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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合集]另眼读《水浒》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2005年07月07日11:36:36 星期四),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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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goldenbullet (上场踢的,迟早要伤;出来跑的,迟早要还),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转载]另眼读《水浒》一
时  间: Tue Oct 28 18:25:05 2003


[转载]另眼读《水浒》一

之:“拳打镇关西”

“拳打镇关西”是《水浒》中最为脍炙人口的一篇,之所以脍炙人口,在下认为并非因为精
彩(虽说从文字角度看确实精彩),而是因为痛快。这痛快背后暗含的是弱势群体的一种意
愿。

这故事细细想来有个疑问,鲁达为什么不通过比较正当一点渠道解决这个问题?比如让金家
父女去衙门申诉,又或者亲自上门讨个公道?毕竟这个“镇关西”郑屠户无非一个发了点财
的卖肉个体户,按鲁达自己的话讲,“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的“腌泼才
”而已,见了鲁达也得诚惶诚恐,陪个笑脸,更谈不上什么权势了。

如果鲁达真的那么做了,其结果可以预料,就是郑屠户退还那原本想要赖掉的“典身钱三千
贯”,或许还得多加一点,再陪个不是,深刻检讨几句,事情就算是完全可以摆平了。这样
的结果理论上讲应该是皆大欢喜,是最符合理性的。可如果真的这样解决,不仅不会让人感
到痛快,还会有一些失落。其原因很简单,就是“恶”没有受到惩罚。

由此引申出的一个严肃的命题:个人有无惩恶的权力?照理,惩恶是社会的事,或者换个说
法,是衙门的事,个人强出头乃是违法。不过,当社会无力或无暇保障部分人的利益的时候
,个人是否有权为自身或他人利益作出激烈的抗争?

如果说有,是不是在纵容一种借助正义之名的“多数人的暴政”?如果说没有,是不是又在
纵容一部分人对另一部人的利益掠夺和侵犯?

再换个角度,把身份颠倒一下,假如鲁达是个卖肉为生的屠户,镇关西是个有点权势的提辖
,那么鲁达岂不是连上述的理性解决的可能性都丧失了?大概就只能带着金家父女到处上访
申诉反映情况,可惜这个案例非关人命,实在太平凡了,很可能即使付出了极大的成本和精
力也未必能解决问题。

“拳打镇关西”之所以让人大呼过瘾,虽不排除人心中的暴力倾向,更体现了一种正义伸张
。你可以认为这种伸张是另类的,反社会的,可又得承认对弱势群体而言,这是让“恶”昭
彰于世并受到惩罚的最好途径。如果一个社会长期让其中一部分人处于被掠夺被压迫的情形
之下,拳就会成了政治利益的代言者,成为必要的选择,这是弱者的人权,剥夺这种权利其
实对掠夺和压迫的默许。毕竟公正也罢,政治权利也罢,都是无法期盼其会从天而降,自行
到来的,很多时候要靠“拳打”去争取。当然下手别走极端,要注意不能真的打死对方,毕
竟郑屠户罪不致死,象鲁达那样鲁莽,会把事情弄成解不开的死结了,呵呵。

我们常讲消除贫困是减少犯罪,降低社会动荡的最佳途径,此外也别忘了,人不是动物,只
要喂饱了肚子就了事,除了贫困,更需要消除不公正。

之:“误入白虎堂”

“白虎堂”是什么去处?商议军机大事之要地也。携利器入要地,打个比方,就好象当下带
违禁品上飞机或者携汽油桶上天安门,当然是有不轨之嫌疑,即便是被骗了,被栽赃了,盘
查询问也是免不掉的,问题在于如何将这栽赃转变成罪行。

从《水浒》里面我们根本没有看到这个转变过程,携刀进入要地本身就等同于顺理成章、毋
庸置疑的行刺企图。而耐人寻味的正是这顺理成章和毋庸置疑。

这样的定罪后面当然有高太尉的权势在起作用,不过也不能不注意到,这种有罪推定其实正
是中国历代政治中最为常见的定罪方式。这个光荣传统应该说源于孔子,被后人继承下来并
发扬光大了,孔子杀少正卯的理由就是对方“心达而险”,只不过人心是不可透视的,既然
我们都不是圣人,只好退后一步,那就是依据言行定罪。翻翻中国历史,有无数的所谓谋反
、叛逆、欺君、反革命、反社会罪行,其中凭借一句话、一首诗、一篇文章、一个举动、一
件服饰、一项决定、一种社会关系等等来作为证据,并以此作出判定的实实在有如恒河沙数
,中国历史你如果细读,从字缝可以看出另外两个字:铢心!

“误入白虎堂”依据的正是以铢心为前提的定罪法。

在下就不想例举历史上那些血淋淋,令人不寒而栗的故事了,举个众所周知的轻松喜剧来作
例子吧。

前年有个演艺界人士曾经“误入白虎堂”,想必还是大伙记忆犹新的,即“赵微军旗装”事
件。赵微穿“日本军旗”拍模特照,有点类似林冲带刀进“白虎堂”,区别只在于前者是无
心之举,后者是被设计陷害,不过既然入了“白虎堂”,总之就算踏入禁区了,于是赵微成
了爱国人士眼中的叛逆,引发轩然大波,各种指责、辩护、诠释、引申铺天盖地,按义正词
严的正方观点,说轻一点此乃无知所至,是缺少教育,说重一点“日本军国主义”的代言,
中华民族的罪人。故而赵微在一次公众演出时,遭遇了屎尿浇身之辱。以理性而言,假如这
赵微参拜过靖国神社、学习过日本最新历史教科书,上述判断都不能说就可以成立,穿过一
件很象日本军旗的时装就犯下如此罪行,想必林冲也会引为同道中人。不管什么理由,林冲
毕竟还明白他误入了不能私入禁地,赵微甚至连禁地何在都没搞清楚就一头栽进去。

这就是“白虎堂”的妙处所在了。“白虎堂”这个禁区是太尉府邸的一个私设禁地,并非高
挂着“军机重地、闲人免进”之类的警示牌的固定公共场所,反过来,它可以设在任何地方
,如果你喜欢在客厅议军,则客厅就是“白虎堂”,如果你喜欢在后花园论机,则后花园也
叫“白虎堂”,要做的只是把“白虎节堂”这块牌匾挪一下位置即可。这样一来,禁区就存
在无处不有的可能性,“误入”概率极高,你不知道何时何处何故就已经落入了陷阱,糊里
糊涂地背上了不知从何说起的罪名。甚至有朝一日这牌匾可能还会直接挂到了你家里,呵呵
,那你有原罪了,命中注定该被打倒。是个天生叛逆或者“黑五类”。范围再扩大一点,如
果按思想可以定罪的话,我们每个人都是罪犯,所以铢心必须在灵魂深处进行,让你“三省
你身”,“早请示晚汇报“,要求你“至于至善”,这意味着,把“白虎堂”设在你的心里
,那方才是儒学的最高境界。

明白了吧,当你在指责其他人的言行“动机险恶”,“怀有不可告人目的”的时候,你实际
上是认定他踏入了你想象中的禁区,“白虎堂”其实就在你心中。

之:“风雪山神庙”

林教头初始的遭遇,最易让看官们联想起一句格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想在下昔日
初读水浒,及“大闹野猪林”处,辄拍膝长叹:“林冲啊,你为何不反?”刺配沧州前,林
冲写下休书,该是已有所察觉,野猪林中,更确知事出高太尉陷害,可林冲还是乖乖去了沧
州。

林冲为何不反?

别问林冲,先问问你自己,假如你处于类似林冲的处境,你反不反?考虑好,别随口回答。
“反”意味着从此你走上了一条与传统社会对立,为正统观念不容,被官府通缉捉拿的不归
路,意味着你的余生不再安定,从此过一种或刀口舔血,死里求生,或亡命天涯,故里难归
的日子,意味着你从一条狗蜕变成了一匹狼,从此不再有主人关照宠幸,可以安闲地趴在火
炉边或窝棚里,而是被村落排挤,被猎人追捕,面对凄厉的北风和茫茫的黄沙,艰难地寻觅
生存之路——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想好了吗?除非你本就已经沦为了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或对抗社会的黑组织成员,如许多
梁山好汉那样,否则你可以轻易抛开过去的一切吗?尽管那一切正逐渐远去,似不可追,但
毕竟是支撑你的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可以说放掉就放掉的吗?

在下少时,看过一部唤作《牧马人》的电影,看过一部唤作《布礼》的小说,曾被里面的忠
君爱国之情感动的一塌糊涂,现下想想,不就一个未入死地的林冲吗?不觉叹息一声:“终
于有林冲熬出头来了。” 林冲身为禁军教头,乃天子脚下的臣子,且已三十四五年纪,家
有娇妻美眷,房子票子轿子一样都不少,和江湖草莽不同,早已成了恭顺忠心的臣民,即便
放之青海牧马二十年,困惑怀疑的念头都不会有,更谈不上造反了。设想当初若高太尉不曾
将林冲逼入绝境,且碰巧倒台,林冲则不乏申诉平反,东山再起的机会,亦能痛数高逑迫害
忠良之罪行,表达自己“历经苦难痴心不改”的坚贞,换得君王一纸嘉勉忠义的诏书,纵已
无法合家团圆,至少官复原职应该是可以的,昔日的冤屈和苦难也很快就会忘到爪洼国去。
历史上这样的故事每朝每代都在循环上映着,苦难对中国人而言是构不成反思的,最佳情况
下或许会成为本钱。责怪林教头胆小怕事、当断不断的看官似乎没看到,教头的考虑其实比
汝等更长远,更现实,呵呵。

可惜事态并未如此发展,毕竟林冲不是普通的罪犯。

那一夜的风雪救了林冲的性命,风雪象征前路茫茫,也象征林冲心中无法抑止的悲愤,也正
是这悲愤让林冲手刃仇敌,亲手了结了或有一天可以刑满释放或者平反的梦想。希望破灭,
大仇难报,此身无属,在这样的情形和心态下选择自杀者从古至今很多,可这悲愤又未使林
冲选择自杀。在下想来,可以用失了生辰纲后本欲自杀的杨志的心态解释,“爹娘生下洒家
,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
,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

“风雪山神庙”里,山神预示着某种再生的宿命,过去的林冲终究还是死了,火并王伦时林
冲的出手狠辣与棒打洪教头时的谦恭礼让已然判若两人。对曾经惨遭冤屈,身世坎坷,心中
充满悲愤不平和压抑感的林冲而言,他的补偿方式会倾向于攻击性和暴力,这是可以预料的
,故而在下猜想,以后的林冲会是个相当难以相处的人。

之:“智取生辰纲”

当“一套富贵”近在眼前,唾手可得时,谁能不怦然心动?更何况那是国有资产,见者有份
,明强暗夺都不会受良心责难,我不拿岂不便宜了其他人?即便有些风险又如何?富贵险中
求嘛。说起来,无论强盗、贪官、以权谋私者,行贿受贿者,就心理动机而言并无不同。

“智取生辰纲”之所以会圆满成功,在下以为并非吴用计划周密,算无遗策,而是得力于押
运士卒的配合,就是说,生辰纲这“一套富贵”其实是押运士卒奉送的。

此话怎讲?首先我们看看杨志为何要乔装打扮,假做客商,隐匿行迹?此实乃杨志不得已之
举。当初梁中书本拟“着落大名府差十辆太平车子;帐前十个厢禁军,监押着车;每辆上各
插一把黄旗,上写着‘献贺太师生辰纲’”,如此招摇过市,杨志自然以为不可,梁中书遂
“恁地时多着军校防护送去便了”,这时候杨志说了句实话,“恩相便差一万人去也不济事
;这厮们一声听得强人来时,都是先走了的”。呵呵,杨志这话才讲到了点子上,在一个丧
失了公平,利益尽数归于权贵的社会里,指望下层阶级能尽心尽力,做好职责内的工作实属
奢望,况且这工作还有风险。

拿当下作个类比,假如你是一家不太景气的国有企业职工,工资微薄仅够谋生,且面临下岗
待业的可能,稍好一点的,一万元就可以把你“买断”,或者说,你二十年的辛勤努力只值
一万元,你会非常欣慰吗?再者,你目睹厂长经理照旧十万八万的拿,你会认为工作有价值
吗?你会为这份工作尽心吗?这个时候,工作除了混口饭吃,还能有什么其他意义?

话扯远了,再说回来。烈日下身负重担,匆忙赶路的众军汉和手持藤条、一路催逼的杨志终
于来到了黄泥冈。在老江湖杨志眼中,此为强人出没的不祥地狱,但在身负重担,筋疲力尽
的军士眼中,这里却是休息避暑的天堂,于是军士们罢工了。且看《水浒》的描述:“一行
十五人奔土冈子来,歇下担仗,十四人都去松林树下睡倒了。杨志说道:‘苦也!这里是甚
么去处,你们却在这里歇凉!起来快走!’众军汉道:‘你便利做我七八段也是去不得了!
’杨志拿起藤条,劈头劈脑打去。打得这个起来,那个睡倒,杨志无可奈何。”

“智取”的关键人物是白日鼠白胜,而他登场时唱的那首歌就有挑拨离间的妙用。“赤日炎
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农夫”暗示一路不胜
重负的军士,“王孙”暗示一路严加催逼的杨志,可一旦军士们罢工了,不走了,“如汤煮
”却是王孙,农夫反倒可以“把扇摇”了,所以白胜分明是在挑逗说:“别踩那个可恶的杨
提辖,别听他的胡话,他才不顾你们的死活呢!”这样一来,买酒的时候杨志阻止,军士们
老实不客气地回敬道:“没事又来鸟乱!我们自凑钱买酒吃,干你甚事?也来打人!”杨志
最后让步了,虽是系目睹了晁盖等人的演戏略有心安,也有无可奈何的原因在里面。

勿以为军士们皆无知之辈,不知世道险恶,说到底还是事不关己。即便真有强人来了又如何
?扔下担子,发一声喊,四下逃去,不就成了么?即便被捉了,跪地求饶,喊几声爷爷,命
也是保的住的。杨志和众士卒已不属一个阶层,他考虑的是如何把这一次押运办成“政绩”
,事妥之后,会有另“一套富贵”等着他,而军士们有什么可图的?能歇就歇吧,有口酒喝
就喝吧,即使累死累活把担子顺利挑到东京了又能怎样?以后还会有别的劳役要接着干。这
是利益上不对等,分配上的不公平造成的对立,下层无论怎么“如汤煮”,无非让上层得以
“把扇摇”而已,套个几十年前的术语,这就叫做“阶级矛盾”。

曾经读到过明代意大利传教士利马窦对中国军人的一段评语:“这个国家中大概没有别的阶
层的人民比士兵更堕落和更懒惰的了。军队必定过的是一种悲惨的生活,因为他们应召入伍
并非出自爱国心,又不是出于皇上的忠诚,也不是出自任何想获得声名荣誉的愿望,而仅仅
是作为臣民不得不为雇主劳作而已。” (《利玛窦中国札记》)

在下觉得,利马窦神父这番话并非仅仅适用于军队,可放之全体弱势群体皆准。每论及中国
的贫弱,有志之士常扼腕于世风日下,道德沦落,世人素质低下,苟且于私利。此乃杨志之
见。别忘了押运之旅上,杨志与军士的比例可是1:15。就是说,一个“高素质”者可是要
靠十五个辛苦挑担人来成全的。

之:“私放晁天王”

在下昔读水浒,常困惑于这样一个问题:这宋江究竟何德何能,竟黑白两道通吃?让一班好
勇斗狠,杀人不眨眼的巨盗大寇一闻其名即如雷贯耳,纳头便拜,口称哥哥?

宋江后来推举卢俊义做梁山之主时曾言其三大不足:“非宋某多谦,有三件不如员外处:第
一件,宋江身材黑矮……第二件,宋江出身小吏,犯罪在逃,感蒙众兄弟不弃,暂居尊位…
…第三件,宋江文不能安邦,武不能附众,手无缚之力,身无寸箭之功……”虽说这些未必
是宋江的真心话,宋江也并非真的就如其自贬的那样不堪,不过这些事实基本还是成立的。

习枪棒,学得武艺多般。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
纳,便留在庄士馆谷,终日追陪,并无厌倦;若要起身,尽力资助。端的是挥金似士!人问
他求钱物,亦不推托;且好做方便,每每排难解纷,只是周全人性命。时常散施棺材药饵,
济人贫苦。”

看清楚了吧,这宋公明是个行惠者,换个角度看,其实也叫行贿者。只不过,他的行贿方向
是向下,而非一般意义的向上,属剑走偏锋,别出蹊径的一类,如果把前文中的“江湖好汉
”一词换成“达官豪门”,“投奔”换成“帮忙”,再重读一遍,不知各位是何感想?

在下时常随意游荡于网上,有回不小心撞到了一张赖昌新的照片,一见之下大吃一惊:“这
不是及时雨宋先生吗?”呵呵,此非什么比喻象征,只不过在下心目中的宋公明就是这个模
样。

打住了,当下谈赖昌新是件忌讳的事(否则这帖子活不了的),何况二人确无可比性。不过
在下却顿悟了:原来公明哥哥是此德此能啊。

宋江出身卑微,天生浪荡,无法读书中举,仕途自然无望。虽说“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
权谋。”亦只能在衙门里面当个普通科员。假如宋江有机会踏入仕途,会是个溜须拍马的逢
迎高手,再假如他家有万贯,可以打得通各方关节,没准也可以混到蔡金、高逑那样的程度
,甚至混的更好,吃的更开。

可惜的是,仕途不通的宋江家里虽薄有田产,但距家财万贯相去何可以道里计?那点钱财对
下层黑社会施以小恩小惠是足够的,可要用之于上层,那根本不值一晒。故而宋江改做了
“社会活动家”,成效卓著到了“山东,河北闻名,都称他做及时雨,却把他比做天上下的
及时雨一般,能救万物”的程度。

做了“社会活动家”必得要面临一些抉择,“私放晁天王”就是宋江作出的抉择。

在中国这样一个人情社会里面,作出这样的选择本属正常,后来朱仝、雷横不也照旧磨磨蹭
蹭,欲放跑晁盖?不过那仅仅是假公济私,不比宋江是冒了被人察觉的风险的。虽说按晁盖
的话,宋江是“心腹相交,结义兄弟”,可晁盖的罪行实在非同小可,行径比如今的抢劫银
行还要恶劣,吏道纯熟的宋江该是熟谙律法,也是读过圣人言的,不过在他心目中,什么国
法伦理之类通通狗屁,他想到的是:“(晁盖)他如今犯了迷天大罪,我不救他时,捕获将去
,性命便休了。”在这个关头,“社会活动家”几乎没做过多考虑就作出了抉择,“担着血
海似干系”打马报信去了。行惠受惠或行贿受贿本就是互利关系,大家同属于一个利益共同
体。故而宋江凭直觉作出这个抉择,并非他预料到了将来,而是他作为“社会活动家”和官
方皇家的根本利益已然彼此抵触,相互矛盾,已难以共存了。

在一个皇权社会里,必会存在利益的分裂,国家利益(或曰君王利益)与社会利益(或曰民
众利益)大多时候南辕北辙,这样就会有不同乃至彼此抵触的是非判断和价值观念并存,可
称官方立场和民间立场。前者虽然强大无比,占据表面上的绝对主导,却也遏制不了后者如
野草般生长。可以判断说,宋江从其获得“及时雨”美誉,成为被下层敬慕的社会活动家的
时候,不管其是否心甘情愿,已身不由己地注定了其叛逆者的命运。

之:“水寨大并火”

别怪王伦疑虑,晁盖等投奔梁山,正所谓“替天行道人将至,仗义疏财汉便来”,乃是涉及
到了梁山的未来走向,是两条路线抉择的大事。

想那王伦,本就不是敢作敢为,可独当一面的豪杰,无非集合了一伙走投无路或生计无着者
经营着一家非法私企,做点见不得人的打家劫舍勾当混口饭吃,和现代社会中的老鼠会、互
助会等本质上有更多相近处,介于不合法组织与黑社会之间,在夹缝中艰难求存。成为官方
政府的对手和敌手,那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晁盖等一伙前来投奔,王伦虽款待殷勤,但一听完了他们的所作所为,“骇然了半晌;心内
踌躇,做声不得;自己沉吟,虚作应答。”如果说当初排挤林冲,乃是私心作祟,可以理解
为出自一种自卑感,即林冲的能力太强,昔日的名望地位也都是他一个落第秀才没法比的,
那对晁盖等则更多了恐惧:你等上得山来,必惹来官府侧目,我这老鼠会不就办不下去了?
你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还想牵连我梁山遭官军围剿?

看官多以为王伦心胸狭隘,忌贤妒能,实不知他从无举旗造反,公开与官方政府为敌的意愿
,落草仅为谋一条生路。假如王伦昔日也如林冲一样蒙受奇冤,身负血海身仇,心中充满仇
恨,没准他会闻之欣喜若狂,虚位以待,心想我终于有报仇雪恨的机会了。他会象林冲一样
认为“今日山寨幸得众多豪杰到此相扶相助,似锦上添花,如旱苗得雨”。呵呵。

既王伦享受着梁山黑组织的当前既得利益,也满足于这等既得利益,晁盖等人的到来就是对
这种稳态的严重冲击和动摇,意味着黑窝点的公开化,非法组织从此转成为土匪巢乃至造反
基地。这样的转变不是他所情愿的。从“农民革命运动”的政治高度,这可理解为保守派对
激进派之争,是一个关系到梁山是体制外求存还是公开造反对抗体制,是姓“和”还是“战
”的立场问题。

实际上,王伦礼送晁盖等时说过的那番话,“感蒙豪杰到此聚义,只恨敝山小寨是一洼之
水,如何安得许多真龙?聊备些小薄礼,万望笑留,烦投大寨歇马,小可使人亲到麾下纳降
。”在下以为实肺腑之言,那是在暗示立场:我王伦是一个保守派,是不主张暴力di,请别
在我的地头上干这个。当然,假如你晁天王革命成功了,我也是乐意见到di。

这个时候,压抑已久,且早已沦为旗帜鲜明的激进派林冲拍案而起,“衣襟底下掣出一把明
晃晃刀来”(这显然是早有准备的),“大并火”三下五除二即轻易完成。在下更以为这甚
至都不叫“火并”,仅可称做“和平演变”。林冲推举晁盖所言,就是保守转激进的标志:
“据着我胸襟胆气,焉敢拒敌官军,他日剪除君侧元凶首恶?今有晁兄仗义疏财,智勇足备
;方今天下人闻其名无有不伏。我今日以义气为重,立他为山寨之主。”

从历史看,激进主义者通常都更能赢得人心,也暗合人性中的某种潜密意愿。所谓将相无种
,草民亦有草民的尊严。既被掠取,何不夺回,既被禁锢,何不打破?别谈什么理性算计,
既失利益阶层选择激进该是最符合情理和逻辑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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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转载]另眼读《水浒》二
时  间: Tue Oct 28 18:25:44 2003


[转载]另眼读《水浒》二

之:“怒杀阎婆惜”

在当下的这个花花世界,包二奶或养情妇大约也是一种时尚,或者说,是财富地位的象征,
成功男士之标志。在下与友闲谈,每论及某地某君挥金如土,妻妾成群时,友不禁面露羡慕
之色,感叹:“好有钱,真大款也!”其实,又何止大款,衙门里的大吏能员,国私企之头
头目目,凡事业有成,为社会敬慕的者,有包养之嫌的总有十之五六吧,何足为奇?

在下惭愧,年届而立却依旧为生计奔忙,事业亦是碌碌无为,对包养这类需大财力作后盾的
事当然是有心无力了。故而总有一个疑问难释:万一有朝一日那二奶或情妇要闹将起来,不
知该如何摆平?这种事首先于成功人士脸面上就不太好看,即便有什么私下协议,上法庭也
是算不得数的。再假如,那二奶或情妇手中握有成功人士见不得光的甚么证据(一般而言多
少都会有一点的),那事情岂不更加难办?即便花大价钱可以暂时摆平,亦难保今后会不出
岔子。又假如这证据着实不比寻常,非同小可,在下揣度,一劳永逸的法子大约就是学宋江
的“怒杀”一途吧。

《水浒》里面,宋江亦为当时颇有声望的慈善家、社会活动家,勉强可算作成功人士。虽谈
不上大款,毕竟也是农场主的公子,何况那时的包养行情和成本比当下低了许多。故而“及
时雨”先生一不小心就包上了一个也理所当然,“就在县西巷内讨了一楼房,置办些家伙什
物,安顿了阎婆惜娘儿两个在那里居住。没半月之间,打扮得阎婆惜满头珠翠,遍体绫罗。
又过了几日,连那婆子也有若干头面衣服。端的养的婆惜丰衣足食。”

可惜好景不长,“初时,宋江夜夜与婆惜一处歇卧,向后渐渐来得慢了。”因为宋江“于女
色上不十分要紧”,偏偏“这阎婆惜水也似后生,况兼十八九岁,正在妙龄之际,因此,宋
江不中那婆娘意。”这红杏出墙就难免了。

按说宋江未有大奶先包二奶,未及娶亲先养情妇,即便他在“性”趣、“性”致方面“不十
分要紧”,该也是没什么可顾虑的,大不了拍屁股走人,一蹬了之。他自己也认为:“又不
是我父母匹配妻室。他若无心恋我,我没来由惹气做甚么?我只不上门便了。”

就此了结?恐没有这么简单。即便什么也没发生,要了结这事至少也得花些银子,算个“青
春损失费”吧。偏偏那一晚宋江与婆惜一夜冷战,头晕脑涨之下竟然留下了通匪把柄,事情
可不闹大了。

谈判不成,“只这一声,提起宋江这个念头来。”在下倒觉得,没那一声“黑三郎杀人也!
”这事终归还得血腥收场,因带上了绿帽子的宋江,其憎恶怨恨之意难免早已蓄积,杀意已
然潜伏,即便双方当时达成了协议,今后宋江也还得忍气吞声,得面对随时的讹诈和秘密泄
露,得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这样的生活谁能熬多久?如古龙所言:“世上唯一能保守秘密
的,就是——死人!” 灭口当是早晚的事,只不过那样的话宋江大约不用亲自出手,只暗
示一声,就会有亡命兄弟出来做的天衣无缝。

在下的家乡出过这样一桩碎尸惨案:一位三十出头,仕途得意,身居衙门要害部门的李姓处
长,因离婚后生活孤寂,一日与友去夜总会寻欢,与一小姐鱼水欢娱之下情投意合,遂购房
将其包下,不久小姐怀孕,要求转正,想要个正式身份,这处长当然不会答应,于是二人日
夜争执不休,乃至拳脚齐上,致恩断情绝。这小姐心有不甘,竟亲往处长所在衙门处投诉,
并大哭大闹,不肯罢休,成了衙门里的一件奇闻笑柄。李处长眼见声望被毁,仕途受阻,不
觉老羞成怒,杀意顿起,一夜约小姐出来谈判,一言不合即手起刀落,杀于郊野,事后更将
其碎为数段,分别埋藏于多处。不巧有残肢不久就被人发现,此案遂立。经艰难发掘察访,
李处长终于未能逍遥于法外。

“怒杀”留下的缺陷,就是宋江还不够狠(毕竟是搞慈善的),没把阎老妈子一块做掉,好
一了百了。在下也颇服那位阎老妈子,竟然反应如此敏捷,能面不改色,沉着应对,机智勇
就由慈善家沦为了杀人犯,从此开始了一段落魄亡命的坎坷生涯。正所谓:祸福无门,惟人
自召;披麻救水,惹焰烧身。呵呵。

之:“醉打蒋门神”

“醉打蒋门神”一回,关键词不是“打”,而是“醉”,值得回味处则不是“醉打”,而是
为什么要打。

俗话说“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然这武松初到孟州便视牢狱潜规则如无物,对所谓“
送人情”嗤之以鼻,“小人身边略有些东西。若是他好问我讨时,便送些与他;若是硬问我
要时,一文也没!”上的大堂亦出言无状,一百杀威棒临身,竞不皱眉头,“要打便打毒些
,不要人情棒儿,打我不快活!” 果真一条铁铮铮的硬汉子。

不过这条威武不能屈的好汉不多久被糖衣炮弹击倒,被富贵所“淫”了。杀威棒“寄下”之
后,武松住进了单间,每日有专人伺候,好酒好肉款待着,没数日便软化了,态度立马改变
,虽然他也明白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此举必有缘故,不过却已经认定对方“想他必是个
好男子”。看起来,对武松而言“好男子”的标准很低,就是看不看的起洒家,给不给洒家
面子。

这样一来,施恩出来“看着武松便拜”,灌几句花言巧语的黄汤,武松即刻醉倒,以身相许
,承诺:“你要教人干事,不要这等儿女相!恁地不是干事的人了!便是一刀一割的勾当,
武松也替你去干!”一条所谓好汉就这么简单地成了死心塌地的亡命徒,雄纠纠地为施恩卖
命去了。

送几餐好酒好肉,灌一点奉承黄汤便收复了一位名震四方的“打虎英雄”,驱使其不问是非
,不辨皂白,或仅信一面之词,二话不说就情愿两肋插刀。虽说快活林之争只不过是黑道上
的地盘之争,里面没甚么正邪善恶可言。不过在下却甚为遗憾,因为比之当下拿人钱财,与
人消灾的职业杀手、专业保镖时价,堂堂打虎英雄是不是也太便宜,太廉价了?

一部《水浒》,主旨就是两个字:“忠义”。“忠”是宋江后来加进去的,而“义”却是贯
穿始终。可惜这个“义”在很多时候就是如此廉价,其中没有原则,没有道义,甚至没有是
非。所谓“有奶便是娘”,私德早已取代了公德,效忠卖命的驱动力仅为个人恩怨和利害得
失。也难怪后来宋江每擒一将,只要使出“叱退左右,亲解其缚,扶于座上,纳头便拜”这
,不要人情棒儿,打我不快活!” 果真一条铁铮铮的硬汉子。

不过这条威武不能屈的好汉不多久被糖衣炮弹击倒,被富贵所“淫”了。杀威棒“寄下”之
后,武松住进了单间,每日有专人伺候,好酒好肉款待着,没数日便软化了,态度立马改变
,虽然他也明白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此举必有缘故,不过却已经认定对方“想他必是个
好男子”。看起来,对武松而言“好男子”的标准很低,就是看不看的起洒家,给不给洒家
面子。

这样一来,施恩出来“看着武松便拜”,灌几句花言巧语的黄汤,武松即刻醉倒,以身相许
,承诺:“你要教人干事,不要这等儿女相!恁地不是干事的人了!便是一刀一割的勾当,
武松也替你去干!”一条所谓好汉就这么简单地成了死心塌地的亡命徒,雄纠纠地为施恩卖
命去了。

送几餐好酒好肉,灌一点奉承黄汤便收复了一位名震四方的“打虎英雄”,驱使其不问是非
,不辨皂白,或仅信一面之词,二话不说就情愿两肋插刀。虽说快活林之争只不过是黑道上
的地盘之争,里面没甚么正邪善恶可言。不过在下却甚为遗憾,因为比之当下拿人钱财,与
人消灾的职业杀手、专业保镖时价,堂堂打虎英雄是不是也太便宜,太廉价了?

一部《水浒》,主旨就是两个字:“忠义”。“忠”是宋江后来加进去的,而“义”却是贯
穿始终。可惜这个“义”在很多时候就是如此廉价,其中没有原则,没有道义,甚至没有是
非。所谓“有奶便是娘”,私德早已取代了公德,效忠卖命的驱动力仅为个人恩怨和利害得
失。也难怪后来宋江每擒一将,只要使出“叱退左右,亲解其缚,扶于座上,纳头便拜”这
十六字诀,就可以让对方心悦诚服,随即心甘情愿地归附,加入到“聚义”的行列中。这里
的“义”无所谓道德、公义判断,是一种人的贬值出售,“士为知己者死”仅仅成为某种赤
裸裸的利益交换——就看你开不开得起价。

决斗蒋门神之时,武松当然没有真醉,那是惑敌之策,否则焉能施展出“玉环步,鸳鸯脚”
这等非同小可的必杀技?不过在下又以为武松确实是在“醉打”,因此前他就已被黄汤灌醉
,早丧失了自觉的理性判断与选择(也或许原本就没有),已成了一台纯粹的“打架机器”


假如那蒋门神果真了得,连武松也非其敌,在下倒是相信武松这条汉子即便不敌也不会屈服
的,即使蒋门神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决不会皱一皱眉头。可那又如何?白白一条性命枉送于
黑道火并而已。再假如蒋门神方是监狱长的公子,对武松亦好生款待和尊重,武松转而“醉
打”施恩,这基本100%肯定的事。就如“醉打”之后又有张都监格外“看重”,武松遂感
激道:“小人是个牢城营内囚徒;若蒙恩相抬举,小人当以执鞭随镫,服侍恩相。”

曾有网友著妙文一篇《武松是个小人》,尽数武松之杀戮成性,不法枉为之举。在下觉得,
武松之不法,盖因其眼中无法,不仅没有王法,或者连天法地法亦没有,不过在下倒也欣赏
武松的敢作敢为,不违职业操守,起码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此表明他至少还有心法,还识得
行规。即便可以被理解为小人,那至少还是人。比之连心法都丧失了的,只会依仗权势或官
方,看风使舵、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之类的走狗或乏走狗强却又不知强多少了。

之:“夜闹浔阳江”

《水浒》里面,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又有个说法,唤作“没本钱买卖”。照此说来,
抢劫就是做生意,强盗也算商人了。

细想来,假如真的此山是我开,此树为我栽的话,收取一点买路钱也是应该的,因为既然投
了资,至少要回收成本吧?想想当下,坐飞机要讨机场建设费,坐火车要讨空调茶水费,公
路上更是层层设卡,甚至你走在街上,一时内急,欲找个厕所方便一下,也得至少有几角零
钱吧?不然,嘿嘿……

所谓“没本钱”,自然是指此山非我开,此树非我栽,此山此树均乃公共资源,是为公有。
不由分说据公为私,就是那强盗的逻辑,强行勒索路人财物,便是那“没本钱买卖”了。

虽说没本钱,可成本必不可少。占山为王,手下得养好几百号小喽罗,即便在那十字坡上开
个黑店,蒙汗药也需下在酒菜里面,总之投资还是免不了的。成本最低的看来还数张横、张
顺兄弟的买卖。

且说宋江在揭阳镇得罪了恶霸穆家兄弟,被一路追杀到江边,慌不择路就撞进了张横的水上
黑店。以下的这一段对话就颇有玄机:

那梢公道:“有话明朝来说,趁船的要去得紧。”
那长汉道:“我弟兄两个正要捉这趁船的三个人!”
那梢公道:“趁船的三个都是我家亲眷,衣食父母。请他归去碗‘板刀面’了来!”
那长汉道:“你且摇拢来,和你商量。”
那梢公道:“我的衣饭,倒拢来把与你,倒乐意。”
那长汉道:“张大哥!不是这般说!我弟兄只要捉这囚徒!你且拢来!”
那梢公一头摇橹,一面说道:“我自好几日接得这个主顾,却是不摇拢来,倒你接了去!你
两个只休怪,改日相见!”

在张横眼里,宋江等哪是什么渡人顾客,仅仅是有利可图的肥羊,是财物而已。

在下有幸参加过地方衙门的项目洽谈,耳闻过两家为利而争,其中的玄机和上面的对话简直
如出一辙。再想想当下时时发生的收容之争、就业之争、抗税之争、坼迁之争,不觉感叹:
“张横算什么,一小巫而已。”

事后,张横曾经论及其生财之道:“我弟兄两个,但赌输了时,我便先驾一只船,渡在江边
静处做私渡。有那一等客人,贫省贯百钱的,又要快,便来下我船。等船里都坐满了,却教
兄弟张顺,也扮做单身客人背着一个大包,也来趁船。我把船摇到半江里,歇了橹,抛了锚
,插一把板刀,却讨船钱。本合五百足钱一个人,我便定要他三贯。却先问兄弟讨起,教他
假意不肯还我。我便把他来起手,一手揪住他头,一手提定腰胯,扑通地撺下江里,排头儿
定要三贯。一个个都惊得呆了,把出来不迭。都得足了,却送他到僻静处上岸。我那兄弟自
从水底下走过对岸,等没了人,却与兄弟分钱去赌。”

这场抢劫里面,张顺的作为叫做示范效应或威慑作用,二人一唱一和,引得众人纷纷就范。
这一招是如此常见,可谓千古流传。即便今天的的骗子或劫匪也得其真传,履试不爽。在下
在长途公共汽车上就曾亲身经历过数次,有回是骗子在车上用甚么套铅笔的虚设赌局诈人钱
财,还有回是司机与售票人半路借故刻意加价。推而广之,比方股市,券商就是张横,大户
就张顺;又比方脑*金,厂家是张横,电视广告是张顺,再比方垄断市场,衙门是张横,经
销商是张顺,等等等等。

水浒时代是农耕时代,不比当下之商业时代,但有两样并没有特别大的改变:一是人心,二
是资源配置。银子万能的想法并非今人独有,可银子不是毛毛雨,不会自己从天而降,假如
总量不能增加,或者说社会本质上并没有创造出更多的财富的话,为公为私,生财之道都得
靠以明的暗的各种法子从其他人口袋里去取,取得走就是本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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