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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ndycc (绝尘.匆逝),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民工”登山记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Mon Jan 8 10:21:38 2007), 站内
周六有突击行动——梧桐山登顶。
仓促中未多考虑形象问题，将垒球场上征战多年的国产回力鞋配在一条蹂躏不堪的杂牌
牛仔裤下，再加上背着个巨大书包。行装酷似民工。故此行自取代号“民工”。
配有女伴。家庭主妇/贤妻良母型，预测、卜算能力强到令人生寒的地步。不以正脸示
人，故作神秘状，天赋异禀，体力充沛打死不出汗不累着的那种……属于非正常女性。代号
“神婆”。
此次登山，说是突击，并非夸夸其谈。民工是隔夜临睡时才被神婆召唤，美其名曰是招
募导游的。民工愚钝，信以为真。更联想近来时光的郁郁不得志。也想借出行亲近大自然，
扫扫晦气 。抱着典型的民工式单纯思想，轻易上当。基本上此行的导游是身兼数职。比如
说挑夫，比如说保镖，比如说其他……不一而足。
（一）
出行前夜并不安稳。先是担心行程问题。虽说之前有过一次梧桐山登顶的经历，但是时
隔境迁，记忆早已模糊。想了许久最后抱死一个信念……埋头往高处爬，总能撞到山头。想
到这里顿时豁然开朗，正要上床睡下，消失了整个星期的健子同志忽然出现。一打照面就信
誓旦旦说快点开服单挑。无奈！再对不住自己也不能辜负兄弟的殷切期待啊。
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基本上在CS—ice world中处于虐待与被虐待的更替轮回中。等到
魂灵归窍意识到第二天有艰巨任务，忍痛让出了电脑给健子和超哥。
朦朦胧胧中夹杂着超哥亢奋的呐喊或者健子悲怆的哀嚎，好不热闹。这可怎让人安睡？
忍无可忍终于开了腔：“两位大佬，别抽机啦。明天我要早起爬山呢！”民工心直口快
，藏不住事……
“爬山？什么山啊？跟谁一块去啊？”超哥或健子问。
“梧桐山……师妹！”民工生性老实，不会撒谎……“别抽机啦，明天我要早起爬山呢
！”
“我们的聪哥又开始泡妞了！”超哥或健子说。
“阿哥对女人没兴趣。”民工生性老实，不会撒谎……“别抽机啦，明天我要早起爬山
呢！”
“孤男寡女平白无故爬个鸟山啊？信你才怪！什么院的？” 超哥或健子说。
“懒得跟你们扯蛋！我睡觉去，你们两个爱怎么玩怎么玩……不要呻吟！”
终于一阵沉静了，忽然又有了声响……“妓院的？”
一阵爆笑之后，ＣＳ继续，我和周公的幽会变得遥不可及。
（二）
先前决定好是九点出发的，早上醒来却发现已经是8：50。第一反应是寻找手机，一阵
慌神后长吁一口气，幸好没有来信息催促。抱着侥幸的心理发信息询问神婆，本来期待能够
收到的回信是“啊，对不起，我还没有起来。现在怎么办好？”然后我就可以故作惋惜、恼
怒状回她个信息“昏，那算了，不去了！”然后继续睡觉到自然醒。那叫幸福啊！
过了几秒收到的信息是“我在正门了，你在哪里？”
FT，中毒，抓狂，凝固，崩溃……
8分钟之后，我出现在正门公车站！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奇迹般的完成了平时半个多
小时干不下来的工作——刷牙、洗漱、穿衣、打包行装……唯独忘记了一道重要的程序——
按文化人的说法是如厕。后悔莫及！
（三）
神婆料事如神，给我备了早餐。蛋挞和水煮蛋，都不是我讨厌吃的。我只是讨厌在公车
上吃东西。所以情愿饿着也是保持这原则。坐车上其实我是很困很想睡个回笼觉的。可当时
丹田憋急，加上公车的颠簸。我想如果稍加不控制神经的话。轻则失禁，夸张了搞不好来个
膀胱破裂什么的。索性连嘴巴也闭上就那么正襟危坐……
先是到东门，然后还得折车到梧桐山村。都差不多已经是十点半了，最后一次挣扎说我
们不如别去梧桐山，逛东门算了。结果不说自明。只是到某某百货商场买了干粮、零食、水
果、矿泉水等等搬上山去塞进肚里最后又下来的东西。让民工付款是不合逻辑的。所以我就
不好意思乱拿自己想吃的东西了。只管提篮子的活，表现是相当的矜持。期间更重要的我是
在寻找厕所。也问了服务员，答曰：“五楼角落有一个。”无语，宁可憋死也不能气死。忍
了。
出了商场，背包重了不少，身体的某部位也是的。临近上车忽然想到，国企的待遇这么
好，设备也应该齐整些吧？于是窜进了伟大的中国银行。
门里树着一人，保安、警卫、门卫……反正就是大盖帽样板的人物。我礼貌地询问厕所
在哪儿。此流派人物都是训练有素的吗？前后身型姿态文思不懂，甚至乎嘴巴颤都没一下，
不知从哪儿吱出来一声：“对不起，没有！”真有点打字机的FEEL。我顿时怀疑，我要是再
说一声“请问您妈在哪里？”滴滴答答出来的还可能是这么一串字符“对不起，没有！”若
不是思量着要捍卫民工同仁的优良品质，我早就竖起个中指问候了。
神婆进化相对落后，说想晕车。便一同去买了晕车丸，后来车上还真没晕。个人估计，
这全都是心理作怪，随便吞个棉花糖并把它当作晕车丸都会有同等效果。
周末大家都喜欢往梧桐山上挤。毕竟深圳能给人爬的地方除了楼梯就再也没有几处了。
于是从公车上就开始拥挤了。坐的哪管站的酸，两个人聊着不知所谓的话题或者有点无聊的
IQ题。旁边站着一位年迈老伯，我没有让座。后来上来一位抱有小孩的阿姨，我没有让座。
很是惭愧，其实我是很想让座的。缘由不说也罢了。就此我想，民工的素质好像因为我尿急
的关系从此大打折扣了。向所有的民工同志致歉，因为我的冒充顶替，折损了你们的声誉。
惭愧不已。
（四）
下了车，是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没了高楼大厦，没有繁华喧嚣。行人的脚步也稍稍显慢
。这就是梧桐山村了。在我的概念看来一切有山的没钱的地方都差不多和家乡一个模样。于
是在这里我有了一种家乡的感觉。当然我并非是来这儿思乡感怀的，就没有更多时间的逗留
。径直到了山脚下。一直以来我都说乡下好，今天我就知道了乡下为什么好？因为上厕所方
便。一个很不错的理由。
乡下人一股脑儿从山里往城里奔叫做赶集。那城里人一股脑儿往山里钻又是什么？上山
的路上可谓是热闹非凡。或三两相伴，或四五成群。默默闲步着，相互嬉闹着，邀歌呐喊着
……懒惰惯了的索性猫在大奔、宝马里面，让车轮子累慌去。丢下一屁股呛鼻的浓烟，老早
窜进深山里头去。这不是赶集又是什么呢？
很失望，不是我期望的登山。于是开始抱怨，那些开车上山的牛人太没情调太没意境了
，鄙视之！若然我也有了车……或许我也就懒得爬了。可现今我只有脚啊，一步一个脚印耗
着，那叫个踏实！
山是大山，可脚下的路依旧是水泥沥青路。在我看来这种登山和走在深南大道没多少区
别。绕着盘山公路走，其间可看到些贯穿弯角的捷径——属于挺危险的险坡。我可跃跃欲试
，想到身边有女生在，保卫安全任务艰巨。故此作罢。后来神婆竟然主动提出要走捷径冒冒
险，再后来更是尝了甜上了瘾，见捷径就要往上爬。这可就苦煞我了。背重负的不说，光是
在人家身后画蛇添足的护航就累呛了。不知为何，每次走过一段被树藤纠缠的捷径重见天日
，都是一阵心轻。不过她身手算矫健，一切安好。坐在盘山公路旁歇息、补水……好几次都
看到一伙之前超越我们只管绕路走的登山者。不知他们会不会纳闷，反正我就替他们纳闷。
如此不断地寻找捷径攀爬，不断地重复着揪心与宽心。终于到了山顶停车场。照着某游
人的说法。到了这儿，征服雄伟的梧桐山就只剩下眼前的好汉坡了。我为此诧异，难道海拔
近千米的梧桐山就真的这么软柿子？这蚂蚁堆般涌动的人潮可都是冲着来征服你的哦。悲哀
！
嗲气的少妇象征性地举手遮住正午的烈日，怨天斥地；富态的中年男人疲惫地抚摸着垂
坠的啤酒肚，望洋兴叹；亢奋的年轻人挥汗如雨嘶喊着胜利口号……
我啃完最后一片面包说：“走吧，登顶了！”
（五）
好汉坡果真是名不虚传。一级一级的阶梯像是永远也踩不完，连天生异禀打死不会累的
神婆都喘不过气来了。她说她有点恐高，我便照旧走在后头。告诫着“只管往上爬，别回头
。”可终究还是回了头，也不是我想象的那种恐高。俯视着山下越发渺小的人影；俯视的越
发渺小的世界，我得意的笑了。这是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吗？我是努力让自己不往这方面想的
。但俯视世界的快感，让人情不自禁地骄傲。其实我哪有资格骄傲，我仅仅是站在了山神的
胸口自我陶醉而已。
此时正是激情万丈、诗意昂然想破口来个“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叹。忽得她
冒一句“啊，站得高，望得远”。顿时哑了火，继续爬山。
阶梯之后还有一段陡峭的山路。从眼皮下直到不算遥远的山顶处，场面甚为壮观。来来
往往全是人……我想到了一个词——赶集。她想到了一个词——朝拜。这思维或许正是民工
与神婆的巨大区别之一吧。
费尽心机可算是挤上了山顶。没几分钟又被鼎沸的人声挤出了山顶。只好来到次高峰的
边缘，找个石块就这么坐下。眼前的世界很宁静，有大自然的韵味。身后的世界可就惨不忍
赌了，我们也懒得搭理。尽享眼前的美好。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中，偶尔聊天，偶尔嗑瓜
子，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沉默。面对着不同方向看不到尽头的尽头，想着不同的人或事。
（六）
歇够了，聊够了，想够了，就顺其自然的看时间说下山。下山的路上算是无聊。一是因
为开始有点失落的感觉。对于梧桐山，确切的说是对于山，多少有点不舍的情绪。另外下山
的走法也是让人不习惯，震得我肚子痛。
途中遇到一群牛，品种不详，全身黑得透亮，是我平生见到过最大的动物。欣喜之余我
主动上前去亲近。在与牛群相距不到十米开外的地方。它们突然停止了觅食，七八双硕大的
牛眼定格在我这个陌生人身上。出于友好我挥了挥手，本意只是打个招呼。不知是这举动惊
吓了它们还是我身上的民工着装让它们倍感亲切。反正牛群是风风火火向我这边奔来。我顿
时魂飞魄散，被追了好一段路。从此我记得，对于牛群、牛人之类绝不能轻易招惹。
途中遇一老者，老态龙钟状。正经八百走在我们前方，忽然停止了脚步，注视着路边某
一块深入进山里的小窝窝。随即窜了进去。见此情形，我好奇不已。便跟老者身后走了进去
。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结果我看到，老者在窝窝的深处停下，解开裤裆嘘嘘起
来。趁着没人注意我悄悄闪出来，怕被误解成偷窥狂……
临近山脚的某一处，还是选择了走捷径。跟上山时的情形大不相同。这条捷径很陌生，
很漫长，看不到尽头。树木还没有到遮天蔽日的程度。从树枝缝隙漏过来的天色已经是昏昏
沉沉了。走在阴森的小路上，我不时回头看神婆。她正小心翼翼走着脚下的每一个步子。除
了提醒她小心点之外，我不敢多作声。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段文字——神婆空间里写下的一
个关于噩梦的故事。眼下的情节和角色太过相似。我也为此开始担忧想象中的无数险情会在
下一秒发生。神婆始终细细的走在后面，毫不作声。她在想些什么呢？冷静、冷漠的人啊。
夜悄然无声的吞噬着天空，树林里就更显得阴沉了。我不断加快着脚步，尽快在天黑前
走出山林，我不断地对自己说着。努力把听觉集中在视觉再也触及不到的尽头，却只能听到
踩在树叶杂草上的唏唏嗉嗉。除了重复着说着小心脚下的路之外，其他所有的担忧都不能跟
神婆说。我默默地在前面走着。
感觉中是走了好漫长的一段路。当熟悉的登山石阶映入眼帘的时候，我如释重负。当狠
狠地踏上石阶的时候，我倍感亲切。站在山脚下回首暮霭沉沉中的大山，雄伟、静谧、深邃
、令人望而生畏。这是梧桐山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忽然又想起了一些人，游离在大山的怀抱
，呼吸着大山的空气，依附着大山的峭岩，视比天高宣告着征服、胜利……实在是蚍蜉撼树
的虚伪；螳臂当车的无知。
（七）
人们挤在回市区的公车上，公车挤在回市区的道路上。努力把持住仅有的立锥之地，几
乎窒息而终。神通广大的神婆却能站着晃晃悠悠酣睡一小觉，可真是幸福的人。想到登山种
种，民工除了挑夫一职勉强合格之外，导游、保镖等职均属失职。于是在东门落车后放血请
她吃了一顿麦记，聊表歉意 。
尾声
躺在床上，累得睡不着……此次登山，对神婆来说或许是了结一个登高的心愿。对我来
说，是了结某一段错误的往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睡梦中，两个人走在荆棘的捷径上，前面的我拨开横在路上的枝杈，不时回头提醒着她要小
心……
睡梦中，两个人走在平坦的水泥路上，后面的我静静地放慢脚步，静静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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