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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ujia (萍聚),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父亲是一个男人(2)
发信站: BBS 荔园晨风站 (Tue Nov 28 17:52:53 2000), 转信
父亲在那不见天日的黑的世界里摸爬滚打十多年,在工人的心目中树立了一个好形象.
只是时代已经悄悄地变了.或许硬硬的父亲真的只适合与那硬硬的"底层"的人们交往吧.但
是父亲还是上了地面,因为一场意外事故,父亲砸坏了腰.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最终递上了
调离井下的申请.父亲便坐起了办公室,读着报纸喝着茶,不用穿那厚厚黑黑的工作服.那一
年,父亲便把母亲哥哥姐姐还有我接到了单位上,我也就有了城镇户口,不是农民了.父亲一
开始是工农办的一个科员.工农办也就是工人农民关系办公室,这是一个吃香的部门,不用别
人说我自己也知道.因为几年之后我发现一个同班同学的父亲是干这个的,她总有好东西吃,
是农民脱他爸爸办事时送的.只是当时的父亲已经在服务公司当副经理了,因为父亲与工农
办的负责人在处理某事上意见不合,大吵一顿后,不服气的他主动要求走人了,他说工农办太
黑暗,敲诈工人血汗,收受农民贿赂.这件事闹得很大,父亲因此得罪了好多人.我认为是父亲
不对,别人都那样,他来逞什么强呢?哪里都有黑暗的事,他以为还是70年代他下井的时候吗?
况且他把事情斗了出去,别人的面子往哪儿搁呢?不恨上他才怪!别以为父亲在服务公司的日
子会好过.他虽是副经理,却什么费力活都得管,事事亲力而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这个只
有两千多职工的煤矿什么部门都有.服务公司管辖的就是一个商店罢了.在小卖部日渐增多
的时候,商店的生意就差的多了,因为国营东西总比外面的贵.父亲并没有什么经商头脑,不
知道如何与别人竞争,也不知道要装修一下门面.父亲只是按部就班地做着本分工作,正经理
交待的.父亲不得意,这是我后来得出的结论.经理周围有一班谄媚阿谀奉承附和的家伙,父
亲不这样.父亲压抑着暴躁耿直的脾气,冷眼看着这一切.父亲很无奈.因为家里母亲会劝说
他,要他为了家人好好保住这一个还算好的职务.这是一个很大的压力,父亲的责任感强.父
亲从不贪公家的财务,以公谋私.或许,也有唯一一次例外吧,有一次商店采购回一批自动伞,
据说是进口的,鬼知道是不是真的呢,只是当时很多人都抢着买(自然不是一般工人),父亲利
用职务之便,最先买了一把,呵呵,让我成了第一个撑着那种花伞上学的人,很有面子.
父亲没当那个副经理多久,又换了位置.因为一次核对帐务,父亲查出了漏洞.那些人也
太不小心了,贪污就贪污吧,可也得有水平才行呀!连父亲这样并不细心的人都能发现纰漏,
那些记账的会计还真的该换了.本来,抓个失职的会计应该是父亲的一大功绩了,可是顶头上
司经理同志却对此深为不满,这其中的原因,都是背地里的事情吧,不说也罢.最后的结果时,
父亲走了,被迫的,去食堂当了个支部书记,后来还兼了采购员.父亲离管理行政部门越来越
远.父亲自己也知道他受到了排挤,原先提拔他的几个官退休的退休上调的上调,有的就是势
单力薄不好为他讲几句话.
父亲在食堂,虽然他自己非常严肃,对下属一丝不苟,反复强调反腐败,可是我去买早餐
本来两块钱十个包子我却总能带回十五个.精明的我于是每天早晨便能扣出几毛钱请同学吃
东西,收买人心,我比父亲混的好,可惜,只知出不知进.父亲去外边采购,有时回到家时已经
很晚,半夜我起床上厕所,却发现了好多钱,都是新新的一百元一张的,可惜那不属于我家.父
亲正叫着母亲帮他一起数,似乎数字上有些不对吧,他们数了好几遍.或许现在的你会说:"这
么白痴?用点钞机就可以了!"可是当时的父亲拥有的最先进的东西只是一个几十元的计算器
,而且还是自己掏钱买的.看到我,父亲便叫了我过去,拿出一叠来要我数,看我能否数的过.
真是很惭愧,数学竞赛还得二等奖的我居然就是没数对,害的父亲好好讥笑了我一番.记不清
那晚父亲还说了什么,只是我知道父亲也是喜欢有钱的,即使那些钱最终不属于父亲,短暂地
拥有它们一下也能令他开心了.而且我想他那作为父亲作为丈夫有的那些虚荣心也得到了满
足吧?
那一晚以后,我就再没见过这么多钱了,区区几万元钱,却让我在几年之后没来由地恨上
了孔方兄.父亲性子太烈,容易动气,再加上官场不得意,于是对家人就显得严肃了.幸运的我
却一直享受着父亲的宠爱,直到上了中学,当我的背叛意识渐渐增浓开始抵抗父亲以后.那时
候煤矿的经济大大滑坡,企业濒临倒闭的恐慌笼罩着人们.四十出头的父亲却整日悠闲地在
办公室坐上八个小时,品着清茶回味生活,读者报纸关心时事.父亲是副利科的副科长,上有
科长布置任务,下有科员打点一切,父亲便乐得自在了,享受着"退休"一般的待遇.一切都发
生的很快,在我初中毕业时,终于传来了企业停办的通知,意味着,父亲很快就要连副科长都
没得当了.什么东西都在卖,有人偷井下什么机器上的银子,有人挖煤整车整车往外地运,收
破烂的已经是面目张胆地抢了,学生中也有人偷电缆廉价卖到废品收购站,我也分过赃,同学
把卖来的钱请客的.这些都是"人民群众"的做法.那么"上层人物"呢?福利科把所属的动产全
都集中起来,几个头头就分了.父亲不要,他走了.于是另外三个人每人多分了两千多块.到现
在过了几年了,我还是想说父亲真"迂",不要白不要!出事情要追究责任了也还有正头儿顶着
呢,什么时候轮到他呢?更何况当时的情况人们都心照不宣了,上下打点着,没拿别人也不会
以为他没拿的.唉!真的有点心痛,要不那些前现在给我买电脑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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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快乐就好
可是
谁能给我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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