悄开了。父亲，开始喜欢看天，也许因为不能
下楼走动，在家休养的他只能看天上的云。悠悠地，仿佛时光。他在这悠悠中等待着妈妈回
家和他讲以前的事，他在时光的缓慢中等待弟弟放学回家教他认字。他喜欢吗？也许生命的
前四十年他太累了，现在的休息他喜欢么？妈妈说，她曾看到父亲摔着自己的手，说自己没
用。我不能体会他失去记忆的伤痛，失去知觉的伤痛，失去......我只看到父亲一个人抬头
看着天上的云，说，今晚的云，真白，明天，会天晴吧。
有时候，我想到父亲，想笑。他现在说话是像三岁小孩一样简单。他说，我喜欢。他说
，我想吃饭。他说，你多读书。他说，我没什么话说。他说，我晓得。他说，舍不得。这种
干净，柔软，让人听了很舒服。我说，我要走了。他说，舍不得。我笑了。却又是一个人转
身后，擦泪。最近，想起父亲，想笑，想哭，他实在是一个简单又柔软的故事，干脆利落地
就把我的泪惹出来了。
我还是没有那个夏天，那辆自行车。哪个夏天，父亲能再骑着自行车，骄傲地带着我冲
上高高的山坡？
父亲，父亲。
我开始明白小说里的并非完全虚假。人，可以脆弱地相遇死神，又可以坚强地与死神擦肩而
过。人，可以失去记忆，又可以在忘记自己的时候还记得自己的爱人。我的父亲，也许，因
了这场病，高大了，发现了自己的牵挂。
父亲病时，妈妈每天在医院，没有离开过一天，睡地板，睡椅子，拉着父亲的手，泪水
浸湿白床单。父亲病重时，不认识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认识妈妈，只认识妈妈，在
半夜醒来，只叫妈妈的名字。
也许，妈妈用泪水把名字刻在了爸爸的心里。
父亲，父亲，我还能说些什么？我，牵挂着你，对你的感激、祝福、期盼，千缕万缕。
但，吐露出的文字，却像这个夏天的风，没有方向，没有头绪。
父亲，父亲，这个父亲节，我把这文字的组合送给不识字的你。希望你能早一天读懂我
的文字。早一天看懂我的祝福：父亲节快乐！！
末了。说。说。最柔软的词语。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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