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园在线
荔园之美，在春之萌芽，在夏之绽放，在秋之收获，在冬之沉淀
[回到开始]
[上一篇][下一篇]
发信人: xiaoshidemao (小石),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短篇小说：飘散的烟火。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Wed Dec 20 10:27:38 2006), 站内
我想，也许我又在想她了。
清晨，我挣扎着从哭泣中醒过来，仍清晰地记得梦里那些阳光是那么的凄白。熟悉的黄
昏，熟悉的路口，熟悉的街边小巷，熟悉的吆喝，熟悉的离我呼吸最近的女孩，熟悉的……
但一切又都仿佛来自远古的记忆，只留下深秋季节里冷冰冰的独白。
纯对我说：“枫，我不能再爱你了，我得跟着他，他是一个太过珍惜我的男孩。珍惜我
，爱我。”
就这样纯离开了我，她曾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我知道她不爱他，她爱我。这个我
在第一次见到她面的时候就知道。
那年，我与我生命中最要好的朋友浩一起去逛街。我穿着干净的牛仔裤和桔红色的格子
衬衫，一双刚买的白色休闲鞋而浩则穿一件深蓝色的T恤，肥大的七分牛仔裤和拖鞋。
我们就像深交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每次在一起就会有许多讲不完的话。浩是一个性格豪
爽的人，个子和我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他最喜欢的就是打篮球而且表演得总是那么玄乎
其技，在认识他之前我是一个不爱动的男孩，于是他便拉着我每天夜晚，在星云密布的篮球
场，在那写满我们汗水的草地上，尽情地挥洒我们年轻的岁月。
浩的技术果真名不虚传，他总是在把球拍得产生武侠片里拳影翩翩的效果后，以一个近似
鬼魅的飘渺过人动作恍过我，然后在那青春的年轮上将上篮的英姿永久定格在我记忆的深处
，留下我在原地痴痴地发呆，而我分明听见那令所有男孩子着迷的球入网声在寂静的旷野中
蔓延。
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感觉如入梦境，更让我心潮澎湃，我回过神，冲上前拣起仍在地上跳
动的球，然后挑衅似的拍打着它，准备给浩还以颜色。浩总是微微的一笑，然后职业性地微
俯下身接受我的挑战。我就喜欢他这一点，沙场无父子。于是我叫喊着冲上前去，用尽我生
命的期盼梦中的渴望向着那坚固的堡垒进攻，往往却在我纵身一跃球脱离指间那一瞬，我透
过汗浸的长发下自己那双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双眼看见浩突然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冲了上来
，那一瞬，他高高的跳起举起他细长的手，在我的球还未将那动人的弧线展露无疑的时候；
那一瞬，他笑了，笑得那么自信那么坚强；那一瞬，他细长的手指碰到了我妩媚旋转着的篮
球底部，就那么一点，球偏离篮筐，掉在撒满汗水的球场，落进我幽深的回忆；那一瞬，我
也笑了，喘着气看着他稳稳落地后微俯身子缓缓喘气的样子，汗水流过彼此的眼眸淌进我们
的心房，沉默上一分钟，然后默契地又开始新一轮的挑战。累了，就赤着上身躺在球场旁种
着美国名草的草坪上，闭上眼聆听天上星星快乐的声音，让幸福的汗水顺着背脊沿着草根流
进身下那片土地，流进快乐的回忆。
在刚认识浩那会儿，他总说我不像一个男孩子，不喜欢运动不说，反倒钟情于那些缠绵
悱恻的文字，很像一个善感的女孩。可当有一次，浩恶作剧地抢过我正在写的一篇手稿读完
后，却沉默的像早已遗失在时间年轮中的一个老者，脸上洋溢出饱经沧桑的沉浮和恍恍惚惚
。
也就是从那时侯起，我认定浩也像所有青春期里的男孩一样柔情，却倔强得像娥眉山上
悬崖边那棵劲松，妩媚着孤独。
后来，我们依然在每个有星星的夜晚在篮球场用尽全力挥洒青春的汗水，但我们却从此
习惯了在累得有气无力的时候，买上两罐冻得冰凉的啤酒，死撑着爬上那个写满我们青春年
华的天台，对天当歌，把酒言欢。偶尔浩也会偷偷地带上几支香烟，然后喝得兴起的时候为
我为他自己点上一支，然后随风在寂寞中陨落，看着那黑夜中飘散的烟火，就好象看见了那
段飘飘浮浮的青春迷朦……
浩长得一脸帅气，和长着两个酒窝的我一样爱笑，但他不笑时，写满脸上的却是冷漠的
傲慢与狂放不羁，而我整天总是微笑着，生活，只有在没有星星的夜晚我会用被子蒙着头为
那些漂浮不定的日子偷偷哭泣。
我们的性格好象有很大不同，但我们却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们无话不说，我甚至会告诉他我
偷偷流泪的事，而他从不笑我，他只是说他比较习惯用冷漠面对那些该哭泣的忧愁。
是的，我们性格很大不同，但我们是朋友，一年，两年，一个世纪，两个世纪，我们的
友情永远地久天长，不会因为任何而改变。我们都是多情的男孩，我们都有很多爱慕我们的
女孩，但是我们不喜欢她们，她们太矫情，又太虚浮，太不懂得爱的守侯与分量，所以我们
一直在期待。那时在我们的梦里花儿总是自由自在，橘子的香水橘子的味道……但有一天我
发现我和我的朋友浩，竟同时爱上了同一个我们一直在等待的人，一个站在悬崖边上还微笑
着的女孩。
于是隐没的记忆开始在时空中穿梭，穿梭进用过去编织的绯红，日落西沉，斜阳一抹，
在旷野中召唤，我为它们而活，艰难感动……
那一年的那一天，当法国梧桐的大片叶子蝶一样在风里翻飞，又密密地铺了一地的时候
，我和浩游逛在深秋的街巷，将吃过的啤酒罐当作足球在马路边人行道上踢来踢去，撒下一
长串放浪的狂笑，我们属于我们自己。
我清晰地记得，我一脚将那罐子踢了出去，感觉脚的力度在风中摇弋，朝着浩的方向“
球”在空气中妩媚的颤动，但我眼前却突然冒出一个女孩，然后是酒罐将女孩手中的冰激凌
打翻在地，一地的雪白，两个世界的声响。
我愣住了，她也愣住了，我知道我闯了祸，愣了几秒就连忙跑上前去准备道歉。
但这时我才清楚地看清眼前这个女孩，这个在深秋的微风中静漠着的女孩。大大的乌黑发亮
的眼睛现在充满了惊吓与几分恐慌，但惊吓的眼神中分明透射着一股冰凉的寒意，像悬崖边
永远不能蒸腾的云雾，缭绕在寂静的沉默（后来的日子我才知道这是一双怎样能透彻人心扉
看穿我孤独的眼睛），而高耸的鼻子衬托下是那娇小如花的嘴巴，仿佛昭示着冷艳的苍凉，
一头笔直的在风中飘散的齐肩长发这时透出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
知道我喜欢上了眼前这个我第一次见到而且被我吓坏了的女孩，我傻傻地看着她，看她穿着
的纯白色T恤，淡蓝色的休闲裤，一双红色的运动鞋，我脸颊一阵绯红。我的心在这个女孩
面前摇弋，和着风，我试图努力找寻自己。
女孩已经回过了神，尴尬地看着我，用她脸颊浮起的红晕回应了我的绯红，惊吓的眼神
里面闪烁着迷人的羞怯，我感觉时间被凝固，空间也被定格，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她默默地
注视着彼此，感受着对方急促的呼吸，心在那个时空里飞快地跳动……
这个时侯浩跑过来了，他连忙给女孩道歉：“对不起哈，我们不小心踢到你了吧？真是
不好意思！……”他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我却分明发现一向风度翩翩的他竟然一时间站住在
了那里，让时间也凝固了他自己，他痴痴地望着女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颗心在漠视的人群中跳动。
我们三个人而且是注定今生有缘的三个人就这样呆在了那里，彼此凝视着，在各自的记
忆中搜寻远古的记忆。
女孩终于打破了沉默的尴尬，“哦！没事的。我知道你们也不是故意的。”
然后一个不经意的微笑在风中盛开，可我却在人行横道的红灯亮起的时候，也只偷偷地
瞟了一眼，与她的目光便吸在了一起。那一瞬，我感觉我与她的距离是如此接近以至能感受
到她的呼吸她的心跳；那一瞬，我肯定而且从未如此肯定过她就是我在茫茫人海中一直追寻
的；那一瞬，我心潮澎湃，呼吸急促；那一瞬，我感觉到了她的双眼含情脉脉，她爱上了我
。
有时，我总在想爱情真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东西，就好象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一片很久没
人翻起的回忆，你路过它，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可是却并不知道，但一旦它被重新勾勒，就会
执着着让那不经意间的触动来肯定彼此就是一直在找寻的人。而眼前这个女孩便是我重新记
起的过去。当然，这一切浩是不知道的，我也永远不会让他知道，因为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
尴尬的事，虽然我们年轻人没有大人他们那样介意，可毕竟也不喜欢长时间这样的尴尬
，所以我们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就默契地各自相视一笑，像相识多年的朋友。
浩首先打破了沉默，“哦，不过还真是对不起，瞧，把你衣服都弄脏了，要不我们请你去吃
冰激凌，算是赔罪。”
女孩拍拍被弄脏的衣服说：“好啊！”抬起头对我们莞尔一笑，带着那个“祸首”啤酒
罐便毫不局促地跑在了前头，她说她平常一个人逛街时也喜欢这样踢着一个东西跑来跑去。
就这样女孩在以后的日子里便成了我和浩的最要好的朋友，她说她叫纯，而且她居然和
我们在同一个学校并且还是同一个年级。
我好感激那只啤酒罐。
我将永远记得那次相遇，那次在深秋的邂逅，我想纯和浩也会的，因为这是我们共同拥
有的经历，一段悠远的回忆，但与纯眼神邂逅的快乐我却除了纯以外不愿给任何人分享，包
括浩，因为浩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而他也喜欢纯，这是我们碰到纯那天夜晚，浩拉着我奔向
天台望着苍茫的天穹对我说的，“枫，我喜欢纯，你相信吗？我从未这么肯定过我的感情，
她真的很可爱。”
于是，我开始回忆，回忆那天下午我们请纯吃冰激凌时她陶醉在幸福中的样子，她说她
喜欢天凉的时候吃雪糕，好象把所有的冰凉吃下去后，就会剩下温暖在心间。
“真的，我肯定。”她闪着晶莹的眼眸很认真的说着。
浩毫不犹豫地说他相信，那个时候我在心里说，“纯，我会在以后每个天凉的日子给你
买你最喜欢吃的冰激凌的，如果你愿意。”
后来，我们就一路踢着啤酒罐奔跑，奔跑在深秋的冰凉里，撒下一串放肆的笑声。累了
，我们靠在县城里护城河旁公园中的一颗飘满落叶的法国梧桐树下，聊我们晦涩的过去，聊
我们漂浮的现在，聊我们明亮的未来，聊我们自己也讲不清的那段青春那段岁月。
每次我偷偷地想要看纯时，就恰好迎上她注意着的微笑的眼神，我感觉她能洞悉我的一
举一动，于是我变得规矩起来，在她讲述自己的忧伤与快乐的时候，我就默默地低着头，聆
听那一段段发生在昨天的回忆，只是偶尔瞟瞟她嘴角泛起的笑意，还有蓝色的眼眸，望不到
边的深邃……其实我知道她知道我在看她，我为此陶醉。
可是此时此刻，黑夜中，天台上，星空下，浩就站在我呼吸可及的地方给我讲他喜欢那
个女孩，而那个女孩令我感到青春是如此真实而美丽。
但我说过，浩是我最珍惜的朋友，是我的好兄弟，所以苍穹下，天台上，夜风中，我寂
静地对浩说：“浩，我相信。我相信你和纯在一起将会很幸福，她是一个好女孩。”我听到
我的心在哭泣，在流血，我背对着浩，偷偷地抹去两行滚烫的热泪，然后看我最珍惜的朋友
脸上扬起的幸福的笑意。
天台上，星空下，我们彼此沉默，我为我的孤寂，浩也许是为他的等待。夜风擦拭着我
的哭泣，我终于懂得了眼泪的含义。
那晚，我用被子紧紧地蒙住头，咬着被角流了一夜的泪，那夜天上有很多星星，但我看
不见真正属于我的那颗，看不见我自己。
第二天从幸福中醒过来的浩将我从哭泣中摇醒，其实我根本没合一下眼。浩一见我肿得
老高的眼就担心地问这问那。
我眨着倦意浓浓的睡眼吱吱呜呜地说，“没事，可能是昨晚在天台上被那几只蚊子飞进
了眼睛搞的。”
浩一听急了，“这怎么可以？都肿成这样了，不行！走，我带你去看看医生。”说着便
拉着我往校医院走。
可那个时候只想着快点给我看病的浩又哪里想到那天整栋宿舍就我们俩起得最早，校医
院又怎么可能开了门？但是当走到那里看见门还紧锁的时候，浩却扔下一句“哦！还没开。
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到外面去给你买一瓶眼药水，等会儿再让医生看看。”然后便消失在晨
雾里，留下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又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那是我第一次没对浩讲实话。
后来属于我和浩的空间里自然便多了一个纯，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自习，一起逃课，一
起逛街，一起在护城河旁了望远方那片深蓝，一起在冰凉的深秋吃冰激凌然后感觉自己心中
的温暖，一起爬上天台刻下我们永恒的友谊与那段不可磨灭的青春年华。
慢慢地我们才知道，纯原来也喜欢篮球，但她从来不亲自上场玩，她说她喜欢看男生打
篮球，那一刻男性的粗犷与温柔完美着结合，一切如此淋漓尽致。所以我和浩没事便经常去
打，按惯例一对一，而一旁总会坐着那个如名字一样纯洁的纯，她在看我们打球时从不吱声
，只是那样默默地注视着，我喜欢她那时的沉默。渐渐地，我的球技增长了不少，很多时候
我也能巧妙地突破浩然后一个轻松的上篮，这个时候纯会向我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我感觉
是那么美妙。所以每次与浩打球时我都会用尽全力去对抗，一任自己那幸福的汗水放肆地流
淌，因为球场边坐着那个我最深爱的女孩。
再后来，我发现纯很喜欢文学，因为很多时候她给我和浩聊天时会说出很多我看过的那
些书上的那些曾经令我感动落泪的优美语句，但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也没有告诉过她我
也喜欢文学。而每晚，我会将那种无言的喜悦写进我的文字，（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与她心灵
相通）然后锁在那个特制的小箱子里，藏在我最隐蔽的内心深处，这个我没有告诉过浩，我
永远都不会告诉他。
因为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浩是真心喜欢纯的。
每次纯高兴时，浩就会陪她尽情地疯，放肆地笑；纯伤心时，浩就会给她做各种各样的
鬼脸，讲各种各样的笑话，直到她忘记烦恼。这个时候我就会退在一旁，只是用我神情专注
的眼睛看着她，我知道她能读懂，我只是想给她说，我也愿意给她快乐，愿意陪她吃苦。
纯是爱我的，这个我能感觉到，我懂她幽怨的眼神，每次当浩在逗她开心哄她快乐时，
她总会偷偷用一种期盼的眼神注视一旁沉默的我，我也是爱她的，我想她也知道，因为我总
是在逃避她的眼神但又是那么的渴望得到。可我们心照不宣，因为浩是我们的朋友，而浩喜
欢纯，这个纯是知道的。这个时候我总是感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也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隐
患，但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所以我竭力回避着可能发生的一切，逃避着纯那些日
子里捉摸不定的眼神，只是让泪水每天都在冰凉的黑夜泛滥。
我想，我的回避纯能感觉出来，而且她也应该会明白为什么我要这样做，而唯一被蒙在鼓里
的就是浩，他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他是我和纯最好的朋友，在有浩的日子我总是把逃避的痛
苦隐藏得天衣无缝，但是他却能察觉出纯那捉摸不定的眼神里越积越多的幽怨，这是他怎么
也不能解读的，但是他从没问过。
年轻的岁月本就是充满虚浮飘渺的，特别是在那最虚浮飘渺的年龄，但谁也不愿意把它
说出来，而且就是要说又有谁能把它说清楚呢？而我们都平凡，所以我们只是用年轻人惯用
的无奈沉默来面对那种永远也不可能讲清的就象那飘散的烟火……那段日子，越来越多的迷
茫与挣扎。黑夜中天台上我们让它随那遥不可及的星星在天边陨落。
于是，像所有不愿接受现实的年轻人一样，我和浩喝酒的频率越来越高，就当着纯的面
，可她从不喝酒，在我们喝酒的时候它也从不说什么，因为她是我和浩的好朋友，她知道我
们会适可而止，而我喜欢她那样沉默。
后来，要高考了。经不起现实残酷的我们越来越承受不了充斥着压力的生活，我们想要
逃离，但背负着太多无奈，于是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多，护城河旁我们一起对着远方声嘶
力竭的日子也越来越多，天台上我们用石块涂鸦的日子也越来越多，那些日子我看见烟火在
飘散。
……
那个有着星星的夜晚，天台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喝酒。
纯说她爸爸和妈妈又吵架了，莫名的讲不出的原因，那是纯第一次喝酒。我为她拉开易
拉罐盖，她一仰脖子便喝了下去，却呛得满脸通红，浩为她拍了好一会儿背她才喘过气来，
然后放肆地笑，浩一脸的不知所措，而我选择了沉默。
纯大笑过后，我们便一起痛快地喝。纯毕竟是女孩而且又是第一次喝酒，几口下肚便满
脸通红，醉在黑夜中，一会儿在浩怀里放声痛哭，一会儿又扑到我肩头小声抽泣。我和浩没
再说任何安慰的话，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再富感情的语言在面对大人们无由的争吵时也只会变
得如漂白的画布一样苍白无力。我们无言以对，只好用人世间最好的解愁良药酒来发泄那许
多的无奈与不满。说实话有时酒对烦恼的人还真是一种再好不过的东西，至少能让伤心寂寥
的人暂时麻醉在自己编织的解脱里，只是醉里秋波，梦中朝露，醒来会更多伤痕罢了。
我想如果一切无法改变，我们仍然会选择这样来解脱清醒的苦，我想以后的年轻人也仍
将会这样，借酒消愁。
看着醉倒在一边的纯，同时爱着她的我和浩，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瓶一瓶默默地喝着，
任凭那苦涩的泪水流淌进塞满忧伤的心里，直到心中只剩一片空白，瘫倒在冰凉的黑夜，夜
风吹过的天台。我想那晚浩一定喝得很醉，要不然怎么那么冰凉的冷风都没把他吹醒，而我
朦胧着睁开醉意浓浓的眼，却看见纯孱弱的身影在凄凉的黑夜哆嗦。这时我的酒全醒了，我
毫不犹豫地脱掉身上穿的那件蓝格子衬衫为我心爱的纯披上。然后靠在纯身边，掏出打火机
在寒冷的夜晚点燃一根万宝路，看烟火在我和纯还有浩的身旁慢慢飘散。
夜风吹过天台，吹起纯美丽的长发，散落在她粉红的嘴唇与蓝色的眼眸。纯醒了过来，
眨着仿佛从远古醒来的睡眼温柔地望着我，含情漠漠，千年哀怨，夜幕下，苍穹里，冷风中
，我看到她的眼神是那么孤独那么寂寞……
夜风吹过天台，我吻了她，就在我最好的朋友浩醉倒在一旁的时候。吻她忧伤的眼眸，
吻她冰冷的脸庞，吻她温柔的双唇，然后一串串苦涩的泪水从她哀怨的眼中肆无忌惮地流出
，划过她的嘴角，流进我的心里。
那晚，纯靠在我肩头，对我说，“枫，我爱你。”
我又点上一支万宝路，痛苦地闭上眼，不忍看一旁醉倒的浩，任纵两行浑浊的泪水滴在
幽深的记忆，纯温柔地为我舔拾那些晶莹的泪花，然后温柔地吻我发抖的双唇，吻我红色的
忧伤，吻我黑色的孤独。我哭泣的心看见烟火在慢慢，慢慢飘散。
在临近高考的日子，我最好的朋友浩依然为我讲着纯给他的生活带来的快乐带来的忧伤
，带来的期盼带来的渴望，而我总是静静地听着，眼前浮现出我生病时浩为我打饭喂药细心
照料的身影，浮现出我打球受伤时浩为我包扎伤口小心翼翼的身影，浮现出浩冲进迷雾消失
在人海为我买眼药水的身影，而我竟然背着他吻了他深深爱着的那个女孩，我负罪地哭了，
为我的感动亦为我的愧疚。
浩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从没想过我与纯继续下去，我躲避着纯充满着困惑不解的眼神，
我给她看没有浩的时候我默然的离去，但背对着她却只剩自己擦拭那些泛滥的泪水。有时我
会在浩睡去的时候站在窗台上看城市迷人的灯火慢慢地被黎明所吞噬，点上一支香烟吮吸在
没有风的旷野，无声的呐喊随烟火慢慢地飘散。
我是爱纯的，我珍惜她，我也珍惜我与浩之间的友谊，这之中也谈不清哪个在乎哪个放
弃，因为如果放弃那必然意味着我已经消失，有时我甚至在想，即便有一天我真的从这个世
界消失我也不会放弃任何一样感情，就像花瓣离开花朵，暗香留存，随着风云起云涌，没有
人在乎但我会珍惜我自己的温柔与执着，就像蝴蝶带着一身宠爱飞过沧海，我的心属于我的
朋友，我知道他们会为我呼喊。
就这样，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就像张学友唱的那样，所有的故事为难了自己。最后
我还是决定独自一人，（除了友情以外）但太残忍，我将伤害我最心爱的女人，我知道浩是
真心爱纯，他会珍惜她，爱她。
纯应该是懂我的，一直以来她都能解读我的忧伤与无奈，我逃避着她，是因为我爱着她
。所以她仍然时常用她动人的眼神擦拭我裸露的孤独，但我们彼此沉默着，就像那飘散的烟
火，无声无息。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仍然一起在那困惑迷茫彷徨的岁月共同沉浮，望着纯的眼神我快乐
，有浩陪着打球的日子我不会寂寞，虽然我和纯都无意地隐瞒着我们最要好的朋友浩关于那
段过去，但我发誓除此之外我对浩，字字实实。是的，我们仍然漂浮着，但大家一起走过的
日子毕竟不会再那么孤独。
离高考只有一个月了，一贯闲散的我在周末竟然也坐到了窗台前，一任那温暖的阳光洒
在整个身上，洒在那快要发霉的书桌上，洒在翻开的飘着书香的纸页上，温暖而明亮。我痛
快地伸了几个懒腰，把自己的未来筹码便一相情愿地撒在洒满阳光的字里行间。
就在我沉醉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话筒那边传来纯急促的夹杂哭泣的声音，我从没告诉
过别人，纯的哭泣让我的心碎。
我放下话筒，急忙冲到了纯说的那间医院，冲进躺着浩的那间病房。
我呆了，一向英姿飒爽的浩此时此刻脑袋上，腰上，还有手脚都缠满了纱带，而纯正在
床边小声的抽泣。浩一见我满头大汗又一脸惊慌，就玩世不恭的给我开玩笑，“别怕，死不
了的，只是一点皮外伤，你看……”说着就试图坐起来证实给我看，但显然腰级的疼痛却阻
止了他。可他居然还想再试，我就马上把他按在床上而纯也在一边不停地劝诉，他才终于答
应安静下来，一时间的又是沉默。
等到护士说要给浩做全身检查叫我们暂时先离开时，我才把纯拉到走廊上追问事情的原
由。原来浩刚从家返回学校的途中正巧碰上几个流氓想非礼纯，于是浩便不顾一切的冲上前
帮纯解围，可纵使是一身肌肉而且动作也敏捷的浩怎么也难敌几个地皮痞子的动手动脚呀！
所以在明显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浩便理智的一边护着纯先逃开，一边给那群无赖对抗。刚开
始纯怎么也不肯丢下浩一个人而自己先跑，可后来看到浩被他们打倒在地拳打脚踢的时候吓
坏了，才连忙跑去叫救命，幸好才跑出不远就遇见了警察，才把那些流氓给吓跑。
纯给我讲这些的时候脸上仍旧挂着泪珠，我说过纯的哭泣是让我心碎的，看着泪眼滂沱
的纯，担心着病房里躺着的浩，我的心乱如麻，我恨我自己在纯受到伤害时没站在她身边，
我恨自己没能与浩一起并肩作战，我恨这混乱的社会，恨那些肮脏龌龊的人们……可是面对
这一切我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所以我恨自己的脆弱，我将我的拳头砸在胸口，砸在无奈的
愤怒。
一会儿浩的父母来了，大人们带着几分担心和害怕听完主诊医生的话才略微放宽了心。
后来他们告诉我和纯，叫我们不要太担心，医生说浩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养半个来
月就能完全康复了，只是他的右手由于长时间用力过猛又加上被那几个流氓猛击到了，所以
以后再也不能打篮球。
我和纯听到这个消息惊呆了，纯哭了，伤心着，我也哭了，浩的父母是无法理解的，可
我和纯理解，篮球是浩这一生中最喜欢的运动，只有在篮球的世界浩才完完全全是为自己而
活，那个时候的他是刚毅勇猛，无懈可击的，不会有任何感情能穿透那执着的防线，那个时
候的他我们才永远不用担心被无情的现实击垮。可是现在浩却再也不能打球了，我的脑海里
浮现着星空下，黑夜中，草地旁，球场上我与浩走过的每个时刻，那鬼魅的过人飘渺动作，
优雅上篮的漂亮姿势，还有高高跳起用手触摸那温柔的弧线然后落地时那自信迷人的微笑，
那永远望不到边的深邃的眼神。
纯还在哭，在浩的床头伤心地抽泣，而我惟有沉默，我知道浩难过，他也知道我为他难
过，浩也沉默，可在浩的爸爸妈妈出去给浩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浩突然对着纯说，“纯，
不要难过，为了你不能打篮球又算什么？就是叫我这只手再也不能用我也不会怜惜的。你知
道吗？我喜欢你，纯。”
我听得很清楚，字字句句，就像漂过湖泊的伤心一样漂过我空白的心。我相信纯也一定
听得很清楚，她止住了哭泣，看着窗外飘零的法国梧桐硕大的枝叶，静静的，娴静得一如那
傲然的苍凉。
于是三人而且今生来世都注定有缘的三个人就这样沉默着面对彼此，语言就这样丢失，
在那苍茫的林荫路上，召唤被困惑遗忘的默契。
天渐渐晚了，浩的父母怕我和纯的家里人担心就催促着我们先回去。
纯和我，沉默着给浩道别，那时我看见浩的眼里是一望无边的荒凉。
我和纯一直沉默，走出医院，路过小摊，沉默无声的呻吟。就在那个路口，那个黄昏下
绯红色的路口，纯望着我，温柔受伤地望着我，我们流过泪的双眼都已经干涸。
沉默无声的呻吟……寂寞，
黄昏里，十字路口，时间被阻断，空间被凝固。
我喜欢纯的沉默，但不是不能自拔的沉默。她哭了，让我心碎的哭了，哭在夏日的黄昏
，哭在无边的苍凉，哭在我的怀中，忘情地吻我，吻我赤裸的孤独，受伤的灵魂。
纯哭着对我说，“枫，我不能再爱你了，我得跟着他，他是一个太过珍惜我的男孩。珍惜我
，爱我。”然后背对着我消失在黄昏日落的路口，留下我两行浑浊的泪水从干涸深陷的眼窝
流下。
那夜，我失眠了，我知道终将有一天我会失去纯，但是我却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
。
在浩住院的那段日子，我和纯经常一起去看望浩，给他带去复习的资料，给他讲有趣的
校园故事，给他聊我们以前未曾聊的话题。纯也会在没有我的时候单独跑去看他，给他带去
好吃的零食和水果。没有纯在的时候，浩会给我讲起，纯给他削苹果吃，给他剥橙子，给他
……那个时候我看见浩的眼里闪动着激动的泪花。
纯知道我知道这一切。但我们面对彼此时却没有说任何，我们看见浩在那最难熬的日子
活得那么快乐那么坚强。
于是在纯和浩在一起的日子，我就会一个人背着沉沉的书包，漫步在曾经与纯和浩一起
走过的岁月点点滴滴。我知道我们很难再有机会像从前那样手牵着手穿梭在狭窄幽长的街巷
了。哪怕有可能，也只会是浩牵着纯的手跑在前头留我独自在后面徘徊，但我知道这是不可
能的，纯不会这样，浩也不会这样，因为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浩会让纯走在中间，我和他
在两边分别牵着纯细长的手指一起漫溯在浮华的青春。但是我知道三个人里面有两颗心却彼
此确定，只有我寂寞无所依。我不会怨恨，但我会难过。
因此，我选择了一个人去追忆我们的过去，寻找我一个人的未来。于是，我路过湖泊，
路过森林，路过沙漠，路过人们的城堡和花园，路过幸福，路过苦痛，路过一个女人的温暖
和泪水，路过两个男人的倔强与柔情，路过生命中漫无止境的寒冷和孤独。
我恨不得自己是一只蝴蝶，来得快也去得快，虽然来不及看清世界的依赖，但那些短暂的幸
福日子里毕竟我真实存在，是纯和浩给了我恩宠，给了我沧海。
高考填志愿的日子在煎熬中终于还是到了，浩没经家里人商量便毅然填了和纯同一个离
我们那个城市不远的另一个城市里的一所大学。
而我，选择了一个人到深圳，流浪。无尽的漂泊。
浩也曾劝我和他还有纯一起留在四川，一起经历即将到来的快乐而美好的大学，可是我
拒绝了，我说我想到外面闯闯，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深圳，那时我看见浩看不见我红
色的忧伤黑色的孤独，他也没过多地问我，他永远尊重我的选择。而纯她知道，她懂连我自
己都不讲不出来的东西。
浩不在的时候，她对我说，我知道你是想逃离这个伤心的城市，逃离伤心的过去。
是啊，纯明白我内心的不愿提及的伤痛，我无奈，孤望无助，我只能选择孤单逃亡，我想到
外面的世界看看，看深圳一望无际的大海，看隔着深圳海那边的东方明珠香港，也许远离这
里我才能治愈我的心伤。
红色的寂寞，黑色的苍凉。
高考，一个黑色的日子最终被我们义无返顾地抛在深深的回忆。从苦痛中挣扎走过的日
子，一去不复返。浩和纯终于如愿以偿地被他们所填的大学录取，而我也顺利地拿到了来深
圳的入学通知。
本来很久以前就计划等到高考完之后给浩和纯他们好好去玩玩的，我想让心去感受亲近
大自然的感觉，但是我却在拿到通知书的第二天给纯和浩说，我想现在就去深圳。浩这次仍
然很吃惊但他却什么都没问，他说他不懂为什么，只是他相信我，是啊，他对我永远都那么
支持，他知道我有自己的原则，而且也有自己的理由，我什么都没给他解释，只轻轻地告诉
他，“浩，你永远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会好好珍惜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字字肺腑。而
纯仍然一贯的沉默,我知道她能懂我的心思，我只是想留给她和浩两人更多一点自己的私人
空间，而且我想早点离开这个会勾起我伤心回忆的地方，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所以我
决定转身离开。
……
于是，第二天在去往深圳的火车候车室里长长的送亲人群中，浩和纯用尽他们生命的力
量向正要上火车的我挥手，那时我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幸福，远远的我能看见他们脸上挂满了
泪珠，而我也早已泪眼朦胧。
火车最终还是开出了车站，望着路过的村庄，路过的田野，路过的铁轨，我又想起了我
这一生中最珍惜的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兄弟浩，一个是我心爱的女孩纯。我望着窗外遥远的
天边，吮吸着一支支的香烟，让烟火在火车呼啸过的旷野中慢慢飘散，如我的回忆一样散落
在荒凉的大地。
……
来深圳的日子也快一年了，我和纯还有浩都一直保持着联系，每次站在电话旁听到他们
说话，感觉是那么明净而温柔，我给浩聊我们快乐的往昔，聊我们一同抽烟喝酒的往事，任
凭那回忆流进深深的思念,而刚开始和纯通话时，直白而真切的问好过后则是一段长长的沉
默不语，因为我们彼此有太多的无言以对。但也许时间真的是一个能治愈伤痛的良方，渐渐
的我和纯也有了彼此淡忘那无法修复的创伤的默契，只是天地间就我们知道彼此曾是自己的
唯一。而每次收到纯和浩长长的书信以及夹杂在信里的他们的合影，我的心也快乐而明亮。
浩依然一脸帅气，甜甜的笑意总挂在清爽的脸旁，只是少了年少时的那几分虚浮与狂妄，多
出了几分成熟与镇定，而纯也依然那么漂亮，一双动人而又充满幽怨的眼神一如即初，只是
渐渐我发现我已经不能完全解读她捉摸不定的眼神了，但我想也许浩现在能吧，我想应该是
的。纯应该是属于我最要好的朋友浩的，我知道他会好好珍惜她。
在大学的日子里，每次我与别人单挑篮球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与浩一起在无数个有星星的
夜晚打球的日子，日子总过得那么快,留下幽深的回忆，黑夜中天台上分给我烟抽的兄弟，
睡在我寂寞的回忆，分给我快乐的往昔，可惜浩再也不能陪我打球了，幸好在不能打球的日
子将有一个他喜欢的女孩一直陪在他身边。
深圳的黄昏，到处一片迷人的绯红,而黄昏里，走在十子路口的我也总会想起那个我爱
过的女孩纯，想起她甜甜的笑容,忧郁的眼眸还有令我心碎的哭泣，我仿佛又看到黑夜中天
台上那个我深爱的女孩动情地依偎在我胸怀……回忆是如此幸福而又疼痛。
当深圳的法国梧桐的大片叶子，蝶一样在风里翻飞，又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地的时候，我独自
漫步在校园里那条幽深的用石板铺成的林荫小道，仿佛走进了那幽深的回忆。
我想告诉浩和纯，我在这边很快乐，又有了一帮新朋友，可以和他们一起喝酒打牌打球
逛街，只是那个时候我总会想起你们。
——心悠然的犹如那飘零的落叶
一任年轻的思绪在回忆中满溯
黑夜中，天台上,苍穹下,风起时我会忘情地吮吸手中的香烟，然后看黑夜中手中的烟火
慢慢飘散。
--
我把时间劈开，一半给了忧伤的你，一半给了惆怅的自己。
※ 来源:·荔园晨风BBS站 http://bbs.szu.edu.cn·[FROM: 59.40.114.51]
[回到开始]
[上一篇][下一篇]
荔园在线首页 友情链接：深圳大学 深大招生 荔园晨风BBS S-Term软件 网络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