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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emories (树的回忆),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亲亲麻辣烫
发信站: BBS 荔园晨风站 (Tue Jan 2 23:02:27 2001), 转信
一块魔芋，几朵花菜、香菇，几块豆干、海白菜或者一个土鸡蛋，一条火腿肠，把
它们穿在一根长长的竹签上，再一大把插在热气氤氲的加了一些普通调料和辣椒粉
的汤锅里咕嘟咕嘟地煮上一会儿就是一锅香味如织的麻辣烫了！或青或粉或褐或红
，济济一堂，可不诱人？！
麻辣烫流行起来之时我正读高二，这是我对家乡那种寒冷冬天的难得的美好记忆之
一。我们那里气候分明，夏天热得要脱皮，冬天则冷得连脚指头都要凝固到一起去
。在教室里坐到鼻尖冻得通红的时候最盼望的就是放学铃，等那沙哑的铃声响起，
一大片潮水就漫涌在学校的楼梯、操场、大门口，那汹涌的气势每每令我想到苏轼
的"千骑卷平冈"，简直让冬季天边懒散的乌云都惊慌得失了颜色。
学校位于繁华的十字路口，乌鸦鸦的人群在大门口四下散开，像分好工的蚂蚁一样
挪着扭着走着跑着三三两两聚集到同样分散在大街小巷之间的麻辣烫摊子，冻得青
白的手迫不及待地抓起一把热气腾腾的麻辣烫就一根一根往嘴里送，一缕缕绵延不
绝的热气便和着嘴里呼出的二氧化碳蒸腾在干冷的空气里。老板（其实通常是老板
娘）也不忙着收帐，等吃到最后把竹签子给老板一数再除以十就知道该给多少元，
反正一毛一根，到哪里都是这个数。我放寒假回去时，发现麻辣烫令人欣慰地还保
持着最初的价格。
吃东西也要讲究个气氛，要是一个两个人埋头各吃各的，在别人眼里不啻是"几百
年没吃饭"的活标本（这在我们那里可算得一个很大的不屑），麻辣烫这种便宜的
小吃更是得一伙人人手一把，边吃边说笑才能增加它的味道，而且到最后还得是一
个人买单才显出它的独特价值所在--当然买单也是要轮流来的，不然谁会傻到老作
"冤大头"呢？想想看，一群人在暮云沉沉的冬日下午围在一个香气四溢的大汤锅周
围，热得烫嘴的魔芋和炸豆腐在嘴里跳动，老师和同学间的笑话像涟漪一样肆无忌
惮地传播着，整个天地只剩下这一堆白茫茫的影子和充满青春活力的笑声，把寒气
驱逐到遥远的天际，这不是很惬意的事吗？虽不是温馨的"围炉夜话"，也是快活的
"围锅胡话"吧！一切存在或可能存在的不愉快即使不能在其中悄悄消散，至少也能
在这个时候化作淡漠的水印。在那时，你能感受到的就是朋友的知心，让你心里暖
暖的，像捂着一个热乎乎的小手炉。
冬天的夜来得早，寒气也下得快，这样热腾腾的气氛大概持续十五分钟大伙儿就要
赶紧各自回家了，一个个红光满面，原先冻得发红的鼻子越发红得像个小胡萝卜，
给灰蒙蒙的云层笼罩下的小城增添了一点跳动的色彩。一开始就被大伙算计好的"
冤大头"这时就得"掏米"了！见过旧社会佃农在面对万恶的地主催租时的表情么？
这会儿就可以大开眼界啦！不过这"佃农"也当得假，被人宰了虽不至于还要叩头谢
恩什么的，居然也掏得美滋滋的，只不知心里是不是在盘算着明天下午也狂宰别人
一顿呢！
直到回到家，那股热气还萦绕着久久不去，于是第二天的课也不显得可怕了，因为
有了麻辣烫的期待嘛。那时的日子是在小小的苦涩中掺着甜甜的滋味的，在记忆中
像一杯冬日的浓茶，愈久弥香，始终散发着酽酽的然而又是清远的味道--这种味道
并不是时时刻刻像花香一样缠绕着的，只在不经意间悄悄萌生，从一点柔和的光晕
淡化而去渐渐弥漫开来，越是寂静越是温暖，越是喧嚣越是清丽。
当深圳阳光和煦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沿着宽阔的马路漫无目的地游荡，让暖暖的
阳光温柔地包围着，什么都不想，就那样慢慢地走着，呼吸阳光的味道。然后那从
心底里升起来的温暖常常会令我回到高二的金色年华，潜藏在灵魂深处的落寞便消
散在无边无际湛蓝色的天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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