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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ti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孩子，孩子，孩子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ue Aug 22 23:05:35 2006), 站内
这个暑期，因为担当了小学四年级学生的家庭教师，所以我的脑袋装了一暑假的孩子。
按现在的状态来评定我的为人，我应该是个负责任，但很粗心的人。大学几年的无节制生活
已经把我磨炼成了一个大大咧咧，毛毛躁躁的社会青年，但我坚信我善良的本性却始终没改
。我希望尽我的能力去改善眼下这个比我更大大咧咧，更毛毛躁躁的孩子。
因为家庭经济好，父母能干，他的生活很宽裕，他的见识也较宽广。但这正是他现在的
超强自信，以至于自负的根本。他有想法，很强辩，却都用在了无聊和浮躁的问题之上。他
聪明，基础知识好，但却考得不好，对待学习的积极性不高，甚至是完全把作业及课本当作
干巴巴的馒馒来啃——啃一口，说难吃，吐掉，又啃一口，又说难吃，又吐掉。
我就当了这么一个男孩的家教。我以一个据说（被推荐）是“中文系优等生”的身份被
介绍到家长的面前，理所当然，我被赋予了一个神圣的职责，也显然，我受到了家长万分的
欢迎和期待。家长把我当成了他的孩子的专职辅导员。这我是很理解的，也非常乐意接受这
么高度的重视。我由衷地高谈我所揣知的问题男孩常见困状与及相应的解决方案，信誓旦旦
地对家长的殷切期望表示胸有成竹。可是一转眼那活生生的问题男生站到我的眼前，我顿时
感到我仿佛说了慌话。
我的任务是辅导作文和阅读。这本来是我所非常熟稔的业务。一直以来我对我的作文追
求总是孜孜不倦，乐此不彼的。与作文打交道就像喜欢戏剧的发烧票友搬进梨园去住那样，
我激动地兴奋了很长一段时间。教孩子写作文也是我的夙愿，我早构思过如若我成了语文老
师，我将如何如何布置作文题目，如何发挥想像力，如何捽字成篇，如何品评作文等等。然
而，事实上，我却是犯了至今才慢慢觉悟过来的错误——教人写作文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你可以这按你所理解的讲，可以按你的想法授予，但对方却不是一张白纸，即使是一张白纸
，也是带了油质的白纸——他原有的想法，或他本来的信念以及立场将时刻抵触着你的想法
——写是写不去的了，只能把白纸翻过来，写在背面——你那样写是好的，但考试时或者交
作业时就按照我这样写吧。这才算合济了。
我和孩子的问题出现在我所一直坚信的写作重点，在他看来却充满了无聊与烦闷。他所
感兴趣的是我辈所不能接受不能理解，甚至仅仅是认为没必要写在作文里的空想，而我认为
作文里应该着重下笔的是景物描写、个人感想、生活体会、社会见闻，却一概被他抵制。他
用简单的“废话”与否逻辑来审断他笔下的语句。
譬如今天讲到写日记，例文中有“人仿佛是为生活而活着，仿佛有无数件的事件在等着
人去做，做完了这一件，却又有下一件事等着你了”，我可爱的学生他一边读一边下意识地
说：“切，废话！”。我顿时打断他，问他：“为什么是废话？”他说：“这不是废话吗，
人不就是为了生活而活吗，难道为死而活呀？”我又问：“这么说你也知道人是为了生活而
活的了？”他又来一句“切，废话！”我又问：“你既然知道，可是我在你的日记中怎么没
读到过这样的话？”他瞪大眼睛，显然我这样问是把他问得噎着了。我接着说：“日记是一
种比较自由的作文，你可以在日记里写从所周知的东西，但一定要自己体会到的。这篇日记
虽然写了‘废话’，可是都是作者他自己体会到的呀。”我的学生还想狡辩：“体会到了就
一定要写进作文吗？”他接着又“切”了一句。我说：“你体会到的不一定都非得写进日记
里，但你的日记一定要写你体会到的。”学生有点郁闷了，他张狂地说道：“我的日记写的
都是我自己体会到的，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我揶揄道：“是，你写的都是你自己知道的
，没人看得懂。”他于是满意了，飘飘然笑逐颜开。我故意严肃地看着他，等他回过神来，
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日记是随意体，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但要写好，写出真心感受，
别吹大炮，别讲空话。日记是另一个你，回头看自己写的日记是一种享受。”眼前的男孩突
然变得认真起来，看来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但愿他能在以后能记起我这样跟他说过。
孩子就是孩子，孩子的希望在于将来。我现在虽然千万百计地想实现我在家长面前许
下的诺言，可是到底能不能做到，这希望也在于将来。我只要不愧对于心就是尽了我这神圣
的职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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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走在大街上，忽然遇到一个陌生人，
他对空气说：“把心掏出来丢地上，下点酱油搅和一下，给狗吃。”
——我觉得很诧异，从那以后我就不再认为心是一个人的所在了。
人可以没有心，没有良心，没有爱心，没有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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